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情人
作品名称:彩云之南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4-12-01 10:39:07 字数:8489
没想到的是,从蚊子血里提取的生物检材DNA,很快和公安系统DNA数据库里存储的两个人的DNA对比成功,他们和犯罪嫌疑人的关系分别是父子和母子,两个人分别是:
张春生,男,1950年生,燕山昆曲剧院著名演员,和犯罪嫌疑人的亲子关系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亲父子无疑。
张丽萍:女,1958年生,现居住天龙家园小区和永安里某厂家属宿舍,和犯罪嫌疑人的亲子关系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亲母子无疑。
因为到目前为止,除去知道犯罪嫌疑人的DNA,现场没留下犯罪嫌疑人任何痕迹。所以在对与犯罪嫌疑人有亲子关系的张春生和张丽萍联系之前,郑副所长领导的三人破案小组对两个人的情况进行了研判。
张丽萍,籍贯本市顺义北屋村,退休前的工作单位是某工厂幼儿园园长。丈夫丁瑞旺在儿子很小的时候去世,儿子丁建国1992年初中一年级时丢失。当时的丁建国十二岁,一个很聪明又很懂事的男孩儿。相依为命的儿子丢了,张丽萍曾经因此精神失常,在安定医院住了长时间的院。出院以后在妹妹张丽英的照料下,逐渐恢复正常。一个奇怪的现象是,孙莉莉的父母和儿子被杀的当天早晨,张丽萍突然到她家所在地的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儿子丁建国三十一年前丢失,并且主动要求派出所为自己做DNA。虽然三十一年前丁建国丢失已经立案,但是并没有给报案人张丽萍做DNA留存。我国是1987年才引进DNA这项技术,真正把这项技术广泛应用于侦破案件,是九十年代末的事。问题是九十年代末到现在也过去二十多年了,但是丢失儿子这么多年的张丽萍为什么都没到公安局做亲子鉴定,为什么偏偏在孙莉莉的父母儿子被杀那天早晨来派出所要求做亲子鉴定,并且还要求公安局一定要把她的DNA储存在公安系统的数据库里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张丽萍想起来派出所做DNA鉴定呢?这一点一定要问清楚。
燕山昆曲名角张春生,籍贯也是本市顺义人,只是和张丽萍不是一个村子。张春生老家所在的村子与张丽萍老家北屋村相隔十几里路,张春生比张丽萍大八岁。张丽萍还在念书的时候,张春生已经成了燕山昆曲剧院的演员,并且早早就结了婚有了女儿和儿子。按说他和张丽萍应该没什么交集,可是为什么犯罪嫌疑人的DNA和他们俩人的DNA比对结果是亲父子和亲母子呢?张春生的儿子是1979年丢失的,比张丽英的儿子早十三年丢失。这个犯罪嫌疑人是张春生1979年丢失的儿子呢,还是张丽萍1992年丢失的儿子呢?这一点必须搞清楚。
三人小组商定,不要告诉张春生和张丽萍,与他们DNA比对相似度极高的是犯罪嫌疑人。如果二人一定要问,就谎说一位很有权威的学者的,学者并不知情,所以暂时还不能与他们相认。
对二人的情况研判完以后,刘小猛才分别给二人打了电话,请他们于明天上午务必来运河派出所来一趟,并且把运河派出所地理位置及乘车路线发到他们的手机上。
张丽萍接到这个电话之以后失眠了。想到明天到派出所就能和丢失三十一年的儿子见面了(是她自己以为能见面),高兴得大睁俩眼到天亮。梳洗完毕将老年人免费车票挂在脖子上,手机装兜里,鞋子穿好,直挺挺坐沙发上等妹妹。张丽英一进门,她说声“我走了”就出了门,刚要把门撞上,忽然想起没戴口罩。虽然疫情已经过去了,但是疫情三年培养出来的坐公共汽车戴口罩的习惯哪儿能说丢就丢呢?不光是她,公共汽车上大部分乘客都戴着口罩。
“丽英你快把口罩从阳台的衣架上给我摘下来,我就不进去了,省得再换鞋。”张丽萍推门探进脑袋喊妹妹。
