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村里能人（上）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
　　新的一天开始了！
　　2022年5月25号一早，张博源打开手机，艾青那首被广泛传诵的抒情名篇《我爱这土地》中的两句扑面而来。
　　“这个史怀远，看起来这两天是地里的活少了！不过，这次怎么不发学习《毛选》心得，不发学习强国、党史心得，也不发党建新闻，却改发诗歌啦？农村也很少有对土地这么挚爱的了，这老伙计，也确实是对土地爱得深沉啊。”张博源咧嘴一笑，头脑瞬间更加清醒起来。正准备趁机再复习一下这篇名篇呢，却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加快速度读了下去——
　　一方贫瘠的土地，
　　一群朴实的乡亲，
　　一生永远的牵挂。
　　第一书记，
　　记不清他给群众办过多少事了，
　　只看到他在群众中受到了广泛的认可。
　　回望来路，
　　那是我们扎根的地方，
　　初心不改，
　　那是我们未来的怀抱。
　　“还不是史怀远发过来的啊。”在甫一发现不是史怀远发来的信息时，张博源重新看了一下备注的微信名。
　　信息是姑河庄二村一位村民发过来的，她的头像与史怀远的非常相似。
　　微信交流是史怀远常做的“功课”，这七贤庄新村七个村里，也就他最爱弄这么些“与时俱进”的花样，也只有他一直保持着一颗“文艺心”，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张博源看到开头的两句诗下意识地想到了他的身上。
　　“唉，一个农村女人，一旦家里的顶梁柱倒了，自己一个人拉巴着孩子过日子是多么艰难啊！”张博源感叹着，心里很不好受，可是他又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一时间，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很少有时间能舒展开眉头的女人。“只不过是找朋友帮了她2000块钱啊，就感动得一个农村妇女把锄头暂时放在了一边，拿起笔学着写起了诗……”
　　前段时间，这个女人的丈夫得了喉癌，而她家里还有两个念书的儿子，家里一时间非常困难。张博源知道后，使劲在脑子里再次“扒拉”了一阵子，最后找到了他齐岛市引航站的朋友，为她家捐了2000元，帮孩子上学……
　　不过，2020年的时候，听从了张博源和七贤庄新村村委的号召，她和爱人在姑二东钓鱼台那片地里也上了两个大棚的西红柿。当年夏季，跟史京安他们一样，她家新上的棚同样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随着姑二党支部派人帮着排掉了倒灌入棚的雨水、隆盛公司老总给硬化了大棚头上的路面，困难得到了解决。她家的棚这两年收益一直不错，这会儿家里遇上了难处，拼上去再辛苦一些，好在不至于只有出项没有进项。
　　这事时间刚刚过去没几天，张博源还记得，那次受到捐赠的不止她一家，一共10个小孩子，还有24个上大学的孩子。
　　“既然苦难选择了你，你可以把背影交给苦难，把笑容交给阳光。我们身边的好心人还是很多的，一切得向前看啊！”如同那个女人就在身边，张博源再次轻轻地鼓励着。或许是一开机就看到了诗意的语言，让张博源受到了影响，已经接近六十岁的他，含着感情回复给她的语音也使用了网上的励志语。
　　心里还是有点微疼，关上手机，拿出了他的工作笔记，让自己再一次熟悉这一天的工作安排。张博源有点伤感，时间不等人啊！转眼间时光已经飞奔到了2022年的初夏，自己来七贤庄新村已经两个半年头，能为这个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的美丽村庄干点实事的日子不多了……
　　
　　“张书记，张书记！”张博源和赵成岳刚从赵雯欣的厂子里出来，忽听有人似乎在喊自己。扭头一看，果然见史怀远一边往自己这边小跑着，一边在挥着手大声地呼喊着。
　　想到今天早上的乌龙，张博源笑了。他停下脚步，热情地打着招呼：“史老哥，你这是忙啥呢？”
　　“张书记，还真是您哪！我老远看着就像。”史怀远看清楚真是张博源他们，早开心地咧开了嘴。他没有回答张博源的问话，却在瞅了赵雯欣的厂房一眼后，那脸上的表情瞬间让人想到了怨妇。他眼巴巴地瞅着张博源，道，“您又去瑞特雅工贸公司了？您可好久没来我家啦，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我有好多学习心得想着跟您交流呢！”
　　“史怀远老哥是这个村的种田大户。”张博源给赵成岳介绍着，也同时在鼓励着史怀远，“特别让人感动的是，史老哥从其他村民手中流转来的土地，都种上了传统的小麦、苞米，他说要为国家守住18亿亩耕地的底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连我都佩服的是，史老哥流转来土地，却把国家给的粮食补贴都还给了土地原来的主人。不愧是一名老党员啊，觉悟高！”张博源看了赵成岳一眼，“而且再用不了几天，夏收就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坐坐，看看史老哥是否有什么困难吧。”
