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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老人的幸福

作品名称:女人的天      作者:张哲      发布时间:2025-05-09 12:57:35      字数:11663

  进入年关,大家都在忙碌。张自强和夏晓光隔一段时间就去毛登牧场看一看,每次回来都是一副激动地心情,他们盖了一个很大的羊圈,这一个多月来,羊羔都不错,长势也很好,想想今年的六百只羊羔明年就变成一千多只,心里就高兴。冬梅每天就忙公司的生意,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招了十来个人了,还是有点忙不过来。只是,忙碌之余,她的心里隐隐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可又说不清,只是感觉张自强最近好像有些异样,可又说不清哪里有什么不同。
  秋菊每隔一个多星期就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做B超。起初医院的医生很不理解,没办法,秋菊和二姐协商后,把田旺得病的事和医生说了,医生才开始为她建立了专门的病例档案,每周为她做专门检查,这一个多月下来,孩子发育得各项指数都很正常,这让田玉山一家非常高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遵照医生嘱咐,她每天为自己和胎儿都做着各种保健按摩。医生说还得仔细观察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内如果没什么异样应该胎儿就没问题。她们也知道,如果孩子到了五六个月发现了不好的地方,再做人流或引产都会对大人造成很大地伤害。春桃她们的各种炮也卖得很好,店里忙,春桃爹娘也来帮忙,吴德贵每天都得出去送炮。忙忙碌碌本来是好兆头好心情,却总是有人横生枝节。
  这天上午,赶上各单位都放年假了,买炮的人络绎不绝。春桃娘俩忙着给客人拿炮收钱,李光茂也忙着和吴德贵分包装箱给各个单位去送货。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萍来了。
  “哎哟,这生意好的,每天数钱也数不过来了吧。”陈萍调高音说。
  春桃一看,是她,春桃实在不愿意见到她,不是讨厌她,而是不想招惹什么是非,既然人家来了,那也得招待不是,“嫂子,你过来了。看我这忙的,还数钱,饭都吃不好。屋里面有德贵早上买的奶茶,你进屋喝点茶。你今天不忙,出来买年货了?”
  “这一年也没忙过,茶就不喝了,来你这里买点炮。”陈萍不阴不阳地说。
  春桃一边卖炮,一边还得答对她,“炮就不用买了,这几天太忙,忙过着一阵儿让德贵给你们送去。今年过年不回家了?”
  “不回了,连回家路费都没挣到,回什么家呀。”这话说得够磕碜的。
  其实,春桃已经听吴德贵回家说吴德富的丈人丈母娘都来市里了,据说过了年再回去。春桃也不愿意多搭理她,“那就在这里过年呗,反正在哪里也一样。”
  “就是,这不,来你这里买点炮,有钱没钱不都得震哒震哒。”
  春桃娘偷眼看了看这个媳妇,长了一副穷酸相,穿得还挺洋气,这个人和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搭调。“你要想买,你们旁边那么多卖炮的,还用来这儿?”看着她总是挤兑闺女,春桃娘说了几句。
  “这不是春桃人缘好嘛。妹妹长的漂亮,什么证都能帮她办上,我也来帮她添点生意。”这话说得,好像春桃这个卖炮证是冬梅用姿色换的。
  春桃有些不高兴了,“嫂子,你不也挺漂亮的嘛,能让我哥愣是追了五六年,还不能去搞一个卖炮证?”春桃强颜欢笑说。
  陈萍一直以为春桃是个软弱的人,她知道春桃在婆家被吴德美修理得都快抑郁了,没想到春桃这话可是够劲儿。“我也就是你哥能看得上,别人可就看不上了。”
  春桃忙活着,也无暇和她说下去,这时,李光茂出来了。他们在里面装炮,就听见外面说话了,吴德贵说是他嫂子来了,又不知道找什么事了。吴德贵看这个娘们儿站了那里,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他和吴德贵说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出来了。
  “你是买炮的?你看他们都忙着顾不上和你说话,你要什么炮我给你拿。”李光茂对着陈萍说。
  “你是?”陈萍看着李光茂问。春桃的家人她就见过冬梅,还是他们刚来租下店铺不久,冬梅请她们吃过饭,再别人她还都不认识。
  “我是卖炮的,你买什么炮?”李光茂很认真地说。
  陈萍一下子没地说了,她正犹豫,就看着张自强开着车来了,车上下来冬梅还有一男一女。
  “大姐,二姐说你今天肯定忙,我们就过来帮你忙了。”秋菊笑着跑过来。
  春桃笑笑,“你不在家保胎,来这里干啥,小心影响孩子。”
  “没事,二姐说她怀平平安安的时候还卖炮呢。姐,我就喜欢收钱,我帮你收钱。”说着就过来帮春桃收钱了。
  “都快两个孩子的妈了,还像个孩子。”春桃娘说。
  秋菊一边问着大姐收多少钱,一边说,“那不怪我,是你们把我当成孩子。明明出生后都是他奶奶带着。这我二姐又每天打电话问我想吃点儿啥?每天睡得好不?你说我能长大吗?”