张丽英答应一声,赶紧把口罩送到门口递给递给张丽萍:“姐姐你要注意安全,别太激动。”
“好的。”张丽萍答应一声就进了电梯,出了电梯又是一路小跑赶到公交车站,可能太早了,公交车站就她一个人等车。好在时间不长,一辆公交车就进站了。太早,空荡荡的公交车里就她一个乘客。下车不用动地方又倒了一辆车,才到运河派出所站。下了车沿着人行道往东再往北拐,远远地就看见了蓝白相间的运河派出所大门。
到了大门口,张丽萍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才六点半。派出所八点钟上班,她还得等一个半小时。
“您这么早是到派出所报案吗?”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话,张丽萍向说话的方向望去,见一位戴墨镜口罩穿红T恤白裤子的细高挑老者正朝她走来,老者的后边停着一辆轿车。张丽英又朝四周看看,除她之外并没有别人,确定老者是和自己说话。
“不是报案,是派出所通知我来的。”张丽英回答,很想说派出所是通知我来和失散多年的儿子见面的。没说,毕竟是生人,说得太多了怕人家嫌贫。
“真巧,我也是派出所通知让来的。”老先生走近了。
“啊,您什么事呀?”
“丢失几十年的儿子找到了,派出所通知我来认亲。”
“真巧,我也是来和儿子见面的。”
“您儿子是哪年丢失的?”
“1992年,我儿子上初一,丢失的时候十二岁。”
“都十二岁上初中了,按说自己应该能找回来呀?”
“谁说不是呢!可就是没找回来。这不到现在都过去三十一年了才找着嘛!您儿子是什么情况呢?”
“我儿子也是丢失的,不过比您的儿子早十三年丢失的,是1979年,丢失的时候才三岁。至今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星期天,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女儿到动物园看猴儿。妻子拉着五岁女儿的手,我抱儿子。实在太累了,我就让儿子下来,和姐姐拉着手一块儿看猴儿。猴儿山逛完了,又去看大蟒蛇。天太热了,我去不远处的冷饮摊买了四根冰棍,发冰棍的时候,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动物园里人山人海,我们夫妻俩嗓子喊哑了,腿跑断了,哪里有儿子的影子?那天我们一直等到动物园关门才回家。”老者说完叹一口气,“整整四十四年了,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回来了。没想到,苍天有眼,把我儿子还回来了。”
俩人说得正热烈,张丽萍瞥见小轿车的车门开了,一位年轻人走到老者身边:“先生,您在外边站这么长时间,累了吧?回车里歇会儿吧!”张丽萍才知道,停在旁边的车敢情是老者的专车。年轻人称老者为先生,肯定不是老者的家人。看老者文质彬彬的样子,张丽萍猜度老者应该是位很有身份的文化人。
张丽萍猜得没错,老者是燕山昆曲剧院的名角儿张春生。张春生今年七十三岁了,虽然早过了退休年龄,但是剧院里一直没让张春生退休。不但依然活跃在昆曲舞台上,而且还带学员。这次来运河派出所认亲,剧院领导特意派了一辆宝马,叮嘱开车的司机田福林,张老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外边一切听从张老的。
张春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看,对张丽萍说:“还不到七点呢,派出所上班要八点,还得等一个小时。这位女士,要不您也坐我车里等吧,我们聊天还方便呢!”
“不了吧。”张丽萍说,其实心里很想坐进去。毕竟六十五岁的人了,昨儿晚一夜失眠早晨又没吃早饭,这会儿特别想找一个地方坐着歇会儿。只是人家老先生这么有身份,自己跟人家不熟,哪儿儿好意思人家一让就坐进去呢?
