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第二十一章

　　在随后的时间里，贾似道自然是跟着刘宇飞一起，转悠在各个摊位之前。
　　一旦某一处有人能对着翡翠毛料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马上就会聚集上不少人。就好比是贾似道现在所在的位置，众人就对着其中的一块半个篮球大小的翡翠毛料，指手画脚的。有的说是灰卡的原石，有的说是原石外皮上的青花走向不好，不一而足。
　　不过，能开口的，大多是在此道浸淫了一些年月的人。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各自交流着对这块原石的看法。而边上的人则是很感兴趣的驻足聆听。卖主也乐得有人说叨，赚个人气。
　　只是，贾似道也算是看出来了，赌石这一行，还真如刘宇飞所说，是看的人多，真正有意思出手的人少。转了大半圈，也看了有好一阵子了，能够成交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反倒是那些前来游览观光的旅客，出个几百块钱来试试手气什么的，还颇有些数量。
　　但是翡翠毛料的价格一上去，哪怕就是看的人，也寥寥无几。
　　于是乎，各摊位前，吆喝声阵阵，讨价还价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看着挺热闹的，贾似道就没见着真有什么人是把那些高昂价格的翡翠毛料买下来的。
　　“宇飞兄，你难道就不准备出手吗？”贾似道看着刘宇飞一直都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要知道，刘宇飞可是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啊，若是他不准备出手的话，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我？”刘宇飞看了贾似道一眼，‘呵呵’一笑，道，“对于全赌的毛料，我也是纸上谈兵而已。在我们那边，大多数的毛料都是开了窗口的，赌性要小一些。”
　　说着，刘宇飞还对着贾似道耸了耸肩，指了指众人讨论中的那块翡翠原石，解释了一句：“就拿这块翡翠原石来说吧，从表面来看，是块灰卡玉石，应该错不了了。”
　　“这点，我倒是知道一些。”贾似道答道，“所谓的灰卡玉石，就是外皮的颜色比较杂，灰绿色或者灰黑色据多，所含的翡翠透明度好坏差别很大，水底的好坏更是分布不均，不过，凡是有绿的地方，水底经常会表现地较好。”
　　“哟，贾兄，还真有你的啊。”刘宇飞看着贾似道，不禁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哪里，哪里，我也无非是在来之前，做了一些功课而已。”贾似道这么多天的资料，可不是白找的。
　　不过，这边贾似道还没怎么谦虚一番呢，另一边就有人插了一句：“那就是说，这块原石有很大概率可以赌涨喽？”
　　见到贾似道和刘宇飞忽然都转头看着他，那人不禁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很是客气的递了两根烟过来。看那模样打扮，应该就是个凑热闹的人。或者就是来旅游的，对赌石一行比较好奇。
　　“也不一定的。”刘宇飞也不介意，点上烟之后，反而是很有些兴致地继续解释着，“贾兄所说的，无非是一些主观总结出来的特征，只能用来初步判断翡翠原石的场口而已。如果还想要深入一些的话，就需要从一些具体的细部特征入手了。比如原石表面的青花，就是一个很好的参考。此外，通过对原石表面的蟒带、松花的观察，也可以很大程度上判断出原石出高翠的概率。”
　　“那眼前这块原石怎么说？”刘宇飞说的得意，那人听得也兴致勃勃。
　　“这块翡翠原石，表皮的青花，呈现出很多的斑点状，而且分布的范围很松散，斑块状的并不多见，更重要的是，这些青花的走向很杂，没有丝毫的规律可言，即便是里面有绿，恐怕也不会太多，赌性不是很高。”刘宇飞说道。在事先的时候，他和贾似道都看过这块翡翠毛料，所以，这会儿答起来，倒也不愧为经营翡翠毛料的商人。
　　即便是他家的生意，大多数都是他父亲在主持着。这么一番有理有据的判断，也还是颇为让人信服的。
　　不过，贾似道在听了刘宇飞的言论之后，心下却是有些无奈。
　　原本还指望着刘宇飞说些好听的，以便让他找个理由把这翡翠毛料给赌下来呢，这下倒好，翡翠毛料的表面长相并不怎么入眼，贾似道寻摸着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呢？
　　难道说自己直接用异能感知出来，这玉石内部存在着不错的翡翠？
　　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贾似道也算是逛过不少的摊位了，或多或少的，在每个摊位上，他都尝试着用异能去感知一下看得上的那些翡翠毛料。说白了，贾似道理论上的知识是掌握了不少，就好比刘宇飞所说的这些，他也都听得明白，甚至有些已经印在脑海里了，但是，若要他自己真刀实枪地去赌石，却是很难把脑海里记着的知识完全运用出来。