  她说着,大家都笑了。冬梅早就看见陈萍在那里杵着了,不知道她又来出什么幺蛾子了,她走过去打招呼,“嫂子,你也过来帮忙了?早知道你来我们就不来了,这地方不大,也站不了多少人。”
  “哎,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人这么多,那我就走了。”她听说过冬梅的厉害,这冬梅一上来这几句话就够劲儿,还是走吧。她说完和春桃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她一走,大家都笑了。吴德贵把炮装好了,然后往车上搬,张自强和田旺都过来帮忙。
  “还是冬梅,一句话就把她赶跑了,这地方不大,也站不了多少人。”吴德贵搬完货笑着说。
  “本来就是,来这里就为了躲吴德美,没想到又来了个陈萍,别理她。”冬梅笑着说,“田旺,你去帮姐夫送炮去吧,秋菊和我们在你就放心。”
  田旺不好意思了,“嗯,那有什么不放心的。”
  吴德贵和田旺送炮去了。冬梅有对张自强说,“自强,你回家吧,我让娘包了包子,也该蒸好了,咱们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中午这阵儿出来逛街买东西得多。你把包子拿到这里吃,车上我买了一些草莓,你拿回家洗一洗,给孩子们留点,给秋菊往来拿点。”冬梅说完就开始去卖炮了,张自强也开车回去了。
  这三姐妹往那一站,过往的人看着,真是看这条街的一道风景了,个顶个地漂亮。冬梅卖过炮,也会说,街上出来买炮的很多人都来她们炮点了,秋菊就是笑着收钱。
  中午,是方凤梅在家给做的饭,猪肉韭菜陷包子,电饭锅里打得冬瓜丸子汤,张自强也都端来了。一部分人吃,一部分人卖,轮流着。中午夏晓光也来凑热闹,吃着包子喝着汤,逗着大家直笑,走得时候拉了半车炮,是他爸单位大楼买的,楼里还有好几个单位,都把钱给了晓光,让他给买回去,也还是有关系。
  晚上,收摊的时候大家往屋里看看,快空了,没多少炮了。
  “这一天,我收钱找钱手都困了。”秋菊说完把手伸给二姐。
  冬梅给她一点一点按摩着,“明天你就别来了,我和你二姐夫再帮大姐他们卖一天,也就没了,后天就三十儿了,好让他们安心过年。”
  “不是说过了年还能卖吗?”秋菊看着二姐问。
  “是能卖,可是卖得就很少了。这店是咱自家的,这两年市里搞建筑的也很早开工。要是炮卖完了,过了年,姐姐和姐夫就可以把楼上的五金搬下来,五金店就可以正常营业了。”
  秋菊笑了,“那我明天还来。明明他爷爷说了,店里该备的货都备下了,也不用看什么有没有了,反正很多搞批发的店都关门了,让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明天还来收钱,万一姐夫高兴了还会给我几个压岁钱呢。”她一说,大家都笑了。
  冬梅继续给她揉着手和胳膊,“压岁钱二姐给,一会儿你和大姐都跟二姐回家,雅莉姐她们刚去集宁皮草城回来,我让她带回几件皮草,你先挑,剩下的是我们的。”
  “还是二姐对我好,大姐,你看我帮你卖炮,你还得沾我光。”秋菊调皮地说。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家人就看着秋菊笑了。吴德贵收拾关门,大家一起去了冬梅家。
  乐乐带着平平安安在玩,方凤梅已经把菜弄好了,见他们进来,菜一盘一盘都上了桌。
  “亲家,尽给你添麻烦呢,你这又看孩子又做饭的,辛苦了。”春桃娘笑着说。
  方凤梅笑了笑说,“也不是我弄的,都是冬梅。昨天她剁了饺馅儿,发了面。这鸡和鱼都是她洗好的,我就是放在煤气上炖了炖。我们三个人昨晚包饺子,一会儿煮饺子,你看我干什么了,什么都没干。”
  大家坐定,男的每人喝一瓶啤酒,冬梅说不给大家多喝。田旺不喝酒,冬梅给田旺和女士们倒果汁。她让婆婆陪自己的爹娘坐一会儿,她自己去煮饺子,不一会儿饺子就都上来了。中午大家都忙着,有没吃好的,晚上都吃了很多。吃了饭,把桌子都收拾了,春桃和冬梅洗了锅,大家开始坐着聊天。
  冬梅从婆婆屋里把黄雅莉给买回的皮衣都拿出来。
  “姐,这是几件吗?你把人家皮衣店都搬回来了吧!”秋菊看着桌子上十来件皮衣,“这得多少钱呀!”
