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二十一、二十二)
作品名称:故里春秋 作者:寸心知 发布时间:2024-10-28 14:44:23 字数:6851
(二十一)
时间一晃到了1986年。系里已经知道牯子身在曹营心在汉,担心留不住了。领导竭尽全力向学校争取,但怎么能突破政策规定啊?!老师们的隐忧是不言而喻的。牯子却感到了隐隐的压力,骑虎难下啊!你自己三心二意,却要系里从一而终,说不过去。牯子比来比去,觉得真州大学比较靠谱,于是加强了与该校的联系。该校表示热烈欢迎,答应解决牯子提出的所有问题,希望他早日到岗。牯子壮着胆子正式向系里提出调动的申请。
系主任成教授是个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真心实意挽留牯子。见他去意已决,赶紧召开领导班子会进行研究。成主任说,现在小李老师提出调走,合乎情理。大家看怎么办好?于是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人才难得,系里不能放;放走了,接下来商周考古谁教?这对系里是个大损失,对国家也是浪费啊,要想办法挽留。成主任说,我也知道应该留,但怎么留呢?大家又积极想办法:可以在人类博物馆腾出一间房,让小李全家住,出门就有卫生间,可以在走廊做饭。孩子可以去校门口的南仁小学上学,他妻子可以到学校资料室、图书馆做临时工,收入不会少,过日子不成问题。
成主任打断问:“户口问题呢?有办法吗?小李现在急着解决的关键问题是家属户口农转非!这牵涉全国统一的政策,不能违反。你们谁有办法吗?!”这一下把大家问住了,谁都表示无法可想。成主任总结说:“我看事已至此,我们要么帮他解决户口,要么放他走。现在既然不能解决户口,那就只能同意调走。不能耽误他。就这样吧。”
大家只好沉默表示通过。
系里是畅通无阻了,就等着真州那边调档案了。耐着性子等,公函来了,是挂号信,牯子急急忙忙打开一看,却是真州大学要改制为包装学院的告知函。所以人事冻结,但仍然欢迎牯子过后调入云云。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讲明就要调走,临时却走不了。牯子的心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全凉了。
老师们倒是心平气和,甚至有些暗暗高兴:不用担心了,大家都合得来的年轻朋友可以继续留下来了!只是牯子自己好难为情,弄了半天,换来一个哑炮。接下来怎么做人啊?
猛然间,牯子想到了低一届的学弟柏秋,他不是回G省了,分在xx军事学院吗?他那里情况怎么样呢?是否值得试一试?
牯子听说去xx军事学院是可以解决家属户口、工作问题的,干上几年,还能在职务、级别方面“进步”,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柏秋的回信却给牯子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怨气冲天地说:“到这里来,确实能解决你那些问题,可是你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在这里当个历史老师,备课要审查,教课要审查,没有一点自由。而且你的日常生活也有人时刻管着,纪律太严,束缚太多,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你千万不要来,我正在想办法调走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失去了联系。搞得牯子半信半疑,下不了决心。
后来才听人说,柏秋是散漫惯了,不习惯部队的生活。生活上也随随便便,不拘小节,领导自然看不惯,经常批评他。有一次,部队放电影,他跟在大学宿舍一样,穿着短裤背心、靸着拖鞋,优哉游哉踱入礼堂。这么一个形象鹤立鸡群在一大片整整齐齐的士兵当中,突兀而刺眼。
学院院长走进来,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不禁脸色发青,勃然大怒,指着柏秋喝道:“你是哪个单位的?赶快滚出去!”他一愣,等反应过来,还不紧不慢地反问:“怎么啦?”院长更是怒不可遏:“还怎么啦?这是部队,你看你什么样子!吊儿郎当的,还不快滚,滚!”众目睽睽,柏秋只好很不情愿灰溜溜地滚回宿舍生闷气去了。之后,他便有事没事称病请假到部队医院疗养,恨不得尽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当然更不愿意把牯子“往火坑里推”。后来,柏秋是想尽了千方百计,以致给中央军委办公厅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要求调离,终于得到批准,调到了G省博物馆工作。这是后话不提。
继续联系。
牯子打听到D市文化局周局长在L县工作过多年,算是半个L县人,赶紧给他写了一封信。周局长非常热情地欢迎他回D市,说全市没有一个科班出身的考古人员,正在发愁呢,你回来了就解决大问题了。至于家属户口、工作等,作为人才引进都可以解决。那就好,正要放寒假,牯子决定专程去一趟。
真是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没几天,D市突然寄来一封挂号信,告诉牯子马上要开始地、市合并,人事冻结了,所以很抱歉,调动只能推迟。不过合并过后人才还是急需的,让牯子放心。放心?能放心吗?
