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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洛桑

作品名称:漂灵启示录      作者:肖君子      发布时间:2025-01-06 10:06:20      字数:6512

  正午云开,草原上阳光大盛,金灿灿地浮散开来,将草地的绿和天空的蓝映衬得鲜艳无比,色彩浓烈到了刺目的程度。
  白皓修刚出桦林便灵力耗尽,控制不住气流,折翼般从空中跌落,胸口剧痛,倒地后再度呕血,发现这伤远比想象的要严重。
  不知过了多一会儿,那异域少女也出来了,见他胸前挂着一大片血痕,濒死般躺在地上喘息,赶紧上前来看。
  “你,你没事吧?”那少女惊慌失措地问。
  可惜,白皓修一个字也听不懂,也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视野有一半都是黑色,另一半泛起毛边,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处简直要扑灭他的意识。他尚存那么一点自救的本能,拉开衣襟,低头看一眼。
  那少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整个胸腹布满淤血,连成一片了!紫得发黑,五脏六腑不知还有几片完整。
  白皓修感到天旋地转,脑袋一仰倒了回去,吸入肺里的空气不够用了,最后一份力气也耗得干干净净,眼皮耷拉下来,意识逐渐涣散。
  少女趁他晕过去之前赶紧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我送你去找大夫?”
  白皓修闭眼挺尸,没点反应。
  少女百般无奈,不知如何是好。因为白皓修虽说救了她一命,但毕竟来历不明,而且,他穿了一身马贼的衣服!
  戈壁滩上的马贼是草原公敌,这是常识,这少女自己也是个落难求助的,贸然带着白皓修去敲草原部落的门,保不齐会把所有人都往火坑里带。
  她急得想哭,正是劫后余生多愁善感的状态,犹豫不决的目光落在白皓修脸上,只觉得这少年英雄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心中顿生怜惜,又想起自己身子都被他看光了,双颊一红……
  所以,关键还是看脸。
  ——白皓修到底有个雪族血统,想长残,有点难度。
  少女深吸几口气,渐渐定了神,目光投向草原,不知用了什么口技,发出一串鸟鸣般的呼唤。须臾,一匹红马竟然十分热情地跑来了,而且还是一匹裸马!鞍辔皆不见,马鬃马尾也都没有修剪过的痕迹,彻头彻尾的是草原上随便召来的野物!
  少女下了巨大的决心,凑到白皓修耳边低声说道:“事急从权,冒犯了。”
  她褪下自己的白袍,剩里面一件单薄的束袖红裙,然后抽出一根手指大小的刀片,划破白皓修外面的皮夹,将它除下,然后拿自己的白袍把人罩住。
  少女费力扛起白皓修送上马背,强作镇定地说:“我叫洛桑,我找人救你!”
  白皓修早就昏过去了。
  洛桑上马坐稳,突然发现远处有两道人影,飞快地钻入桦林中去。
  她一愣,下意识地延伸感知,发现那两人进了林子之后快速深入,难道去的是往神庙的方向?
  那个距离很远,哪怕白皓修清醒着都无从察觉,然而洛桑的感知力比一般人更敏锐。因此反过来说,那两个人也发现不了他们。她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天上的成群的飞鸟中竟有一只脱离了大部队,啁啾一声,转向神庙而去。
  ——视觉共享。
  洛桑的瞳孔缩成一个点,以那飞鸟为双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没入树林。很快,她看到那两个不速之客了,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身普通牧民的打扮,但行动迅捷如风,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朝着鲛人去的!他们一面跑一面交流,看上去非常激动。
  洛桑没有共享听力,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慌乱间不敢多想,撤了附在飞鸟身上的视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如果白皓修这时醒着,定会吃惊,以为这丫头有鬼,明明有异能,被鲛人抓住的时候却毫无还手之力?
