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杀人灭口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日历上写着适宜婚娶。
　　夏季很少嫁娶的，一是夏季天气变化多端雷鸣闪电山洪暴发容易发生意外；二是天气炎热容易中暑和食物变质引起中毒，除非命格所定或火急冲喜，否则不会选夏季嫁娶的，多数选择在秋高气爽的秋季来进行。
　　这个江南小镇的首富黎大员外选在今天嫁女。
　　当然，他本想到秋季才嫁女的，但亲家所选的算命先生出的日子就在六月的今天，他也只能接受。
　　按照传统婚嫁的习俗，日子是郎家送来的，以新郎新娘的时辰八字配合流年选出来适合两人命格的吉日，但也得要新娘家父母同意才行。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得双方父母共同确认，基本上新娘家不会反对的，因为婚嫁当中，娶妻为主，嫁女为辅，主次有序。
　　黎大员外四十出头，身材健硕，并不像某些有钱的员外那样吃得肥头大耳，身材臃肿。他有两儿两女，今天出嫁的是大女儿黎婕，嫁给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小镇首富的儿子，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首富嫁女，自然宾客满门。
　　小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贺喜，就连附近几个市镇的富豪也闻声而动，前来贺喜。
　　黎大员外本来不想搞那么隆重的，但由于他是附近一带最有钱的人，很多做生意的拎着礼品不请自来，攀附关系，方便日后经商，迫于形势，他唯有设宴款待。
　　这一设宴不打紧，府中的下人们可就忙得焦头烂额，整座黎府人声鼎沸，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有名气有地位的富贵人家就是这样，每天来拜访的、来送礼的、来巴结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走了一茬，又来一茬，应接不暇。即使你闭门谢客，他们总会找到法子站到你面前巴结奉承一番。
　　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是一个任何时代都打不破的永恒定律。
　　清高的人不趋炎附势，但世上又有多少个清高者，永远是随波逐流的世俗者居多，所以世俗者为了活得更好，自然要趋炎附势，讨些蝇头小利。
　　黎大员外知道其中大部分人是怀有目的而来，但也只能随波逐流。因为他还是一个尚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利益攸关的事情，他还得要去做，顾及那些商绅的感受。
　　接亲的队伍在中午时分接走了新娘子，对于嫁女一方来说，其实可以结束的了，毕竟是嫁女而不是娶媳妇，可是为了面子，他还是设下晚宴招待来宾。
　　黎家里里外外一片喧哗热闹，和娶媳妇差不多。
　　夜深了，宾客逐渐散去。
　　他不管自己半醉的状态，执意亲自送一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外地客商出到小镇外的石桥上，才依依惜别。
　　他转身往回走。
　　“黎大员外。”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他当场全身一抖，醉意全消，全身僵硬住，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
　　这声音二十一年没有听到了，但是对于这个声音他却刻骨铭心地记住，这声音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道催命符，因为这声音的出现，就意味着他活到头了。
　　他没有跑，也没有大叫，如果他这样做，他一家都得要遭殃，被屠杀殆尽，他不跑不叫，家人反而安全。
　　他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脚步无声地走上桥来，这人的轻功造诣已臻化境。
　　他手脚冰冷，不知如何是好，满眼尽是恐惧。
　　来人拱手抱拳说道：“今天是你女儿出嫁的好日子，恭喜恭喜。哦，对了，应该称呼你是李大员外才是，李姓才是你的本姓，李晓冬才是原来的名字。”
　　李晓冬声音发抖：“谢谢您不远千里前来恭喜。”
　　在这一刻，尽管他害怕，但脑瓜子还没有被吓坏，还有反应。
　　来人说道：“客气，客气！年初做了新翁，现在又做了岳父，你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李晓冬叹一口气，说道：“可我还想做人爷爷，做人外公，可否给我这个机会？”
　　来人感慨说道：“别不知足，贪得无厌，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也是，世人都是这样，得一想二，欲壑难填，总想得陇望蜀，得到更多。”
