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有声教育

　　山镇高级中学的教育教学工作，在决策层清晰的办学思路指引下进入了有条不紊、风平浪静的平稳期，虽然脚步迟缓，却是在领导层不动声色的驱动下健步迈进。
　　围绕应对省、市两级各种明察暗访而对学生进行的各项培训活动也暂停了。大哥终于可以腾出时间来研究学情和教情，积累问题，寻找瓶颈，思谋解决和突破的对策。
　　大哥来到高三综合科模拟考试阅卷现场。
　　老师们唧唧喳喳,唉声叹气，议论纷纷，看见大哥，一股脑儿地把苦水倒给大哥，说：“这批学生真是笨到家了。往年的学生，训练到这种时候，早上道儿了；可这帮学生，竟然故意跟你做对似的，到现在都不按照试卷的顺序答卷。”
　　大哥翻看着一张张丢三落四、成片撂题的卷子，说：“可以理解啊，老师们。以往哪一届学生也没有受到这么严重的干扰。别焦急，更没有必要上火，继续强化训练吧。”
　　理科综合组的组长说：“说得简单啊，刘校长，还剩下一个多月的备考时间，你看看这个学生的卷子，是个好学生，单科答卷，百分之百的好成绩，可一做综合卷，就杂乱无章，稀里哗啦！就这种素质，怎么训练都不上道儿。这样的学生还有很多，哪个班级都有一批。我们的劳动成果真是丢阴沟里啦！”
　　马上就有另一个教师凑过来，说：“这茬学生，谈恋爱的也不少，一对一对儿的，往年都到这时候了，哪有这么多谈恋爱的啊，即便有，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可你看这茬学生，公开透明，不光不怕人，还引以为荣呢！你可能不知道哪，刘校长，昨天晚上，我教的二班一个小闺女，被查到跟高一一个男孩谈得火热，最后，竟然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我是被那个男生追得没有办法，才同意跟对方交往的’，你听听，多么恬不知耻、多么大言不惭啊！”
　　大哥把收集上来的情况送到了我桌上，说：“你准备准备，近期开个高三学生会吧。要强调两个问题，一是谈恋爱，二是综合科答卷问题。”
　　我说：“不用准备，你决定好什么时间开，通知我就行了。”
　　大哥说：“宜早不宜迟，那就今天课外活动？”
　　我说：“行。”
　　
　　课外活动，高三学生会如期召开。
　　我简单分析了当前全省高三复习备考形势之后，列举了山镇高级中学高三学生目前的精神状态和松弛表现，然后话锋直指大哥交代的两个问题。
　　“距离高考，只剩了短短的三十来天的时间，我们在座的同学，竟然还有不少沉湎于儿女情长，卿卿我我，不但没有反省之心，反而坦然自若，更有一位同学甚至表白，自己不想谈恋爱，而是被追得无可奈何才谈的恋爱！我就不理解了，不管是鸡蛋，鸭蛋，鹅蛋，还是家雀蛋，如果本身没有缝儿，苍蝇能叮吗？即便叮它，也叮不动而飞走啊！所以，我们不仅应该说：‘苍蝇不叮无缝儿的蛋’，还应该加上句‘苍蝇叮不动无缝儿的蛋！’俗话还说：‘绳子在最不结实的地方断，问题在最不谨慎的时候出。’你本身不谨慎，不警醒，不结实，找那些借口干什么？我想郑重提醒这几个同学的是，做什么事都应该讲究火候，讲究时机。距离高考只剩了三十来天的时间，即便你俩不想终止你们那种所谓的、真挚纯真的感情，你们是否应该封存起这份感情，全力、全心投入高考前这短暂的、也是关键的冲刺呢？哪怕你没有雄心大志考上大学，就为了造物主把你造出来，又安排你走这段很多同龄人没有机会走的人生之路，就为了你的青春，你的热血，就为了你以后回味这段人生旅程的时候，你能问心无愧地说，‘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我全力以赴了’，因而不至于遗憾和后悔！况且，如果你俩真的感情真挚，这一个多月的封存，肯定不会对你们高考以后的继续交往造成任何的伤害。等到高考结束，你们尽可以重启这份感情，到那时，尽情挥洒，了无羁绊。我相信你们有这份理性，有这份自制力和意志力！”
　　会场气氛严肃，除了几个学生低声嘀咕几句之外，学生们都在会心地思考。