  “不贵,巴特尔的战友在黄雅莉她们买皮衣那个店当经理,这些一共才花了不到两万块。就咱们的三件和你二姐夫的大衣贵了点,都带狐皮领子,其他的也就几百块。”说着冬梅把一件半大大衣给了张自强,又拿出三件带毛领子的给了秋菊,“你们俩先试试,看看合身不,秋菊,这三件你喜欢哪件就拿哪件,剩下的是我和大姐穿。自强有皮夹克,我就没再给他买夹克,买了一件半大衣。”说着,他又把两件棕色的夹克递给吴德贵和田旺,你们试试,好像两件号码差一个号,大一号的给姐夫,小一号的田旺穿。”说完,冬梅又把两件暗红色的皮衣递给娘和婆婆,“这两件是你们的,你们也试试吧。”然后,冬梅又从衣服里面找出一件黑色的夹克给了父亲,“爹,这件是你的。”说完,她就去和秋菊试衣服了。
  秋菊选了一件洋红的,毛领子也是洋红的。冬梅和春桃每人一件玫红的,然后她从衣柜里拿出三条围巾,都是女士的,“这条浅粉的给你,这下围上可真成了洋娃娃了。”冬梅说着把围巾给了秋菊,自己和姐姐每人一条深色调的。
  大家都试穿上了,都很合身。就张自强穿着这件皮衣显得有点老气。
  “我咋感觉不是很好看?”张自强说。
  “人长得事,与衣服无关。”秋菊开玩笑说。
  “挺好,这出去穿着多挡风。你这一年要跑毛登几十次,穿上它暖和多了。”冬梅说。
  张自强又脱下来,笑着说“我是说在家穿着不是很好,还不如我的夹克好看。”
  “那你过年就穿你的旧夹克?我们可都穿新衣服了。”秋菊笑着说。
  “不用。”冬梅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夹克,“这是晓光前几天去上海买回来的,给你和哥每人买了一件,这个过年穿。我这阵儿忙得也没顾上让你试试,今天正好。哪能没有你过年衣服呢,要是因为衣服你哭着不过年那我们不就没法哄你了。”
  “去你的。”张自强笑着接过衣服,穿在身上,样子很好看,“这件不错,看是晓光比你有眼光。”
  “我给你买的那是挡风的,不是让你臭美的。”冬梅笑着说。
  “姐,桌子上还有那么多呢,那都是谁的?”秋菊问。
  “哎,只顾忙大人了,这里有几件是给孩子买的,那是雅莉姐掏的钱。”说着,她把几件孩子的衣服递给春桃,“姐,你看看大小号,该给哪个孩子。”
  她又拿剩下的衣服就是看了看样子,“这两件是两个娘的皮坎肩,剩下的你们四个男人一人一件。雅莉姐说一百块钱一件,我觉得不贵,就给你们买了。”说完,冬梅又从衣服里找出一件毛衣,“秋菊,这也是雅莉姐给你买的孕妇毛衣,她说好看,可是她没机会穿了,就让你替她穿了。”
  “哇,这么好的事,田旺,咱们今天发财了。”秋菊说完,引起一家人哄堂大笑。“这我得试试。”说着她拉着春桃进了里屋。冬梅把桌上的皮坎肩每人一件分开。
  秋菊出来了,大家一看,还真得很好看,比街上的孕妇装好看多了。市里天气冷,秋菊能一直穿到孩子生下来。
  一家人很晚才散了,每人都是满载而归。他们走了以后,冬梅和张自强也准备休息了。俩个人洗了洗都上了床,“老公,过了年,咱们再买一套楼房吧。”
  “咱们这么多房子还买房子?谁住呢?”张自强好奇地问。
  “老公,咱这房子很快面临要拆迁,要是拆迁了,咱们住哪里?”冬梅笑着问。
  “哦,这个我还没想到,那要买哪块的?”