“阿姨要不您就一块儿坐车里等吧?我们先生特喜欢和别人聊天,您坐进去,先生就有聊天对象了,省得寂寞呢!”年轻的司机也搭茬相让。
“谢谢二位。”张丽萍终于坐进了小轿车。
“福林,我就坐后边的座儿了,方便与这位女士聊天。”老先生说,在司机的搀扶下,坐到了张丽萍旁边。
“女士要不介意,咱们都把口罩除掉吧!现在地铁公交都可以不戴口罩了。疫情三年多,口罩也戴了三年多,都快成了脸上的外挂器官了。”
“听您的,摘掉口罩。”张丽萍说,两个人几乎同时将口罩摘掉,张春生连墨镜也摘了。
“啊?”张丽萍差点儿叫出声,这不就是自己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张春生吗?
“您是昆曲名角儿张春生先生吧?”
“又被认出来了。”张春生微笑说,“看来你也是我的粉丝了。怕被观众认出来让签名,我外出的时候从来都是口罩墨镜,冬天还要在头上扣个大帽子。今儿也是一样,没想到刚摘掉口罩墨镜就被女士认出来。没关系,要在车里等一个多钟头呢,您要签名我有的时间。签一百个名都行。”
张丽萍没接张春生的话茬,考虑了会儿,字斟句酌地问:“您不认识我了?”问罢,特意扭头正面看着张春生。
张春生看会儿张丽萍:“唉,岁数大了记性不好,也是因为找我签名的粉丝太多了。哪儿认得出来谁是谁呀!”
“您是顺义人吧?我也是。您再好好想想。”张丽萍提醒张春生。
“大前年回老家演出,围着我要我签名的观众挤得水泄不通。要不是我这个司机福林把我背出来,怕是得把手腕累断也签不过来。福林你说是吧?”怕张丽萍不相信,张春生还特意让司机佐证。
张丽萍突然推开车门跳下车。
“女士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还没给你签名呢!”
张丽萍差点儿就骂出一句粗话:签你妈了个x!张春生你这个臭流氓,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千年老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呢!只恨我张丽萍当年太年轻幼稚,听信了你答应让我当演员和娶我的谎言,被你玷污了身子。你这个臭流氓,我手里要是有刀,早一刀捅死你这只披着人皮的野兽了!
终于等到派出所开门,张丽萍一进大门就被周小虫迎住了:“您是张丽萍阿姨吧?我在天龙家园小区见过您。”见张丽萍点头,“请您跟我到办公室来。”
进了办公室,周小虫先给张丽萍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您坐这儿先歇会儿喝口水,我去叫我们领导去。”
刘小猛和周小虫同时进来。
“这就是张丽萍阿姨。”周小虫指着张丽萍给刘小猛介绍。
“阿姨您好,我是刘小猛。”刘小猛没等周小虫介绍自己,主动伸手握住张丽萍的手。
“小刘领导,我儿子来了吗?我现在能见到他妈?”
“您儿子目前还不能见您,因为他还不知道。只等您这边把一切都落实了,我们再尽量想办法找到您儿子。”
“什么,我儿子目前还没找到?”
刘小猛点头:“您儿子是一位军事科学家。几年前在参加国内某次重要军事会议时,为防止混进间谍,所有与会者都做了DNA检测,并且留存在公安系统的数据库里。几天前我们把您才做的DNA数据和数据库里的DNA做了亲子比对,居然比中了一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亲子关系。通俗地说,这组DNA比对,证明您和他是亲母子的关系。”刘小猛停顿一下,“您的儿子,也就是DNA和您的DNA比中的这位军事科学家,目前正在一个封闭空间从事一项非常秘密的武器研发,一切与外界联系全部杜绝。所以您的儿子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当然您也就没法子见到您儿子。阿姨,我刚才的意思您明白吗?”
“明白明白,太明白了。就是说我儿子是一位军事科学家,因为工作原因,目前还没法和我相认。对吧?”
“没错,阿姨的智商很高,理解力也很强。”刘小猛把张丽萍猛夸一通,“毕竟您儿子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军事科学家,为了不出差错,我们现在想让您把儿子丢失的前前后后都讲清楚,请您一定配合。”
“好,我一定配合。”一听说儿子是著名的军事科学家,刚刚遇到张春生的不快早灰飞烟灭,“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说了?”
