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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儿子 三十二 杀人现场

作品名称:彩云之南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4-11-29 10:47:02      字数:16554

  三十一儿子
  
  可能白天老同学来访太兴奋了,这个夜晚,张丽萍怎么也睡不着,听着身边小水均匀的呼吸声,张丽萍越发没有睡意。很多年前也有过这样失眠的夜晚,不过是睡在自己身边的是儿子。
  儿子丢失的时候已经十二岁,都念初中一年级了。儿子的记忆力超强,能成本地背诵《唐诗三百首》,家庭住址及电话当然也应该记得很牢,按说应该能自己找回来,可是三十一年了,为什么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在电视里看到人家孙海洋找到自己丢失十四年的儿子孙卓,张丽萍只恨自己是个寡妇,身单力薄,不能像人家孙海洋寻找丢失的儿子孙卓一样,骑着辆摩托车全国各地都跑遍。但是孙海洋丢失的儿子最终能回到他身边,却不是凭借他个人的力量找到的,是凭借DNA的比对才找到的。而且大部分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能回到父母身边,都是凭着储存在公安系统DNA数据库里的对比找到的。
  想到这儿,张丽萍心里一机灵,孙海洋和丢失孩子的父母都知道让公安局提取自己的DNA储存,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我的儿子已经丢失三十一年了,说不定他也在寻找我,说不定DNA数据库里就储存着儿子的DNA呢!我明天什么事情都不干,先去公安局做DNA鉴定。
  这个决定做出后,张丽萍兴奋得更加睡不着觉了。后半夜刚有点儿睡意,枕头边底下的手机微信铃响了一下。谁这么不懂事呀,大半夜给自己发微信?就不怕吵人家的觉吗?张丽萍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屏幕顶上白色小框里提醒是王嘉起的微信。
  “丽萍,我儿子丢了。请求你帮帮我,把我发的朋友圈转发给你的朋友,多谢。”看完王嘉起给自己的微信,张丽萍又看朋友圈,果然,里边有王嘉起寻找儿子的微信。微信是这样写的:今天白天,弱智的儿子与儿媳妇一块儿到集市上卖完瓜以后失踪了。请看见我儿子的朋友,电话联系我,然后是手机号。微信下面有三张王嘉起儿子的照片:一张半身照,一张全身照,一张在西瓜地里抱着个大西瓜的照片。
  “赶快去公安局报案做DNA鉴定,存在公安系统的数据库里。”张丽萍在微信里告诉王嘉起,然后就开始转发王嘉起朋友圈里寻找儿子的微信,一面向微友们道歉,“对不起打搅你们睡觉了。朋友的儿子丢了,请你们帮助转发一下吧!”
  一阵雷鸣电闪,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声太大了,把身边的小水都吵醒了。“漂亮奶奶我怕。”小水本能地把身子扎进张丽萍的怀里。
  “小水,不要怕,是下雨了。黑夜下雨白天晴,打的粮食没处盛。农民伯伯种的地该大丰收了。”
  小水又睡着了。这么大的雨,王嘉起的儿子在哪儿避雨呢?会不会濯着呢?漆黑的雨夜,我的儿子在哪儿呢……
  
  三十二杀人现场
  星期四和星期五,刘小猛连着出两次警都是深夜,星期六白天又去京郊抓捕一名吸毒贩毒的毒贩,晚上回家的时候累得无精打采。尽管爸爸做了满桌子他喜欢吃的菜,可是刘小猛没一点儿胃口,只吃了一块米粉肉,说声“爸爸我困”,撂下筷子就回屋睡觉去了。
  睡得正香的刘小猛感到有点儿刺眼,睁开眼睛,一束阳光正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射在自己的脸上,原来太阳都出来老高了。昨天太困了,进卧室倒头便睡,忘记拉窗帘了。
  刘小猛起床走到写字台跟前去开窗子,一眼瞥见桌面上放着的从周小虫那儿借来的张丽英写的四本书。四本书中他只读了《房子》,其余三本碰都没碰。成天价案子案子,生为刑警,读书好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所谓只读了《房子》,其实也就大概其糙糙浏览一遍,只是对《房子》中男主人被害情节看得仔细,记得也很清楚,书中是这样描写刘凯丽谋杀丈夫黄贤友的:
  听了丈夫的话,刘凯丽知道留不住丈夫了,就说好,咱们明天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今天是咱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我今儿个做一顿丰盛的晚饭,纪念我们二十年的婚姻圆满结束。吃完喝完香香甜甜睡一宿觉,明儿早晨八点民政局一开门上班,咱们第一个进去办理离婚手续。
  当天的晚饭桌上,刘凯丽做了六个菜,两人还边吃边不停地碰杯喝酒。
  饭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睡去(俩人早已分居)。第二天一早,打扮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刘凯丽见墙上的挂钟都七点半了,黄贤友的屋里还没一点儿动静,就去敲门。可是手指头都敲疼了,仍不见黄贤友的动静。以为他昨儿晚上白酒掺啤酒喝得太多了,这会儿还在醉乡里。于是就推门进去,发现丈夫不在床上在地上,周围都是丈夫的呕吐物,屋里的气味特别难闻,把个刘凯丽熏得也差点儿呕吐。顾不得别的,刘凯丽先把窗户打开,又拿来水和抹布,把地上和丈夫的身上擦干净。想把丈夫搬到炕上的时候,感觉丈夫的身体特别僵硬,死沉死沉的,根本搬不动。怕不是死了吧?一个念头从心头掠过,刘凯丽马上伸出手放在丈夫的鼻子底下,半天也没感觉到有一丝气息。尸体搬不动就先让他躺在地板上,赶紧给派出所打电话请求开死亡证明,大热的天放在家里一会儿就得发出味道。
  所长对他管片每个居民都很熟,对退休老教师刘凯丽同样熟,每次见着离老远就向刘老师打招呼。在电话里,所长简单问了一些死者的症状,就说好,您在家等着,我马上带人就到。
  十多分钟以后,所长带着一年轻民警来了。因为开死亡证明之前,派出所都要把死因询问检查清楚,所以两位警察都是都全副武装,头盔口罩手套鞋套。俩人蹲在地上对死者进行一番检查以后,给出的结论是呕吐物堵塞气管,造成窒息性死亡。
  所长对刘凯丽说:“刘老师,请您带上户口本,您和您丈夫的身份证,跟我们一起到派出所开死亡证明吧!”所长又招呼年轻警察,“咱俩人把黄老师抬到床上,这么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不忍看他躺在地上。”
  三人来到派出所,一进所长办公室,所长就从腰间拿出手铐子铐住了刘凯丽的双手。然后,又从裤兜里掏出四个潮湿的小纸袋子,纸袋子上面印着粮虫一扫光五个黑色的小字。
  “这是在被害人黄贤友的床底下发现的。说说吧,你是怎么利用粮虫一扫光谋杀被害人黄贤友的?”