  “你看宜家花园可以不?我打听了,一平方米一千四百多,要是一次性付款估计一千二百多就能买下来。房子在新区,环境也好,离锡林湖也近,娘以后要是想出去溜达也有个去处,主要是那边要盖小学和中学,还有一个医院,那里居住肯定不错。”冬梅看着张自强。
  “那咱们该买多大的呢?”张自强又问。
  “老公,你咋总问我?”冬梅笑了。
  “习惯了。”张自强笑着说。
  “你呀,和秋菊一样,不操心。”冬梅靠在张自强的肩上,“老公,那里有一百四十平米的一楼带小院。孩子上学了,娘还能在小院里种点什么,省得她一个人在家寂寞。”
  张自强突然坐了起来,他把冬梅扶着坐直了,“老婆,和你商量个事行不?”
  冬梅莫名其妙地看着张自强,“什么事?还行不,咱俩在家里说事用这么郑重其事吗?”
  “嗯,用得着。冬梅,我想把康老师接来。据听说村子里的小学都撤了,康老师也退休在家了,每个月也有工资,也花不着咱的钱,我就想让康老师和娘来做个伴。”
  康老师,名字叫康博韬,是一九六九年来牛角沟的北京知青。那个年月,整个锡盟地区来了很多北京知青,大多数都去北面的草原上了,多伦县也去了不少,很少有去南面农区的。那时候,十六岁的康博韬还是年轻气盛,满腔地抱负,可是他的家庭成分不好,父亲母亲都在蹲牛棚。他家本来就他一个孩子,也可以不出来的,他是经过同学朋友找人找关系才来了这个山沟。
  到了牛角沟以后,康博韬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那也得每天和当地村民一起出去干活。他以为来了这片广阔的天地会大有作为,令他能自豪得就是自己双手结满了茧。中间他也回去过北京几次,最后一次回去却是给他父母办丧事。他父亲经不住那些造反派的折磨,自杀了。起初他母亲也没有通知他,后来他母亲也是在各种凌辱中积郁成疾,在他父亲自杀的第二年也死了。组织上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康博韬,他回去办理了丧事,就又回到牛角沟。再后来,他的父母都得到了平反,组织找人来和康博韬谈话,问他自己以后的打算,他对组织说希望自己能成为牛角沟的一名公办教师,他又让组织上把他父母所有的补发工资和抚恤金分成两份寄给他的爷爷和姥爷,他就再也没有回去。
  当然,那之后他的爷爷奶奶也来看过他几次,劝他成个家,他也一直没有再成家。但是,他对张自强一直很好。张自强上学时候用的本子、笔、书包大都是康博韬给他买的,直到初中毕业。初中毕业,张自强被迫辍学,康博韬也觉得很惋惜,但是他也没法替张自强做主。不过,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好,张自强一有时间总会去看看康老师,有时候母亲做了什么好吃的,他也不忘给康老师送一份。
  “这个事,你和娘说过吗?只要娘愿意,我没意见,要是娘在晚年能有个伴,倒无所谓那个人有没有工资,咱家也不缺什么。”冬梅看着张自强的一脸严肃劲儿,笑着说。
  “真的?”张自强说着在冬梅脸上亲了一下,“我曾经问过娘,她也没说什么,就说先让我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就行,等过了年,咱们再好好和娘聊聊,别让她感觉咱们孩子大了,不需要她了,要把她推出去。我刚说了,咱们在新区买了房子,就让娘去住。康老师也应该喜欢孩子,这样,咱们孩子的学习也有人辅导了。”冬梅说。
  “那咱们家有住得地方了,你家爹娘呢?他们要是拆迁住哪里?”张自强问。
  “住大姐店里,大姐五金店里的二楼挺大的,绝对够他们住。实在不行就租一套房子,也没几个钱。”冬梅盘算着。
  “不行吧,过了年吴有才一家也来了,他们房子要会也拆呢?”