　　这记得住，和用得出来，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好在贾似道只是想着弄点钱而已，看到大家讨论最多的，又或者是翡翠原石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都会找个机会用异能去试探一下。这么一路下来，遇到让他心动的毛料还真不多。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赌石的十赌九输吧。
　　不过，眼前这块，虽然表现基本上和刘宇飞解说的类似，原石里面的翡翠，并不是很多，也不如其他一些高品质翡翠出现的时候，来得那么惊艳和集中，仅仅就是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块比拳头还要小一些的整团的翡翠。相对于整块翡翠毛料的体型来说，自然算是比较小的了。
　　但就是这么一小团的翡翠，却让贾似道怦然心动。
　　如果他的异能感知没有错，他在‘周记’玉器店实验中对于那些不同品质的翡翠的记忆也没有出错的话，这一小团翡翠的品质无疑就是市场比较少见的高等翡翠：冰地。
　　暂且不管它的颜色翠不翠，又或者是水头足不足之类的，只要想想在‘周记’中赌得的那一小截拇指粗细的蛋清地翡翠，就卖了三万块，也难怪贾似道的心中充满了期盼了。
　　“怎么，你不是准备出手吧？”刘宇飞打量了一下贾似道的神情，似乎觉得贾似道很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不禁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拍了拍肩膀，说道，“也好，就这块原石的表现来看，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还真能被你赌涨了呢。”
　　不过，任谁听到了他说话的语气，都能猜测到他压根就不看好这块翡翠毛料。
　　“老板，这块石头，多少钱？”贾似道也不犹豫，毕竟，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说得太明白，而且，也无法说得太明白，还不如转移一下话题，来得更加实在。
　　卖主是个中年人，看着挺和善的，这样的人做起生意来，倒是容易获得客人的第一感官上的好感。见到贾似道是真有意思出手，不禁倍加热情地介绍起来，这块原石的出处。要知道，翡翠原石的场口，可是很重要的。
　　一般的，甭管在哪个市场上，一说到翡翠原石的来源，自然是缅甸了，不过，说起场口，也颇有讲究，就好比龙塘、抹岗、帕敢之类的，就经常被这些卖主挂在嘴边。就今儿个，贾似道也没少听到这样的说辞。
　　至于究竟是不是，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断了。也难怪刘宇飞说过，赌石的第一点，就是判断原石的场口。此外，就是老坑和新坑了。老坑的，质量较好，水头也足，更被人津津乐道一些。
　　眼前这块原石，明显的是来自灰卡。别看这些卖主，穿着什么的，都和普通人差不多，混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起眼。但是，他们在赌石上的眼力，即便是一些常年混迹于赌石行业的人，也不一定就能比得过的。若不然，怎么给这些翡翠原石定价啊？
　　说起话来，更是一溜儿一溜儿的，即便是一块普通的翡翠毛料，愣能给你说得心动不已。就像是眼前这块翡翠原石，若不是有刘宇飞刚才一番客观的评价在先的话，卖主都敢直接往里面含有高翠了说。
　　好在贾似道也知道，赌石的交易，事前的砍价，却是一点马虎不得。
　　刘宇飞看到贾似道的意思很坚持，出于朋友间的帮助，倒也在边上搭个腔，偶尔出言几句，直指毛料的劣处，几乎就把这块翡翠原石批评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了。
　　最终，双方妥协下来，贾似道把价格从五万块，砍到了一万元，成交。
　　事后贾似道原本打算直接切开的，在玉石街这样的地方，要解开一块石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几乎每一个卖石头的摊位，边上都有解石的工具。当然，如果是大型的原石，甚或是贵重的原石，买到了之后，也大多不会在摊位上就直接解了开来。
　　这里的工具，基本上为了满足那些游客的好奇心的。总不能让那些人，买块石头，还不远千里地带回家去解开吧？
　　正琢磨着呢，边上的一处摊位，却是传来了阵阵的喝彩声。这让贾似道和刘宇飞都非常的好奇。莫非是有人赌涨了？
　　当下，交了钱之后，贾似道就抱着石头，向那边走了几步，和刘宇飞一起来到喧闹的地方看看。好在手里的这块翡翠原石也不重，而且，那处摊位靠近的地方，已经是街道边的店面了。只要是熟人，又或者是买主花费一定的钱，这些店铺里的完善的解石工具才会借给你使用。
　　大凡是稍微值钱一些的翡翠原石，买主若不想带回去的话，基本上都会在这样的店铺里面当场解开来。
　　贾似道往人堆里一凑，看了两眼，果然还真是在解石。
　　不过，那个正蹲在翡翠毛料边上的中年男子的动作，和贾似道印象里的解石又有着很大的不同，很小心，很仔细，似乎是在捧着一块精致的东西一样。贾似道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敢情这男子正在擦石呢。