  “我没谋杀我丈夫,我们结婚二十年了,一直很恩爱,我为什么要谋杀我丈夫呢?而且,您亲口说的,我丈夫是被呕吐物堵塞呼吸道,窒息而死的。才这么会儿工夫,怎么就变成我谋杀的了呢?至于您这个所谓的粮虫一扫光的小袋子,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头一次见过。我家里根本没有。”
  “恩爱吗?恩爱为什么还要分居呢?恩爱黄贤友为什么还要出轨找小三儿呢?而且据我所知,那位小三儿已经怀了黄贤友孩子马上要生产了,所以黄贤友要和你离婚和小三儿结婚。而你们的二十八岁的儿子也马上结婚,没有单独的婚房,和你们住一起。你害怕丈夫和你离婚,儿子结婚没房子了,女友不会再嫁给儿子,同事和街坊会耻笑你们。就是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你恨透了丈夫,所以痛下杀手,让黄贤友从这个世界上立刻消失。”所长摘下头盔,用鼠标操作几下,“请你看写字台上的电脑屏幕。”
  刘凯丽看去,就见她刚刚走出丈夫的卧室,所长就钻到了床底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四个潮湿的小纸袋子,上面的粮虫一扫光五个小黑字很清晰。
  所长带着的头盔上有执法记录仪,把所长的一举一动全部录了下来,当然他钻到床下寻找粮虫一扫光,执法记录仪也记录得清清楚楚。而执法记录仪和所长办公室的电脑是连线的,所以记录仪上记录下的执法过程视频,在电脑上也有。
  刘小猛觉得书中这个情节,和张丽英丈夫死亡的情节比较近似。爸爸也是因为要开具死亡证明,带着周小虫来到张丽英家,为她丈夫做了尸检,结论是饮酒导致呕吐,因为呕吐物堵塞气管窒息死亡。小虫既然和爸爸一块儿去尸检的,难道就没发现一点儿异常?我现在就去周小虫家还书,顺便和她摊探讨一下张丽英丈夫的死亡。还有那天坐天龙家园小区那个老头儿开的黑的时,老头儿说过张丽英在她丈夫死的那天的早晨倒过垃圾,因为垃圾袋子里有几个易拉罐和空饮料瓶子,正在垃圾桶捡瓶子的卖菜的老太太接过了她的垃圾袋。当天夜里,卖菜的老两口就死了,和张丽英丈夫的死亡症状一样,父亲说是煤气中毒而死。过几天他去勘察现场时,却在两位老人睡觉的床下发现两袋潮湿的粮虫一扫光。这两袋粮虫一扫光会不会是张丽英的垃圾袋里的呢?如果要是,这不就是她谋害亲夫的证据吗?要是垃圾桶旁边有个摄像头就好了。见到小虫以后问问她,天龙家园小区的垃圾桶旁边有没有摄像头?毕竟她是社区民警,没准儿知道。
  想到这儿,小猛立刻给周小虫发了一个微信:小虫,我这就去你家还书。反正我也没时间看,四本都还你。因为起得太迟了,坐在饭桌前没一点儿食欲,所以不吃早饭先去你家。
  发完这条微信,刘小猛忽然有一种特别想立刻见到周小虫的欲望。第一次见到周小虫,他就对这个女孩儿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好感,听见小虫一口一声“师哥师哥”叫他,刘小猛心里感到热呼呼的,他甚至想过将来要是和小虫结婚多好。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虽然那天在小虫家里他说过“要不咱两处朋友试试”的话,虽然小虫也表达了对他的好感,但是小虫对他的这个提议却没明确响应。再说两个人才认识,人家小虫没准儿当自己那是一句玩笑呢!自己现在就想到将来要和小虫结婚多好,也太可笑太超前了。人家小虫刚大学毕业顶多二十二岁,自己都三十多岁了,比人家大十来岁,怎么可能呢?还是别做和小虫结婚的梦吧!刘小猛压下了自己的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准备出发去小虫家还书。
  刘小猛仍然一身运动装:红运动裤红T恤。他记得不知是哪个伟人说的还是哪个歌词里有一句“不爱红装爱武装”的话了,他自己是既爱武装也爱红装。好运动的他,除去运动衣一律鲜艳的中国红,冬天穿的羽绒服也是大红色的。甭管认识和不认识的女孩子,甭管漂亮不漂亮,只要人家穿得花花绿绿很鲜艳,他都要多看两眼。他最怕看那些白领阶层的女孩子,上班永远黑高跟鞋,一身或黑或灰的工作装。有些白领女孩子自以为这身打扮高尚优雅,甚至下班都不再换的。碰见这样的女孩子,刘小猛常常心中感慨:可惜了你妙曼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儿。周小虫就不介,那天他去他家,看到周小虫一身拖地的鲜艳连衣裙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觉得就像一朵移来移去的大丽花。他当时真想对她说:小虫你这身打扮太美了,像一只飞来飞去的彩蝶。
  爸爸见刘小猛拎着几本书要走,赶紧把他拦住:“儿子,早饭都给你预备好了,吃完再出去。昨儿晚你就没吃,人是铁饭是钢,连着两顿不吃怎么受得了?别觉得你年轻,一顿两顿不吃没关系,爱护身体要趁早,越是年轻越要……”
  “天一你咋这么啰嗦呀?他不愿意吃,你横是不能把他撂倒让我按住,你用手硬往他嘴里塞吃的吧?”母亲打断父亲的啰嗦,冲猫腰穿鞋的刘小猛一挥手,“快走吧,剩我和你爸在家难得清净呢!”
