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涟漪(八)
作品名称:破碎涟漪 作者:健叔 发布时间:2008-11-03 17:14:34 字数:5936
终于等到了副主编激发我们灵感的时候,我的学生时代的愿望似乎近在咫尺。可实现得远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首先我是晕车的,导致随行的同事同时一路上都忙着照顾我了。
好容易离开了车子,我好象已经丢了半条命。这时候一个小乞丐不知道从那里冒处来跪在我脚下抱着我的腿。身旁的同事一脚把他踢开了。他因疼痛轻叫了一声,像是畜生的叫唤一样,我的心里一紧。
一路走着,副主编一边念叨着要去拜访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他喋喋不休的念叨让我们很是惊讶他在连云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亲戚。原来所谓灵感,来源是在这儿。不知道副主编这一手算不算是治大国如烹小鲜。
我们是随一个旅行社来的,所以一切事宜都得听从人家的安排。我们的任务就是云里雾里的跟着别人的游玩路线聊以为趣。只要不被当成盲流抓起来就行。而在旅行社这样紧凑的时间安排中间,我们很怀疑副主编上哪儿抽时间去看他的一大堆“家眷”。
果然,本里预定中午开始的游玩计划由于副主编的突然失踪而被迫延期。
直至傍晚,他才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导游狠狠地埋怨了他一阵,这时的副主编还沉浸在刚刚与亲戚的家长里短当中,很是兴奋。但凡兴奋的人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说出一些本来不准备说的话。
副主编见导游一副正经的样子,说:“装什么呀,就那么一点地方。我就是天天这样走,你们天天这样等也还来得及的嘛!”
这句话显然说漏嘴了,导游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瞪的是副主编,一边的我们都为之一怔。
导游有点憋气的说:“那你就天天这么着吧!”
我打电话给肖岚,她的手机关机。我又打给夏羽,她说她也好几天没联系到肖岚了。
可能在旅行过程中导游的地位是空前的高的,副主编积极响应导游的话,后来的几天每天都失踪。而导游也不再等他,我们自己按照原路线进行。
可两天下来,我们的感觉就是麻木。甚至有了和副主编一起失踪的念头,说不定他的亲戚家还比我们每天去的地方有点意思。何况那些无聊的地方还是“扔钱”的地方。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每天要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当地的一些小水晶加工的作坊或是工厂。无奈平时对这些地方名胜了解太少,想要和导游对峙也说不出个名堂。
去这些小工厂也就算了,导游每到一处都要大肆怂恿我们买些什么东西。最后我们都做到了勒紧钱袋(因为那些工艺品的质量值得我们吝啬),还没有逛完就上了车等导游。导游再一脸不高兴地上车,和我们一起等待。说是等待其实就是和我们比耐力,因为他根本就不准备发车。到我们实在觉得这么坐在车上也没有什么意思时,终于有人想到下车再去那些小工厂看看或是买点什么时时,导游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当然看看是没有什么的,导游关心的是你会掏多少钱出来买东西。
很容易可以看的出,导游和这些工厂是有私下里的关系的。可是作为游客,只身在外,本来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要导游够狠,你就得被他想怎么鱼肉就什么鱼肉。等到你哑巴吃黄连地买下那些“工艺品”后,你依旧是导游的上帝,他又会拿出对上帝专用的微笑。可见上帝也不是好当的,不给人“祝福”的上帝是没有人顶礼膜拜的。
可恶的是我们近一个星期的旅游居然都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说明导游事先早就磨快了刀,准备连骨头也不剩下。这样的“屠夫”还真是敬业。而一直玩失踪的副主编也就理所当然的逃过了这几天的“劫难”。他第一天对导游说的那句“别装了……”也有点让我们清楚这次乱七八糟的旅行的主谋还有谁。
有些同事充分发扬“望梅止渴”精神,时不时的拿起高价买回来的“工艺品”端详一番,说几句自我安慰的话。譬如这东西做工还真是精细之类的。
这些破玩意儿也算是精细?恐怕丢进垃圾堆里,拾荒的见了也要大骂哪个缺德的尽往垃圾堆里扔些扎手的东西。而同事会有这样的评价也充分说明着几天的旅行让他有了点腹饥不求甘旨的感觉。就我们去的这几处地方生产出的东西,落到我们手的“垃圾”已经算是垃圾中的极品了。
我本来想来能看到海的,结果除了那些小工厂外面几条水质足以让一切生物望而却步的臭水沟外,我没有见到其他任何流水的渠道。
幸好这几天都忙和怎么让口袋里的钱流失得慢一点了,没有注意到我来的原有目的。
大概现在才明白原来现实琐事的忙碌会有可能使人忘记没有实现的理想。可是居然为了省下那些本来不需要花,本来也不许要这么费力地省的钱而忘记了来的目的,还是太可笑了。这就是说,我来旅游所做的事情就是省钱,或是花钱。而这里的钱都是花得不值的。这样想来,尤其觉得可笑。
回去时又看到那个小乞丐,可能他每天都要挨上不知多少脚,对那天我同事的一脚早已麻木。他又抱住了我的腿,同事又伸出了脚,我挡住了他,顺势丢给那个小乞丐一枚硬币。
同事疑惑地看着我说:“你疯了?一个小乞丐,你给他一块钱?”
