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娶妻娶德 四 张罗离婚

　　久别胜新婚，夫妻俩激情过后，洪梅已经是眼皮子打架了，“树森，我先睡了啊，离婚也等明天再说吧。”洪梅说完，莞尔一笑，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原本困意很浓的林树森却有些清醒了，他也翻身往上挪了挪身子，趴在炕沿边，点了一颗烟，看了看熟睡的妻子，“想得美，还想离婚！”他说着自己也笑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能干的，却是对他林树森最好的，也是他林树森最重要的人。缭绕的烟雾在屋子里扩散着，林树森的思绪也在游荡着。
　　那是在二零零三年晚秋时节，刚刚高中毕业的林树森却面临着成家立业。在村子里，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有订了婚的，有结了婚的。眼看着村子里的好姑娘都一个个找到了婆家，林树森的父母忙完秋收就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
　　“树森，该找对象了，你有心仪的人吗？”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关了商店的门，一家人坐在家里看电视，母亲问他。
　　“娘，着急啥呀，我刚毕业就找对象，我还想再玩两年呢！”林树森低声说道。
　　“还玩？你在学校这几年不一直在玩吗？你都二十一了，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你大姐都两岁了，你还想玩？”父亲抽着烟说道。
　　“就是，儿子，再晚了好姑娘都有婆家了，凭咱家的条件，你现在还能挑一个你喜欢的。你若有心仪的，咱就上门去说，若没有心仪的闺女，明天让你爹找个媒人问问，看看哪家还有好闺女。”母亲说着拍了拍儿子的肩头。
　　林树森迟疑了，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考虑过，乍然提起，也让他沉思起来。
　　“我看村东头老韩家的那个闺女不错，也和你一样高中毕业。”父亲说着，眼睛盯着林树森。
　　林树森知道，韩志萍一直对他不错，除了在学校，在村子里见面总是主动和他打招呼，村子里甚至有人传他们在搞对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即使韩志萍有这种想法，她也不是自己未来老婆的人选。“我不喜欢她。”他简单地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爹也是想着你们都有文化，应该好相处。”母亲说着圆场话。
　　“就是，你看看，村子里没几个你看得上的闺女了吧，不上学在家的姑娘十八九都就找对象了。”父亲说道。
　　“你也是，”母亲接过话说道，“咱儿子也不大，咱就找十八九岁没对象的好姑娘，没必要总把眼光就放在他们一般大小年龄的。”
　　“不管年龄大小，总得他看的上的吧。”父亲说话好似有些无奈。
　　林树森苦笑了一下，人们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为自己操的心比他自己操得心多很多。“真要说对象，你们找人去后面建设村问问洪志发的那个闺女，她要是没找对象，要是愿意的话，咱就订她。”终于，林树森的脑子里有了一个影子。是影子，是四年前他在意过的一个影子。
　　那是在刚上初三那年，和他邻班的一个女孩每天从他们教室前面经过，那个女孩并不漂亮，但是很文静。
　　就是那年冬季，那个女孩再也没有从他们教室前面经过。当然，林树森没有刻意打听过，但他在意过别人说起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叫洪梅，就在那个冬季，她久病在床的母亲去世了。从她母亲病重她请假回家，到后来再没回到学校，那一年洪梅辍学了。
　　再后来，林树森慢慢地就不记得洪梅了。直到他们高中分科，他和与洪梅一个村的李强分到一个班，他又听到了关于洪梅的消息。
　　洪梅的父亲洪志发和妻子是从口里（张家口以南阳原蔚县一带）逃婚来到口外，夫妻俩感情很好。洪志发的妻子来口外那年生了洪梅，因为家里太冷，可怜的女人落了一身病。到洪梅刚上小学的时候，她娘因为腿病瘫痪在床。在洪梅上学的那些年，都是洪志发家里家外一个人操劳，当然，洪梅只要回了家肯定也帮着家里干活。