　　李晓冬惨然一笑：“说真的，你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我最不想的事就是听到你的声音，见到你的人。”
　　来人笑一笑：“我没有这样令人恐惧吧？我自问样貌还过得去，玉树临风没我份，但相貌堂堂必在列，不会如此吓人。”
　　李晓冬说道：“在别人的眼中，你是大侠，在我的眼中，你是魔鬼。你的出现，则意味我要消失。”
　　来人笑一笑：“那么你当日应该拒绝我，而不是出卖自己的主人，带着一笔巨款隐姓埋名逍遥快活去。”
　　李晓冬说道：“你的出现，就是我生命终结时。你是来杀我灭口的？”
　　来人说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来这里干什么？”
　　李晓冬说道：“都二十一年了，我都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不是你提起，我真是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唏嘘不已。
　　来人叹一口气，说道：“也是，改名换姓这么久，都习惯了别人对你的称呼，老实说，你有没有做噩梦？”
　　李晓冬笑一笑，说道：“那我就老实答，有。初时每晚都噩梦缠身，我真天真，以为可以躲得开你，结果还是让你找到我，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来人说道：“这说明你还不够聪明，没办法逃得过那些耳目。”
　　李晓冬说道：“不是我不聪明，而是你势力庞大，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小看了你，你我过得相互平安无事，为何非得要我死？”
　　来人双手扶着栏杆，说道：“我过不踏实呀，万一某天被你说漏了嘴，那么我就得要下地狱了。你还不满意吗？都过了将近二十一年富足的生活，而且还子女成群。”
　　李晓冬说道：“我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就是害怕有这一天的到来，结果一直平安没事，想不到今天我心里踏实了，以为没事了，结果却来了。罢了，要来的始终要来。”
　　他抬头仰望着夜空，摇头苦笑。
　　来人说道：“其实不用我来的，但我亲自来了，你看你有多大的面子。”
　　李晓冬说道：“你来得好。”
　　来人一愣：“你好像话中有话？”
　　李晓冬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在我死前，我会告诉你的，阎王要人三更死，谁人能留到五更。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个要求，我求你不要杀我的家人。”
　　来人说道：“如果我要下黑手，就不会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你女儿今天就出不了嫁，昨夜你一家已经死掉。”
　　李晓冬笑起来：“光明正大？这句话你也好意思说？其实你和我一样，都是活在地下阴暗处见不得光的鼹鼠。”
　　来人一愣，点头：“还真是这样，表面上正人君子一个，暗地里却是满肚子坏水的阴险小人，表里不一，表里不一啊！你老婆孩子知不知道你的秘密？”
　　李晓冬严肃说道：“我一直守口如瓶，没对任何人说过，我发誓。”
　　他知道对方这句话的分量，他要尽最大努力去保全家人。
　　来人说道：“我相信。”
　　李晓冬松了一口气：“多谢你的信任，祸不及家人，请你放过他们，只要你答应，他们就会平安无事。”
　　来人说道：“如此相信我？”
　　李晓冬说道：“我只能相信你，以你的能力，可以保得住我一家人的性命。”
　　来人说道：“难得你如此信任我。好，我答应。”
　　李晓冬说道：“谢谢，你想我怎么死？”
　　他想到横竖是一死，心情反而放松下来，紧绷的脸也随之松弛下来，坦然面对死亡的来临。
　　“虽然心有不甘，害怕死亡，但是依然接受，没有反抗，是怂包，不算是孬种。如果你想你的家人没事，就听我讲。”来人笑着说道。
　　李晓冬一愣，接着说道：“我明白了，真正想我死的是另有其人。”
　　来人不可置否笑一笑：“是我有怜悯心不想杀那么多人，这里有一包药，吃下后就会睡觉，保证你没有任何痛苦就死掉。”
　　李晓冬说道：“造成猝死的现象，让人没有怀疑我的死因。”
　　来人点头：“说对了。”
　　李晓冬说道：“如果我自杀，又或者你杀我，然后杀掉我全家人，但杀不掉全镇的人，到时就会有人到县衙报案，朝廷自然追查我为何自杀和全家被杀的原因，虽然他们查不到什么，但总会引起轰动，容易招来江湖各路人马的注意。”
　　来人说道：“聪明，难怪你可以驰骋生意场，还真有些头脑。”
　　李晓冬说道：“其实不是你们有怜悯心，是因为我是有身份的人。说什么也是一方富豪，发生灭门惨案的话，地方官府必然不敢瞒报，上报朝廷，就算你能耐最大，也不可能做到只手遮天，引来朝廷的注意，毕竟不是好事。”
　　来人笑一笑：“明白人。”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裹得很严实的东西，交到李晓冬手里：“你看我这位老朋友多为你着想，连你怎么死都替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