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密战前辈的渊源（上）

　　战智湛忽然有了一种预感：鹿城石化公司双苯厂苯胺装置硝化单元爆炸事件复查这项任务，循规蹈矩的按正常程序去做，结果恐怕和联合调查组的结论不会有什么区别。这项任务必须得另辟蹊径，就像《道德经》中“治大国，若烹小鲜”的这句名言说的那样，要掌握火候，油、盐、酱、醋等调料放得要恰到好处。这话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可就难了。这个火候得靠厨师来掌握，这就要求厨师得有丰富的理论基础，以及日积月累的实际操作经验，这个厨师要是缺乏天赋，还是不能成为名厨。可是，若想揭露爆炸事件的真相，油、盐、酱、醋等调料又是什么？战智湛皱了皱眉头，又想起了李天勤。他发现了什么，才引起怀疑的呢？
　　战智湛不由得又埋怨起“老头子”过于专制、听不得不同意见来了：“老头子”要是同意把李天勤调给自己当副主任或是参谋长，复查爆炸事件这起案子得省了几千、几百亿个脑细胞呀！战智湛心念一动，立刻给女中尉拨了一个电话：“小同志，有《车马炮计划》和《反恐2006计划》这两个计划吗？俺需要查一下！‘车马炮’是中国象棋中的‘车马炮’！”
　　“请首长稍候！”电话中女中尉的声音伴随着电脑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十分动听。也就一分钟左右，女中尉说道：“报告首长！十分抱歉，您说的这两个计划九局没有存档！”
　　女中尉的话让战智湛略感失望。看不到《车马炮计划》和《反恐2006计划》这两个密级极高的计划内容，就不会了解李天勤是怎么想的，被人家扒掉军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除非，“老头子”回心转意，撤销对李天勤的处分，把李天勤派给自己当副主任或者是参谋长。这两个计划如果真的和爆炸事件一案有关，“老头子”就会提高自己的涉密密级，了解计划。
　　唉，人活得都很累，李天勤回地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一个人经历的事情越多，越喜欢简单生活。变小的圈子，少了勾心斗角，也没有了趋炎附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真正的自己，自律的生活，独处的时光，那是最让人舒心。战智湛想到这里，又有点羡慕李天勤了。
　　让战智湛喜出望外的是，当他晚上去“老头子”家吃饭时，“老头子”非正式通知他：考虑到隐蔽战线斗争的特殊性，以及鹿城石化公司双苯厂苯胺装置硝化单元爆炸事件正本清源的重要性，经CMC领导同意，取消李天勤退出现役的决定，同意李天勤转任BLS第一副主任。战智湛返回埠头后，用不了几天，李天勤就会走马上任。李天勤转任BLS第一副主任还有一个问题：他因祸得福，“老头子”为他请求的晋升为大校正师职的报告也批准了。李天勤晋升的批复是干部局讨论，CMC批准的，是严肃的。没有特殊原因，不可能撤回。李天勤只能委屈一下，以大校正师职的级别，去给战智湛这个大校副师职的主任当副主任去了。
　　想起了李天勤，战智湛很难免不想起他第一参加保卫国家安全的战斗“捍卫长城”行动。战智湛自己都有点奇怪，为什么一阵心血来潮，认为“捍卫长城”行动与鹿城石化公司双苯厂苯胺装置硝化单元爆炸事件有关呢？难道是因为李天勤吗？还是冥冥之中自有神明开启了他睿智的大脑？战智湛这时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李天勤了。不只是强烈的怀旧，还涉及到李天勤和复查鹿城石化公司双苯厂苯胺装置硝化单元爆炸事件有着千丝万缕、若有若无的联系。
　　李天勤目前所处的位置很尴尬，也很特殊，战智湛又肩负着特殊使命，“老头子”不可能同意战智湛去见李天勤。战智湛绝不是一个傻瓜，他虽然满脑子的疑问无处索解，却不敢自讨没趣儿的请求“老头子”批准他去见李天勤。他只能寄希望于《捍卫长城》档案了。
　　战智湛迫不及待的打开《捍卫长城》计划编号为“A”的文件盒，他的眼睛一扫，最上面的索引中的“苑少卿”三个字立刻映入他的眼帘。战智湛不由得愣了愣，他当年执行的“捍卫长城”计划，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诛杀国际间谍、加藤会社社长加藤秀乡。战智湛所杀的原田一男就是加藤会社培训课课长。苑少卿和《捍卫长城》计划有什么关系呢？不会是重名吧！战智湛随即就否定了自己。“苑”这个姓氏本来就很稀少，重名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苑少卿”这个名字战智湛还是多年前从家乡的宝叔嘴里听说的，他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宝叔是满怀着感恩说起“苑少卿”这个人来的。