  刘小猛得到大赦一样赶紧逃出家。一出楼门,才发现路上有点儿湿,低洼的地方还有水,估计夜里没准儿下雨了。不由得就抬头向天空望去,好家伙,天空蓝得一丝云彩都没有,像一片波澜不兴安静的大海,空气也格外清新。刘小猛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开始慢跑。
  公共汽车站就在小区大门不远处,正好有一辆公共汽车进站,他本想快跑几步坐上,又觉得空气这么好,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小虫家离自己家也就七八站地,干脆跑着去得了。
  跑了四站路以后,刘小猛停下给周小虫发一个微信:“我现在正跑步去你家给你还书,已经跑到一半了,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打算找个小餐馆吃完饭再去你家,这样可能就晚一些。你要有事就出去先办事,别等我了,你不在我就把书交给你们小区门卫就行了。”
  周小虫的微信马上来了:“你千万别在外边吃,我做好了饭等着你一块儿吃。千万千万!”
  “又在你家吃饭,真不好意思了。”刘小猛微信后面给了一个鬼脸。鬼脸是刘小猛此刻的真实写照,他刚才给周小虫发微信故意儿这么说,这就叫欲擒故纵。
  这些日子与周小虫的微信往来,他有点儿喜欢上这个高大健硕的女孩儿了,就是不知道小虫喜欢不喜欢他?毕竟自己比人家大十多岁。如果小虫的微信里说“行,我跟门卫说一声,你把书交给他就行了”,这说明自己在小虫的眼里没一点儿份量,他爱来不来,人家根本没把他当回事。但是从小虫的微信里,他感到的是渴盼,是期待,是热烈。试探的目的达到了,小虫比他想象中更喜欢自己。
  正好一辆公共汽车进站,刘小猛毫不犹豫地上了车。他不愿意再跑,他想更早一点儿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周小虫。
  又是像上次一样,刘小猛刚敲一下,门就开了。
  “又是在门口等着我吧?”
  “不是,我在厨房切菜,往下一看,你正要进楼。”
  “千里眼啊!”
  “那你就是飞毛腿。我家离你家八站路,你发微信时说跑一半了,那就是四站路,还剩下四站路。一站路大约六百多米,四站路差不多两千五百米,下了车到我家楼门口我平时要走一千五百步,一千米整。再加上四站路,共是3500米。我在网上查过,长跑运动员3000米快的要15分钟左右,慢的要多一些,有的甚至20分钟。可是从你发微信到我发现你,这中间才十分钟。你说你是不是飞毛腿?而且大热的天,我看师哥没出一丁点儿汗。依我看师哥别当警察了,干脆拜亚洲飞人苏炳添为师,当运动员吧!你一米八多,苏炳添才一米七二,将来的亚洲飞人肯定是你,你一定能打破世界纪录。”
  刘小猛被周小虫说得脸红了:“给你发完微信正好一辆车进站,想早点儿见到你,就坐车了。”
  “哈哈,被我识破了。”周小虫大笑,心中感到热乎乎的,面前的美男子和我想尽快见到他一样,也想尽快见到我。
  “识破了就让进屋了吧?”
  “谁说的,进厨房吧,我给你刚沏的龙井茉莉,边喝茶边看我为你做饭。”说这话的时候,周小虫脸一下子红了,我这么说好像我和他是夫妻似的,丈夫在一边悠闲地喝茶,欣赏忙碌的妻子为自己准备可口的饭菜。
  “正合我意。”刘小猛的回答也和正和周小虫的心意。二人进了厨房,周小虫为刘小猛倒了一杯茶,“你喝着,我准备饭菜。”
  刘小猛坐下,把装着那四本书的塑料袋放椅子上,刚要端茶杯,电话响了,是刑警队长打来的:“带着你的女朋友,开车立刻到刑警队。”
  队长的声音又大又急,在一旁正往碗里打着鸡蛋的周小虫都听见了:“电话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让你带着女朋友立刻赶刑警队?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跟我说?”刘小猛听得出来,周小虫的声音里有愤怒也有失望。
  “是我们队长,估计有重要警情让我立刻赶到。小虫,你看我的车子在家里,要不你开车带我去?”
  “得了我的大师兄,还是带着你女朋友去吧,别再滥情了。”周小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走吧,你女朋友说不定都等急了。可别跟你女朋友说你刚才在我这儿,我可不愿意当小三儿。”
  “我没有女朋友。”刘小猛着急白脸地解释,“那是上次从你家离开的第二天,队长说把他的侄女儿介绍给我。队长的侄女儿大学毕业白领,身材纤细脸蛋儿漂亮。队长还把他们家的全家福给我看,指着站在最边上的一个美女告诉我,这就是他侄女儿。队长说追求他侄女儿的男士很多,他侄女儿只有一个要求,对方必须是警察,还得是刑警。我就想到了你,和我侄女儿年岁学历都相当。我哥哥是做买卖的,大款,家里有好几套房子,连我住的二百米大房子都是我哥哥给买的。你小子要是和我侄女儿成了,起码不用你父母着急给你买婚房了。我一看全家福中队长侄女儿的照片,心里就很抵触。脸蛋儿倒是真漂亮,有点儿像范冰冰。就是太瘦了,你在电视上见过山东台那个叫鲁豫的女主持人吧?队长的侄女比她还瘦,就跟纸片人一样。我就撒谎说我有女朋友了,还把上次在你家里我给你拍的照给他看,队长说长得好壮硕啊!北京妞儿吧?我说是。队长在电话里让我带的女朋友就是你。”
  刘小猛说完两手一摊:“就是这么回事。小虫,我那天把你抬出来完全是为了应付队长。事到如今,甭管你愿意不愿意,也得冒充我女朋友开车把我送到刑警队。”
  “我要是不愿意呢?”
  “救场如救火,师妹,帮帮师哥吧!”
  “我说的是不愿意冒充你女朋友,愿意做你真的女朋友。”
  “小虫,我就等你这句话了。”刘小猛窜过来一下子抱住周小虫,“还等什么?快走吧!”