　　接下来，我的思路转到了大哥交代的第二个重要问题上。说：“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至今还有不少同学，在综合科的备考训练中，不按照试卷顺序答卷。教师可能着眼于自身学科的角度，自觉不自觉地掺杂着自己的私心，要求先答自己任教的学科。他们谈尽了理由，也可能列举了好多说服人的事例，让你深信不疑，这好理解；学校领导要你严格按照试卷结构顺序答题，没有任何学科偏见，只是希望你有最好的发挥，这应该更容易被你们理解和接受。
　　“严格按照试卷顺序答题，把控住每一科、每一类型题的时间上限，不应该答不完卷。这是综合科考试这么多年以来专家名师的共识，也是被高考答卷实践证明了的、唯一科学的答卷策略。可是，我们相当一部分同学，却在按照所谓的从易到难的顺序去跳答试卷。这样做的弊端，一是思路肤浅，不深入，二是一旦遇到你预想中的容易学科反而难，容易题目反而难，你一定答得很不顺利，这必定会挫伤你答其他两科、其他题目的信心和锐气！
　　“请同学们想一想，所谓的难易，因人而异，试卷本身也不是绝对不变的！你不能总结了前两年高考生物科容易，就推断今年的生物科一定也容易，或者会变难！再以数学科为例：高考的数学试题，一卷通常都是难在最后两到三小题，但有时候最难的是前三小题；数学二卷的计算题，通常是前易后难，但是有一年，数学二卷计算题却难在中间和前面两个小题！英语学科的高考试卷，多数年头，四段阅读理解题，前两段容易，后两段难；但是，偏偏就有那么一年，颠倒过来了。
　　“说到这儿，我想请同学们记住：常规不等于一成不变。比如说，咱省教育这几年的乱象，让人不可捉摸，你们自己就经历了高考考体育这件事嘛！上学期一开始，省教育厅一句话，高考考体育，于是，全省的高三学子，包括你们在内，都练体育，全国都出名了，终于不可操作了，还在死撑着，最后也不承认决策草率、错误，而是借坡下驴，来了个各学校自己组织，不计入高考总分；忽一阵儿，明年高考要取消英语科的听力考试，省教育厅正式官文，谁知道到头来会是什么样子！据说，后年的高考要取消基本能力测试，透出的信号就是允许文理分科，却还搞个什么‘不得文理分科，要加考体育和信息技术’……还有，今年的高考命题，部分学科要使用全国卷，折腾了一段时间，最后又退回去了，全部是咱省自主命题！
　　“我今天在这儿说这些乱象，不是抨击咱省的教育官员。实话说，我没有这个胆儿，更没有这份心，而是想说明：即便高考的《考试说明》规定了哪科降低难度，可谁知道究竟能不能在命题上体现出来！回到你们不按照试卷的科目顺序和题目顺序控制住时间上限答题这个问题上来：你高考前就主观地决定出哪科容易，哪科难，先答哪科，后答哪科，哪道题容易，哪道题难，荒谬不荒谬？冒险不冒险啊？”
　　
　　高三学生大会之后，大哥跟进教科室，说：“老三，你不该在学生会上评论省教育厅的改革问题，虽然变化无常，在老师会上说说也无妨，但在学生会上说，无论如何，有种抨击时弊的嫌疑。”
　　我说：“是吗？我倒没有想那么长远，那么深刻，只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仅此而已。”
　　大哥说：“学生和老师的层次不一样啊。我们的老师都是成年人，又都深受教育改革的冲击；可学生就不一样了，对时弊基本也就白纸一张。你大张旗鼓地列举上面所谓的乱象，说不上就有哪个学生或者家长感兴趣，捅到上面去，你就不怕产生负面影响？”
　　我哈哈大笑，完了，说：“谢谢大哥的提醒哈！不过，我一介草民，一不想升官，二没有机会发财，捅上去了，又能怎么样啊？只要不砸了我的饭碗。”
　　大哥撇撇嘴，说：“你还别说，真的不一定呢。”
　　我说：“行了，一定还是不一定，我都没有兴趣。关于学生的思想工作，这学期我也就这些章程了；剩下的，就是你调动你的管理力量去抓促了。”
　　大哥说：“哪儿能哪？什么事少了你的参与还能成个气候啊？”
　　我说：“屁啊！跟你提前打好招呼，以后涉及老师和学生管理的事，别再拉上我。我这是郑重告诉你，你要是不听劝告，依然故我，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再给你面子哈！”
　　大哥嘿嘿笑着，说：“哪儿能呢？哪儿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