　　洪志发的妻子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走了。像个孩子一样，始终走不出那场伤痛。洪梅只好辍学，回家支撑着父女俩的日子。将近有两年的时间，洪志发才慢慢回归正常生活，但是家里家外事情都有女儿决定，他就是干活、吃饭，家里的事一概不管。以至于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情又落到了刚刚十七岁的女儿身上。而且，洪梅在建设村的名声相当好，和邻里、和村里人的为人处事都相当不错。
　　“行，明天咱们就差人去问问，凭咱家的条件，应该没有看不上的吧，除非人家姑娘找婆家了。”父亲听他说完后说道。
　　就在第二天，林树森的父亲果然找了一个媒人去了建设村说媒去了。
　　那天晚上，媒人来回话了。洪志发家的闺女还没对象，因为没人敢要。闺女是个好闺女，但是找对象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带上自己的父亲。当然，倒插门也行。
　　媒人走后，一家人开始商量了，“这哪行？娶个媳妇带个老丈人！”父亲说道。
　　“你就别说了，还是看树森的意思吧。”母亲阻止了父亲的话语，转身又问树森，“儿子，你的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林树森也有些为难，他的肩头没扛过重东西，况且，这种娶媳妇带老丈人的事情也没有先例呀。
　　“儿子，那你就听听娘的想法，”母亲接着说道，“儿子，你看你自己，你若是喜欢人家闺女，那就带个老丈人又如何！咱家有的是房子，多住几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况且媒人也说了，洪志发没病，什么活计都会干，也能干得了。即使人家闺女不带他爹来，娶过门以后她隔三差五回家照顾她爹也不是一回事。”
　　“哎，还是不妥！”林树森的父亲长叹了一声。
　　“那就让媒人再去一趟吧，我就娶洪梅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林树森当即决定，娶个媳妇带个老丈人。
　　洪梅什么都没要，什么彩礼、什么房子、什么衣裳钱等等，洪梅统统不要，只要求林树森家收拾利索，感觉能结婚了，她就和林树森去登记结婚。
　　第二年春季，林树森一家人把房子都收拾了，能用到的家具都买了，也给了洪梅几千块钱，让她置办点衣服与首饰。夏天，林树森就把洪梅娶进了家门。
　　娶媳妇带丈人，村里人都当笑话一样传说着，可一年以后，人们再也不说了。
　　一年以后，洪梅怀孕了。
　　林树森结婚真的好像早了，他像一个孩子，不知道怎么顾家，洪梅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把整个家操持得井井有条。最主要的是她对父亲和公婆一样，毫无偏颇，不知道的人以为洪梅就是这家的闺女。怀孕了，也没像村子里其他媳妇那样娇气，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哎，几年过去了，洪梅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生了儿子以后，林树森感觉老婆更漂亮了。他看着身边打呼噜的妻子，他知道，这是因为妻子太累了。
　　娶妻娶德，他娶了这么一个有德行的老婆，正如他娘常说，这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呐。
　　“哼，还想离婚，这辈子别指望了！”林树森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妻子，他在妻子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拉灭灯睡觉了。
　　
　　四张罗离婚
　　秦利兵还在睡梦中，就被妻子巧英把被子揭开了，“你昨晚说啥呢？起床！咱们离婚去！”
　　昨晚？秦利兵努力在思索着，看着地上站着的满脸横肉的巧英，想了一阵儿，哦，想起来了。
　　昨晚他从林树森家喝酒回了家，从缸里盛了一茶缸凉水喝下去，看着妻子已经把被褥铺好了，女儿在被子上蹦跳着，“我今晚去娘那个屋里睡觉，明天咱们去离婚！”他说完没看巧英的表情，就出去进了他娘的屋子里。
　　“别着急，从订上你到你和我结婚典礼经过了三年，这离婚也没必要这么急吧。”秦利兵一边说着，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然后抽过被子盖在身上。