“是。小虫,打开电脑,你笔录。”
张丽萍把三十一年前儿子丢失的前前后后详尽地说了一遍,问刘小猛:“还有什么疑问你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普通寻亲的家长早就知道做DNA,并且把数据放到公安系统的数据库或者寻亲网站,您为什么前几天才想起来到公安局做DNA检测呢?您做过幼儿园的园长,也是知识分子,应该早就知道应该这么做呀?”
“小刘领导,你说得对,的确早就知道。只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对儿子被找回来没一点儿信心了。再加上我现在把一颗心全部扑在我妹妹的孙子小水身上,早不想我儿子的事了。再说,想也没用,都三十多年了,根本找不回来了。我儿子虽然从小聪明伶俐,但是生长在城市里,从小家庭生活优渥,我又对他比较娇惯,什么家务事都不让他干,包括洗手绢袜子内裤这些小活,都由我包办代替。所以我儿子适应生活的能力很弱,说不定早在外边冻饿而死了呢!”
张丽萍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也别说,他从小爱干一件家务事,那就是擦地板。在幼儿园时老师一不注意,他就用自己的小手绢擦地板。大点儿了知道用墩布擦地板,可是墩布的把儿比他人还高,再说偌大的墩布在水里涮完了他拿都拿不动。但是我儿子聪明,他擦地板时不是先把墩布放在水里涮,是用他刷牙的牙缸先在水管子底下接满水,再倒在地板上,然后拿着干墩布擦。上学以后每天下学回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擦地板。要是放假在家,家里的地板一天得擦好几遍。每当看见儿子瘦小的身子拖着沉重的墩布后退着吃力地擦着地板时,我心里就格外心疼没有爸爸的儿子。孩子的爸爸非常疼爱孩子,要是他活着肯定舍不得让孩子擦地板。”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张丽萍清瘦的脸上滴下来,六十五岁的母亲完全沉浸在悲伤里。
“阿姨不要难过。”正在记录的周小虫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张丽萍跟前,从兜里掏出一包手帕纸,撕开递给张丽萍几张,“您很快就会见着您的儿子的。”
张丽萍接过手帕纸把眼泪擦干,问刘小猛:“小刘领导,刚才你们问我什么来着?”
“我在问您为什么早不到公安局来做DNA,为什么前几天才来做呢?”
“噢,是这样的。前几天有两个中学同学来访。其中一个叫王嘉起的,家住在河北。我从她的手机里看到他全家福,还有他儿子小时候和成人以后的照片。特别他儿子小时候的那张照片,和我儿子一模一样,就跟一个人似的。我就想,是不是王嘉起的儿子就是我丢失的儿子呢?一听王嘉起说他儿子是弱智,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不过还是加了王嘉起,而且没经过王嘉起同意,我就把他儿子的照片传到我手机上了。”
“能让我们看看您同学的儿子长得什么样吗?”
“当然。”张丽萍递过手机,“你看,就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儿。我看照片里也就十二三岁,跟我儿子丢失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两只眼睛有些呆滞,一看就知道弱智。我儿子可不是这样,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外表就显得特别聪明。再说,人家儿子的耳朵上也没有拴马桩,我儿子的耳朵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拴马桩。”
“哪只耳朵呀?”
“右耳朵。”
“这孩子被您同学左手搂着侧身靠在爸爸胸前,也没露出右耳朵呀,您怎么知道孩子右耳朵上没有拴马桩呢?”刘小猛指着手机上小男孩儿的耳朵。
“噢,你说得对。不过即使他右耳朵上有也不可能是我儿子,瞧这孩子的眼神儿,多呆傻呀!我儿子聪明着呢,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丢失前,学习永远在班上第一名。”
“的确如您所说,这个小孩儿的样子很呆滞。”刘小猛说,“全家福里,坐在前边的老头儿老太太就是您的同学吗?”刘小猛问。
“那个老头儿是,老太太是老头儿的老伴儿,但是和我不是同学,已经死好几年了。”
“全家福里站在后排两边的应该是您同学的儿子和儿媳妇吧?”