一次次机会擦肩而过,牯子还能放得下心?!等,牯子是等不起了。他决定孤注一掷,索性回L县,打道回府算了!
其实牯子当时根本用不着着急。他不走,系里、学校都求之不得。八年都过去了,再等一两年有何不可?何必急急忙忙、“打屁就要进口”呢?牯子就是意气用事,就算回本县马上就能解决户口、工作,但以后呢?长远呢?考虑过吗?!很遗憾,后来的经历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教训:急功近利、鼠目寸光难成气候。果不其然。
当然,到现在,从山沟里走出来的牯子仍然不否认自己对家乡有着近乎痴狂的依恋。他爱家乡,是发自内心的深入骨子里的爱。家乡的山山水水、民情风俗、文风武韵,无不时时刻刻牵动他这个游子敏感的神经。在家乡,熟悉的乡音、乡情、乡俗,他都能立马融入其中,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他可以卸去伪装,坦露胸怀,这何尝不是一种资本?而且说穿了,牯子30年生活在农村,对城乡差别缺乏认识,对官场的了解基本是一张白纸。他天真地以为,到家乡工作与夏州相比,不过是每个月几块钱的地区差别,有工资小日子应该过得比较滋润。牯子可没有上升、进步的野心,一定要当个什么官,说得直白点,他就是一个不求上进或者叫胸无大志的人!
然而,当L县县委组织部把一封公函寄给他,说了一套冠冕堂皇的公事公办的官话,“欢迎你回来,具体问题待调入后再考虑”时,牯子还是大失所望,立即回信表示不用考虑。因为他有的是地方可去。但是不久L县人事科的公函又快马加鞭追来了:“只要寄档回来,所有要求都可以满足”。多好啊,牯子没有再犹豫,向系里提出把自己的档案寄去L县。心里在嘀咕着“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系务会议无可奈何地同意了他调离的要求。强行留人,说不出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系里实在力不从心,无法解决这类困难。老师同学一时间议论纷纷,颇有微词。牯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紧锣密鼓收拾行李,准备“叶落归根”。
他动作麻利地买好了夏州至C市的火车票,还要做的就是托运行李。
在搬运工人来宿舍之前,牯子心像被掏空了似的呆坐在窗前。一想到就要作别生活了八年之久的夏州,与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天各一方,和终日相伴的考古学渐离渐远,要走进素昧平生的官场盘桓周旋,牯子不禁悲从中来。八年时间所做的文物考古资料卡片,一摞一摞的,带回去是没有半点用处了,徒增伤感,那就扔了吧。牯子打开窗户,把卡片一把一把往外扔。正下着雨,白花花的卡片从四楼飘飘洒洒落下,宛如故乡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牯子的心冷冰冰的,突然泪水夺眶而出,而且再也止不住了,他颓然瘫倒在床上,痛苦哽咽,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搬运工来了,牯子擦去泪水,帮着把行李弄上他的三轮车。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却突然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临空泼下,没有半点减弱的样子。他们只好顶风冒雨往火车站赶。风一直呼呼地刮,雨一直哗哗地下。头发湿了,衣裤湿了,鞋子也湿了。牯子心里也一直在打鼓:这是什么兆头啊?刚出门就给我一个下马威!他隐隐感觉:前途渺茫,困难重重!
牯子要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学校教务处的邹云芳老师那里。她跟牯子这些老大学生谈得来,经常到他们宿舍唠唠家常,嘘寒问暖,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姐。她毕业于吉林大学历史系,跟考古专业有共同语言。现在听说精挑细选留校的牯子就要调走,她着实急了。她知道很快就要开商周考古课,放牯子走,谁来上课?古道热肠的邹老师径直找到了系主任,毫不客气地质问他怎么回事,在这个后继无人的节骨眼上,怎么能放弃一个大有发展前景的年轻教师?系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成主任耐着性子解释:“我们实在是山穷水尽无计可施了,我们总不能蛮不讲理留人吧?再说,也留不住呀!”
邹大姐说:“时间不等人了,今晚我再去做工作,一定要把人留下来!不然,明天人走了就晚了。”
今晚可能是牯子在夏州大学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二十二)
“咚咚咚”邹大姐敲开了牯子的房门。她一进来就放起了连珠炮:“小李,你怎么搞的,这么多年都扛过来了,怎么就坚持不下去了,要那么急着走?!你要明白,再过两年,按政策,你提了讲师,家属户口、工作,就都解决了。接着什么孩子上学、住房,也顺理成章迎刃而解了。你在夏州都八年了,再熬两年就那么难?你这一走,真的是功亏一篑,原来的坚持都白费了,不划算啊!”
看牯子不吱声,大姐紧逼一步,接着说:“你也不想想,你回去,你是那块料吗?我看你就是一个书呆子,就是个专心致志做学问的人。你不善交际,不会逢迎拍马、逢场作戏,到官场上肯定碰得鼻青脸肿。最主要的是浪费了人才!你说是不是?”