　　“现在就离，谁不离谁就是婊子养的。”巧英双手叉腰怒视着秦利兵。巧英骂人说脏话在村子里都是出名的，秦利兵知道，自己再接嘴，还不知道多恶心的话从巧英嘴里放出来。
　　秦利兵从旁边拿过自己的衣服，穿了衣服后又把被子叠好，“今天不去，我先把我娘接回来。”
　　“你和姑奶奶离婚，接你娘干什么？”巧英是没理搅三分的人，更何况她男人回来不住家里，那是她占理。
　　“我娘为什么去了我姐姐家？”秦利兵说着下了地穿上鞋。
　　“腿长在她身上，你娘想去哪里我能管得着？”巧英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别嚣张，我去接我娘，我娘如果是被你骂走的，我回来就和你离婚！”秦利兵想着这两天心里憋的气，也没了好口气。
　　“昨天去洪梅家喝了一顿酒，回来就说离婚，一定是那个浪娘们胡说什么了，我这就去找她去，老娘的事她咋这么喜欢管！”巧英说着就往外走。
　　“别丢人了，这事与树森家无关。我们几个在北京就商量回家离婚，你就在家等着吧。是我要跟你离婚，别没事干满村子放风去了！”秦利兵说完出了屋，把农用四轮车摇着了，开着车出去了。
　　“这是怎么啦？”巧英以为是洪梅说了她的闲话，没想到他们是在北京就商量着离婚！看着四轮车冒着黑烟离开了家，巧英怔怔地站在门口……
　　就在秦利兵和巧英争吵的时候，陈玉川也在和妻子李凤开战呢。
　　昨天大家都奇怪陈玉川为什么会称十来斤猪肉，今天他们如果来陈玉川家就什么也明白了。
　　一大早，陈玉川就起床了，他上厕所回来，在外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买的那一块肉。“我昨天买的那块猪肉呢？”陈玉川朝着里屋还在睡觉的李凤喊道。
　　“我昨天把肉分成两份，一份给我娘送过去了，一份都腌在罐子里了。”李凤在被窝里说道。
　　“你倒分得清，那我娘他们吃啥呀？”陈玉川说着就进了里屋。
　　“你娘想吃她们不会自己去买？”李凤说着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你咋不让你娘他们去买？那就把罐子里的肉给我娘送过去。”陈玉川说完又出了屋，在外屋找到了腌着肉的罐子，然后抱着肉罐子出去了。
　　陈玉川家离父亲的家一共也没多远，也就十来分钟，陈玉川便两手空空的回来了。此刻，李凤已经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带着一肚子的气坐在炕上等着陈玉川了。
　　“把猪肉给你娘送去了？”看见陈玉川进屋，李凤没好气地问道。
　　“嗯，本来就是给他们买的！”陈玉川不屑于李凤的表情，打开电视，然后坐在炕上漫无目的地摁着遥控器。
　　“那你回来干什么？跟你娘过去呀！”李凤说着，一把就把遥控器抢了过来，把电视关了，“你娶老婆不想养活了？”
　　“是你不公平，凭什么只给你娘家，不给我娘家？”陈玉川说着点燃了一颗烟，大口大口地喷着烟雾，他也在尽量平稳着自己的情绪。这来回的一路上，他也是一肚子的气。自己父母已经七十多岁了，却在他娶进门媳妇之后，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而且，老人一直想抱个孙子，可李凤自进他家门之后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
　　“你娘？她生你了？你不过是他们抱养的而已。我娘呢？那是生我的亲娘，我凭什么给我娘东西也给你娘？”李凤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的，陈玉川是抱养的。这在他上中学的时候他父亲告诉他的。其实，在他很小的时候，耳朵里就听进一些闲言碎语，说他是抱养的，不是他爹娘亲生的。可是他的父母对他很好，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这些。
　　直到他上初中那年，有一对中年夫妻来他家，说是他家的远房亲戚。那对夫妻俩来他家之后，却始终看着他，夫妻俩的脸上都是很复杂的表情。而且，在他们走的时候，还给他留下一些钱，让他上学用。
　　那对夫妻走之后，父亲赶着马车送他到乡中学上学的路上，父亲告诉他，那天来的那对夫妻，其实就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家当初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却还想要一个女儿，后来几经躲藏，生下一个，却依然是儿子。因为当时大队惩罚超生很厉害，所以他们家就把刚生下的儿子送人了。