  但实际上,操兽师就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存在,他们的觉醒是意外而低贱的。并且在这片土地上,民间女子修习异能是不被支持的。
  洛桑纵马奔出,越过一条浅河,从草原绕到那山坡南侧,拐了一个大弯之后,部落的大门遥遥在望。这正是白皓修之前考察过的那个部落,唤作三蠡,是草原七部中最为繁盛,也是距离最近的一个。
  率先映入洛桑眼帘的是两座高耸的望楼,楼上的哨兵望见来人,立刻吹响鸣笛,示意来者止步。
  洛桑勒马掏出一枚铁质令牌,高声说道:“姬束城顾氏商队,过千岩泊遭马贼劫掠,请帮帮我们!”
  哨兵眯眼确认了那令牌,又见她怀里抱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转眼就想到了前因后果。这种事年年都有,实在是不稀奇了,于是吹响号角,示意放行。
  沉重的木门被铰链拉起,三个手持长鞭,腰挎弯刀的汉子围了上来。打头的那个开口问道:“姑娘,生面孔啊,商队就你们两人逃出来吗?”
  洛桑不喜欢撒谎,又怕被问起白皓修的来历,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蛮族汉子愣了:“额……”
  原来洛桑正是在商队与马贼冲突时被鲛人劫走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随师父西行就遭此大祸,十六岁的孤女哭出了一副天崩地裂的架势。
  那几个草原汉子神情紧绷,再不敢多问了,将洛桑引入,又看了一眼白皓修,觉得这小白脸是那姑娘的情郎,遂将二人带到一间毡房,再找来大夫救人。
  不一会儿,洛桑身上披了一条毯子,被一个年长的部落女子搂着安慰,只见那草原大夫和两个男的看了白皓修的伤势,连连咂舌,感慨千岩泊的战斗之惨烈。
  洛桑整个心都悬在半空,生怕这里的人看出端倪,便站出去颤颤巍巍地问:“大夫,他怎么样?还有救吗?”
  大夫说:“姑娘放心,这小兄弟的气息还算平稳,应该是圣祷武士吧?呵呵,看样子福泽深厚,性命没大碍的。”
  洛桑心想圣祷武士?这误会可要大了……
  大夫也是中原人,施针逼出白皓修体内淤血,又灌了活血化瘀的药汤,一通倒腾。洛桑全程不错眼珠地盯着,等治疗结束,她“失魂落魄”地把闲杂人等挤开,走到软塌前去看白皓修,浑身上下都写着:我要崩溃了,让我歇会儿再说。
  草原人生性淳朴,并不多疑,于是也没人追着她问。等到闲杂人等全部出去之后,洛桑一屁股坐到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一日过得惊心动魄,总算得以喘息,身边又只有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洛桑心里好生难过,趴在白皓修床边低低地哭,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深夜里,洛桑迷迷糊糊醒觉,听到床榻上的白皓修在咳嗽,枕边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啊。”洛桑吓坏,一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白皓修的眼睛半睁不睁,瞳孔没法聚焦,捕捉到灯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洛桑慌忙道:“你,我,我去叫人!”
  然后转身便走。
  白皓修一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
  洛桑蓦地不敢动,回头只见白皓修又咳一阵,昏昏沉沉,含混不清地喊道:“娘……你去哪里?”
