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作家张丽英受审

　　出乎张丽英的意料，郑所长和周小虫没有先对她进行审讯，而是从头到尾给她念完了柳云龙写的那个长长的微信。
　　柳云龙在微信中是这样写的：“当我从你给我的女儿柳絮买的三件高科技产品中发现十一个潮湿的粮虫一扫光小纸袋子后，特意找出你的著作《房子》，书中退休女化学教师刘凯丽杀死跟自己闹离婚的丈夫黄贤友，就是用受潮的粮虫一扫光杀害的。所以，我可以肯定你也是用这种法子杀死我女儿柳絮的。你和女儿是我今生最爱的两个女人，女儿死了，我爱的女人只剩下你一个。我们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我不愿意就这样稀里糊涂恢复我们四十年的夫妻关系，这样太对不起我的女儿，也助长了你的错误。我希望你主动向公安局自首，得到宽大以后，我们再明明白白的生活在一起。我爱你，在彩云之南等着你出狱那一天。”
　　柳云龙的微信把张丽英害死杨柳絮的事情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公安局认定犯罪嫌疑人的罪行，是证据而不是口供。张丽英知道即使自己一言不发，也不妨碍公安局定罪。如果公安局去云南找柳云龙拿回那三件高科技产品和她放进里边的十一个小袋子，她相信他们肯定有办法在十一只粮虫一扫光的小袋子上提取到自己的指纹，到那时候自己再交代就被动了。所以张丽英采取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毫无保留。至于用同样的方法杀害姐姐张丽萍的事，没有再重复审讯，因为有张丽英签名的完整的笔录，还有视频和录音。
　　捎带着，周小虫又提起张丽英的丈夫柳云龙死亡事，问张丽英:“根据那天清晨垃圾分类点儿的录像，那天你丈夫柳云龙死后，你曾经来垃圾分类点儿倒过垃圾。当时你们小区老两口菜店的老太太正在垃圾桶里捡垃圾，见你的垃圾袋子里有几个饮料瓶子，便伸手接过你的袋子，从中拿出饮料瓶子和易拉罐，把里边装的四只粮虫一扫光小袋子用塑料袋包裹严实装进自己的兜里，结果当天夜里老两口就中毒死亡。我们向老两口的家人以及他们买粮食的诸葛粮店老板调查过，老两口所需的粮食都是他女婿来买，他女婿从未买过粮虫一扫光。可是我们在勘察现场时，却意外发现放粮食的床底下，有四个潮湿的粮虫一扫光小纸袋儿，而且上面有你的指纹。请问，你怎么解释？”
　　有句俗语“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张丽英知道，自己已经交待了两条人命，死刑是无疑的了。何必还要硬撑受着这种没有人的尊严，更谈不上作家尊严的的被审讯的罪呢？索性都交待清楚，早死早托生吧！张丽英很痛快地交待了自己杀害丈夫柳云龙的罪行：“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杀了三个人，算得上罪大恶极了。请求你们公安机关尽快枪毙我吧！”
　　两个月的时间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三个人，让副所长郑春光和周小虫感到特别吃惊，害怕张丽英在派出所自杀或者逃跑，郑春光赶紧向刘所长汇报，请示立即把张丽英送到看守所，以后的事交由分局刑警队办理。刘天亮马上就要退休了，当然也不愿意自己任内出事，立刻向分局管刑侦的刘天亮副局长打电话请示，分局长很痛快，跟他说不用派出所送犯罪嫌疑人了，刑警队立刻派人接管。