  “拆也不能住在一起吧,吴德美是收敛了点,那是大姐一共也没回几次家。要是真在一起住,那她还不原形毕露啊。还是省省吧。”冬梅说着躺下了,“老公,睡吧,咱们先买自己的房子吧,大不了咱们给爹娘租房子,咱们孩子面临着上幼儿园上小学了,她们两个老人倒是好办。”说着,冬梅拉灭了灯。
  过了年,趁着刚过年市场还没有启动,张自强去看了房子,就在她们决定买房子的时候,冬梅和秋菊也都要去看看,秋菊要姐妹三人买一个小区,因为都面临这平房拆迁,最后是姐妹三人每人买了一套,都是一楼带小院,因为都有老人。春桃和吴德贵商量买上房子先和自己的父母一起住,也有人给看孩子。只是,冬梅的房子是一次性付得款,春桃和秋菊都是走按揭贷款。这样也不会影响生意。
  房子买下了,张自强又开始张罗装修。三套房子都指着他了,幸好,在盖冷库的时候他也认识了一些泥瓦工和木工等。也不是吴德贵和田旺就甩手了,他们也是每天去看看装修进度。因为新买的房子在她们现在住的西南方向,必须赶在立夏以前能搬过去。
  四月下旬,姐妹几个选了一个不错的日子,一大早起床,在日出之前都开着车把锅先搬进去了,然后都还在各自的新家做了一顿饭,这样就和人们讲究的天坑不冲突了。老人们都忌讳这个,一年分春夏秋冬四季,人们说的天坑也在四个方向,春天在东南,夏天在西南,秋天在西北,冬天在东北。
  公司还在运作,家也都搬了,但是正式搬家还都没有。还得等房子再晾一段时间然后老人孩子再搬进去。六月中旬,几家人陆陆续续都搬了家,平房也用不着再出租了,因为市里的平房地段到处写着拆这个字。只有吴有才家还是住在平房里。
  吴有才一家人是在春节后正月底搬上来的,他们来就住进了平房。吴德贵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和春桃把家都收拾好了,他们搬了进去。陈萍来闹了好几次,左右就是家里把钱给了吴德贵了,让他们买了这么多房子,要么就是店里生意不好,让他们再给点钱。陈萍知道吴有才手里肯定还有点钱。经过几次闹腾,吴有才气得终于开口了。他把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叫到一起,“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我手里还有十万块钱,两个闺女出嫁每人两万,我们三个老人棺材本每人一万,剩下的三万等着给孙子呢。德富有了孩子就给你家孩子,要是你们一直不生孩子,等乐乐上了初中,我就给乐乐。还有就是,我们来了市里,也没什么指向了,德富,你说,你们开店,我能去帮点忙,每个月给我一千五百块钱,作为我们三个老人的生活费。我们也不能在家吃老本。”
  “那不行,我们俩一个月也挣不了一千五百块钱。”陈萍说。
  “那好,德贵,我给你们帮忙,一个月给我一千五百块钱可以不?”说完他看着吴德贵。
  吴德贵看了看春桃,春桃笑着没说话。“可以,你就是不去我们也不能让你们饿着。”吴德贵说。
  “那就这样,德美德丽,你们俩个也出去找工作,别像在家一样耍小姐脾气,你们都也老大不小了,找点活干,养活自己,然后也都在意点,有合适的人就找个对象。还有你们当哥哥当嫂子的,也都帮着踅摸点,看有合适的给你们的妹妹找一个好人家,我也就安心了。”吴有才做了几十年的大队书记,终于给自家人开了一个会。
  “能不能先把你手里的钱先借给我们用用,我们实在是没有钱进货。”陈萍还在磨。
  “可以!”吴有才这一句话,一家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了。“德贵那俩套房子不是夏天下来吗,我们住这房子正好要拆迁,再说了,我总住德贵的房子也不是个事。那两套房子下来就不给你们了,你们拿着十万块钱做生意,自己赚了钱再买房子,行不?”他说完,一家人都笑了,这几十年的书记不白当,说话还是有理有据。
  “我们就是借,又不是要,至于吗?”陈萍尴尬地说。