  洛桑眼眶一红,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白皓修的头发全被汗濡湿,脸上糊的也说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洛桑回身坐到塌前,用袖子帮他擦尽。他伤到了心肺,话也说不连续:“你躲,躲到我,咳,躲到我身后去……”
  洛桑把那只抓在自己腰上的手摘了下来,想放开,复又抓住,握在手心,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这里很安全,你不会有事的。”
  白皓修听不懂,但似乎安定了些,重重地喘了口气,闭上眼,眼角两行热泪钻进发间,仿佛温暖的小蛇。他眉头紧蹙,又嘟哝几句,这次倒含混不清了。
  洛桑守在榻前照顾着,指头落在他眉心,轻轻将眉间的那个“川”字碾平,想了想,唱起了一首民谣,舒缓而温柔。
  那是年幼时母亲小扇轻摇,哄她入睡时哼的曲子,她长大了记不清歌词,就自己填了,时常在难过时唱给自己——
  银色小船弯弯,悬在那蓝蓝的天上;
  你的心事款款,停在我幽幽的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怎能不孤独,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我的行囊孤孤单单;
  惆怅迷惘啊,像离人放逐边界;
  昼夜也乱啊,生命里失去春天;
  恋人挥霍着眼泪,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
  你不敢想明天;
  我不肯说再见。
  ……
  白皓修的眼前是黑夜,是刀光剑影的帷幕后,一个个温暖的人影向他挥手告别,每个人都在笑,好像诉说着释然、平安,和宽恕。
  他们向着各自的终点走去。
  而他这边是一片肮脏的血泊,握刀的手沾染鲜血一片滑腻,几番要将刀刃脱手,却始终放不下去。
  这时有一阵风,送来柔柔浅浅的歌声,和雨后草木的香气。噩梦缠绵不断,歌声也萦绕不绝,和风一般吹进心里,吹了一夜,直到浓浓的血腥味最终散去。他眼前的影子全都消失了,手中刀刃也消失,只剩平稳的黑暗,安然入眠。
  白皓修不知道洛桑的手还一直攥在自己手心,后者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一整夜,嗓子唱到沙哑,眼冒金星,不曾离开。
  
  两日后,黄昏。
  白皓修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慢慢适应光线,看见毡房那粗糙的姜黄色棚顶,四处挂着牛头鬼面以及动物的皮革,一股草原部落特有的腥膻味环绕鼻腔,还有刺鼻的药味儿。
  他浸泡在难以言喻的疲惫里,动动脑子都觉得累。这时洛桑那水嫩的脸闯入视线,直直地盯着他,眼中透出惊喜,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白皓修一时茫然。
  “公子,你睡了三天了。”洛桑关切地问,“身上还疼吗?”
  白皓修还是只能听见鸟语,但迷迷糊糊的,也知道是这姑娘一直在照顾自己,于是尝试出声,发自内心地说了声:“谢谢……”
  岂料,洛桑眼中惊喜变成了惊骇。
  ——她居然听懂了!
  “谢谢?”洛桑用蹩脚的口音重复了一遍。
  白皓修顿时呆住。
  紧接着洛桑眨了眨眼,试探性地冒了一句:“你好!”
  “……”白皓修震惊。
  这就好比见到一道闪电劈开乌云,豁然重见天日了,数月来的混乱被这句“你好”一扫而空,仿佛海外漂泊的人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找到陆地,兴奋得战栗起来。
  白皓修抓住这跟救命稻草,撑起身,又问了一遍:“这里是哪儿?你叫什么?”
  “……”
  可惜了,洛桑虽然是大城市来的女孩,但她会的静灵界语只有“你好”和“谢谢”。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就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想透过对方的瞳孔看到脑子里。
  末了,洛桑无法回应,有些沮丧地,尴尬地笑了笑。
  白皓修没法逼问,四下张望,风之耳放出去一扫,带回潮水般嘈杂的人声,猜测自己是被带进了某个部落,很可能是之前观察过的那一个。这下他终于知道自己没被世界抛弃了,亦或者说,甩开了鲛人,洛桑又让他重新与世界联系起来。
  白皓修强行振作精神,召风卷了榻下一张绢布过来,打算用画的。
  洛桑如今知道白皓修是静灵界人,便自然而然地想到灵武者,不管怎么说,灵武者的形象还算正面,心下到底宽慰了些。
  白皓修四下里没找到能写字的工具,拇指便在食指指腹上一弹,拉开伤口,逼出血珠。洛桑见状,呼吸一颤,下意识握住他手。不能说她不矜持,毕竟照顾了白皓修三天两夜,习惯了。
  少女的手掌绵软滑腻,吐气如兰,气氛顿时暧昧。不过这回白皓修可是清醒的,洛桑率先感到尴尬,退了开去,可无论她怎么镇定,脸色都红到了耳朵根子。
  白皓修隐隐约约感觉那触感很熟悉,但这时候谁都无心风月,抬起头来用手比划——找支笔来?