“是,是。”张丽萍站起来指着边上那个又壮又胖的中年男人说,“我同学两口子特别娇惯傻儿子,老两口吃穿用度非常节省,剩下的钱都给傻儿子买好东西吃,硬是把照片上那个清瘦英俊的儿子喂养成了一个大胖子。”
“我们觉得老两口这个儿子和老两口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呀?您那个叫王嘉起的男同学又瘦又高,脸上最大的特征就是那个跟欧洲人一样的大鼻子。还有您同学的老伴儿,鼻梁比较塌,两只眼睛跟两根细线一样。再看他们的儿子,虽然中年发胖了,也能看出五官端正清秀,比例恰到好处。”
“我和你的看法一样。同学说自己爸爸年轻时很漂亮,这孩子的基因完全受爷爷遗传,长得跟他爸爸年轻时一模一样。”张丽萍停了会儿,“我就是因为看到这张照片想起了我儿子,又想起人家孙海洋和很多找到失踪孩子的家长,最后都是因为DNA比对成功才找到的。于是我第二天就来公安局做了DNA鉴定。”
“原来这样啊!请问,您知道您的同学王嘉起家住在河北什么地方吗?”
“这个还真没问。不过听我另一个同学说,王嘉起家也就离北京二百多里地。”
“您那个同学叫什么呢?”
“叫彭善财。在北京也算有点儿名气的房地产开发商,我妹妹住的天龙家园小区就是我这位同学盖的。我妹妹是个作家,为了给妹妹哄孙子,我也经常住天龙家园小区的妹妹家。”
“听说过彭善财,我住的小区也是这位开发商盖的。”周小虫搭茬。其实何止听说过呀,她的父亲和这位叫彭善财的开发商还是不错的朋友呢!她搬进新家这天,彭叔叔拿了不少礼品登门庆贺。觥筹交错中,彭叔叔埋怨父亲买房也不跟他打声招呼,直到今天自己才知道买的是自己开发的楼盘。彭叔叔说完这话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非要把买房款还给父亲。俩人推让了好半天,还是周小虫对两位开发商说了句“亲兄弟明算账”,俩人才不再推让,彭叔叔才收起了那张卡。
“您这位开发商同学住在哪儿您知道吗?”
“知道。”张丽萍报了一个地址。
刘小猛把张丽萍手机里王嘉起儿子的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问张丽萍:“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要问清楚,因为这个问题不问清楚,牵扯到您儿子对这次DNA比对的信任问题。所以您必须如实回答。”
“小刘领导您说吧。只要我知道的,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您。”
“您喜欢听昆曲吗?”见张丽萍点头,刘小猛接着问,“您知道燕山昆曲剧院的名角儿张春生吗?”
“当然。这个人面畜生,扒了皮我也认识。”
“啊?您对他这么恨?认识他?”
张丽萍迟疑了一下:“张春生是顺义人,我也是顺义人。我的一个高中女同学长得特别漂亮,和张春生是一个村子的,在他的欺瞒哄骗之下,我同学和他发生了关系,后来怀孕差点儿自杀。”
“原来如此呀!”刘小猛说,从刚才张丽萍的迟疑中,他断定这个所谓的“女同学”很可能就是张丽萍自己,所以她才对张春生这么恨。说不定她丢失的儿子就是被张春生糟蹋后生的。“阿姨,我不得不告诉您,您儿子的DNA和张春生的DNA也做了比对,和与您的比对结果一样,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可以肯定是亲父子关系。”
“啊?你们公安局不经过我这个当妈的允许,为什么随便把我儿子的DNA和这个流氓做比对呢?”张丽萍有点儿歇斯底里失去了理性,“我对你们的做法提出抗议,拒绝回答。”
“您可以拒绝回答,如果您也拒绝见您的儿子。”刘小猛冷冷地说。
犹豫许久,张丽萍终于艰难地说出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路遇”:“那次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便退学了,虽然马上就要高考。”张丽萍捂脸低泣,“刚才在派出所门外我认出了他,她没认出我。看他道貌岸然的样子,如果我手中有一把刀的话,肯定会砍向他的脑袋。”
另一间办公室里,郑副所长正在和张春生聊天。电脑开着,一位年轻的男警察坐在电脑桌前负责笔录。
张春生根据郑副所长的提问,很快就将自己儿子丢失的前前后后讲得很清楚。
“您确定是在1979年7月10日星期天在动物园丢失的?”