  “我刚说了,这是德美德丽的嫁妆,她们俩都不小了,这你也借?我们老俩口和你爷爷的棺材本,这你也借?剩下那三万就是给孙子准备的,你们要是赶紧给我生个孙子,还用借?你们给我生下孙子我就双手给你们送去,这还不行?”吴有才生气地说,“德贵开店,我给了八万块钱,五万是收的礼钱,三万算是我给的。她们买这两处房子我都知道,一套是给春桃的衣裳钱春桃没花,一套是这几年他们的树地钱。你们呢?结婚时候该给你们的都给了,来市里的时候给你们一套楼房,比给德贵多给了你们三万块钱哪,你们来市里手里应该有我给的十一万,还不包括陈萍结婚时的衣裳钱,我也没见你穿过什么,为什么一直嘴里就是没钱。德贵刚来,春桃和乐乐都有病,还赶上了一个非典,德贵每天在砖厂拉砖,还把腿砸坏了,我就没听春桃说过一句没钱。做老人的,我不是说你们谁亲谁后,这居家过日子,和和气气弯下腰,别人能挣钱你们为什么不能挣?什么事儿都不经念叨,你们每天总说没钱没钱的,那慢慢地真还就没钱了。”
  “本来就是没钱嘛!”陈萍还是不依不饶地说。
  “好,我给你们盘算一下?你们来了不到一年,就我给你们的十一万两块钱,交了一万五千块钱的房租,剩下的钱应该都在店里的货里吧。”吴有才没办法,又耐心地和陈萍说。
  “没那么多货。”
  “那钱呢?”吴有才疑惑得问。
  “我们还得过日子吧。”陈萍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们就没挣吗?”吴有才又问。
  “可不,就是没挣钱。”陈萍说。
  “那就更不能借给你们了,德富,明天把店关了门,不挣钱开它干啥呀。看看剩下多少钱,都存起来,反正楼房也有了,你们俩打工一个月还不挣他个三四千。我借给你们钱,过几年把你妹妹们的嫁妆和我们的棺材本都让他你们赔了。”吴有才气得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家里这几个女人就够不讲理的了,没想到娶了个媳妇更不讲理,这可真是报应呀。
  春桃看了半天,也有些烦了,这个陈萍太腻歪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爹,娘,你们商量吧,反正那钱也是你们自己挣得,不用征求我们的意见,想给谁给谁。天也晚了,我们该去我娘家接乐乐了。至于我们店里,爹什么时候想去就去,去不去我一个月都给你们一千五百块钱那,总得生活不是。哥,嫂子,我们走了。”说完,她又冲两个小姑子笑了笑,和吴德贵一起出去了。他们走后,吴德富也感觉没意思,就拉着陈萍也回去了。
  儿子媳妇们走后,吴有才气得半天没说话。
  “陈萍这是种什么人?下次来了谁都别看她。”吴德丽气呼呼地说。
  “瞎说。那就和你们以前对春桃一样了,别忘了,中间还有一个你们的哥哥呢。这些话以后不准说,我说他们是我说,你们可不准说,你们兄弟姐妹以后能相处就走得近点,相处不了就保持一点距离,但是不能说什么闲话。”吴有才和两个女儿说。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当然,这是在春桃她们姐妹们搬家以前的事。自那以后,吴有才只要有时间就去春桃店里帮忙,其实,五金店也没有超市那样琐碎,吴有才更多的时候就是想看看孙子,尤其是周六日,老俩口那是必须去的。
  他们搬家一段时间后,冬梅感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平平安安因为在市区上幼儿园,所以中午都是张自强把孩子接上,方凤梅因为住远了,就不能再去接俩个孩子了。张自强接上孩子以后,就要往家里送,冬梅不让,要让他们在公司吃点午饭,然后再睡一觉,再让张自强把孩子送到学校,一个多月,除了周六日,每天都是方凤梅自己在家呆着。外面还是不太暖和,风沙很大,她也没法出去。
  这天下午,冬梅和张自强说,“是时候了,你今天晚上回家去把爹娘都接到咱们家。”
  “什么是时候了?”张自强有点莫名其妙。
  “年前你说的那个事是时候了。”冬梅笑着说。
  张自强有点蒙圈了,“我说的什么事?”