　　好在张丽英对三起杀人案都交待了，有笔录，有录音。只是杨柳絮被杀一案，还需要与开死亡证明的派出所做一下沟通。因为柳云龙在微信里说，杨柳絮的男朋友是这样告诉他的，杨柳絮的房东头一天晚上与杨柳絮说好，第二天过来收房租，到来后闻见满屋都是煤气味，杨柳絮已经死亡。房东立刻来到到厨房，发现煤气灶没关。果真杨柳絮房东所说属实，那杨柳絮应该是煤气中毒死亡。因为很显然，杨柳絮是吃完晚饭才拿出空调枕和空调被睡觉的，也就是说这两样东西到她睡觉时才从包装袋子里拿出来，才和她有近距离接触。而年轻人睡觉都晚，追剧追星的，很少有12点之前上床的。也就是说，从杨柳絮吃完晚饭到上床睡觉，这中间起码得有五六个小时。如果像房东说的屋里充满煤气味，那杨柳絮应该睡觉之前可能就煤气中毒死亡了。果真那样的话，杨柳絮的死亡就不应该算在张丽英的头上，虽然她有谋杀的动机也有行动，本人也承认了。但是，要最后定案，必须得把这件事弄清楚。
　　于是刘小猛和搭档丁瑞峰，又来到给杨柳絮开死亡证明的那家派出所，所长听说二人来意之后，所长告诉他，对杨柳絮死亡之事，我们也有疑问。那天是女房东报的警，她说早晨她来找杨柳絮收房租，一进屋就闻见满屋的煤气味，赶紧就去厨房看，发现煤气灶没关。关上煤气灶，她就来卧室找杨柳絮收房租，结果怎么也叫不醒，就打了110。我们也是先入为主，听了房东这番说辞以后，认定就是煤气中毒，所以也没对死者的周围的环境进行详细检查，就给开了死亡证明。
　　后来有死者单位的领导向我们反映，怀疑杨柳絮的死可能与死者男朋友柳山溪的母亲有关。领导说柳山溪的母亲是一位专门写侦探小说的大作家张丽英，可能张丽英对儿子又找一个外地的女孩儿不太满意。因为柳山溪之前离婚的妻子就是一个在餐厅驻唱的外地女孩儿，和柳山溪结婚以后，孩子刚半岁不到，女孩儿就抛弃柳山溪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儿出国了。现在又找一个外地爱唱歌的比儿子小十几岁的漂亮女孩儿，柳山溪的妈妈担心儿子会重蹈第一次婚姻的覆辙，又说服不了儿子，因此采取了极端手段，把杨柳絮杀死。
　　这位领导说他看过张丽英的长篇侦探小说《房子》，里边有女主人用粮虫一扫光谋杀丈夫的情节，因此领导怀疑作家张丽英用同样的手段把自己不喜欢的杨柳絮杀死。杨柳絮死的那天夜里，柳山溪晚上出差归来，杨柳絮特意到机场接机，一对恋人本该双双返回出租屋，但是奇怪的是柳山溪却回到四十多里地开外的东郊自己的家，而且第二天向公司请假说要休息几天。杨柳絮死了，公司才把他从家里召回来。领导怀疑可能柳山溪母亲给杨柳絮下毒，知道她今晚难逃死亡，所以才把出差回来的儿子急召回家。
　　据同事们反映，杨柳絮死的当天，她的父亲曾经来看望女儿，父女俩吃完午饭以后，杨柳絮四点钟就把父亲送走了。同事估计杨柳絮交男朋友并且同居的事是不是瞒着父亲，所以在柳山溪出差回来之前送走父亲？当然也有可能租住的一居室太小，柳山溪回来了，三个人住不开，所以提前把父亲送走。这就说明，柳山溪原本的打算是出差回来就回到与杨柳絮租住处，而没打算回家。
　　所长说死者单位领导反映了这个情况之后，我们就启动了调查，第一个找的当然是柳山溪。据柳山溪说，那天他的确打算和接机的杨柳絮一块儿回出租屋来着，无奈母亲三番两次来电话催他回家，还说在他出差期间，自己被医院检查出宫颈癌晚期，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希望在生命最后时候和儿子多待几天。柳山溪说哪个儿子听到母亲得了绝症不心急如焚呢？因此他不顾恋人杨柳絮的哀求，义无反顾地打车回家，结果到家才知道母亲是骗他，根本没得癌症，身体好着呢！
　　“你母亲没说她为什么骗你吗？”所长跟刘小猛说我当时问柳山溪。
　　“柳山溪说了吗？”刘小猛问。
　　“起初不肯说，在我们反复追问之下，他才吭吭哧哧说了。原来母亲催他回家，是想告诉他，他和杨柳絮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啊？”刘小猛和丁瑞峰的眼睛瞪成了四只乒乓球。