  “把吃的带上。我早晨买了一袋牛肉包子,本打算今天踏踏实实看书不再做饭,你的到来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把这袋包子带上,留着路上吃。”
  “那你开车,我吃包子。实在饿得不行了。”
  “不能我开车。虽然我拿到驾照也有好几年了,但是真正开车只有几次。因为摇不着好号,我爸给我买的这辆路虎越野车上的是河北牌照。我又从来没办过进京证,只能在六环外头开。好在我们派出所在六环外头,有时犯开车瘾了,就上下班开几次。我们派出所离我住的地方虽然远点儿,但是坐公共汽车直达,非常方便,所以我轻易不开车。开车技术呢,压根儿就没一点儿长进,还不如新司机呢!”
  “就我开吧!”刘小猛说,“我开车只用手不用嘴,你就把包子给我往嘴里填就是了。”
  周小虫把车钥匙给刘小猛:“我的车位是地库三区18号,黑色路虎越野。你先下去把车开过来,我简单收拾一下,就下去。”
  俩人开车出了小区,周小虫就开始往刘小猛嘴里填包子。庆丰牛肉大葱包子,周小虫起初掰两半一次给刘小猛嘴里填半个,刘小猛嫌太少,说照这个速度,我到了刑警队都吃不了半饱,你干脆一次给我填进嘴里一个,别半个半个了。周小虫说行,你要细嚼慢咽,注意点儿别噎着。
  这法子果然不错,离分局大门不远时,刘小猛已经吃了十四个包子,周小虫的一大袋包下去了多一半。
  “趁着还没到你们刑警队,我也抓紧时间吃俩,我早起肚子里也没进一点儿油水,这会儿鼓点儿敲得急着呢!”
  “啊?你买了这么一大袋子包子,自己还没吃一点儿?”
  “正准备吃呢,你这个促狭鬼的电话就来了。我想你这么早打电话说来我家,肯定没吃早饭,就开始给你准备早饭。”
  “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边喂我吃包子,边自己也吃呢?”周小虫对自己的称呼从“师哥”变成“促狭鬼”,刘小猛没不高兴相反心里感到很舒服,这说明周小虫和自己的距离更近了。
  “我怕不够你一人吃。你不是说昨儿晚就没好好吃饭吗,到这会儿了肚子里指不定得多饿呢!咱中国妇女的优良传统就是好穿的和好吃的都紧着男方。”
  “我怎么听着你这句话的后边俩字儿特别扭呢!你这句话的后边应该把‘男方’改成‘当家的’或者‘老爷儿们’才对,男方是指男女被媒人刚介绍认识时的称呼。我们俩不是媒人介绍的,是自己认识的,或者叫一见钟情也行。现在都钟情半个多月了,早已超越‘男方女方’的时段。”
  “但是也不能称你‘当家的’或者‘老爷儿们’,那都是已婚妇人对自己丈夫的称呼。”
  “周小虫你等着,这次任务完了以后,我让你立马变成妇人,立马这么称呼我。”刘小猛说这句话的时候,三十多岁的男人体内有种异样的感觉。
  “我……”嘴里的嚼着包子的周小虫忽然将头靠在刘小猛的肩膀上。
  “快离开,前边就是分局大门。”
  车子进了分局院子,刘小猛开门下车,催促周小虫:“快下车呀,就别大屁股佬儿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了。”
  “我就不下去了,你是公事,带个女朋友去刑警队算怎么回事呀?”
  “我说你这人是弱智吧?没听说我们队长在电话里特意嘱咐让我带女朋友来吗?可能是办案需要呢!”
  “多不好意思呀,你们刑警队都是男的,就我一个女的,还穿得花里胡哨的。”周小虫下车。
  “你扭扭捏捏什么呀!告诉你说,我最不待见这样的女人,就是因为你有男人的气魄,我才爱上你的。跟我走吧!”刘小猛拽着周小虫的手就小跑着进了楼。
  刑警队会议室在三楼,刘小猛以为自己来晚了,屋里肯定坐满了人。推门一看,会议室里就俩人:队长老包和法医孙莉莉。而且,孙莉莉的俩眼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是不是老包跟她发脾气了?
  “队长,莉莉姐,怎么就你们俩人呀?是不是我来晚了,别人都被您派出去了?”
  “我没叫别人。”老包说,指着紧紧拉着刘小猛手的周小虫,“这姑娘就是你女朋友?”见刘小猛点头,老包又问刘小猛,“姑娘叫什么名字呀?”一听叫周小虫,包队长笑了,“好名字!好姑娘!小猛你挺有眼力的。好,都坐得近一些,听我说案情。”
  原来,孙莉莉的父母和孩子,昨儿夜里被人杀了,是与他家隔壁住的堂哥孙友山发现的。孙友山的儿子今年高考,头几天接到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孙友山准备在家里办几桌宴席把老师和亲朋好友都请来庆祝一番。孙莉莉的父亲是堂哥的亲叔叔,自然在邀请之列,而且头天晚上就和孙莉莉的父母说好了,要叔叔婶子早点儿过来帮助杀几只鸡,他媳妇虽然能干,但是有见血就晕的毛病,所以不敢杀鸡。
  夏天天亮得早,昨天叔婶儿说好天一亮就到,孙友山还特意到街上买了一大摞油炸鬼和一暖壶的甜豆浆预备着,只等叔婶儿带着十多岁的外孙子一到就开吃,吃完了就烧水杀鸡。
  可是七点多了,刚买来时金黄酥脆冒着热气的油炸鬼,这会儿都蔫塌塌的,连颜色都暗了许多。
  叔叔从来说话算话没诓过人,更别说自己的亲侄子了。这么晚还不过来,是不是病了?孙友山想,就赶紧到叔叔家看看。不是从大门进来的,是翻院墙进来的。他家和叔叔家之间的院墙不高,两边还都立着一张梯子,就是为了来往方便。
  叔叔家有五间正房和三间西厢房,为了和住东院儿的侄子家来往方便,特意没盖东厢房。