  洛桑低头跑出去了。
  须臾她回来,不仅带了纸笔,还拿了些水和食物。白皓修心生感激,更燃起股绝处逢生的希望。于是不忙着跟洛桑交流,先吃了点东西,把自己收拾利索,检查伤势。
  洛桑一边照顾他,一边也平复了心情。两个落难的人在沉默中不约而同地建立起一种微妙的信任,这让双方都觉得安心。之后他俩都扯了一张绢布,各画各的。
  白皓修画的是一张北陆的疆域图,先是把静灵界的轮廓描出来,剩下的国家版图一半靠记忆,一半靠猜,画了个大概。
  他招呼洛桑来看,对方不明所以地盯着那画。
  白皓修如今到了这般田地,再也没法保留了,笔尖戳了戳静灵界,然后指着自己。
  洛桑眨眨眼,点头,表示明白。
  白皓修又指了指她,然后笔尖悬在整片地图上绕了一圈,未曾落下,留给她一个写满了疑惑的眼神。
  “……”
  洛桑傻了。
  ——这人连自己在哪个国家都不知道?
  她接过笔,往版图西侧最大的那个国家中心一戳。
  圣炎王朝。
  “……”
  白皓修攥着绢布的指头紧了紧,尽全力管住表情。
  他的震惊是真实的,洛桑能感觉到,于是更觉得古怪了——这位恩公画得出地图,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会说半句圣炎语,那他到底……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啊?
  “不会是……失忆了吧?”洛桑悚然,喃喃自语。
  白皓修没能回答。
  但不管原因如何,洛桑只用片刻就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于目前的状况,白皓修其实比她还懵。
  于是她扯过绢布,在软塌边坐下,细心地在圣炎的版图中填上了邦境线,标出王都和东西南北五大藩国的所在。然后在王都的位置画了一个圣杯和星星,表示这里是都城,再在王都东南画了一个小圈,标注“姬束城”,然后指了指自己。
  白皓修虽然看不懂那些字,但也认真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洛桑自“姬束城”出发,拉出一条蜿蜒的横线,一路向西,抵至一片盆地,盆地自东向西依次划分为:无涯海、千岩泊、西木草原。然后她在草原西侧纵向勾了一道起伏的山脉,标注为“斛云山”,即为圣炎西部藩国乌昆国的国境线。最后在斛云山脉北段圈出一点,指指地面,标注“三蠡部”。
  白皓修费尽周折,总算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他一脸错愕地盯着那条横跨大半个圣炎王朝的西行之路,发现王都再往东老远才能抵达玉奇国,过了玉奇才是柳州!
  空间折叠,术如其名。
  圣炎的版图很奇怪,用白皓修的话来说,像一个边缘嶙峋的大碗。碗口斜开向西北,即版图有两个明显的端点,一角往北延伸抵暗海,一角往西通向北陆的西域边陲之地,也就是此处。他们所在的西木草原挨着乌昆国,而乌昆国同样临海,再往西就是真正未知的神秘西域了!
  白皓修震撼不已,只觉得这场透过黑腔的穿越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居然就被甩到了天涯海角。
  洛桑见他一脸幻灭,只能判断这人是真失忆……或者被什么人卖掉了?她等白皓修消化一会儿,才拿出自己之前画的东西,递给他看。
  那是副连环画,洛桑的艺术天赋显然比白皓修高很多,简单几笔勾勒出几个小人,场景和事件一目了然。
  她画的是斛云山外一片桦林,两个人一坐一躺,旁边还有一匹马。
  白皓修知道这画的是自己晕过去那会儿发生的事,只见画中他二人的南面,冒出两个涂成黑色的人影,径自钻进树林,行进箭头指向林子里另一个躺着的人。
  白皓修抬起头来,用眼神跟洛桑确定这件事,然后不管她听不听得懂,直接问:“这两人什么来头?”
