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介意

　　小房间里，赵宇还在帮弟弟复习功课。看弟弟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学习，窦倪宛反而有点替弟弟觉得辛苦。
　　她走进弟弟的房间：“潇潇，你可以休息下，哥哥也需要休息，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啊好啊，姐姐，我真的头昏脑涨了呢！”窦倪潇像是被拯救了似的，一下眉开眼笑。
　　窦倪潇说完就立刻蹿出房间。在客厅，他先甩手甩脚，又夸张地蹦蹦跳跳：“我的手脚全都僵硬了，哥哥，你会不会这样？”
　　赵宇看着他笑：“我还好，要不我带你去楼下兜风，怎么样？”
　　“好啊好啊！”窦倪潇举起双手表示赞同。
　　赵宇点点头：“你要不要准备一下？我去跟你姐姐说一声。”
　　这时，窦倪宛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饭。她看赵宇没说告辞的话，显然不像是要回家，既然他不走，就是要留下来吃晚饭的，她心里再不想挽留，也不能在饭点赶人家走，她可不是没礼貌的人。
　　“小宛，我带潇潇去楼下兜一圈，透透气，很快就上来，等我们回来正好可以吃晚饭，可以吗？”
　　“好的！”她看得出，弟弟今天在家里闷一天，够难受的，是该出去放松下，毕竟还是个孩子。
　　晚饭，她准备做三菜一汤，炸好的狮子头还留了一些，全部煮了，再给杜姐拿几个过去。她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是她早上买的菜。
　　她一个人在厨房的时候，更能专注，动作也更快。在等最后一个汤出锅的时候，她听见门口传来声音。
　　“姐姐，你速度越来越快了啊？还是哥哥厉害，他好像跟你心有灵犀似的，知道你已经做好饭就一定要回来，都不肯带我兜第三圈。”窦倪潇冲到姐姐身边，兴奋地不停说着。
　　窦倪宛转头用杀人似的目光瞪着弟弟：“窦倪潇，你还是去洗手吧，不要再说废话！”
　　“好的。”窦倪潇赶紧听话的去洗手。洗好，他像是要将功补过，抢着把菜端去杜姐家。
　　在吃饭时，窦倪宛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又发出收到信息的声音。
　　她听见了，但没有动，眼睛无意中瞥了眼赵宇。谁知他的视线也正投向她的方向，于是，她赶紧转移视线，夹一块肉在自己碗里，低下头吃着。
　　“姐姐，是不是黄医生的信息啊？难道你一下午都在跟他聊天吗？”窦倪潇却操心地问起来，“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啊？”
　　“窦倪潇，吃饭的时候不要聊天，这样会对消化不好。”窦倪宛奇怪，今天的弟弟一次次在挑战她的底限——她能控制住不生气的底限。
　　窦倪潇赶紧把脸转向赵宇，像是要寻求支援。但赵宇只是冲他笑笑：“潇潇，你姐姐说的对，吃饭需要安静。”
　　这顿晚饭在异常安静的气氛中进行。虽然气氛怪异，但赵宇的脸上，始终有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淡淡笑意。
　　吃好饭，窦倪潇开始收拾桌子。
　　“潇潇，等你洗好碗筷，我再给你辅导一个小时吧，我看看时间差不多，正好在你睡觉前可以结束。”
　　窦倪潇一听，眼睛一下瞪大：“哥哥，吃好饭还要辅导？”他以为今天的辅导已经够多。
　　“你考试是什么时候？”赵宇看懂他脸上的表情，却问了个别的问题。
　　“26号。”
　　“那就只剩一个星期都不到，这星期我会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过来帮你辅导，趁着今天有时间，就多给你辅导点。”
　　窦倪潇看姐姐的脸，她的表情像是也要他听话：“潇潇，我来洗碗好了。”
　　“好吧，哥哥。”窦倪潇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他本来还想着吃好晚饭，能看会儿动画片。
　　等窦倪宛洗好碗筷，收拾好厨房和客厅，看到弟弟那边的辅导也结束了。
　　“潇潇，你想不想再看会儿动画？”窦倪宛看看时间，八点差十分，还算早。
　　窦倪潇正求之不得，一下瘫倒在沙发上，手里拿过遥控器飞快找动画频道。
　　“哥哥，你也陪我看会儿。”他还招呼赵宇过来，赵宇也竟然马上坐到沙发上。
　　“姐姐，你忙完的话也看会动画吧，你做饭洗碗很辛苦。”窦倪潇招呼好赵宇后，又开始招呼自己姐姐。
　　窦倪宛一下子间也没多想，就坐到沙发上。但真坐下来后，她心里马上感到一点滑稽。
　　这是一张三人沙发，并不宽，当三个人坐在上面，就显得有点挤，赵宇已经坐在沙发的一头，弟弟坐在中间，窦倪宛坐在另一头。
　　忽然，她在想，如果此刻有人从对面看过来，会怎么想？