  孙友山推开正房堂屋的门,掀帘子进了老两口住的东屋,好家伙,三口子都大棉被蒙头盖脸睡得正香。五风六月的天热得跟蒸笼一样,脱光溜溜吹着空调还冒汗呢,怎么这老三口子还盖着厚厚的大棉被子呢?看来可能发高烧了。先把叔叔叫醒问问,要是真的发高烧病了,我就开车把三口子一起送医院。爹妈去世得早,叔婶儿待我不薄。堂妹莉莉每次从北京回来看父母,都给我买不少吃的喝的,每次临走都叮嘱我要照顾好叔婶儿,有事给她打电话——孙友山心想。
  孙友山知道叔叔无冬论夏都爱睡炕头,所以最西边的那个蒙头盖脸睡觉的人应该是叔叔。发高烧的人最容易受惊吓,孙友山特意欠脚轻轻走到叔叔的头跟前,轻轻叫了几声“叔叔”,见没反应,又大声叫,仍然没反应。孙友山断定叔叔病得不轻,就伸手把叔叔的被子掀开。“啊……”孙友山大叫一声,赶紧扶住了炕沿儿才没跌倒。原来被子盖着的叔叔浑身是血,脸上被扎了好多刀,整个脑袋就跟一个大血葫芦一样。孙友山又揭开睡在叔婶儿中间儿的小外甥身上的被子,和叔叔一样,脑袋也是血葫芦;揭开挨着外孙子睡的婶儿的被子,又是一个血葫芦。
  太瘆人了!孙友山虽然是个大老爷儿们,可是这场景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一颗心怦怦乱跳,不是使劲儿捂着嘴,早就从嘴跳出来了。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孙友山先把掀开的被子又照原样给三个人从头儿到脚捂严实了。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可是刚播完“11”就停下了,堂妹孙莉莉在北京当警察,而且是有名的法医。孙友山知道勘察现场是破案的最重要一环,如果我打110,来现场的肯定就是本地的警察,他们的水平不见得就比堂妹高,他们如果真的勘察出什么破案线索当然最好,就怕水平洼什么破案线索也没勘察出来,还把现场给破坏了,莉莉再想重新勘察也不可能了。还是先给莉莉打电话,听听堂妹的意见,她要是说让我立刻报警我就立刻拨打110,妹妹要是说别报警,她带着北京的警察过来,那就先不报警。
  堂妹电话很快就通了,孙友山把叔婶儿及外孙子被杀的事和堂妹讲了,问堂妹他要不要立刻打110报警?电话那头传来堂妹压抑的哭声,好一会儿,堂妹告诉他:“哥,不要报警。请你守好现场,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进我家。我立刻带人过去。”
  孙莉莉挂断堂兄的电话,第一时间就给刑警队长包福田打了电话,正好今天包福田在队里值班。孙莉莉说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想见您,马上就去刑警队。
  法医孙莉莉是一位坚强的女性,三年前丈夫因肺癌去世,二十七岁的她和丈夫与前妻生的儿子小明相依为命。局里为照顾母子俩的生活,想让孙莉莉从刑警第一线撤下来做办公室里的工作,被孙莉莉谢绝了,仍然像丈夫在世时一样出现场验尸,没日没夜地扑在法医工作上。懂事的儿子只要放学见妈妈还没回来,自己就去买菜做饭,让疲惫的妈妈进门就能吃上一口热菜热饭。暑假以后,孩子被孙莉莉的父母接走了,家里就剩下孙莉莉一个人,她更是无牵无挂了,有时遇到疑难案子,干脆就睡在法医室不回家。
  一进刑警队办公室,见到平常如慈父般关心自己的包队长,孙莉莉忍不住就哭了,边哭边把刚才堂兄的电话跟包福田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的父母还有儿子小明都被杀死了?”
  孙莉莉点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孩子,要不是暑假把他送到我父母家里,孩子也不至于被杀死,他才十二岁呀!”
  “你电话里怎么跟你堂兄说的?”
  “我让他别报警,守护好现场,我们北京警察马上过去。”
  “你不让你哥哥报警太正确了,我马上打电话叫刘小猛和他女朋友过来,你们仨人一块儿回你家仔细勘察完现场,再打110报警,听听他们怎么说。和外地警察比,我更相信你和小猛。我马上给刘小猛打电话让他来刑警队,莉莉你最好回家换一套便装。”
  介绍完情况,五十多岁的包队长摸摸下巴青魆魆的胡子茬:“你们三人的关系是:刘小猛是孙莉莉的表弟,因为过几天要和女朋友结婚,特地来请姑姑参加婚礼。莉莉呢,孩子放暑假在姥姥姥爷家,星期天开车过来看看。因为表弟事先和表姐商量好了,所以俩人同时到家。你们这种关系是给来勘察的河北警察看的,要逼真,别让人家看出破绽,以为你们是不相信人家,自己先勘察完现场才报警的。刘小猛开的车要换个河北牌照,那样的话你和你女朋友就是当地人,他们就更加相信你们不是北京警察了。因为你们勘察完现场报警,明摆着是不相信人家外地警察。要是被人家看出破绽,影响破案不说,也影响两地警察的关系。”
  “队长,我女朋友的车本来就是外地牌照。”刘小猛说完这话,扭头看看身边的周小虫,“小虫,你的外地牌照车这回可派上大用场了。”
  “是吗?”老包伸出手紧紧握住周小虫的手,“谢谢你好姑娘。莉莉和小猛你们俩有什么困难和想法现在都提出来,走之前能解决的咱们尽量解决。”
  “师父,我请求您也和我们一块儿我去。”孙莉莉含泪的双眼看着师父,可怜巴巴地说。
  “我当然想去。”包队长说,“我跟那里的警察太熟了,我怕被他们认出来,所以不能去。”包福田的老家也是当地的,因为他的名气,当地警局有什么破不了的疑难案子,常常过来请包队长帮忙,所以他才这么说,“我相信你们二位。”包队长拍一下孙莉莉的肩膀,又郑重其事地和刘小猛握握手,“小猛,照顾好你孙姐啊!”
  “师父,那我们就走了。”
  “你不要自己开车,坐小猛的车,让小猛和这位姑娘轮流开。”
  “不,我开我自己的车。”
  “你呀,太固执。走吧!”