　　“玉川，你亲生父母的家就在乡政府西南的健康大队，你若不忙的时候也去看看他们，他们也想你呢。”他记得父亲那天是这样说的。
　　“我不想他们，看他们干啥！”他记得自己那天回答得很坚决。
　　这之后，陈玉川上完了初中，没有考上高中以及中专，他就回家务农了。
　　记得自己结婚那年，他的亲生父母又来过一次，依然是给他留下一些钱走了。他们知道，陈玉川的养父母已经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家里的积蓄也很少。也许她们真的担心自己会打光棍，所以送一些钱，陈玉川是这样想的。
　　即使这样，陈玉川也一直没有去自己的亲生父母家看看，说实话，他真的想去看看，不过，他想等着自己有了孩子，带着孩子回去看看，可这个愿望越来越渺茫。
　　李凤刚进他家的时候，对父母虽然不说孝顺，但至少没喊过，没骂过。那时候陈玉川还能经常帮着父母干点活，至少每天能给老人挑两担水送去。后来，李凤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的亲生父母家境现在不错，两个哥哥都在外地，也都干得不错。这下糟了，李凤开始对老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也不让陈玉川帮着家里干活。
　　“你去把送过去的肉拿回来，否则这日子就别过！”思忖间，李凤又朝他喊了起来。
　　“你把送给你娘的猪肉拿回来，我也不会把送给我爹娘猪肉拿回来。”陈玉川说着下了地，“别拿不过日子吓唬人，没娶你我也长了这么大。”陈玉川说着就出了外屋。
　　“玉川，这肉还是你们留着吃吧，我和你娘想吃也能买！”让陈玉川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然抱着他刚送去的罐子站在外屋门地上。
　　“给你们的你们就吃，送回来来干什么？又是我娘让你拿过来的？你们在怕什么？”陈玉川看着身材不再挺拔满脸写满无奈的父亲，是又心疼又生气，“你们把我养大就算交代了？你们的老就不用我管了？”
　　“你还要咋管？”李凤也跟了出来，她说着，伸手就去拿父亲手里的罐子。李凤的手抓住了肉罐子，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抓牢，父亲已经松手了，盛着七八斤肉的罐子顺势掉了下去，也凑巧，罐子的底沿正好砸在父亲的脚上。
　　父亲也是条件反射，急忙抬起脚，罐子里肉的顺势流到地上。“脚……肉……”父亲说着，想低下身子去捡肉还是想揉脚，可没等他手落下，整个身子去倒在地上……
　　“爹……”陈玉川喊着就蹲了下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李凤说着就往外走。
　　“滚！”陈玉川咬着牙看了李凤一眼，“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这是我的家，凭啥不能回来？”李凤正要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看着地上的父子俩喊着。
　　“你的家？房子是你盖的？家具是你做的？这家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的？”陈玉川看着地上呼吸急促的父亲，有些气急败坏了，“滚，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好，你别后悔！”李凤说着就走了出去。
　　“爹，你看看能不能起来，若是起不来就别动，我去找车，咱们去县里。”陈玉川瞬间就急出一头汗，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陈玉川找车拉着父亲去县里看病的时候，李晓春正在家里吃早饭。
　　“哪里来的鸡肉？”看着妻子翠花端上来一盆鸡肉炖土豆，李晓春好奇地问。
　　“奶奶家的两只母鸡都得瘟疫死了，奶奶没舍得扔掉，就拔鸡毛退净说等爸爸回来吃。”七岁的女儿莉莉稚嫩地说道。
　　“那是奶奶家一只，咱们家一只？奶奶家那只肯定也等着爸爸回来再煮着吃，你去锅里盛一碗给爷爷奶奶送过去吧。”李晓春对女儿说道，同时，他也在偷眼看着翠花的表情。
　　“奶奶家的鸡肉没有了。”女儿说着就看了妈妈一眼。
　　“都吃饭，热饭也堵不住你爷俩的嘴！”翠花脸似愤怒却没有生气。