　　史怀远带着张博源他们走向他家，脸上早已没了刚刚的失落，换上的是一脸的满足：“现在种地，政府不收提留还给补钱，帮修路、修水渠，帮销售……我以前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好事。这好事哪能都让我自己一个人占了？把粮补还回去，我得让老农民们都感受到咱们国家给予的优惠政策！”
　　
　　史怀远是姑河庄二村的村民，却又不是一个普通的村民。据说他们村有30多个微信群，全部都是他建立的。他热情、耿直，很多时候说话都是张口就来；他在村里的名声很响，却又经常被人说成是怪人。
　　首先，史怀远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就入了党，又在村委里干了很长时间。第二，他一心拥护共产党，始终站在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度上来说话。直到现在，每天早上他都还在学习党史、关注学习强国平台。现实生活中，他在有些人眼里有点怪，恐怕就与他这个性格、他的好学有关系。不是吗？早就不是党支部委员了，还天天张口闭口地学“党建”；天天以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不行，还总拿这样的标准来要求村里的党员干部，来卡党组成员的一言一行，这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吧？这样的史怀远，赚个“怪老头”的名声冤枉吗？
　　不过，他这个“怪老头”却又得到了很多人认可。在他的积极影响下，他周围的很多人都很自觉地遵从党的领导，自觉地维护党的荣誉；村委号召干什么事，他们更是从不使绊子。
　　史怀远与张博源结缘，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都有着党员的身份，都对我们的党从心里拥护、热爱。用史怀远的话来说，是两个人经常一起学习党史，学习强国；张博源的觉悟、他对村情的掌握、为老百姓办实事的精神，让他史怀远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就愿意与张博源一起学习，愿意把他学习的体会与张博源一起分享，愿意听张博源关于土地、关于农田种植的独到见解。
　　说起来，史怀远也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他是村里的种粮大户，并且还有更大的野心，说要发展到500亩呢！
　　出于对土地的热爱，2013年的时候，史怀远就承包了村里20多亩土地；2017年的时候，他再次扩大了规模。随着国家对农田种植的利好一再下达，史怀远更加坐不住了，昼思夜想，急于扩大土地承包的规模。
　　然而，他没钱。他也曾经尝试过农业贷款，但是，必须有五个担保人，以及这项那项的条款，使得他的愿望一次次落空，变得只有“怨”，没有“望”。
　　“积郁成疾”的史怀远“奋笔疾书”——
　　农民都说土地好，苞米小麦能管饱。
　　春天锄地当踏青，夏日麦浪随风倒。
　　大棚柿子味不孬，传统粮食不可少。
　　愿包百顷地在手，奈何兜里少钞票。
　　
　　2019年年底，张博源来到了七贤庄新村。
　　一天，两天，三天……村党委干部一天比一天亲民，村庄一天比一天美丽。村集体有了钱，逢年过节的开始给村民发油发面；而且什么香油合作社啊，什么烤鹅、挂面、饼子户啊，突然就一家家地“冒”了出来。史怀远的眼睛亮了：我也可以找找张书记啊，不是吗？
　　史怀远说干就干，张博源在了解了史怀远的诉求和家庭、人品情况后，也是立即行动。他很快地联系了齐岛市农业银行。
　　齐岛市农行的张行长非常给力。他贴心地说，农行本姓“农”，为乡村振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张博源为了史怀远的事向农行“求救”时，三个姑河庄村都已经是齐岛市美丽乡村示范村，这使得村民贷款降低了难度。张行长开门见山地表示，以后七贤庄新村在产业发展、生态宜居、乡风文明、生活富裕等方面，农民需要资金支持的，将全力支持；并会把七贤庄新村作为农行干部实训基地、职工实践基地，通过党建提升干部职工的为民意识、担当作为的责任精神，以及务实高效的作风建设，把支持乡村振兴的答卷，写在七贤庄新村的大地上。
　　借助七贤庄新村的发展，借助张博源带来的东风，史怀远顺利地贷到了满意的款项，并且利息在4厘以内。
　　
　　“春风化雨润沃土千顷碧浪翻腾；科技兴农展宏图万家仓廪丰盈。”第一次到史怀远家的赵成岳，一边随着主人往屋子里走，一边琢磨着史怀远家大门上贴的那副微微有点褪色的对联，“还真是种粮大户啊，现在很少有人贴这种春联了。这对土地，对粮食的热爱真是超出了一般人。”
　　“张书记，赵书记，快坐下歇歇。今天跑了好多家了吧？”刚把张博源和赵成岳迎进了客厅，史怀远便忙忙地打开了饮水机，找出了茶叶、茶杯。
　　“您老哥这里是第四户呢。今天赵雯欣总经理不在家，说是去客户那里了，我和赵书记也就没在那里多待。”张博源坐了下来，认真地回答着史怀远。
　　赵成岳一边看史怀远用茶水将茶杯很用心地冲洗了一遍，一边感慨道：“这个赵雯欣，可真是个能人，比她对象都能干。”