  二百多里地,仨人俩车一个多钟头就到了。
  孙莉莉下车走到大门前戴上洁白的手套,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锁,推开门又回到车上,两辆车先后进了院子,孙莉莉下车把大门从里边插上。
  “妹妹。”堂哥从屋里出来叫了一声,轻轻抱了一下孙莉莉,“你要挺住啊!”
  孙莉莉点头:“哥,咱们先进现场。”
  走到堂屋门口,孙莉莉打开法医箱,拿出四个蓝色塑料鞋套和三双洁白的手套给每个人,要大家在门外穿戴好。
  “我不是警察也戴吗?”堂哥有些犹豫。
  “只要进入现场都戴。”莉莉答,“哥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最有发言权,所以必须和我们进入现场。”孙莉莉说完这话,问周小虫,“你是位姑娘,又不是警察,不愿意进现场可以在车里等待。”
  “我是警察,我也进去。”周小虫说,好像生怕孙莉莉拒绝似的,麻利儿就穿好鞋套戴上手套。
  孙莉莉在前头,四个人推开正房堂屋的门,掀门帘进了东屋。
  “哥,这个被子是你给盖的吗?”
  “我进来就这样盖着。我还以为叔婶儿和孩子发高烧在捂汗呢,就想把他们叫醒送医院。叫半天也叫不醒,我这才掀开被子,看到的就是被杀害的叔婶儿和孩子。我常听你说现场很重要不能破坏,就又把被子给他们盖上恢复了原状。”
  “然后呢?”
  “然后我就拨110,拨到半截又觉得不对,你是首都的法医,应该先打电话告诉你,你让我报警再报警。”
  “后来呢?”
  “后来我就一直站在堂屋地上等着你们,我不能在院子里站着,怕你嫂子看见我大呼小叫让我回家。因为你侄子考上清华大学了,家里今天要摆宴席,少不了我这个当家的。我给你嫂子打了电话,跟他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办,俩钟头以后才能回家。站累了,我就坐在在堂屋地婶子烧火时那个塑料小椅子等着你门。”
  “这期间没人来过?”
  孙友山摇头:“也没人拍门找我叔和我婶儿。”
  “哥,你回家赶快帮我嫂子干活去吧!哥你要保证这件事跟任何人也不许讲,包括也别跟我嫂子说。即便以后破了案,别人问起来也不许说是你先发现的,这样对你有好处。”
  “哥听你的。”孙友山眼泪花茬看着孙莉莉,说句“妹你要挺住,有哥呢!”就离开了现场。
  “小猛,咱们先从犯罪现场的外围,也就是堂屋勘察。犯罪嫌疑人进入东屋,必得从外面先进入堂屋,从堂屋再进入东屋犯罪现场,实施杀人。勘察完堂屋再进入东屋,也就是现场。勘察现场的时候,本着先外后内的原则,现场环境勘察完,再打开被子勘察。”孙莉莉说得有条不紊,这让刘小猛非常佩服。要知道东屋的犯罪现场的三个受害人都是莉莉姐的至亲的亲人啊!一般女人在这种场合怕是哭都哭不上缕缕儿,还工作?
  “莉莉姐,还有我呢,跟你们一块儿勘察现场吧?”周小虫等不及了,主动请缨。
  “姑娘别着急,你有你的任务。你负责院子里和大门勘察。一,勘察犯罪嫌疑人如何进入现场?大门有没有遭到破坏?如果是攀墙进入,是哪一段儿墙?有没有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痕迹?”孙莉莉之所以把最外围的院子交由外行周小虫勘察,是因为她以为院子里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一从车里下来,孙莉莉就注意到了院子里湿漉漉的,有的地方还积着水。夜里的雨一直下到快天亮,她估计犯罪嫌疑人肯定是下雨之前进入现场实施犯罪的,即便当时留下了脚印,一夜大雨的冲刷,也都消失殆尽。当然不能把这层意思说破,影响人家姑娘情绪,“院子勘察完了,就进来和我们一起勘察现场。”
  “是。”周小虫答应一声,乐颠儿乐颠儿就走出屋子。
  “开始吧,小猛,你勘察这边,我勘察那边。”孙莉莉说,从工具箱里拿出两只放大镜,给小猛一只,自己一只。两人就分别先从堂屋通向外边的两扇玻璃门勘察起,孙莉莉勘察东边这扇,刘小猛就勘察西边这扇。勘察完门,又蹲在地上,拿着放大镜寻找地上的痕迹。
  “莉莉姐,堂屋的地上有墩布擦过的痕迹。”刘小猛说。
  “而且是拿着墩布倒退着擦的,所以没有鞋印。看来指望在堂屋里找到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痕迹不大可能了。我们进屋吧!”
  东屋的地上跟堂屋地上一样,有的地方偶尔能看见墩布擦过的道道儿。
  “地上不可能找到什么了。犯罪嫌疑人也是倒退着擦地,擦完了东屋再倒退着擦堂屋,然后把拖把放好就走了。”
  “你说拖把上会不会有嫌疑人的指纹呢?”
