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棒打“鸳鸯”

　　柳山溪进家门一看见摆在餐桌上的饭菜，他就知道母亲说谎骗自己，她身体好着呢，没出现任何状况。至于撒谎骗他，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今儿晚不许回到杨柳絮身边。虽然他没把和杨柳絮恋爱同居的事告诉过她，但是母亲是谁？大作家，嗅觉比高级警犬还要灵敏。估计杨柳絮在家里住的几天，他已经感觉出了俩人的不同寻常。
　　“吃吧，我特意做的你最爱吃的。吃饱了喝足，咱娘儿俩坐沙发上好好谈谈。”
　　“好。”柳山溪确实饿了，也确实太想吃母亲的肉锅粘卷子了，所以也不便多说多问，吃完了再听母亲说，只要母亲没病，天大的事他都不在乎。
　　“妈，您也吃。”柳山溪拿起一个粘卷子，一口吃进嘴里半个，指着桌上的饭菜，含含糊糊对母亲说。
　　“我上岁数了，晚上不敢吃太硬的饭。你来之前我用粘卷子剩下的面给自己做了一碗烂片汤吃了。茶我也给你沏好了，你吃好了边喝茶边听妈给你说。”
　　“好的。”柳山溪说，“您不用看着我吃，先坐沙发上歇着，打好腹稿怎么和我说。”
　　“好多天没看见你了，妈特想你，愿意亲眼看见儿子吃妈做的饭。”
　　柳山溪听了妈妈的话，心里感到有点儿不是滋味。本来这次去深圳出差前应该回家看看妈和大姨及孩子，可是舍不得离开杨柳絮，就没回来。今儿个也都和杨柳絮商量好了，到家吃完晚饭就睡觉，七天没见着杨柳絮了，他想她都快想疯了。
　　终于吃饱喝足了，柳山溪要收拾碗筷，被张丽英制止了：“就先这么放着，我要和你谈的事比洗碗刷锅的事重要。”
　　柳山溪从餐桌上端着茶杯跟着妈妈来到客厅。
　　“你喝茶，听妈妈讲我和你几十年没见过面的亲爸爸的故事。”
　　“啊？莫非死去的不是我的亲爸爸？”柳山溪眼珠子秒变乒乓球，正端着茶杯的右手哆嗦了一下，茶杯差点儿掉了。
　　“不要搭茬，听我讲就是。”于是。张丽英就把和柳云龙的恋爱到结婚、到他与孪生兄弟柳云蟒互换身份和名字的事从头到尾全都详详细细讲给儿子柳山溪听，甚至连柳云龙阴茎不举无法行房事的夫妻间最隐秘的事都讲了出来。“柳云蟒冒充了我的丈夫后，你的亲生父亲柳云龙就顶着柳云蟒的身份去了昆明工作，只在你很小的时候回过一次老家，你的爷爷奶奶因为车祸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音信。别以为你的亲生父亲从此就放弃了你，不，几十年来，一直到柳云蟒去世之前，他还在给柳云蟒账号上打钱。柳云蟒去世以后，我是从柳云蟒的手机上才知道的。然后我就用柳云蟒的手机给他发了微信，请求他务必来京一趟。头几天你的亲生父亲来了，而且在咱们家住了几天。我们商量好了打算重新恢复中断几十年的夫妻关系，当然在这之前，也得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你讲清。但是却遭到了你亲生父亲的亲生女儿坚决反对，甚至以死相逼你的亲生父亲不许和我有任何关系，必须和她死去的母亲的一位干姐妹结婚。”
　　“我亲生父亲的亲生女儿也太霸道了，她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工作？我去找她，也许年轻人之间更容易沟通。”
　　“她叫杨柳絮，和你在一个单位工作。”张丽英拿出手机，把柳云龙白天发给她的柳山溪和杨柳絮的婚纱照给儿子看。