我很不在意的说:“那又怎么样?”
他说:“你这么喜欢把钱扔到水里吗?”
我说:“那我们买的那些垃圾又算是什么呢?”
他不再说话了。我说的其实都是实话而已,我们买的那些所谓“工艺品”,搜空心思想它的用处大概就是容易划破手,借以促进创口贴的销量。而同事宁愿违心的说这东西做工怎么不错,也不愿意花几百分之一的钱来给一个乞丐。至少这一块钱花出去后不会有手指被划破的危险吧。
照这样的情况来看,我就算是真见到了海,也不会怎么样的兴奋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眼前的事是,我又因为晕车吐了个七荤八素,原来这次的旅游我还干了这么件大事。
在车上唯一清醒的一段时间我买了份报纸。头条是关于股市的,好象最近起伏得很厉害,有的绩优股发疯似的下跌,不知道肖岚“玩”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玩惨夏羽。
一回到家就听见宋终抱怨肖岚的消息不准确,害他亏了几万。我问他到底亏了多少,他说六万。
我说:“夏羽呢?”
他顿了一下说:“我也不清楚,大概也应该有几十万吧。这些有钱人赔得起,不过她好象要走了,就今天。”
我急忙去找夏羽,可她已经不在家了,据说是定了当天的车票,去哪儿没人知道。
我又赶往车站,拎着行李箱的夏羽已经准备上车了。我拦住她问她怎么了。
她说不想再在这儿了,想出去一阵子。
我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呀。”
她说:“我凭什么什么事情都告诉你,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拿什么值得我相信?”
我被她的愤怒惊住了,也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是不是肖岚她……”
她打断我说:“我不想背地里说她什么,总之我想离开这儿。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肖岚吧她比我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赔了多少?”
她没有回答,径直上了车。这回我没有拦她。一下子上车的人变得多起来,夏羽的箱子里掉出一个文件夹,我叫她她没能听见。
文件夹上写着肖岚的名字,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几张表格,叫什么****交易记录。表格里有夏羽的名字和帐户号码,以及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这时肖岚也急匆匆地赶到,见到我就问:“小羽呢?”
我指了指车上,肖岚要上车。我挡住她说:“小羽不想留下来,更不想见你。现在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她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已经被她手心的汗浸湿了。她喘了口气,看见我手里的文件夹,一把夺过去。
我冷笑着说:“原来你来不是想留住小羽,你是来拿这东西的。你可真够姐们,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你以前的口气。”
她没有接我的话,她说:“你知道小羽去哪儿了吗?”
我很随意地摇了摇头,直盯着被她抢去的那只文件夹。她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家去吧。我没有拒绝,跟她去了。”
到了她家,她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我说:“现在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了吧。”
她倒在沙发上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一个星期前我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接?”
她说:“我有急事。”
我说:“是吗,那小羽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立刻回答,下意识地看了以下那个文件夹。我补充上一句:“和这个文件夹有关吗?”
这回她点了点头说:“我一定要告诉你事情的整个过程你才会原谅我吗?”
我说:“那也不一定,你知道我和小羽的感情,我不会原谅你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的。”
她说:“好吧,我说。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她的表情太严肃了,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我这么逼她说出实情是不是正确的。
她继续说:“那几天我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小羽要离开是因为我推荐她买的股票一下子连续一个星期跌停板,小羽她亏了三百万。而这都是我在操作的,我是幕后的庄家,操盘手。那份交易记录就是证据。”
我说我不明白。
她解释说:“我一直说我在玩股票而非炒股就是说我是操纵并利用股票的疯狂上涨来吸引股民进入,再迅速下调股价,使没人再敢买进,前期进入的股民手中的股票无法抛售。我们就从中赚取赢利。整个操作过程是必须保密的,所以我隔绝了自己和外界的联系,连夏羽也没有找到我。最后没有及时抛掉股票,以至于亏了三百万。”
我顿时觉得肖岚好可怕,她看见我看她的眼神。说:“我必须眼睁睁的看着小羽亏三百万,不然万一我透露消息给她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亏的将是几个亿。我负不起那个责任呀!还有,我只慢了一步。”
她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有已经干了的汗渍。我很肯定那就是在车站肖岚手中的那张纸条。我接过来,这是一张三百一十万的支票。
她说:“我准备把这给小羽的,我本不想骗她。但是我不能冒险,只能事后再赔偿她。可是她走得太快了。”
原来我在车站挡了肖岚一下竟然造成了这种结果。小羽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到底谁错了,是我还是肖岚?我真的有点糊涂了。
那个文件夹还静静躺在桌子上,我说:“不用说你的这一切做法违法的是吧,只要凭这个文件夹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她很是吃了一惊,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你会帮我保密的,不是吗?”