　　“为什么奶奶家的鸡肉没有了？奶奶把鸡肉都给你这个小馋猫煮着吃了？”李晓春笑眯眯地问女儿，说实话，在北京说回家离婚的事情，在他回到家之后，看着妻子对他的热情，看着可爱的女儿，他就有些后悔了。
　　“奶奶的两只鸡都被妈妈拿来了，一只鸡给了姥姥家，一只鸡就放在商店里的冰柜里，是妈妈昨天晚上拿回来的。”女儿的话语中还有些怨气。
　　“是这样吗？”李晓春放下筷子看着翠花问道。
　　“也不是！”翠花说着就把一块鸡胸肉夹到女儿碗里，“你娘说等你回来吃，我就想拿过来冻在洪梅家的冰柜里，结果正赶上我娘不舒服，我就把另一只鸡给我娘送过去了。”翠花若无其事地说着。
　　“哦！”李晓春听完哦了一声，然后看着正在吃饭的女儿，“莉莉，我和你妈如果离婚，你跟谁呀？”
　　“我跟奶奶。”女儿一边吃一边说道，“妈妈每天就知道打麻将，只有奶奶每天按时给我做饭吃。
　　“这孩子，妈妈哪天饿着你了！”翠花说着又给女儿夹了一条鸡腿放到碗里。
　　“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正吃着饭，翠花的弟弟林富强走了进来，“嗨，还炖鸡肉！姐姐，你上次拿去的那只鸡真肥呢，我都没吃够！”他说着就拿起李晓春放在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姐姐，你上次送去的那些鸡蛋我们都吃完了，爹让我再和你要一些鸡蛋拿回去。”林富强一边吃一边说着。
　　“不能给你们鸡蛋了，我都好久没吃鸡蛋了！”莉莉放下手中的鸡腿说道，“我奶奶说了，天凉了母鸡就不下蛋了，妈妈得给我攒点鸡蛋冬天吃。”
　　“什么你奶奶说，是你姥爷姥姥要吃鸡蛋，你个女片子吃啥鸡蛋！”林富强说着就把莉莉刚吃了鸡皮又放下的鸡腿拿起来吃了起来。
　　“那是我的鸡腿！”莉莉眼巴巴地看着舅舅吃自己的鸡腿，大声哭了起来。
　　“这也叫日子？”原本开始还很高兴的李晓春听了女儿说的话，又眼见了小舅子说的这些事，他有些无语了。一向很少生气的他有些抑制不住了，他还是压了压心底的怒火，下地穿了鞋，把女儿抱了起来，“闺女，咱不哭，爸爸有钱，咱们去商店买两只鸡到奶奶家再炖鸡肉好不？”
　　“嗯！”女儿擦着泪答应着。
　　“你想干什么？”翠花也看出了自己男人的认真，她大声叫喊道。她也意识到，自己男人这次回来进门竟然没把挣的钱交给她。
　　“我？”李晓春真想把炕上的桌子掀到地上，可又怕吓到女儿，“我想离婚！”李晓春说完抱着女儿走了出去。
　　
　　在北京的时候，大家都说回家离婚，可回了家，李建武就开始犹豫了。眼见着就该收秋了，他是真的不敢折腾，他也真的有些害怕！
　　一夜睡过去了，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外屋赵红燕已经把饭做好了，也没舍得把他叫醒。洗漱完毕，他说去看看父母，就自己走出院子。
　　走在街上，他看着人们投来的目光，总有些火辣辣的。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他感觉今天人们的目光看得他有点抬不起头来。
　　李建武在整个张伙房村也算是帅哥级人物，他家的光景在村子里也是上等户，所以娶个媳妇不会成问题，况且，从他十七岁初中毕业，当然，他在初中留了好几级。自从初中毕业回家，上门说媒的的人就没断过，可是他最终却选择了赵红燕。
　　赵红燕家里姐妹六个人，那可是村子里的六朵花，六朵带刺的花，个顶个长得都漂亮，个顶个也都是都是村子里的泼辣户。
　　姐妹五个都出嫁了，到婆家都是当家作主。最可气的是赵红燕的母亲都能当婆家的家，所以，到了赵红燕长大了，说媒的人因为害怕挨村里人的骂，就不敢再登她家的门了。
　　偏偏是他李建武，那么多的好姑娘都看不上，偏偏相中赵红艳。说实话，赵红燕姐妹们也不是没有优点，个个出嫁后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家家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
　　媳妇欺负公婆，这点就让李建武一家有一些恐惧心理。尤其是李建武的姥姥，坐在李建武家的炕上下命令，“如果李家娶赵红燕做媳妇，那我闺女先和女婿离婚，我把自己的闺女领回家去，你们爷们想娶谁做媳妇我都不管！”