那时候战智湛还没有出生，是他娘还怀着他的“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有一天，日头爷刚偏西，战家夼村子里头突然来了一辆老毛子的嘎斯GAZ69吉普车，说是烟台的公安局局长亲自陪着中央联络部的一位什么局长来了。战家夼自打解放以后，十多年没来过这么大的官儿了，全村一下子沸腾了。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以及大姑娘小媳妇们也不叼着旱烟袋站疃头了，纷纷围上来瞧来的大干部。
　　那个时候，宝叔刚当上生产队的队长，他领着中央来的大官儿直接来到了战智湛的家。战智湛的爹战大鹏一瞅，哈哈，啥也别说了，原来是老熟人！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是战大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正是当年挨了他一枪的烟台小鬼子宪兵队队长冢本敬壱郎大佐的翻译官苑少卿。二人对视片刻，苑少卿赶上前来，眼睛中闪着泪花，一把握住战大鹏的手，连称“战队长”，说什么也不撒开。战大鹏是抗战时期胶东特委“胶东十八飞骑”武工队的队长，战家夼的老少爷们儿一点也不稀奇，可中央来的首长见到战大鹏居然会流泪？
　　此情此景，也让烟台的公安局局长十分激动，当他见战大鹏瞅着司机把十袋子白面和两麻袋小米从车上扛到屋子里头直发愣时，急忙一五一十的把苑少卿的身份讲给战大鹏听。
　　那位公安局长介绍，苑少卿这次是到烟台来开会，偶然听说了战大鹏，这才自掏腰包，拜托烟台的公安局局长帮忙买了十袋子白面和两麻袋小米，来战智湛家看望战大鹏。“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战家夼大多数人家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一粒粮食，能有烀地瓜或者是烀地蛋子吃就是富裕人家了。过年吃顿饺子、煮顿面汤还是棒子面儿的。想吃白面？那是在梦中。
　　战大鹏向来穷大方，把苑少卿带来的面和小米，就留下了半袋子面和半麻袋小米，剩下的让战智湛办事公正的宝叔主持，都分给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能够分到每户甚至每个人名下的粮食并不多，却整得战家夼满村子里就像过年似的，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无不欢天喜地。谁与幽人暖直身，筠笼冲雪送乌薪。烦君笑领婆欢喜，探借新年五日春。苑少卿此举功德无量！为了表示感激苑少卿赠粮之德，战大鹏特意把家族中辈分最尊贵的老爷爷请来相陪。
　　为了证实档案中的“苑少卿”是不是宝叔说的苑少卿，战智湛抽出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据档案资料记载，苑少卿原籍埠头，生长在一个富庶之家，祖辈几代经商。苑少卿少年时赴扈渎复旦大学求学，结识了他的原配夫人于淑媛，二人随即陷入热恋之中。受当时家中不差钱青年男女中留学风的影响，苑少卿也难免“至东瀛兮，乃以汉魂而吸欧粹。”“一半是异域，一半是古昔。”苑少卿随一群热血青年于异域“振大汉之天声”，远赴东瀛求学。
　　学成归来，苑少卿依约回到扈渎与于淑媛成婚，并育有一个儿子苑世伦。他不知道，于淑媛此时已经在中统的前身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举办的“电讯班”毕业，并成功打进敌特组织。同时，于淑媛正式成为我党“中央特科”情报组名动天下的著名战将陈庶康麾下的一员。
　　在于淑媛的影响下，苑少卿也秘密加入了党组织，成为隐蔽战线的一名光荣战士。辛未年壬辰月，“中央特科”行动组组长顾顺章被捕叛变，于淑媛所在的情报小组侥幸没有暴露。可是不到一年，于淑媛所在的情报小组还是没能逃过敌特的魔爪。巧合的是，恰逢辛未年辛丑月“一·二八事变”爆发，小鬼子的海军陆战队进攻扈渎闸北，苑少卿开办的无线电修理行遭受战火的蹂躏，被小鬼子的炸弹炸成一片瓦砾。苑少卿妻离子散，失去了温暖的家。
　　于淑媛找不到苑少卿，认为丈夫已经陨于小鬼子炮火。无奈之下，她只能擦干眼泪，在上级组织的关怀下，带着年幼的儿子苑世伦趁着混乱撤往中央苏区。于淑媛到达中央苏区后，改名于慕卿，以示对苑少卿的怀念。于慕卿随后参加了举世瞩目的“二万五千里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