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声的寂静

　　到了周六，下午的时候，窦倪宛跟弟弟在楼下小公园里打羽毛球。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杜玉雅带着儿子小辉辉也来了。
　　小辉辉一来到外面，显得非常开心，也活泼很多，迈着还不太稳的步子到处走着。
　　窦倪宛只看见杜玉雅跟在辉辉后面，嘴里一边不停叫喊着什么，听语气是训斥声。
　　才打了二十多分钟，窦倪宛已经出很多汗，觉得累了，正想让弟弟停下来要歇一下。
　　“姐姐，停一下。”这时，窦倪潇举起球拍挥挥手，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看着什么。
　　“怎么了？潇潇！”窦倪宛抹着脸上的汗，走到弟弟身边。
　　窦倪潇看完手机，马上笑了，随后，他凑近过来，在窦倪宛耳边轻声说道：“姐姐，哥哥现在在小区门口，他说他现在有空带我去兜风。”
　　“好吧，就附近兜一下。十几分钟够了吧？哥哥他应该也很忙，不要麻烦他太长时间。”窦倪宛叮嘱着。
　　看了下弟弟冲向外面的身影，窦倪宛弯腰捡起地上的羽毛球，抬头看见杜玉雅母子在公园另一边角落里玩，那里有很多健身器材，还有供小孩玩耍的玩具。
　　“哎呀，辉辉，不要爬上去，这个你现在玩不了，摔下来就完蛋了。”
　　窦倪宛走过去的时候，正听到杜玉雅不耐烦地训斥儿子：“你再不听话，我明天就把你卖了！”
　　辉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另外怎么了，一下大哭起来，两手紧抱着杜玉雅的腿。
　　搞得杜玉雅更烦躁，嘴里边骂着边弯腰把辉辉抱起来。
　　“杜姐，你们要不要回家？我们一起上去吧！”窦倪宛走到他们母子面前，辉辉看到她，停止哭。突然笑着给她做个鬼脸，把窦倪宛给逗笑了。
　　“杜姐，你看，辉辉好乖，看到我就笑了，他应该认识我了吧？”
　　“哎，这小子，乖是真乖，虽然还不会说话，可什么都懂，有时候气归气，一看到他这样乖，就真的没办法再生气。”杜玉雅面对着窦倪宛，脸上露出点笑容，“对了，你们不打羽毛球了？咦？你弟弟人呢？”
　　“他去外面玩了，男孩子没办法。”窦倪宛走在杜玉雅的旁边，“杜姐，要不要我来抱辉辉？我看你一天到晚抱着，也是蛮累的吧？”
　　“就是啊，我每天晚上睡觉时，这两只胳膊都酸死了。”杜玉雅一听，求之不得的把儿子往窦倪宛身上送过去。
　　小辉辉开心地张开双手往窦倪宛怀里扑过去。
　　“哎，小窦，怎么这段时间都没见你弟弟那个辅导老师啊？你弟弟现在成绩好了不用辅导了吗？”
　　“辅导老师这段时间忙，等协调好了时间，还是会来下的。”窦倪宛面无表情地回答。
　　“哦，我说怎么没看见了呢！哎，小窦啊，这老师是结婚还是没结婚的啊？是不是本地人啊？外表还真不错呢，看着挺像那些电视剧里的男的……”杜玉雅说得很起劲。
　　“杜姐，这个我真不太了解，我不太接触不知道这些事情。”窦倪宛说完，赶紧忙着逗小辉辉，“杜姐，有个事情我不好意思想问你下啊！”
　　“你要问什么？”
　　两个人已经出了电梯，窦倪宛抱着小辉辉，也跟着杜玉雅直接进了她家。
　　“我是听见你好几次在辉辉面前说要卖了他，我担心辉辉是不是听得懂啊？要是他听得懂，他会怕的吧，这样对小孩子不太好吧？”窦倪宛说是说出口，语气有点不好意思。
　　“小窦，我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随口气话罢了，我怎么可能卖我儿子呢？他是个男孩，我怎么舍得呢？其实啊，你不知道，我们老家其实也是很重男轻女的。我跟你说个事，我舅妈娘家的一个邻居，连生了八个女儿，到生第九个的时候才是儿子，总算不生了，之前生的女儿送人的送人，送不掉就自己放在家里。”
　　“这么多孩子？真的假的？”窦倪宛很惊讶地瞪大眼睛，她自己的认知里，不管是同学还是同事，基本那些家庭都是一到二个孩子，最多也就三四个。
　　“我何必编个假的来骗你？我们那边确实有这样的，这家还算好的，至少还愿意拉扯那些女儿。你不知道，还有的生了女儿直接丢福利院门口呢！”杜玉雅满不在乎的口气。
　　“那为什么要生出来？”窦倪宛一时间很难理解，“生了不养，又不是生个蛋？真不负责任。”
　　“他们是为了生个儿子嘛，也没什么奇怪的，生了不养的还少吗？”杜玉雅说起这句的时候，语气异常低沉，从来没有过的。
　　窦倪宛察觉了，心里在奇怪杜姐怎么一下不开心了？
　　她很快也想到自己的弟弟，想到继母，忽然她悲哀起来，继母又比被她唾弃的人好多少呢？
　　正这时，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还有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把这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小辉辉被吓得哭起来，杜玉雅连忙抱住他安慰下。
　　“唉，这李姐，又跟她老公在干架了！”杜玉雅叹口气。