  “大概率不会有。我父母睡觉前都要关堂屋门的,有时划上门,有时不划门。一般冬春划门,夏秋不划门。因为冬春天冷风多风大,门不关上会被风吹开,屋子里会冷。夏秋没那么多风,再说天热,吹开就吹开。天最热的时候,有时东屋门和堂屋门都不关,这样能凉快一些。刚才在堂屋门上没有嫌疑人的指纹,我估计有两种情况:一是我父母没关门,二是嫌疑人反侦察能力很强,特意戴着手套。如果嫌疑人是戴着手套作案,那拖把上也不会留下指纹。再说,我家拖把都是挂在院儿里那棵杏树上,即便有指纹,也早已被瓢泼大雨冲刷干净。刚才从车上下来时,我注意到了,拖把仍然挂在那棵杏树的枝桠上。看来嫌疑人做事很有规矩。”
  勘察完地上,就该揭开盖在孙莉莉父母和儿子身上的棉被了。
  “莉莉姐,要不你去院子里勘察吧。我女朋友是外行,而且心很粗。你放心,我一定会仔细勘察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不了。我当法医也好几年了,什么血腥的现场没出过?虽然受害人和我没关系,他们是别人的父母和儿女,但是也感同身受。这样的现场出多了,我觉得自己在现场好像一名机器人,只有工作,没有情感。小猛,你放心,我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的。三名受害人,我负责勘验我母亲和孩子的遗体,你负责我父亲。我父亲睡觉从来都在炕头,所以最西边的那个肯定是我父亲。”
  “莉莉姐,我佩服你。”刘小猛说,就跪在炕上最西边受害人的身边,轻轻地揭开把受害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
  刘小猛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家伙,受害人的脑袋都快成血葫芦了。只穿着一条内裤的身上被扎了三刀,最致命的一刀应该是胸部,然后腹部正中一刀,腹部偏左一刀。脑袋上一共九刀,加起来是十二刀。刘小猛把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并在一起,放在腹部那条最长的伤口上,4·5厘米。(他多次测过自己三个手指并拢后的宽度都是4·5厘米),这个长度既不像家里用的切菜刀,也不像匕首,应该比切菜刀窄比匕首宽的一种刀具。那是什么刀具?刘小猛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然后刘小猛就用放大镜,在受害人身体上和被子上仔细寻找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痕迹,一枚指纹或者一根头发。很遗憾,半点痕迹都没有。刘小猛站起来,拿着放大镜又转移到墙上,墙壁雪白,应该是才粉刷不久。上面除去有些喷溅的血迹和三只吸饱了血趴在墙上飞不动蚊子,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刘小猛拿起棉被,像原来一样把受害人尸体从头到脚捂严实了。又拿起受害人放在旁边的衣服,一件和尚领白背心和一条大红色的篮球运动员穿的侉大侉大没有兜的裤衩子,把背心和大裤衩子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又抖落几下,什么也没发现。
  受害人是位老年男子人,应该是孙莉莉的父亲。
  看看没有遗漏什么,刘小猛就下炕站到地上,看着孙莉莉勘验。
  中间那具遗体已经盖上了被子,估计勘验完了。此时孙莉莉正跪在睡在炕东头自己母亲的尸体旁边,手里举着放大镜,仔细地勘验着母亲身上的伤痕。
  片刻,孙莉莉给母亲的尸体盖上被子,站起来,拿着放大镜开始在墙上寻找。
  孙莉莉从炕上下来了,又挨个儿打开靠北墙放着的一排棕色衣柜门,拉开中间的抽屉看了看,又将衣柜恢复原状。对刘小猛说:“什么都没丢失,只少了俄罗斯十二个套娃,我儿子最喜欢的玩具,不像图财害命的。对了,我父亲有一部手机,你看见了吗?”
  刘小猛摇头。
  “我们去堂屋吧!”
  两个人从东屋出来到堂屋,孙莉莉拿过来两个矮木凳:“坐下说吧,你也累了。”
  两人交流三具被害人尸体勘验结果:每具尸体各十二刀,应该是脖子一刀致命,然后凶手又在胸部腹部砍了几刀,头上砍了几刀,加起来每个人共被凶手砍了十二刀,伤口长度差不离都是4·5厘米,凶器应该就是介于切菜刀和匕首之间的刀具。
  两人勘验的结果一模一样。
  “你去院子里问问你的女朋友,看看她那里有什么收获?”
  “好。”刘小猛答应,推门走出堂屋。一会儿又回来了,“我女朋友不在院子里。”
  “那她去哪儿了呢?大门还锁着吗?”
  “锁着呢!莫非周小虫上天入地了?”
  “我在这儿呢!”周小虫掀门帘从东屋走出来。
  “你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怎么没看见?”
  “就在你和孙老师交换勘验结果时我进去的,怕打扰你们,就没言语。”
  “院子里的勘察结果?”孙莉莉问。
  “门锁没被破坏,墙上没有攀爬痕迹。犯罪嫌疑人应该是和平进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刚才检查大衣柜里的抽屉,有一捆一万元的现金,还有几张零钱。我妈的金镯子和金戒指都在。”孙莉莉停顿一会儿,“也就是说,凶手只拿走了我爸爸的手机。从这些情况看,我同意周小虫说的熟人作案。犯罪嫌疑人什么都不拿,只拿走了我爸爸的手机,说明我爸爸的手机上有他的信息,留下手机可能就留下了他作案的痕迹。”
  “就这样吧,我现在打110报警。”孙莉莉说,“记住,刘小猛是我表弟,周小虫是表弟的女朋友,俩人约定好最近结婚,和我约定好来家里请我父母参加他们的婚礼。”
  “记住了。”
  孙莉莉打完报警电话,几个人就坐在车里,等待着当地警察的到来。
  院子不大,两辆车离得很近,刘小猛听见从车里传出的孙莉莉低低的哭声。
  很快,大铁门就传来敲门声,孙莉莉下车赶紧打开大铁门,两辆蓝白相间的警车一前一后开了进来,孙莉莉重又锁上大门。
  警车上下来四个警察,两位男刑警,一男一女穿白大褂的法警。
  “莉莉,我们又见面了。”女法警一下子抱住了孙莉莉,“好想你啊!好几年没见了,真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女法警说,旋即问三位受害人和孙莉莉的关系?
  孙莉莉哭了:“我爸妈和孩子。”
  “别哭了,我们一定在最短时间找出凶手,为你父母和孩子报仇。”
  “谢谢老同学。”孙莉莉擦擦眼泪,“一大早从北京高高兴兴开车回家看老人看儿子,谁知就没了。”孙莉莉哭的声音有点儿大。
  “莉莉,不哭不哭。等完事以后,我叫上几个老同学,陪你到盘山玩几天,就像咱们念书时一样。”女法医再一次抱了抱孙莉莉,“我进现场了,你在车里好好休息。”
  半小时以后,两个男警察走出来,拿着放大镜对着大门检查,又沿着围墙看看,来到孙莉莉跟前:“请问您,今天来的时候,大门是什么情况?”