很出乎意料的,我狠狠摇了摇头。她的脸色几乎全变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摇头。她说:“为什么,你不会说出去的。你到底要什么,要钱吗?你说,要多少?”
显然她是被吓坏了,我脱口而出:“六万。”
这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说出来后我自己也很吃惊。我是在和肖岚讲条件吗?好象我们是在进行极其龌龊的交易,我先在因为她的解释原谅她或是因为夏羽的离开继续怨恨她好象都是合乎情理的。但我是在干嘛?我发现我是越来越不了解我自己了。
肖岚填了一张五万元的支票给我说:“还有一万明天给你现金。”
在她稍带仇恨的眼光下我很轻松同时也很麻木地接过支票。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总想不起来从什么地方说起了。肖岚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请出去吧,我想休息。”
我努力想着要说什么,可始终想不起来。最后说了句:“明天我来拿钱。”
我不知道肖岚听了之后是什么感受什么表情,但我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再见到宋终时,我把六万块钱给了他。他很兴奋的样子,但很显然他对肖岚还这钱很疑惑。他说:“肖岚怎么会还钱给我,她好象并不是欠我钱的人呀?”
他的口气极其狡黠,我没有理他。肖岚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但是宋终的多疑还是让我很担心他会看出什么来。
每天路过股票交易市场时还是能看到拥挤的股民买进卖出忙得热火朝天,好象很有劲似的。事实上他们也知道幕后可能有黑庄的操纵,可他们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在最高的价位上抛出。真是可笑。
明明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还要争着去当这些最终肯定被吃的子。甚至在一次次的被吃后还抱着一线尝试做幸运棋子的幻想。可能他们早已习惯了在无尽的幻想中失败,也习惯了在一次次的失败过后再陷入幻想。人是一进入棋局就会失去理智的,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少部分中的大部分又是棋局的主人。
没有过几天肖岚似乎消除了对我的不满。当然,她是不知道我那六万块钱的去向的。她完全是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向她敲诈,只要是人。而我要六万已经算很没有野心的了。事实上我要是让她知道那六万是用来还给了在上次事件中亏了的宋终的话,说不定肖岚还会说我傻,那钱应该留着自己花。
与此同时单位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原来有名无实的主编终于下台了,这是在我们意料之中的。可是也有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那便是接替他位子的不是位高权重的副主编,而是一个新人。他居然是解冰染,再看见他,我不得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或许是原来我对解冰染的照顾,他一上台我就被调进了他的办公室,地位斗升。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阳光,当然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争着做的一副新人模样了。看着他我真的觉得很高兴,至少我把他当成了朋友,而在我众多的朋友当中,可能只有他没有给人变了的感觉,尽管一开始也看不出他和景庶风,物啸云,萧陨有什么不一样。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姐,他叫得很轻松,我听着却不怎么自然。看来我也变了不少。
下班后他说要送我回家,我说:“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的。”他问是谁,我说是宋终。
他愣了一下,或许是以前他太多受宋终的欺负了。一听见他的名字就有点不舒服。
他说:“那以后吧,我下班后的时间很空。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我说好。
这时宋终来了,解冰染冲着他笑了笑,便钻进那辆标致206CC。
看着两旁穿梭而过的汽车,宋终说,小静:“我们什么时候能买辆车呢?”
我说:“你搞清楚,什么我们。”
他说:“刚才那个人是不是解冰染?现在这个世界真让人猜不透,我玩他的时候好象就是昨天。”
我说:“他现在可是我的上司。”
他说:“我们结婚吧!”
我说:“你疯啦?”
他很勉强地笑了一声说:“开玩笑的。明天我可能有事,如果到了下班时间我没来,你自己回去吧。”
翌日,工作很轻松。大约离下班时间还有一小时,解冰染便说可以下班了。在副主编不满的目光之下,我们办公室的成员收工了。有时候我真感慨这些年轻人做事真是不拘一格,但这对于我们这些下属来说无疑是比较幸运的。
解冰染对我说:“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
我说好。
他说:“你还和终哥在一起?”
我说:“你还这样称呼他?听起来好别扭,你现在不是他的下属了。”
他程式化地一笑说:“习惯了,说实话,现在真是没有以前轻松。没有他给我下命令,你也不像以前那样和我说话了。”
我说:“大概,我们之间有代沟了吧!”
他笑得更开心了。说:“搞错了吧!你是想说你已经老了,还是说你比我成熟啊?其实我们还是蛮有共同语言的嘛……其实……宋终……”
我说:“他向我求婚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但气氛是越来越不对劲了。他的那一点本来就是装出来的笑也在我这句话说出后立即消失,怎么装也装不出来了。
他说:“你……答应了?”
我很犹豫地点了头。
他故作轻松的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家吧!”
他打开车上的软篷,浑身颤抖,好象很冷的样子。在车上的二十分钟,我们没有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