　　“啊？柳云龙，我的亲生父亲是不是搞错了？我女朋友叫杨柳絮，他姓柳，她怎么会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你的父亲在昆明工作的时候，曾经跳滇池自杀，被一位姓杨的姑娘救了，后来你父亲就和这个姑结了婚。姑娘只有一个老父亲，结婚之后你父亲就搬到妻子的家里，和妻子的父亲生活在一起。这期间你父亲和姑娘生了一儿一女。为了报答妻子的救命之恩，你父亲就让两个孩子全姓杨，杨柳絮还有个哥哥在国外读书。你的亲生父亲昨天去你们的单位看望女儿杨柳絮，女儿把他和你的恋爱同居的事告诉了你的亲生父亲，并且把她和你的婚纱照给你的亲生父亲柳云龙看完还发到他的手机上。很遗憾你的亲生父亲不认识你，不知道婚纱照上的男女是自己的亲儿子和亲女儿，还在高铁上就把这张婚纱照发给了我。所以，我才非逼着你回家。我知道，如果我不逼你，你肯定一到北京立刻回到你和杨柳絮的出租房里。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知道而不阻止，那不是纵容兄妹乱伦吗？”张丽英长出一口气，“妈妈要讲的都讲了，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想立刻回到杨柳絮身边，跪下来向她赔礼。毕竟我是哥哥，比她大快二十岁，责任全在我。”
　　“你以为杨柳絮会相信你的话吗？她父亲已经跟她说过我是她的大妈，说过我们俩准备结婚的事，这不才引起她以死相逼不许我们结婚吗？你现在和她说了是亲兄妹的事，她怎么可能相信呢？还以为是我报复她阻止她和你结婚编的谎言呢！”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去年的年假不是还没休吗？跟公司请假休年假，一个人游山逛水去，不再和杨柳絮联系，让她以为是你抛弃了他，慢慢地，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我和你亲生父亲中断的婚姻嘛，也不必再续上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大家继续过以前的日子。一切顺其自然吧！儿子，妈累了想休息了，你也睡吧！”
　　张丽英说完这话回到自己的卧室，刚关上门，立刻，眼泪像决堤河水一样哗哗流下来。她知道，和爱人柳云龙可能继续不下去了。可是她实在太渴望和他在一起了，不由得又想起来几天前与他合唱的那首《彩云之南》的两句歌词：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柳山溪怎么睡得着？黑暗中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眼前晃动的都是杨柳絮的倩影。
　　老实说，从打那天晚上在公共汽车上见到杨柳絮第一面，柳山溪便喜欢上了这个南国的姑娘：细高挑的个儿，白净的瓜子脸，弯月般细细的长眉下的一双丹凤眼，还有那玉葱般的鼻子和花骨朵一样的小嘴儿。柳山溪惊叹上帝怎么造出的这么精致的女孩儿呢？不由得把她就与黄文丽作了比较，不怕不识货就把货比货，要拿她和杨柳絮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白天鹅、一个下蛋鸡。可惜杨柳絮好虽好，跟自己无关；黄文丽虽不好，是已经敲定了关系的自己的未婚妻，她带着女儿自己带着儿子不久的将来就成为一个四口之家。在妈妈和大姨的眼里，甚至没有不久将来，他们现在就是四口之家。
　　杨柳絮不仅长得美，而且爱唱歌，声音柔美动听，是南国女儿特有的软软的腔调。后来他还听杨柳絮说，她和哥哥一块儿上过星光大道，还得过周冠军。
　　因为第一次被抛弃的惨痛教训，虽然柳山溪被美丽会唱歌的南国女孩儿杨柳絮诱惑得有些心动，但是为了不蹈第一次婚姻的覆辙，他决定抵制住诱惑，坚定不移地和黄文丽将恋爱进行下去。当然，这只是柳山溪一厢情愿的想法。那么，被他从困境中搭救出来的杨柳絮又是怎么想的呢？
　　和柳山溪一样，杨柳絮也是从打见着柳山溪就爱上了这个年轻英俊的北方男人。她年龄小单纯幼稚，没以为柳山溪已经是一位快四十岁的中年大叔了，以为他只不过比她大五六岁七八岁而已。柳山溪不光长得英俊，家庭条件也不错，住着一百五十多平米的大房子，又是白领阶层。如果自己能嫁给他，衣食无忧，再也不用像现在一样，当个一无所有的北漂女了。因为有这种想法，她就拼命地取得他的好感。