  冬梅看着张自强,“你说的事你不记得?就是康老师的事,娘这一个月的寂寞也该受够了,这样的时机说这事儿不是正好嘛。”
  “奥,我说你不让我往家里送孩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张自强笑着说,“幸亏你这个人心眼不坏,这要是和陈萍一样,不把我们娘俩被你玩死。”
  “什么话?你接上孩子先去李仁炸鸡店买两只炸鸡,一只不够吃,越大越好。再看看有什么凉菜买一点。家里冰箱里有一盆儿红烧肉,你买点豆腐粉条炖上。我一会儿等晓光来了一起看看帐,我让他送我回去。”冬梅说完,张自强笑了笑就走了。
  等夏晓光把冬梅送回家,已经快七点了,几个老人正在聊天呢。见冬梅回来,方凤梅开始铲菜吃饭。饭桌上就一只炸鸡。“不是让你买两只炸鸡吗?你怎么就买了一只?”冬梅问张自强。
  “谁说的?我买了两只,早就有一只进了你两个儿子肚子里了。我说等你回来一起吃,奶奶姥姥都说炸鸡趁热吃好,一只炸鸡就被他俩密西了。”张自强笑着说。
  冬梅看着两个孩子在旁边偷偷地笑,她故意板起脸,“以后可不准这样,要吃也是先给奶奶和姥姥姥爷吃,这叫尊老,懂不懂?”
  “嗯,”平平低着头,安安还是抬头看着妈妈,一本正经地说,“妈妈,那奶奶姥姥姥爷先给我们吃也是爱幼呀。”
  “就你会贫。”冬梅低下头疼爱的在安安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开饭,一家人都坐下,两个孩子已经吃饱了,回屋里玩儿去了。
  “今天怎么想起叫我们吃饭了?”春桃娘笑着说。
  “想你们了呗,想热闹热闹还不行?”冬梅笑着说。
  “这不是你的套路,你要是想热闹了,肯定把姐姐妹妹都叫来了,今天肯定是有什么事。”李光茂笑着说。
  “嗯,还真有点事,你说?”冬梅看着张自强说。
  “你说吧,谁说还不一样!”
  冬梅又看了看婆婆,“嗯,那就我说。”她给方凤梅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和娘各倒了一杯,本来喝酒的就是李光茂和女婿,这下子都喝上了。
  冬梅端起杯,面对着方凤梅,“娘,我先敬你一杯,你看平平安安都这么大了,我基本上都没费什么力,都是你把他们拉扯大的,来,自强,咱俩一起敬娘一杯。”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呢。”方凤梅说着也端起杯,娘三个都喝了一口。
  “娘,这自强的意思呢,不对,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想给你找个老伴,你看平平安安也逐渐地长大了,他们紧接着就该上学了。你自己在这么大个屋子里,每天就等着孩子们回来也不是个事。要是给你找个老伴,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还能陪你聊聊天。咱这楼前还有这个小院,有人陪你在院子里种点花、种点菜什么的,我们在外面工作也安心。”冬梅边说边观察方凤梅的表情。看上去,方凤梅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来,大妹子,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咱老姐妹也成了亲姐妹了,看不见你还会想你呢。我们老俩口也敬你一杯。”春桃娘说着,端起了杯,碰了一下李光茂,李光茂也端起了杯,“就是,亲家,这俩个孩子是咱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咱们老邻居也处了好几十年,你这十来年拉扯了大的拉扯小的,现在也算有成就了,可自己总不能这样单着。孩子们是很孝顺,你说孩子们也都不经常在你身边,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也没有。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夫妻磕磕碰碰无所谓,老来有个伴是最重要的,你说呢,亲家,来,咱先喝了这酒。”说完,三个人都把酒杯里的酒干了。
  方凤梅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又准备给俩个亲家倒酒,被张自强把酒瓶接了过来,“娘,给我,我给倒。”说完张自强给丈人丈母娘的酒杯都倒满了酒。
  “今天孩子们把你们老俩口也叫来,我就知道有事,其实我也猜到了。我不说虚话,这段时间自强和冬梅每天中午不把孩子送回来,就是让我想这个事的。”她看了看儿子媳妇。