　　窦倪宛明白她在说谁：“咦，杜姐，你上次不是说他们要回老家去离婚吗？”
　　“哪有这么容易？李姐是这么想的，她老公又不同意了，一直拖。还有，他们那个店面已经付过一年的租金，现在在找人转让，要等找到人来接盘才能回老家，不然就损失大了。”杜玉雅紧贴着墙，像是在听隔壁的声音。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隔壁那家猛烈的关门声。
　　“应该是李姐老公摔门出去了！唉，这男人也真是差劲……”
　　在地上玩耍的小辉辉又被这声响吓哭，窦倪宛连忙抱起他。
　　杜玉雅接过儿子，开始给他喂奶：“我后面又去劝过，聊得多就了解得更多。这男人真差劲，自己做了错事，还想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日子照过，婚更不能离，按他的想法，就最好是一边家庭正常稳固，一边照样外面逍遥。”
　　“这样想太自私了吧？”窦倪宛叹了句。
　　“自私是肯定的，还不光自私呢，还懒还没本事。夫妻俩在这边开店，大多数事情都是李姐在做，不光是家里的事情，连店里进货什么都是她在弄，这男的就只会在店里玩玩手机玩玩电脑，脾气还大，李姐都不能说他，说他半句就蹦老高，从来不找自己原因，总是别人不好别人错。唉，小窦啊，你没结婚连男朋友都还没有，不过，我跟你先说个真理，这越没本事越无能的男人，脾气还越大越说不得，就跟炮竹一样一点就着。像这样的，结了婚，只能自己痛苦忍着呗。”
　　“那个李姐结婚前怎么不多考虑下，不多想一下？”窦倪宛问道。
　　“呵呵，有多少人会带着脑子结婚的？还不都是因为年纪到了，该结婚就结婚了，有几个会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是真合适还是不合适？”杜玉雅的语气有点冷。
　　窦倪宛心里很震惊，感觉杜姐在她眼里一下改观，对杜姐也一下有了新的认识。
　　“杜姐，你结婚时是怎么样的？”窦倪宛实在没忍住，一下问出这句话。
　　“我？呵呵……”杜玉雅的脸色一下惨淡起来，她低头看下怀里的儿子，轻声说道，“啊呀，这小子睡着了。”
　　窦倪宛看看杜姐的神情，明白她不太想说，就识趣地告辞。回到家，看到弟弟已经在家里。
　　“姐姐，你是在隔壁杜姐姐家里吧？”
　　窦倪宛把球拍放好：“是啊，我去她家闲聊了会儿。”
　　“姐姐，我想问你点事啊！”
　　“是什么事？”
　　“你跟哥哥最近有聊过什么吗？”
　　“没有啊！”窦倪宛的语气非常坚定。
　　“那怎么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呢，哥哥今天过来就特意带我兜一圈，我跟他说上楼来吃晚饭，他却说忙没时间就走了，但我想不通啊，他要真忙，又哪来时间特意跑来带我兜一圈？”窦倪潇一幅特别认真的神态，边说边盯着姐姐。
　　“潇潇，你是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你想想，你是他什么人？他是你什么人？他忙或者不忙都是他的个人私事，他既然高兴来，你就骑下摩托车过下瘾，为什么还要去揣测怎么怎么的？这是你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吗？”窦倪宛板着脸，冷冷说着。
　　“好吧，姐姐，我去看书！”窦倪潇灰溜溜地走进自己房间。
　　很快，到了月底，月底这天，窦倪宛从清晨开始，心情就有点低气压，一直持续了一天。
　　下班后，路过一家蛋糕店，平时她不会关注这家店，但，今天，她站在柜台前，看着里面摆放的大大小小的精致蛋糕，她看了很久。
　　最后，她买了一个很小的漂亮蛋糕带回家。
　　晚饭后，她切了蛋糕的大半给弟弟。
　　“姐姐，你今天为什么无缘无故买个蛋糕？”
　　“我今天路过这家蛋糕店，看到这蛋糕很漂亮，一下心血来潮就买了。”窦倪宛平静地回答。
　　等弟弟睡着后，她拿着剩下的一小块蛋糕来到阳台，她没有开阳台的灯。
　　她端着手里的蛋糕，坐到吊椅里，外面路灯的光隐约透进来一点，阳台里并不暗。
　　她开始吃蛋糕。
　　今天，其实是应轩的生日。
　　应轩，你在浩瀚太平洋的对岸，我们之间，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不知道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你是否能听见？
　　不过，无论你听到或是听不到，都没关系。
　　应轩，我只想对你说，希望你在太平洋的那一边，也正品尝着甜蜜的蛋糕，远比我此刻吃到的更甜蜜。
　　她在心里低语着。
　　一阵风从窗户那里吹进来，温柔地亲抚她的脸，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寂静中，眼泪悄无声息的从她眼睛里滚落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她把眼泪擦干了。
　　黑暗中，只剩下无声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