  洛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笔尖落在代表他们二人的小人上,画了个箭头指向三蠡,然后就和那两个不速之客分开了。
  莫名的危机感让白皓修脊背发麻,鲛人对他伸出的那只手还历历在目,简直要刺瞎他的双眼,直接捣入头颅中去。
  他心里冒出一份难以琢磨的悔意,但如今自身难保,只能不去想了。
  接下来洛桑又画了几幅连环画,配合眼神、手语,无比艰难地给白皓修传达了几件要紧事。
  首先是表达她商队在千岩泊遇袭,与同伴失散了,然后又在千岩泊深处标一群人出来,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凶恶表情,表示这里有一股邪恶势力。接下来洛桑指指自己,露出一个回味无穷的眼神,翻译出来可以看做——听我编。
  白皓修真为这姑娘捏一把汗。
  原来,洛桑打算,或者已经告诉了三蠡的人,她的恩公是静灵界人,不幸和同伴失散,从贼窝死里逃生时,脑袋被马贼敲坏,失忆了,半截左腿也光荣地留在了戈壁滩上。他不会说圣炎语,离开贼窟之后向西逃亡,恰好遇到顾氏商队被劫,凭着满腔正义出手相救,最后只把洛桑抢了出来,自己也受了重伤,这才被她带到三蠡避难。
  白皓修一头黑线,哭笑不得。这个画蛇添足,破绽百出的故事,讲得洛桑满头大汗,无比认真。所以她也就是个刚出世的小姑娘,并不老练,编不出更靠谱的版本了。
  接着,洛桑再三确认白皓修看懂自己所编的故事了,伸手往下一按,表示“等着”,然后走出毡房去。
  白皓修心想难道还没编完,要去拿道具吗?他心中百味杂陈,在床上躺着,待情绪消化过后,又只剩下怔忪,空落落的。因为自己,并不值得洛桑这样帮他,尤其是在她亲眼目睹了鲛人的异状之后。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白皓修忍不住朝那少女的背影多望了几眼,知道洛桑所做的都是为了隐瞒他的来路不明,这种单纯的善意,让他想起村长夫妻,想起苗俊彦、阚明瑞、玫敏心……甚至森夫人。可惜……他们似乎都不是很强,而自己的命太硬了。
  风之耳缀着洛桑穿过十几座毡房,听她七拐八绕地找到什么人,像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两人一番交谈,那老者便跟着洛桑向这边走来。
  不多时,一个干瘪的小老头跟着洛桑进了毡房,弯腰驼背,满脸堆笑。那是一种长期居于人下才能被逼出来的表情和习惯,这老者在三蠡的地位绝不会高,有可能就是个奴隶。
  白皓修坐起身,送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老头用笑容打过招呼,竟用一口流利的静灵界语说道:“公子日安,身子可好些了?小老叫做丁宝山,说得几句东方话,特来充当您二位的翻译官。”
  洛桑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白皓修怔在那儿,彻底说不出话了,胸中肆虐的疼痛都变成暖流满溢出来。原来洛桑早就知道这里有翻译,却宁愿千辛万苦地比划让他有所准备,也不敢冒一丝风险,让第三个人看出他的古怪之处。
  ——难道她心里就没有怀疑吗?
  当然有,这姑娘几天没合眼,早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可她把全部疑惑都自己吞下去了。因为是她把白皓修带到这个陌生部落里来的,她有责任保证他安全无虞地走出去。
  白皓修的右手在被单下微微抽紧,揪住了毛毡。只感觉久旱逢甘霖,润物无声,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只有时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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