牯子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大姐不容置辩继续分析:“我邹大姐是个直脾气,直来直去,我不同意你走!我是舍不得浪费国家的优秀人才!你千里迢迢跑到夏州读了四年考古,又教了四年,你容易吗?国家容易吗?到头来你去当个什么基层干部,你学的考古学还有用吗?那不是白瞎了!我是觉得太可惜了。要当干部,多少人都能。可搞考古,能的人有几个?所以你千万别走这一步,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当然我知道,你倔强,混得不好也不会说出来,尤其不会对我说。我说的没错吧?”
牯子静静地听着,思想开始动摇了。
见牯子沉吟不语,大姐推心置腹地继续说下去:“小李,我知道,你是有困难,但困难总是有办法克服的呀。你看,系里可以在人类博物馆给你安排一个大房间,住的困难就解决了。你妻子到博物馆、系资料室或者学校图书馆做临时工,收入肯定比在你老家高得多。孩子念书,就到南仁小学,方便,我去联系好,行吧?你想想,8年了,你对学校没感情?对同事、学生没感情?怎么能说走就走?!”
大姐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质问,让牯子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内疚起来,无言以对。
大姐现在话锋一转,苦口婆心地引导牯子:“小李,你的苦衷我理解。夫妻分居,家人远隔,确实度日如年。经济困难,生活拮据,处事尴尬。你困难,可我不困难啊。我们老两口有钱呀,花不完。这样吧,你两个孩子读书就由我们供。从小学到高中,我们负责,全包了。你不要不好意思,我们也不需要你报答。我就是舍不得让你走,白白浪费一个人才。我是爱才如命呀!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说还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
看着大姐慷慨激昂、两肋插刀的架势,牯子无奈低声嘟囔:“火车票都买了,行李也托运了,怎么能再赖着?”
大姐火了,对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李登峰同学命令说:“呃,你是小李的同班同学,怎么还傻站着?快去,帮他把票退了!”
她又转过来对牯子交待:“你的行李托运了?没事。我姐姐在C市,我要她再托运回夏州就可以了。托运费我掏,你不用管。谁说你赖着不走了?是学校、系里不想你走,是领导和师生们不放你走!另外,你在夏州都八年了,是半个夏州人,夏州就是你的第二故乡。你为什么要走?!你应当理直气壮地留下来,为学校、为系里教好课、作贡献!”
说真的,即使是铁石心肠,也被大姐的一片热心给融化了,牯子处在左摇右摆之中。大姐没有再紧逼,起身告辞。临走丢下一句话:“好好想想吧,明天给我最后的答复。”
牯子思前想后,一夜未眠。几个老乡来了,法律系的劳谦几近义愤填膺地鼓励牯子调回老家:“李老师,走!都好几年了,夏州大学要想解决你的问题早解决了。他们就是缓兵之计,能拖就拖,别相信他们的谎言了。回去好啊,回L县比在夏州强多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呢!”
他最后那句话把牯子狠狠地推了一把,牯子终于狠下心决定走!
多年以后,牯子重读《增广贤文》时,看到“事怕旁边一句言”,觉得真有道理。当时自己已经打退堂鼓,不想离开夏州了。就是劳谦那一句话,让自己下定了走的决心。如果老乡们是来劝留,牯子可能就留下了,他的人生轨迹就可能是另一个样子了。后来劳谦也歉疚地对牯子说过:“李老师,当初是我劝你回来,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帮了倒忙,对不起!”
牯子反而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劝他:“千万别那么想。我没有怪你,这事关键在我。最后决定的是我,不是你啊。再说我现在也完全习惯了,没事。”
牯子不知道要同学转告自己走的决定后,邹大姐会如何叹息自己的糊涂短视,如何惋惜自己把大好前程弃之如敝屣,以致痛心疾首的。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再没遇见过一个如此爱惜人才、古道热肠的领导,特别是与自己无任何利益纠缠而友情淳厚的女士!
牯子心里说:真诚地崇敬你,大姐!