  “娘,这个你都能猜到?这个是冬梅的主意,这家这两个女人,都比我聪明。”张自强笑呵呵地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方凤梅接着说,“我也习惯了,身边突然有个人或许还不适应呢。再说了,儿子媳妇孙子都有了,我也全了。你说再走一步,人家又没有孩子还好说,人家会不会也和咱一样爱咱的孩子呢?要是因为孩子们两个人再生气,还不如自己过利索。”
  冬梅听出来了,这说的就是康老师,冬梅笑了,看样子这娘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娘,我说话你别计较,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这样想的,给你找一个伴,你们住在楼房,等以后咱们拆迁的房子回来了,我们住新房,这房子就留给你们。要是你找的老头不喜欢孩子,那就等新房到手你们去住新房,我们住这里,也就是为了方便孩子们上课,你也别多想。至于生活费用你不用操心。你说这孩子们是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独立了。等他们都上了中学跟我们在一起得时间也不会很多,更何况和你在一起得时间呢。那时候,我们也都忙,就把你自己扔在家里我们也不放心,可总陪着你我们也没时间。到时候再给你找个老伴?那该找什么样的呢?咱总不能能一进门就伺候一个病人吧。”冬梅语重心长地说。
  “闺女,你说的娘都能理解,咱娘俩和你和你娘的关系一样,你说话娘还有啥计较的,可你说,哪有那么合适的就等着咱呢?”方凤梅终于做了让步。
  “康老师,我感觉康老师就合适。”张自强在一旁说。
  方凤梅笑了,“孩子,你是这样想的,别人也是这样想的?康博韬去了牛角沟已经四十多年了吧,可从来没有找过对象。文化大革命结束了的时候,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可都被他拒绝了,也许他和我一样,已经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
  “不是那回事。”张自强笑着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康老师才二十四五岁,可是给他介绍的对象要不就是根本嫁不出去的,要不就是离婚或者死了男人带孩子的。有那么两次以后,再去媒人康老师就往走撵。他说什么宁缺……”
  “宁缺毋滥,亏你还是初中毕业呢。”方凤梅笑着说。
  “对,就这句话。娘,我回去问他,要是合适秋收完了我就回去接他,可以不?”张自强笑着说。
  “还是在考虑考虑吧,能合适呢?”方凤梅还在犹豫。
  “还考虑什么?娘,冬梅说了,我们孩子也大了,也用不着你了。你想干啥牛干啥吧。”张自强说着做了一个鬼脸。一家人都笑了。
  “你别埋汰冬梅了,冬梅什么人性,娘比你也清楚。我还能做啥,看见你们一家过得幸福,娘就满足了。咱村里的天主教每天念经就是为了死了能上天堂,咱们现在的日子就是在天堂里住着呢。”方凤梅感慨地说。
  冬梅端起了酒杯,“娘,要么,咱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让自强回去看看,要是能定,咱们冬天就把事办了。康老师那里咱们一分钱也不要他的,他要是担心以后我和自强不管他,那他的退休金就都攒起来,也让他心里有底。”
  “就是,大妹子,往前迈一步不是坏事。咱村子里有些人是被孩子们逼得生活不下去了,往前迈那步也是前怕狼后怕虎,你不用担心,我的闺女我给你打包票,绝对不会对错你们。康老师来了,能陪你说个话,我们也放心了。这几天,咱们都在收拾这个小院,在院子里够着还说句话,一进了屋,我和老头子就说,自强他娘自己在家多闷呀。找个伴,正如冬梅说,咱也不用花他一分钱,找康老师,就冲他是咱一个村的,有话唠,冬梅也说过,康老师在家的时候就对自强好,冲这点也不会赖。要是处一段时间合不来,俩个人再分开,也没什么牵扯的东西。我做一回主,自强,过几天就回家看看康老师。要是他家里种地了,就等收了秋,要是没种地,就是园子里那点菜,给了邻居算了,就直接接过来了。来,要是觉得我说的还像点话,咱们干了这杯酒吃饭。”春桃娘说完,大家都看着方凤梅,方凤梅好多年都没有绯红的脸红了,她端起杯,看了看大家,一饮而尽,大家随着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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