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叛逆的董卿蓝

　　茉雁幽煌一封密令，让董卿蓝为所欲为的快乐时光走到了尽头。
　　说是皇帝从了。先应他们的要求把老四降为郡王贬回封地，近日更是同意立老六琾逸山为储君，并且承诺放茉雁幽煌东归！
　　完圣体便是唯一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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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谦不给。”董卿蓝神神道道地瞎嘀咕，“所以还是要硬抢。”
　　潇康靠在椅子里，神游物外，心道我说什么来着？
　　董卿蓝自顾自地说：“到时候还有个武王琾彬洲。圣炎三分天下，听说乌昆军都快打出盆地了。武王背靠怀府，肯定要横插一脚。”
　　潇康恹恹地问：“所以呢？”
　　董卿蓝说不上来，很无奈，甚至有点慌张地说：“我给雍谦提供了方案，控制蒂依然的。可他什么也没说。”
　　潇康说：“雪天超度术。”
　　董卿蓝捂了把脸。
　　——那是雍谦的方案。
　　天宗秘法，可以彻底清洗对象的灵魂，让它变成一片空白。而每个生命体的对外认知、自我驱动、七情六欲，都发自灵魂。所以一旦交给雍谦，蒂依然的认知中枢都被摧毁，永远地变成一架人形兵器。
　　董卿蓝大受打击，怎么就跟他们解释不清楚呢？造物的思想和成长性才是它精髓所在。如果无面者仅仅只是尸童那样的死魂载体，它永远也不可能进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完圣体。
　　但雍谦也被逼到墙角了，现在不单皇帝要硬抢完圣体，南疆也要强夺圣杯！完圣体受控他们才有把握。至于以后？先把生死存亡的关卡迈过去再说吧。
　　这时候虚夜宫那边就开始分派系了，董卿蓝随时都有被监视的感觉。南疆也有自己的技术储备的，虽然没董卿蓝那么神，但天宗的人扎根完圣体计划十年之久，清洗蒂依然的灵魂，这件事他们做得到。
　　“跑吧？”潇康突然说。
　　董卿蓝终于开始认真盘算。他的确有些私产，分散在静灵界各地，钱攒了不少，以后打起仗来，雍谦不一定查得到。潇康也有，他主要掌握的是皖州的军事资源，一旦被联军打穿，他就携残兵败将当流匪。
　　——茉雁幽煌是真的出局了。
　　“满基地的眼线呢。”董卿蓝状似为难，开始卖关子，“夏冉和枢晔也是个麻烦。”
　　潇康说：“难得倒你吗？”
　　董卿蓝反问：“那你怎么打算？”
　　潇康直言道：“我对你的造神不感兴趣。”
　　董卿蓝说：“可你需要极乐丹啊。”
　　潇康明显地一顿。
　　董卿蓝忙说：“潇康，我把你当自己人。”
　　潇康冷笑。
　　董卿蓝有点惭愧。他作为极乐丹的开发者，最开始只是想快速笼络一批心腹，为他的人体试验。在那之前，他还不算茉雁府的人。他手里有大把的钱，但实在分不出精力去管理那么多人，高质量毒品就成了最可靠的东西。
　　人体试验案发之后，在皇帝的推动下，茉雁府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之后极乐丹吞噬皖北，腐蚀长城，也是图快。那时潇康少年参军，躲不过，况且他也不是没被荣华富贵所迷惑的，吸就吸了，偶尔后悔，也就是醉生梦死之际，心里掀起的一点点风浪而已。
　　“你知道自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潇康问。
　　董卿蓝冷冷地道：“蒲瑾才是。”
　　说完又赶紧补救：“潇康，咱们考虑一下，带上我的钱物，你的人马，两个月后往西南九百里，去朝生国如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戒掉。你才二十四岁，躲过这几年战乱，还有的是机会。”
　　潇康觉得好笑：“你只不过是想找个保镖。”
　　董卿蓝汗颜：“别这么说。”
　　这时，门外卫兵通报，吴绅急匆匆地走进来，对上潇康的眼色，说：“是雪连的消息……”
　　董卿蓝心头一紧，起身问：“三号怎么了？”
　　吴绅奉上三号的令牌给他一看，在虚圈！
　　董卿蓝眉头紧蹙。
　　潇康问：“怎么回事？”
　　吴绅说：“冷巡招供，梅定生被处死，昀州降了！”
　　董卿蓝震惊：“什么？”
　　潇康居然笑了：“看来这次雪王大人，选了他的好儿子。”
　　董卿蓝心下惴惴：“快把老三叫回来啊！”心想蒂依然原本的任务是先杀冷巡再杀白皓修，结果……