　　记得那天柳山溪开着车带杨柳絮去派出所签谅解备忘书，她请求柳山溪：“山溪哥，来北京好几个月了，天天两点一线，出租房和打工单位，打工单位和出租房。我好想好想看看北京的公园啊！山溪哥，你能带我去吗？”看着杨柳絮眼里渴求的目光，听着女孩儿娇滴滴地喊着“山溪哥”，柳山溪根本没法拒绝。他爽快地答应了杨柳絮的请求，说工作太忙了，我其实也很想逛逛公园放松一下。咱们一会儿从派出所出来，我就带你去公园兜风。
　　签完谅解备忘书从派出所出来都下午四点多了，杨柳絮说这老头儿真讨厌，啰啰嗦嗦说了许多没用的话，给我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还叫我姑奶奶，差点儿耽误你带我去公园兜风，烦死他了！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我才不给他签谅解备忘书呢！
　　柳山溪含情脉脉地看着杨柳絮：“得感谢老头儿，不是他，我们怎么能相识呢？我就带你就去离咱们这儿最近的大运河森林公园看看吧！你又不想回云南，以后时间长着呢，你想去哪儿哥都带你去。”
　　“谢谢哥。”杨柳絮说，突然亲了一下柳山溪的脸，然后就把脑袋靠在了柳山溪的肩膀上。
　　“快别这样，赶紧把脑袋离开。交警看见要罚款扣本子的。”
　　杨柳絮不好意地将头部离开了柳山溪的肩膀，小脸儿倏地红得像三月的桃花。
　　柳山溪怕伤害杨柳絮的自尊心，赶紧补充：“大运河森林公园空旷游人少，而且到处都是森林，哥的肩膀让你随便靠。你若是累了，靠在哥怀里让哥搂着睡觉都行。”最后的话，就有点儿“猥亵”的意思了。他以为杨柳絮会急，甚至会一怒之下下车。但是杨柳絮没有，反而撒娇地说：“我就让哥搂着睡觉。”听了杨柳絮的话，多年没有性事的柳山溪身体里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再也无法开车。他把车停在路边，摇上车窗，一把将杨柳絮搂进怀里，一只手在杨柳絮胸前揉来揉去。身似无骨的杨柳絮倒在柳山溪的怀里，任柳山溪爱抚揉搓……
　　当天的夜里，趁母亲睡着之际，柳山溪便溜进杨柳絮的房里……
　　那夜以后，两人就定下海誓山盟，柳山溪非她不娶，杨柳絮非他不嫁。至于黄文丽嘛，早被柳山溪忘脑后了。
　　刚巧碰上单位要找一个前台，柳山溪就把杨柳絮推荐了过去，两人上班以后租了一间楼房，顺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并且打算到十月一日国庆节时，把杨柳絮的爸爸和柳山溪的大姨和妈妈接到一起，宣布订婚。再过些日子到了春节，就把婚事办了。杨柳絮说我们结婚和你妈妈住到一起吗？那该多别扭呀？柳山溪告诉她，你想和我妈妈住一起，我妈妈还不想在一起呢！听我妈说，我大姨将来和我妈住在一起，她在城里的住房过户给我，留着给我结婚用。别看我大姨的房子只有一百平米，没有我们家的房子大，但是我大姨的房子在城里，又是学区房，值钱，一平米得卖十多万，一百平米的房子价值一千多万。我们一结婚，你小小的年纪就成了千万富婆。杨柳絮听了这话，高兴得抱住柳山溪的脑袋就使劲儿啃了一口，嘴里嚷嚷着我是千万富婆，我幸福我自豪，柳山溪更觉得幸福自豪，为自己能给心爱的女人富足的生活。
　　可是谁又能想到不幸来得如此之快，他和杨柳絮竟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他实在无法面对杨柳絮，更无法向杨柳絮说清楚这件尴尬的事，亲哥哥睡了亲妹妹。要不就听妈妈的，暂时休年假回避杨柳絮。等到妈妈把这事和亲生父亲柳云龙讲明，再让父亲和杨柳絮讲，他就不用再面对她了。他还可以请求领导把自己调到朝阳的分公司去，永远都用不着再面对杨柳絮。
　　柳山溪立刻给领导发了一个微信，说自己的母亲住院，自己请求休年假去医院伺候母亲。
　　发完微信，柳山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翻个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