张春生点头:“没错。当天晚上还有我的演出,吉祥大剧院《牡丹亭》全本。因为儿子的丢失我和夫人双双病倒,《牡丹亭》里的柳梦梅是由我的徒弟B角儿出演的。”
“丢失这个儿子是您唯一的亲生儿子?”
张春生点头:“现在身边只一个女儿了。”
“您认识一个叫张丽萍的女人吗?”
张春生摇头。
“您再好好想想。张丽萍女士可是决定您能不能见到儿子关键人物。”
“为什么?”
“因为她是您丢失儿子的母亲。”
“什么?这个可恶的女人竟把我儿子从人贩子手里买去做她的儿子了?《民法典》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买卖同罪吗?她竟然还敢对抗法律,阻止我被拐卖的儿子与亲生父母相认?我建议你们公安局立刻逮捕她。”
“请先生稍安勿躁,不是您想像的那样子,张丽萍和您一样,也是儿子丢失了。而且,你们二人的DNA和您儿子的DNA比对结果也一样,和您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亲父子关系,和张丽萍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亲母子关系。可你们二位又不是夫妻。您不觉得奇怪吗?”
郑副所长的手机响了。“请老先生稍侯,我马上接个电话。”郑副所长快步走到门外,一会儿又快步走进来,“1979年的夏天,您回老家休假,在老家的一块玉米地旁边,没遇见过一位年轻的姑娘吗?并且与姑娘在玉米地里发生过关系?”
“1979年我就是燕山昆曲剧院的名角儿了,怎么会做出那样龌龊的事呢?”
“得了,您也不必不好意思了。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和著名不著名不见得是成正比,不信盘点一下那些所谓知名演员,有几个没有这方面的事呢?您也不必不好意思了,张丽萍都承认了,说她特喜欢昆曲,那天走在庄稼路上听您唱昆曲,立马被您优美婉转的唱腔所陶醉,再加上您的主动热情,两个人在玉米地里就发生了关系。不久之后张丽萍发现自己怀孕,连高考都没参加就退学了。”
张春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能见见她,向她道一声对不起吗?”
“您已经见过她了,刚才在派出所门外和您一块儿等待的那位老太太就是张丽萍。据张丽萍女士说,您还邀请她上您车上去等待。后来因为她认出了您,所以下车了。”郑副所长停顿一会儿,“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您,和您DNA比对成功的,是您和张丽萍所生的孩子,这个孩子是1992年丢失的,而不是您和夫人1979年在动物园丢失的儿子。”
“我可以离开了吗?”
“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您的儿子找回来了,您想见他吗?”
张春生摇头:“我可以走了吧?”
“您还要在询问笔录上签字才可以走。”年轻警察拿过笔录递给张春生,“请您看完以后再签字。”张春生没看,接过笔录和笔,像平时给粉丝们签名一样,“刷刷刷”几笔完成。
坐到宝马车副驾驶位置上,张春生吩咐司机田福林:“等一会儿,见着早晨坐过咱们车的那位老太太出来再走。”
张春生说完这话没多大会儿,那个叫张丽萍老太太出来了。从老太太一出派出所大门,张春生就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老太太。很可惜,直到老太太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张春生也没想起来1979年玉米地里和他发生关系的女孩儿的模样。也是的,有多少女孩儿仰慕他,愿意和他有肌肤之亲呀!自从成了角儿之后,他又和多少仰慕他追求他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呀!就像星星和月亮,满天的繁星都追着向月亮献媚,星星记得住明亮的月亮,月亮能记得住星星吗?
一个无耻戏子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