　　“自己叫吧。”潇康让吴绅把三号的令牌交给董卿蓝，说，“这吃里爬外的东西，带回虚夜宫处理了。别让她在这碍眼。”
　　董卿蓝擦擦汗，越过吴绅，忙不迭走掉。
　　
　　虚夜宫戒断室的门打开，冒着蒸汽，赤裸上身的涅狄从里面出来，瘦得形销骨立，蒙了灰尘的瞳孔深处还可见一点点星光。
　　门外是一个名叫叶音的哑女，这二十多天来，她负责照顾涅狄的起居，这时把手中抱着的衣服给他披上，眼睛避开他的后背。
　　那里有大面积的红白色纠缠，坑坑洼洼的恐怖瘢痕。虽说好歹是愈合了，但每次动作，都能看到涅狄因牵拉伤口的疼痛而抿住嘴唇。
　　他打着手语说：“我今天动拜森？”
　　叶音点点头，心想自己只是个小婢女，虚夜宫等级最低的擦洗丫鬟，涅狄的安排根本没必要告诉她，更没必要用询问的语气吧？
　　涅狄这才往实验室走。
　　完圣体计划的最终方案定下来了，是涅狄带病辅助董卿蓝完成的。最近在拜森身上的预实验显著增多，大部分是在测试进阶后的实验体服从性。
　　门口把守的侍卫很多，一个名叫秋离的天宗高层现在控制着虚夜宫的人员进出。对于涅狄这样的可疑分子更是小心在意。
　　涅狄避过守卫打量的目光，沉默地走进去。莫空凛等“熟人”正在准备，台上躺着拜森，眼睛睁着，生无可恋状。
　　莫空凛叫助手把今天的工作内容讲给涅狄。
　　外面的门关上了。
　　涅狄站在实验台前，直接进入他最熟悉的工作状态，心无旁骛，聚精会神，带着一丝严肃。
　　“极静”的精神。
　　有意识的涅狄比被静夜思控制的傀儡是判若云泥，让莫空凛这样的技术官为之心折。涅狄虽然记不太清，但莫空凛跟他朝夕相处近一年，早把他当自己人了。
　　莫空凛绕过来，低声道：“哎，你知道雪天超度术吗？”
　　涅狄的手停下来，又再度落下：“知道啊。”
　　莫空凛嘟囔着：“董先生很不高兴。”
　　涅狄一声不吭。
　　实验床上的拜森捋清这些人的关系，插了句嘴：“那个话说……天宗到底是干吗的？信什么啊？”
　　莫空凛瞟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天宗当然是信天咯。”
　　拜森问：“天有什么？”
　　莫空凛说：“有无限大。”
　　拜森眼珠子转了转：“意思是无论走到哪，一抬头就能找到庇佑吗？”
　　莫空凛笑道：“是啊，想得倒很美。”
　　拜森若有所思：“原来叫雪天宗，但走出雪山，各种各样的天都看过了，干脆就叫天宗了？那宗主可真厉害。”
　　莫空凛奇道：“你什么时候关注他们的事？”
　　拜森心想你跟他们是“他们”，但我算哪家的啊？笑道：“就那天夏冉跟我唠，说他们宗主心里有一个理想世界，他不是魂师，在圣炎就不受上层尊重嘛，就要推翻他们，推翻那个血统论，这就叫‘翻天’？夏冉说他们天宗的宗主，不信圣咒统治的天。”
　　莫空凛冷哼：“咱们可就没那么‘伟大’的志向了。”
　　拜森好奇地问：“那你们想要什么？”
　　莫空凛说：“你不知道吗？完美的生命。”
　　涅狄默不作声听到此处，打断道：“霜毒火？”
　　莫空凛转身去准备。
　　拜森过了会儿，还是按捺不住，扭过脑袋接着说：“诶，透露一下呗？是不是之后要调我去王都打仗？”
　　涅狄还是不理他。
　　莫空凛走回来：“你又听说什么了？”
　　拜森想了想：“什么两个月后先让皇帝验货之类的。”
　　莫空凛看了涅狄一眼，才说：“是有这么回事。要我说啊，干脆把皇帝骗到半位面，然后毁了钥匙，反正他弄不成驭虚术。”
　　拜森乐呵呵地：“也是，听说连都督都不是皇帝的对手。但不这么干，我们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完圣体身上了吧？”
　　“……”
　　这次莫空凛没有回答，涅狄更是讳莫如深。
　　
　　霜毒火的阵法点上，拜森被迫沉睡，实验进入观察期，所有人都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莫空凛见到秋离远远地在外边晃，心里头麻麻的。涅狄看他好像还有话说，却不打算多听，老老实实地又往戒断室去。
　　莫空凛想叫住他，突然，夏冉从那一头疯跑过来，抓着莫空凛就说：“先生回来了！”
　　涅狄脚步顿住，竖起耳朵。
　　莫空凛问：“你跑什么？”
　　夏冉惊慌失措地说：“我看到老三被扔进审讯室了！董先生亲自准备上刑呢！”
　　莫空凛大惊：“啊？！”
　　夏冉跺脚：“雪连的任务搞砸了！说不定是跟她老情人重归于好。”
　　涅狄：“……”
　　莫空凛顿时顾不得监视者，拽上涅狄说：“我们去看看。”
　　夏冉的八卦之血沸腾着，拔腿跑在前面，远远地把技术宅们甩开。