　　在一个家庭的客厅里，在一张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中间夹个孩子，这会不会让人觉得是一家子？
　　这时，她听见手机又有声音发出来，赶紧借这个机会逃离沙发。
　　“你们看吧，我不喜欢看动画片。”她很快拿着手机去阳台。
　　她的身后，赵宇的目光一直紧跟着她，但，他并没有紧跟着也离开沙发。
　　在阳台，窦倪宛一边拿起书，一边随便地给黄医生回一条，他刚才说他在上班了。终于可以不用回他信息！
　　“小宛，潇潇已经去睡觉了！”
　　忽然，耳边传来赵宇温柔的声音，窦倪宛的目光连忙从书本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赵宇哥，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她这话里满是真诚。
　　“为什么又要这么客气谢我？”赵宇已经很自然的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谢谢你是因为你对我弟弟的关心。他喜欢吃的菜，你还特意过来给他做，他要考试，你给他辅导，还有，你还陪他看动画。”
　　“这些都没什么，我也是想要做点跟我工作无关的事情，不然成天想着设计图稿，脑子会麻的。”
　　“我还是该谢谢你，但我也有点担忧，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现在想再跟你说下，你不会嫌我啰嗦吧？”窦倪宛犹犹豫豫地说出这句话。
　　“不会，你想说什么？”
　　“我是担心你对我弟弟太好，他真的会依赖上你。如果以后你忙，或有其他事，不能来见他了，他可能会很失望，也会很伤心。”窦倪宛的表情，此刻有着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我是这样想的，只要是正常的人，相处久了总会有点感情，而感情这东西，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还是……”
　　她停顿了下：“还是其他的，拥有的时候总是开心，可是，没有谁能保证一辈子都拥有，一旦没有了，就会很伤心。我，我就是怕我弟弟以后会伤心。”
　　窦倪宛低着头，赵宇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声音里的那份低沉，赵宇完全听得出来。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不过，不用担心，我保证以后会常常来看你们，我不会说谎。”他故意在话里释放出轻松的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不是要你保证什么。我是想跟你说，我和我弟弟，在这边都只是过客，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回老家，再也不会回魔都了。”
　　听到这句话，赵宇沉默了。
　　“小宛，你说的是也许，也许，是不确定的，我觉得我们现在不需要讨论不确定的事情，尤其是不开心的，可以吗？”他的声音非常的温柔，温柔中似乎透着一丝恳求。
　　“好吧。”她答应的同时心里却也觉得松口气，她也不想老是说这种。
　　赵宇脸上露出点微笑：“你知道吗？我觉得有点奇怪，有时我觉得很了解你，有时又觉得不了解你。就比如，我以为你是不太喜欢在微信上聊天，因为你从不跟我在微信上聊天，但今天，我看你一整天都跟那个黄医生聊天，我就有点困惑了。”
　　窦倪宛看他一眼，有点奇怪他怎么说起这个事情？
　　“我跟那个黄医生聊天，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跟他聊天，而是我不想显得太功利性。弟弟生病的时候就急着问人家医生，现在我弟弟好了就马上不理睬人家，这样显得太没人情味太假了对吧？就显得纯粹是在利用人家对吧？”窦倪宛很认真的跟赵宇解释。
　　他听完忽然哈哈笑起来。
　　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大声笑，让她意外，不过，他也许是在笑她天真。想到这，她就有点脸红。
　　“你让我又有了新的认识，有时候我觉得你很成熟很理智，有时候，你又很天真，就像现在。”
　　“这也正常啊！我想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她认真地说道。
　　“也对！”他若有所思地说，眼神忽然有点飘忽，“不过，为了不让人家觉得你是在利用他，你就要一直跟人家聊天吗？”
　　“当然不会！”她很快否定，“以后慢慢减少，我想那个黄医生也会很忙，我自己更忙，到时就大家慢慢不聊了。”