　　没有可以拗得过儿女的父母，家人无论如何反对，李建武最终还是把赵红燕娶进了家门。当然，赵红燕承诺李建武，嫁给他以后不会难为公公婆婆。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期许那样，赵红燕刚进李建武家，一家人还算过意得去，等她生下儿子李响之后，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开始对公公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老人去看一眼孙子那要鼓起相当大的勇气。所以，李建武成了村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今天，李建武走在街上，他这人们都在谈论着什么，尤其是看到他，都是异样的目光。
　　他家到父母亲家也就四百多米，就这四百多米，他走着比从北京回张伙房都远，好像走了很久才到父母家。
　　“儿子，你没和你媳妇闹离婚吧？”看见儿子走进来，李建武的母亲着急地问道。
　　“妈，你咋这样问呢？”李建武有些迷糊了，母亲怎么会这样问！
　　“儿子，你们去北京打工的四个人，他们三个人今天都在家打架，都在闹离婚，李凤都跑回娘家了，秦玉川他爹也气得住医院去了！”母亲还在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儿子。
　　“我……没……没有。”李建武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真的不敢和赵红燕离婚，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要和赵红燕离婚，赵红燕一家人肯定会到他家来闹腾，那时候，父母又要受多大的委屈呀。可是，不离婚，父母不也一直在受委屈吗？
　　“没有就好！”母亲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家家户户闹离婚，眼看着庄稼都熟了，这不是耽误日子嘛！”老人们都是一个心思，那就是儿子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他们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反正也黄土埋了半截身子了。
　　“娘，我走了！”李建武在父母家也就待了十来分钟，就准备回去了。
　　“儿子，你们两口子真没闹矛盾？娘咋看你心不在焉的？”母亲还是在担心，守在儿子身边，盯着儿子的眼睛问道。
　　“没有，村子这么小，有点什么事还能传不到你们的耳朵？”李建武笑着看了二老一眼，可他的笑容很是尴尬。
　　“我前几天烙了几张擦酥饼，想给李响送去也没敢，你……让他来吃吧，你回家悄悄告诉他。”母亲本想让儿子带回去给孙子吃，可他们也有几天没见到孙子了，还是想看看孙子，所以有些犹豫地说道。
　　“嗯，知道了！”李建武说着就走出了屋。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把身子尽量挺直了，为什么要这么委屈？为什么别人回来就提离婚，而自己还在委曲求全？李建武越想越窝囊，他娶得是媳妇吗？父母想看孙子都不敢，这成什么事了！况且，自己在北京也夸下海口，哥儿几个都闹离婚，他若不张罗离婚真会让人家笑掉大牙的。
　　“我刚出去站了一会儿，怎么你们从北京回来的几个人都在闹离婚？”李建武刚一进门，赵红燕就问他，当然，和母亲问他的语气不一样，还是那么霸道。
　　李建武没说话，坐在炕沿点了一颗烟，他在想自己该怎么说。
　　“你聋了？去你娘家一趟他耳朵留了那了？人话也听不懂了？问你话呢！”赵红燕提高了声音问道。
　　“我们在北京商量好了，回家都离婚！”被赵红燕这么一说，李建武的火气腾地一下起来了，他大大吸了一口烟说道。
　　“哼，还商量好了！为什么呀？你们去打工，我们在家偷人养汉子了？还回家都离婚，看把你们能的！”赵红燕走近李建武一步，咄咄逼人地说道。
　　“为什么？看看你们这帮老娘们儿，对公公婆婆都是颐指气使，他们又不欠你们的，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他们？”李建武说着也下了地，和赵洪燕面对面站着。
　　“你还真来劲了？那就离，谁怕谁呀！”赵红燕瞪了李建武一眼，然后自己坐在炕上。赵红燕不是那种有事就回娘家的人，她觉得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得了，她也不想让母亲插手自己的家事。
　　“行，你先算算家里的东西，看离婚时你想要什么东西，先把东西都分清楚了，咱俩去乡里办手续去！”李建武说完又点了一颗烟，然后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