　　“杨柳絮的爸爸柳云蟒和柳山溪的爸爸柳云龙是孪生兄弟，和柳山溪的妈妈张丽英三个人是大学同学，还都是校文工团的。当年和张丽英恋爱并结婚的是孪生兄弟老大柳云龙。张丽英在和柳云龙结婚前就已经怀孕，所以一毕业俩人两人就赶紧领了结婚书。岂料柳云龙得了症候不能与张丽英同房。在家长的主持下，兄弟俩互换了身份，哥哥顶替弟弟柳云蟒去了云南，弟弟顶替哥哥柳云龙与张丽英一起在河北工作。张丽英是在丈夫死后，才从冒充哥哥柳云龙的柳云蟒手机微信中才知道此事，然后就邀请小叔子柳云蟒，也就是自己的丈夫柳云龙回北京。这次杨柳絮的爸爸来看女儿之前，已经在张丽英家里住了好几天。之前杨柳絮由于房东老头儿耍流氓，也曾经在张丽英家短暂第居住过，俩人恋爱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只不过那时的张丽英并不知道杨柳絮是自己丈夫柳云龙的女儿。柳云龙在女儿的出租屋里，看见了杨柳絮和柳山溪的婚纱照，而他当时不知道女儿的男朋友叫柳山溪，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在回去的高铁上，还特意把女儿和男朋友的婚纱照给张丽英发了一张。张丽英看见婚纱照时，柳山溪正在飞机上，张丽英让她立刻回家，就是为了告诉儿子他和杨柳絮是亲兄妹，就是为了阻止两人同居。”
　　所长说我们从柳山溪的嘴里还了解到，杨柳絮与一个叫金英的饭店女老板过从甚密，那么金英有没有谋杀杨柳絮的可能呢？或者说金英会不会知道张丽英有可能谋杀杨柳絮呢？后来我们又去找了一趟金英，发现这是一位非常阳光的女孩儿，他和杨柳絮都喜欢唱歌，俩人组成“彩云之南”组合，打算报名星光大道，连唱的歌曲都选好了，电影《五朵金花》里的插曲《大理三月好风光》，金英唱男声，杨柳絮唱女声。因为好多天联系不上杨柳絮，金英还特意来公司找过杨柳絮，从公司的前台那里才知道杨柳絮已经死了。听我们说杨柳絮可能死于被谋杀，金英只说张丽英为杨柳絮工作的事找过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提供出别的。听柳山溪说，杨柳絮父亲走时，把他花高价给女儿买的空调被空调枕和空调马甲三件高科技产品都带走了，而杨柳絮死的时候是盖着空调被子和枕着空调枕头的。
　　我们打算过几天抽出时间去一趟云南，一个是向杨柳絮父亲柳云龙或者柳云蟒了解一些情况，再一个也是最主要的是想看看那三件高科技产品，是不是因为产品不合格造成的杨柳絮死亡？抑或是想谋杀杨柳絮的人在里边放了能致人死亡的毒药？“没想到我们还没行动呢，你们来了，并且案子已成功破获。还得说刑警呀！”所长说完双手一摊。
　　刘小猛和搭档丁瑞峰向素向所长表达了感谢。至此，可以肯定杨柳絮是被张丽英用粮虫一扫光谋杀。为把此案办成铁案，两人又出差去了一趟云南，取得了柳云龙的证词，并且把案犯张丽英给杨柳絮买的三件高科技产品以及张丽英放进三件产品中的11包粮虫一扫光也一并带了回来，作为张丽英谋杀杨柳絮的证据。柳云龙作为证人，也被两个警察带回北京。
　　2024年1月6日，法院开庭审理张丽英谋杀案。
　　法庭上，证人柳云龙与妻子张丽英，也是谋杀女儿的罪犯见了面。柳云龙几乎是哭着揭发了张丽英杀害自己女儿的罪证：“我原来只知道你用粮虫一扫光杀害了我女儿一人，法庭上才知道我的孪生兄弟柳云蟒也是你害死的。你为了房子，还害死了你的苦了一辈子即将得到幸福的亲姐姐。四十年了，我没想到自己所爱的人竟是一个蛇蝎心肠……不，不，比蛇蝎还狠毒的女人……”柳云龙指着戴手铐脚镣一旁垂头而立的张丽英，身子颤抖得眼看就要倒下。两个高大的法警见状赶紧扶住柳云龙，将老人搀扶到座位上。
　　儿子柳山溪为张丽英请的律师没为张丽英辩护，因为被辩护人张丽英俩月之内用粮虫一扫光连杀三人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张丽英本人也都承认，按我国律法当判死刑。律师只是请求法庭注意到张丽英的特殊身份，她是一位著名作家，特别近期创作愿望十分强烈，一部部的弘扬正能量的作品在网上喷薄而出，特别受到广大网友的追捧。请求法院从宽判张丽英死缓，让她在监狱里创作出更多更好弘扬正能量的作品。
　　“法庭辩论结束，全体起立。”
　　“判处张丽英死刑。”法官宣布。
　　
　　2024年1月6日这天，分局领导刘天亮来到运河派出所，宣布了三件事：一、所长刘天一光荣退休；二、副所长郑春光提升为所长；三、女民警周小虫因破获王伯仲杀人案立功，调分局刑警队。