　　冲过拐角，审讯室传出蒂依然撕心裂肺的惨叫！
　　“……”
　　夏冉急停，轻手轻脚地蹑过去，趴在门口，便听董卿蓝老气横秋地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蒂依然哀号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难不成我……有义务给你希望？”
　　董卿蓝又动了她的魂体核心，蒂依然几乎痛晕过去。
　　夏冉探出一个脑袋，只见蒂依然倒挂着，被刑具包围。董卿蓝愤怒地指着她说：“你被姓白的小子灌了迷魂汤！”
　　蒂依然努力把每个字都挤出来：“反过来还差不多，哈哈哈……”
　　董卿蓝无语，再想动手，蒂依然打断了他。
　　“董先生，”蒂依然晃晃悠悠，虚弱而疯迷，颇有点大无畏的气势，喊道，“我知道他那枚崩玉在哪儿了！”
　　董卿蓝一怔：“什么？”
　　蒂依然狼狈又灿烂地笑着：“他打了拜森，没收回去哦。夏冉，你们是真没发现，还是潇将军私吞了啊？”
　　董卿蓝豁得回头，目放精光。
　　夏冉吓得跌倒，忙道：“先生！别听她胡说！”
　　蒂依然问：“你做贼心虚了？”
　　夏冉气急败坏地说：“老三你魔障了！白皓修的话你也信！你都被他骗多少次了？”
　　蒂依然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他骗我？他什么时候骗过我？明明你们才是一群满口谎言狂妄自大的白痴！说我是超级大脑，敬畏过我吗？不过是满足你们那点儿虚荣心，等着报应吧！看进化之后我掀了这破房子，把你们都变成虚兽！”
　　夏冉惊恐：“你不要胡说八道！”
　　董卿蓝听得刺耳极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大受打击！然后紧盯着夏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对她摄魂，免得伤她大脑，甩开腿往拜森那边去。
　　涅狄和莫空凛这时僵在门口，与董卿蓝擦肩，唤了声先生，董卿蓝竟不理睬他们。
　　夏冉惊魂未定地望望董卿的背影，又望望吊挂金钩的蒂依然。
　　“真的没私吞？”蒂依然泰然自若，什么也不怕了似的。
　　夏冉懊恼地叫道：“我骗你干吗？你真是脑袋坏掉了，居然编出这种话来糊弄先生！等他回来……”
　　蒂依然截口打断：“怎么着？再把我洗脑，就玩不出点新鲜的！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蠢丫头，白皓修那崩玉要么是被你们私吞，要么就是掉在虚圈！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夏冉：“……”
　　蒂依然冷笑说：“我说过，等着报应！”
　　涅狄眉头紧锁。这时快速翻过了拜森记忆的董卿蓝也是一样，好久好久没有动静。
　　
　　幻术界有一分支，叫作窥天派，非高位阶、强算力之人不能修炼。可以通过模拟自身意识海，人为地构筑一个无所不能的幻境，先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骗过了，才能进入混沌之境，创造一丝窥破天机的可能。
　　这种人一般被民间称为“神棍”。
　　曾经的蒲瑾有这条件，但他作为首席科学家，唯物主义者，多少有些不屑此道。董卿蓝不一样，他活在蒲瑾的阴影之下，又是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梦想家，所以经常会在窥天幻境中自我麻痹。
　　光怪陆离的混沌境界，术者在这里没有实体，可以是风雨云月，任何形态的东西。董卿蓝现在希望鸿蒙命运能给他一丝指引，告诉他崩玉落在虚圈会发生什么？
　　崩玉是不可损毁的，它会被虚圈的空间规则，运往某个合成虚兽的地方。
　　——血池。
　　混沌界出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发出血色红光，不断延展、翻涌，化为横挂天际，覆盖环宇的汪洋血海。引力波的变化让火海的表面出现一个凹陷，拧成漩涡状，然后无数妖魔鬼怪从涡心喷了出来！
　　它们有无面者的人形、虚兽的假面和雪族的能力！如铺天盖地的飞蝗，洒下暴风、冰霜和瘴气，让死魂盈满天地间。
　　董卿蓝的视野倒转，大地雪封，一望无际。怪物们在这一方世界狂欢，之后血色的天和白色的地竟然逐渐靠拢，被紊乱的引力波压在了一起。
　　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