　　“赵雯欣是孙柯寨的闺女，她对象展友栋可是俺村的人。这展友栋从小话不多却内秀，自己本来就属大白菜的——芯（心）在里头，又找了个好媳妇，着实让人羡慕。”史怀远将冲洗好的茶杯放到了张博源他们的跟前，非常自豪地说，“说起来孙柯寨和俺村都不大，共有的一条河流又紧紧地连接着两个村庄，也联结着两个村庄彼此间的鸡鸣狗吠、东家长西家短。这两个年轻人，我可以说是看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二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们大学毕业以后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后来就回来在赵雯欣的娘家孙柯寨开了厂子。厂子发展得很好，那边的场地不够用了，这不，就搬到了俺村，建了这个齐岛市瑞特雅工贸有限公司。不过，在来俺村以前，人家还在昌阳发展了一段时间，现在昌阳、俺村各有一个厂子。”
　　“还有这些渊源？”赵成岳正准备送向嘴边的茶杯停在手里。
　　张博源点头：“有啊。这两口子确实是能人，他们现在常年用工在100人以上，一年光是给工人发工资就得600多万，每年都纳税50万左右，同时还让一部分村民实现了不用出村就能挣到钱的愿望。咱得给人家站好台啊！”
　　史怀远自己也端起了一杯茶，仿佛在掩藏着什么情绪：“张书记，您说我有点不明白，这展友栋两口子的厂子这会儿可以说是家大业大，听说光今年疫情期间，人家两口子就向慈善总会、村里捐了五六万块的现金和东西。要是我有这些钱，一年就又能多包100亩地。人家两口子拔根头发丝儿都比我的这老腰粗，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需要三天两头地往他们厂子跑啊？”
　　张博源抿了一口茶，笑着道：“要说咱一趟一趟地跑，也真没有什么作用。人家小两口本来干得就挺好，咱来能起什么作用？还真没有什么作用，不过就是给鼓鼓劲儿、站站台，给他们送上点儿荣誉。这也只是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咱们国家，咱们七贤庄新村党委是支持他们的。这只是能增强他们继续做大做强的信心，充其量也只能说得上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物质上咱还真帮不了人家什么忙。”
　　听张博源非常谦虚，赵成岳转移了一下话题：“大有大的好处，大也有大的难处。在大多数人眼里，你史怀远史老哥这个种田大户也是个人物呀。难道你就从来没有什么难处？你还不是希望张书记常来坐坐？”
　　“赵书记，我可不是个什么人物哦。我就是单纯地希望张书记能经常来我这里坐坐。当然了，我现在有困难肯定找张书记，我感觉张书记是我认识的最大的能人，我的难处张书记都能给解决了。”
　　张博源摆了摆手：“史老哥，你太客气了，我就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
　　史怀远站起身，又给张博源、赵成岳各续了一杯水，诚恳地道：“张书记，您这太谦虚了！这帮忙难道还得直接塞钱啊？您对我的帮助我这辈子都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赵成岳接过茶，感谢道：“你史老哥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赵书记，我跟您见面少，跟张书记、跟俺村的史书记见面多。我是打心眼里佩服张书记。就张书记这面牌子，就张书记在前年疫情期间给展友栋两口子出的那主意，那得值多少钱啊？说那是千金不换的金点子都成！”
　　“老哥你又来了，在这件事上我真没有任何功劳。我只不过是跟人家两口子随便拉了拉呱，是人家小两口聪明，悟性好。其实，就是咱不提那茬，以赵雯欣总经理的聪明，人家慢慢地也能想到，这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您可不要把这功劳挂在我身上。”
　　赵成岳看看张博源，又看看史怀远：“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还有赵书记不知道的？张书记没跟你们说啊？”史怀远有点儿得意，“我和张书记可没打哑谜，好多人都知道啊，展友栋家的人自己都出来说。讲真话，展友栋两口子确实能干，尤其是他媳妇儿比他还能干，他家工作上的事儿一般都是他媳妇儿拍板。不过，我可听说他家以前主要是干外贸活的，主要是生产加工汽车座椅套。2020年开春，受疫情影响，他家的活也不能干了，可房租、工人的劳保还得继续照交，小两口也愁得难受呢。这时候，不是您张书记给他们出了个主意？我可听说他们现在外贸的活干着，国内的什么服订单也不老少。你们看看，张书记的这个点子值多少钱？”
　　赵成岳瞅了瞅两人，忍不住道：“这个齐岛市瑞特雅工贸有限公司我也去过几次了，他们的用工由一开始的20来人，发展到现在的100多人，对于扎根在农村的私企来说真的已经相当不错。只是，刚刚史场长说的点子是怎么回事呢？张书记，您可得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