　　擦石，这是赌石界一条古老的法则，效果明显而且相对来说，还比较安全。如果每个人赌石，都和贾似道在‘周记’那般，直接把原石对半切了开来，切出翡翠来了，固然可喜，但若是恰巧把原石里的翡翠切成两半，导致不能做出手镯，价格损失是一方面，若是部位没有找准，从下刀的位置看不到翡翠，就很容易给人造成赌垮的景象。
　　而擦石则是从翡翠原石的表皮开始，先淡淡地把厚实的表皮磨掉一些，以便进一步确定翡翠原石的内部情况，这样一来，即便是买家对原石内部的判断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者是对手中的翡翠原石信心不足的时候，只要擦出来的地方，出现了较好的表现，买主就可以停止继续解石，而高价把原石给转让出去，把风险转让给下一家。
　　不过，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运气显然不太好。
　　整块翡翠原石，贾似道粗略地远看了一下，应该比自己买下来的还要大上些许，一打听，竟然花了二十万，想来，这块原石表皮的表现应该是很不错的了。而刚才擦石的时候，并没有擦出绿来。也难怪围观的众人中，大多是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别看腾冲这样的一个地方，距离全球唯一的翡翠毛料产地缅甸国境线，也不过是八十多公里的路程，每天都在上演着赌石，或者暴富、或者切垮的戏码。但真正要说到几百万、几千万的全赌毛料的交易，却也并不多见。
　　像贾似道这样的初来腾冲，就能在玉石街边就看到有人解开几十万的翡翠毛料，还是颇为难得的。
　　而既然要擦石了，自然是从翡翠原石的外皮表现最好的地方入手了。一来，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出绿，二来，也算是盼一个好的开端，图个吉利吧。
　　刘宇飞在闲谈中就没少告诉过贾似道，有些讲究的商人，在赌到一块翡翠毛料之后，甚至会在家里沐浴更衣、斋戒等等过程之后，才会开始擦石，仿佛赌石这样的行当，就是一门艺术，一种信仰！
　　这不禁让贾似道再一次感受到了赌石，这种古老的交易方式，在如今的社会中依旧散发着的独特魅力。
　　“看来，赌垮的可能性很大啊。”不知不觉的，围观的众人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刘宇飞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嘴里似乎是在嘀咕着“无知”两个字。而贾似道也是对着那人没个好脸色。即便是你心里这么想着，也不至于当着买主的面，直接说出来吧？这对于翡翠原石的主人，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不过，看起来，那人也仅仅是个凑热闹的而已，至少，凡是稍微对赌石有些接触的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来，不太礼貌；二来，赌石一行，擦涨了不算涨，同样的，没有擦出绿，也不表示这块翡翠原石就废了。一切，只有等待最后切割开来，才会有个盖棺定论。
　　“估计是个新手吧，别理他就好。”似乎是注意到了刘宇飞和贾似道的言行举止，边上的一个老者，颇为淡然地说了一句。言语中，泛着一股子粤语的口音。
　　“呵呵，马老，原来您也在这里啊。”刘宇飞看了看老者，有些恭维地说了一句。
　　“怎么，就允许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刘公子出现在这里，还不准我过来啊。”老者显然是认识刘宇飞的，很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年岁不小，倒也不和刘宇飞客气。
　　“瞧您说的，这是哪的话啊。”刘宇飞耸了耸，说道，“我再怎么着，也算是晚辈了。”
　　“后生可畏啊。”老者看着刘宇飞，摇着头感叹了一句，目光扫过贾似道的翡翠原石的时候，略微一停顿，转而就飞快地掠过，继而注意起人群中间的那位中年人的擦石举动了。
　　一块翡翠原石，既然已经开始擦石了，那么，开的第一个窗口，如果表现好的话，可以选择继续擦下去，又或者立即转手。但若是表现不好，那么，只能是选择继续擦，或者直接切开了。
　　就好比眼前这块翡翠原石，如果是现在想要转手的话，不要说二十万，恐怕就是十万八万的，估计都没几个人敢接手的。
　　只是，让众人都比较沮丧的是，中年人继续擦了一会儿，停下来用手电对着开出来的窗口打探良久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愁苦了。
　　“垮了。”这恐怕是所有围观的人的共同心声了吧。
　　“别再擦了，现在就低价出手的话。或许还能卖个三五万回来呢。”一个看似是中年男子朋友的人，对着他劝了一句。这倒不是说丧气话，毕竟翡翠原石还没有切开，如果立即转手的话，能收回多少是多少。但就目前的表现来看，若是一刀切下去的话，可能这二十万就只值个几百几千块了。
　　不过，他的话是这么说了，边上围观的人，却是没有几个人愿意上前查看一番的。
　　很明显，对于这么一块擦石表现不好的翡翠毛料，大家都是兴趣缺缺，甚至有几个人，已经悄然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