  “我有家门钥匙,是正常开锁进来的。开的时候并没发现门锁有什么异常,和平常一样,往右转动一下就开了。”
  “东边邻居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
  “我父亲的侄子,我的堂哥。我哥一听见汽车进院子就知道我回来了,爬梯子过来告诉我,待会儿全家过来吃席,然后爬梯子回到自己家。”孙莉莉指指刘小猛和周小虫,“我表弟和表弟的女朋友,过几天要结婚,和我约好了,今天是来我家请我们全家参加婚礼的,我们是同时到家的。”
  “根据我们对屋内现场勘察以及屋外环境的勘察,应该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请您回忆一下,您的父母或者您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呢?”
  孙莉莉摇头:“首先说我自己,和您干的是同行,很少有闲暇时间回家住几天,根本没有得罪人的时间。我父母人缘特好,老两口从未和邻居们拌过嘴,对街坊邻居特热心。据我所知,应该没有的罪过什么人。”
  “谢谢您的配合。”两位男警察说完这句话重又回到屋里。
  一会儿,四位警察一起走出屋子,孙莉莉的同学对她无奈地摊开双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一无所获。
  “现场还要保留吗?”孙莉莉问。
  “不必保留。”岁数大一点儿的男警察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您想起什么新情况了,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四位警察,孙莉莉首先给包队长打了个电话,汇报了现场勘察情况,很无奈地说:“作案者是个老手,现场没留下一点儿痕迹。这给今后破案增加了难度。”孙莉莉是带着哭音说完最后这一句的。
  “鸟飞万丈也有影儿,再密的篱笆也透风。只要他做了案,就休想逃出我们警察的手心。莉莉,我给你三天假处理后事,三天后立刻回京。我知道,一个人突然失去三个亲人,一般人都难以承受。但你不是一般人,你是警察,是一名优秀的女法警。我相信,你能挺住。”
  打完电话,孙莉莉对两个人说:“对不起,我得留下处理后事,不能和你们一块儿回去了。”
  周小虫主动和孙莉莉拥抱:“莉莉姐,一定要挺住。”松开孙莉莉的时候,像突然发现什么,“莉莉姐,刚才在刑警队见着你时我还没发现你有白头发,怎么现在你头顶上有白头发了?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呀?”周小虫说,“您是一位英姿飒爽年轻的女法警,我不许白头发在您头上停留。”说罢,周小虫低下头,很小心地拔下孙莉莉头顶上的几根白发。
  回来的路上,周小虫问刘小猛:“你和莉莉姐勘察现场合算什么都没发现?”
  “案犯太狡猾,估计是个作案老手,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刘小猛目视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回答周小虫的问话,“大老远的白跑一趟,两手空空面见队长,肯定要被包队臭骂一顿。”
  “我倒有所收获。”
  “你刚才向莉莉姐汇报的时候,不是说院子里没留下任何痕迹,应该是熟人作案吗?莫非还有所隐瞒?”
  “没任何隐瞒,我现在还坚持这句话。我指的是在案发现场,也就是在屋子里。”
  “你不就趁着我和莉莉姐交换意见时进的现场吗?那么一小会儿能有什么收获?”
  “我在案发现场抓了三只吸满血趴墙上飞不动的蚊子。”
  “那有有什么用?”
  “你这个刑警太孤陋寡闻。难道你不知道扬州有个叫沈高芳的四十九岁女法医,利用现场蚊子的血做DNA,两天之内就抓获两个犯罪嫌疑人,破获一起命案的故事吗?我在现场抓到三个肚子里吸满血飞不动的蚊子,蚊子的血就是做DNA最好的检材。当然,这三只蚊子不可能叮咬的都是犯罪嫌疑人,现场三个被害人可能都叮咬过。被害人的检材我也带来了,我从他们三个人的头上各拔下三根头发。”周小虫说,冲刘小猛狡猾一笑,“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假装说莉莉姐的头顶上有几根白发,趁机也从她头上拔了几根头发。回去把受害人及莉莉姐的头发做DNA鉴定,把蚊子血也做DNA鉴定,对比一下,不就知道哪个是犯罪嫌疑人的血了吗?”
  果然如周小虫所说的,孙莉莉一家人的DNA和三只蚊子血中提取的DNA一经比对,犯罪嫌疑人的DNA就找出来了,三只蚊子血有一只和受害人孙莉莉的父亲的DNA比对百分之百一致,另两只的蚊子血的DNA百分之百一致,和孙家四口人的DNA没有关联。毫无疑问,这两只蚊子血的DNA肯定是犯罪嫌疑人。奇怪的是,犯罪嫌疑人的DNA,竟与基因库里两个人的DNA有亲子关系,其中一个叫张丽萍,她是今儿个一早才留下的血样,DNA鉴定才刚刚做出。
  周小虫立了大功,刑警队长包福田这才知道这位姑娘是运河派出所的一名女警,当即就许诺:“我和刘天亮副局长商量一下,让小猛暂时借调运河派出所工作,和小虫一起负责这件案子的侦破。让刘局再抽调运河派出所一名所长和你们俩组成破案三人小组,所长就是三人侦破小组的组长。案子破了,我建议局长把小虫调到分局刑警队,你们俩人一起回刑警队。破不了案,小猛也甭回来了,就在运河派出所做一名普通民警得了。我这就上楼去找刘天亮副局请示商量。”老包说着就要去找局长,却被刘小猛拦住了。
  “队长您等一下,我有事要和您商量。我同意您的安排,我相信我和小虫一定能破案。只是您跟局长说,别让运河派出所的正所长刘天一领导三人小组,他是我爸爸,过分溺爱我。和他一块儿工作我太受拘束,不能尽情发挥。”
  “你建议谁当三人破案小组的组长合适?”
  “郑春光副所长。”刘小猛说,“郑副所长比我爸爸年轻,我爸爸还在分局宣传科工作时,郑春光就已经在运河派出所了。他在运河派出所下辖的两个小区都做过片警,比我爸爸更了解情况。明天我们要请的张丽萍是作家张丽英的亲姐姐,张丽萍大部分时间都和妹妹住一起。张丽英的家在天龙家园小区,郑春光副所长做过天龙家园小区的片警,应该对张丽萍了解得多一些。所以我认为郑副所长做三人破案小组组长比较合适。”
  “明白了,我认为你的建议比较合理,虽然夹带着点儿私货。我会把你的建议和柳副局长说的,相信他会同意。”老包说完这话,噔噔上楼找局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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