　　周小虫如愿以偿，高兴得当场就蹦了起来。郑所长瞪她一眼，警告周小虫：“别高兴得太早了，刘所长离所之前，还要和你谈一件你最不愿意听对你打击最大的事，你要做好准备。”
　　郑所长的几句话还真立马让周小虫打蔫儿，她明白，刘所长退休离所了，和自己说的肯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是私事。而她与刘所长之间的私事，无非就是她和刘小猛的事。头几天，周小虫的父亲曾经请刘小猛来家中吃饭。饭桌上，周小虫父亲提出想见见刘小猛的父母，两家人在一起吃一顿饭，把俩人的婚事定下来。刘小猛当场就答应了，说我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定下日期以后再告诉您和小虫。一晃就过去好几天，还没接到刘小猛的回话，周小虫的父亲有点儿坐不住了，让女儿催促一下刘小猛。周小虫催了，小猛说再等等，她母亲不太同意，父亲正在做母亲的工作。现在郑所长这么说，周小虫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刘小猛的母亲不同意这桩婚事。
　　周小虫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本想打电话问问刘小猛的态度，是不是他母亲坚决不同意，他也不同意了？可是又实在害怕从刘小猛的嘴里听到这个回答。还是等刘所长来找自己吧！周小虫想，就又出了办公室，在楼道里来回来去晃悠，假装看着墙上贴着的分局先进民警的模范事例，两只耳朵却留神听着刘所长办公室的动静。
　　就见刘所长进进出出的，一会儿把这个人叫道自己办公室，一会儿把那个人叫道自己办公室。每个从所长办公室出来的人手里都拿着一件同样的东西，一个包装精美的水杯，是刘所长送的。眼看楼道墙上的挂表时针都指到11了，进进出出的刘所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刘所长心眼儿特好，大概怕自己没离所之前把这事和她说了，她会哭。刘所长实在不忍心看到她哭，所以一定要等到自己离开派出所之前在告诉她。
　　“小虫，你来我办公室一趟。”11点半钟，刘所长开门唤她。
　　周小虫进了所长办公室，还没等所长开口，自己先开口了：“所长，您甭担心这件事对我打击太大，没关系，我心宽体胖想得开。世界那么大，男人那么多，即便小猛不要我了，我还可以找别人。我相信，总有一个男人适合我。”
　　刘所长奇怪地看着周小虫，突然哈哈哈大笑：“纯粹前门楼子胯骨轴子，你说得哪儿跟哪儿呀！我要和你说的是，明天是双休日第一天，正好小猛这天没事休息，咱们两家人一块儿在运河餐厅吃饭，把你们俩人的事定下来。小猛妈妈都68岁了，急等着抱孙子呢！老太太催了小猛好多次了，可他老是忙忙忙，根本把他妈的话当成耳旁风。是我看不下去了，正好明天小猛休息，就没与任何人商量，定下了明天的日子。小虫呀，把你父亲的电话告诉我，我要主动邀约你父亲。娶了亲家这么优秀的女儿，我害怕自己礼数不周，亲家拒绝嫁女呢！”
　　“阿姨愿意了吗？”刘小猛的妈妈转变也太快了，周小虫有些不太相信，小声地问。
　　“谁说的你阿姨不愿意呀？你阿姨一看见照片就非常乐意，说小猛这孩子让我惯得在家里太懒太无法无天，就得找一个能管住他的女孩子。如果他不服和女孩儿动手，起码在体力不输他。你阿姨天天催小猛让他赶快和你结婚，可是这个小猛今儿推明儿个，明儿推后儿个，天天忙忙忙，抓罪犯破案子，那架势大有抓不绝罪犯破不完案子就不结婚。他说你阿姨不愿意，那是为自己忙找借口，骗你呢！结婚以后，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为你阿姨出气。”
　　“爸爸我听您的！”周小虫说完这句话，蹦蹦跳跳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