　　“我看你确实也忙，光做家务就够你忙。对了，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赵宇忽然提出这个要求，让她吃惊加意外，稍犹豫下，她还是伸出自己的手。
　　他低下头，仔细看着她的手，手指细长，指甲是自然状态，没有涂指甲油什么的，皮肤看上去也算白嫩。
　　“你不做指甲的吗？”他问道。
　　“我从来不做，我觉得把指甲剪干净就够了，做了指甲，一会儿掉一会儿再做很麻烦；还有，做了指甲后做饭很麻烦。”
　　“哦，那你做饭做家务的时候不怕伤你的手，尤其洗碗擦洗的时候？”
　　“我当然怕啊！”窦倪宛把手从他眼皮底下收回来，在自己眼前晃几下，“谁都希望自己的手又白又嫩，尤其是女孩子，我也一样啊！我做家务都尽量戴手套，就有些切菜的事情戴手套做不了，我就忙好了赶紧擦护手霜。”
　　“就算这样，你长期做家务，总会伤你手的，你不介意吗？”他继续问。
　　她先是好奇他的问题，然后，笑了：“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觉得这算不上是个问题，做家务，手会变得难看有皱纹，这很正常，但比起为了保护手为了省事吃外边的食物，我觉得伤手的代价还是比伤肠胃的要小。再说，手本来也是要老的，就跟脸一样，被风吹，被太阳晒后都会变老，那难道就永远不出门吗？对吧？”
　　他的眼睛专注在她带着笑容的脸上：“小宛，你的心态真很好。我看其他女孩，她们觉得保护外面看得见的手，比保护身体内在更重要，她们情愿不让手沾一点生活气息。”
　　“这也正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有各自的喜欢和选择，也不能简单说谁好谁不好。”她不以为然。
　　“是啊，就看各自的选择了。”赵宇轻声说道。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句话，有其他意思，但，她真的体会不出来，他话里那个其他的意思是什么。
　　同时，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去体会他话里的其他意思。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打个哈欠。
　　“你又困了吗？”他看看时间，也就10点。
　　“嗯，差不多是我准备要睡觉的时间。”窦倪宛奇怪他今天怎么好像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你的作息时间还真是很健康啊，是不是都是在11点就睡觉的？”
　　“差不多。”她点点头。
　　“你能坚持？”
　　“嗯，会啊！当然有偶尔一天两天会比较晚。像春节过年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前不久去酒吧的那个晚上，但她没提起。
　　“你的生活方式真是太健康了！”他边说这句话边笑着。
　　可她却有点搞不懂他的笑，到底是嘲笑她，还是在赞美她？她也不纠结！就算他嘲笑也罢，她也不在乎。她早被李文菲嘲笑过多少次了，也不怕再多一次。
　　她只是又打个哈欠。
　　“对了，小宛，我还有个重要事情想跟你说下。就是今天我辅导潇潇的数学，我发现他数学这块还是比较薄弱，不止今天，之前辅导他做作业的时候，就有点察觉，我觉得你是不是该请个专门的数学老师，好好提升下潇潇的数学，像我这样偶尔一次两次，帮助不会很大。我是觉得，潇潇如果以后想考个好的大学，数学很重要。”说到这个事情，赵宇的表情严肃了。
　　窦倪宛心里有点感动：“我也知道，我弟弟数学不算太好，以前还能辅导他一下，现在，我都有点吃力，我自己数学也不是很好。我也在想，是不是给他专门请个老师教一下。”
　　“你已经想到了就很好，我觉得你可以等到暑假的时候给他去报个辅导班，专门学下数学，这样一个暑假下来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对啊，是可以去上辅导班呢！不然两个月的暑假，也就玩玩闹闹消磨掉了。”她边说边点着头。
　　“你肯听我的意见，我很开心。”
　　“我还要谢谢你，都比我这个姐姐更清楚潇潇的功课。”
　　“你不用客气。”
　　这话一说完，突然，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话说。
　　一旦寂静下来，这氛围就有点尴尬，对她来说，也更觉得困，于是，她又打起哈欠。
　　赵宇笑了：“好吧，看来我必须告辞了！”他终于站起来，迈步离开。
　　窦倪宛心里一下轻松，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赵宇应该明白她打哈欠半真半假，实际是用来赶客的。他不介意也不说破，更不会生气，只是绅士地离开，他这样的举动，让她多点好感，又多点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