火车尖锐的汽笛声压过了车站附近忙碌交易的喧嚣,碾碎了牯子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梦想。他心里忧喜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和妻儿团聚、乐享天伦,忧的是前程未卜、两眼茫茫……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从夏州大学调回L县工作的往事,牯子油然想到的,竟是一条狗。
牯子家养过一条大黄狗,就叫它大黄。那时牯子已经调回L县,在宣传部工作。因为工作忙,他只是偶尔回家和大黄打打照面,知道它是一条逗人喜欢的狗,从李医师的喜爱程度就可以看出来。牯子的邻居也是学生江三群说,那条狗太好了,是咬得到野兽的猎狗。他说当年喜欢带着大黄晚上出猎,当地叫“放夜”,从来没有空手而归“打空转”的。一到野外,大黄灵敏的鼻子能很快捕捉到猎物的气息,很快发现猎物,然后穷追猛打,很快把猎物生擒活捉回来。不用担心它会吃掉猎物,它总是第一时间把战利品送到主人面前。最多是摇晃尾巴,欢快地叫着讨赏。
到家了,李医师会轻轻抚摸它的头,抚摸它热汗淋漓的背,让它舒服地趴在身边,给它吃上一顿好的。大黄聪明,也会伸出舌头温情地舔他的手,把身子紧贴着李医师的脚一前一后地蹭着,有时候还会围着他转圈,很粘人。李医师吆喝“大黄,躺下”,狗就应声而卧;李医师又叫一声“打滚”,大黄马上在他脚旁滚过来滚过去,不说“起来”它是不会停下来的。这样听话的狗谁会不喜欢呢?
三群说,一个冬天下来,大黄叼回的野兔总有一百多只。难怪有个山里的亲戚长远缠着牯子父亲好说歹说要把大黄牵去他家抓野兔,还承诺经常送野兔肉给牯子家,李医师也迟迟没有松口。当然,最终李医师终于软下心来,答应让大黄去支援一段时间。因为长远家那山里野兔实在太多,对庄稼危害严重,而且去他家,大黄更是英雄大有用武之地。虽然两家相距不过几里地,真把大黄牵走时,李医师还是呆呆地站在地坪里,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再看不见踪影。他依依惜别,心里一定非常难舍。
就在那年春节,牯子兄弟都回家过年。正月初,又要上班了。小弟铁蛋突然提出,要带大黄到县城看家。他家就小两口,都上班,没理由不答应。何况他最小,L县俗话说“爷(父亲)疼晚崽,公(祖父)疼长孙”,李医师自然同意了。那时去县城车少,铁蛋小两口是租了一辆手扶拖拉机,一颠一簸地回到县城的。大黄也平生第一次坐上了专车。虽然县城的环境与老家迥然有别,但大黄适应很快,多数时间守在家里,忠诚看护着这个小家。偶尔才跟铁蛋出去逛逛街、撒撒野。牯子常去,大黄认得家人,欢呼雀跃的,让人喜欢。
大概过了年把时光,李医师来县城,住在牯子家。当天晚上,他就急匆匆地要去铁蛋家。牯子知道,他关心这个最小的儿子,也挂念以前朝夕相处的大黄。但是牯子担心,过了这么久,大黄是不是还认识父亲呢?正在忐忑不安,说话间就到了。李医师轻轻敲门,咳嗽了一声,大黄在里面就大叫了起来。门一开,它就从屋里扑出来,用后脚站立,前脚抱住了李医师的腿,整个身子紧贴着,嘴里不停地低声喃喃自语,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大家都被这感人的一幕惊呆了!大黄竟然还认识他,而且亲得很,就差开口说话了!李医师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大黄,走进屋坐下,大黄欣喜地依偎在他脚边。他微笑着说:“大黄,听话,来,打滚!”大黄就高高兴兴地在地上滚来滚去,让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李医师说:“其实狗通人性,它听得懂话,只是不能说话罢了。我们应该好好待它。”谁说不是呢?
夜深了,李医师有些恋恋不舍地回牯子家。大黄执拗地送了一程又一程。
牯子最后一次见到大黄,是在几个月之后。
那天晚上,牯子和柳春从弟弟家回来,大黄跟在身后送他们。后来它一直跟到了牯子家。柳春说:“已经晚了,就让它住在我们家吧。”她找来一个干净的麻袋,铺在客厅里,让大黄睡在上面。不一会,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然后是抓门的声音,牯子想,大黄可能是想回去吧。于是和柳春起来,叮嘱它:“大黄,直接回家,别贪玩,记着了吧?”大黄似乎听懂了,点了点头。一开门,它就飞快地窜了出去。牯子把它送到马路上才回家。
牯子放心了。
第二天,铁蛋打电话说大黄没回家。牯子和柳春慌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可从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完了,大黄失踪了!不知道它在哪里遭了暗算,遭了毒手?!夫妻俩心痛极了!
结果是不管他们怎么惋惜,怎么猜测,怎么查找,大黄再也没有回来。
在乡下的李医师叹息再三,郁郁寡欢了好久。他告诉儿子们,狗是有灵性的。它知道自己的命运,那天晚上它是来和你们告别的。那些对它下手的人太狠毒了,还比不上浑身长毛的一只狗啊!牯子夫妻俩都相信父亲的话,大黄应该是来告别的。
它是有情有义的生灵,远胜过某些投机钻营、见利忘义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