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进来生人

　　严红英在办公室掩上刘长生强奸一案的卷宗,心想,经过这一系列的慎密调查取证,向领导做了汇报,已该结案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舒坦地伸伸腰，虽说为此案费尽心血，付出了多少辛苦和劳累，但认为值得的，因为她毕竟理清了这宗案子的来龙去脉，能给受害者一个交待了。
　　她看看时间，早该下班了，才忽然想起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正在家等着她。就在她正准备离开时，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人。她认识,一个是县物资局付局长林孝勇,一个是朱刘大队支书,现任贸易有限公司经理朱永福,年轻者,她不认识。
　　寒喧之后,三人坐定,林孝勇开门见山说：“我给做个介绍,老朱同志你认识,这位是老朱的爱子朱登高同志,在我物资局工作,现是我办公室付主任。”
　　严红英听罢,免不了要多扫看朱登高两眼,看他穿戴齐整,油头面润,是个擅长修饰装扮的年轻人,看他贼眉鼠眼，低头哈腰的巴结相,就知道他是个听言观色，擅于揣摩领导心意，而心术不正的伪君子,从他那深藏不露的阴险的充满杀机的眼神中,猜知他可不是个良善之辈,一旦他羽毛丰满,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狂暴之徒,说不定会给人造下多少灾难。
　　她见来了三个有身份的人，仍是不亢不卑,问道：“有事吗？”
　　林孝勇说：“我们是从贵局梁付局长那里来,是想问一下，关于刘长生强奸一案的事……”
　　严红英清楚,这是借她直属领导梁付局长来要挟她,言外之意：我们已经找过梁付局长了,你也清楚,我们是同转业转干的干部,关系不错,有着一定的交情,亲密无间，你姓严的何去何从，心里得有个底,可不要坐错了位置,掉了自己的乌纱,毁了自己的前程。
　　她心里明白，林孝勇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借公安局梁付局长的名，给她来个下马威，提醒她不看水情看鱼情，要给于关照，定有她的好处，会升职有望，于是不动声色地说：“我已给梁付局长做了汇报，关于如何对刘长生予以处理，法律自有裁决，何劳林付局长这么费心呢？”
　　林孝勇遭到严红霞的一顿抢白，心里很不是滋味，暗忖，我林主任高高在上，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于是不满意地白了她一眼,欲想说话。朱永福拦住了他的话头,微笑着说：“是这样,林局长到我公司检查工作,（有意抹掉付字，以表示尊敬他。）看到他属下登高在我那里,正在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在打听他妻子心莲的下落。登高说心莲只从出了那事之后,感到无脸见人,精神失常,整天在家哭哭啼啼，疯疯颠颠的。登高为这事苦恼透了,特向他的领导林局长请了假,要回家看护她的妻子,唯恐怕她想不开,会出什么意外。
　　“登高回在家，整天被她闹得饭都吃不下，弄得精疲力竭，疲惫不堪。前两天晚上,登高实在支持不住了,就在床上昏了一小会,没想到，心莲竟疯颠地跑了出来,吓得登高等人到处找，家里、城里、井里、河里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她的影子,特来问问心莲是不是来过这里。林局长为关心他属下登高,也就同来了。”
　　林孝勇接口说：“是呀,作为领导,就应该对自己属下关心,向刘长生这种人，暴力强奸妇女,情节恶劣,罪行严重,人证、物证等证据确凿,司法部门就应该尽快做出判决,从严惩处,以儆后人,也好给受害者一个交待。”
　　严红英义正辞严地说：“你说得对,我们公安局已经拘捕了他,我们会按法律程序,本着实事实是的原则,予以严肃处理的。党的政策是,既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关于刘长生强奸一案,经审查与事实大有出入,如果有人从中蓄意陷害,以掩盖自己的不法行为,那么,他是不会得逞的。”
　　林孝勇见严红英不为所动，展开公事公办的架势，便展开攻势，语气强硬地说：“刘长生步他爸刘志坚之后尘，污告领导,攻击社会主义制度,陷害我局属下对外贸易有限公司经理朱永福同志,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为维护安定团结的局面,你们公安局就应该对企业家保驾护航,就应该对犯罪人刘长生速速做以判决,以安民心。”
　　严红英寸步不让，威严地说：“对于真正的企业家,我们当然要保好驾,护好航。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有人戴着企业家的桂冠，予以拉帮结派,贪污受贿,从事不法行为,是逃不脱人民法网的,他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审判,被人们所唾弃——林付主任,你还有什么事吗？”说着端起了茶杯。
　　林孝勇没想到，严探长竟软、硬不吃,连她的上属领导梁付局长的面子也不给,碰了一鼻子灰,下不了台,为抬高身价,便也板起面孔说：“那好吧,我们将会恭听你的再次调查的结果……”
　　他带着朱家父子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不过,严探长,我也奉劝你一句,请你站稳立场,可不能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千万不要受社会思潮的影响,轻信他人的花言巧语,若袒护坏人,颠倒事非,是会有报应的。
　　“若是王心莲来了,也请你留住她,告诉她家人一声,因为她已经疯了,失去了当时作证的能力。人家毕竟是夫妻一场，登高已筹集资金，准备把她送去省精神病院医治，说只要能治好她的病，即使是砸锅卖铁，他也心甘情愿，可见他们夫妻感情之深，有着深厚的基础——呃,你也别一意孤行，盲目行事，被绊倒了还不知道，那不辜负了你局长领导对你的信任哟。”
　　严红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向她步步紧逼,予以收缩。她意识到,要揭开贸易公司朱永福等人的问题的盖子,是很不容易的,甚至是很艰难的,只有依靠党的坚强领导,克服一切阻力,群策群力,才能拨云见日,才能还刘志坚的清白,才能有慰刘志坚长眠于地下。至于她个人的得失，感到无所谓，拌倒了，无非是再爬起来，重整精神的负荷，继续往前走，只要她忠于国家，忠于人民，忠于事业，问心无愧，无有私心杂念，是经得起党领导考验的。
　　严红英苦苦地思索着,这时门轻轻被推开,又进来了一个人。只见这人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见她好像要汇报什么问题，却又怕他人发现，顺手又把门轻轻的给关上之前，又探头看了看门外还有没有人，待确认无人盯梢，才放心地关上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认识他,他叫魏平安,现是县财政局的看门人,前曾在甘南×地给人家赶过马车,朱永福每次到那里都坐他的马车,曾和他谈过当地吸毒、贩毒的事……
　　她带助手前几天曾找过他,经过对他做说服工作,打消了他的顾虑,曾提供了部分有价值的证言,今天他怎么来了？难道还有什么想起来没有给说出来？她热情向他打招呼,给他倒水,问他有什么事。
　　他长叹一声,低沉地说：“严探长,你们上次找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全当我没说……”
　　“为什么这么说？”她吃了一惊。
　　“因为我不想惹祸上身，还想多活几年！”
　　“谁找了你？是谁威胁了你？”
　　“没有,没有……”他急忙辩解说,偷偷往门口用眼又溜了下,忙不迭地告辞说：“请严探长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别再去找我的麻烦了,谢谢！谢谢了！”他说着打躬作揖,像做贼似的，急匆匆掩门离去。
　　严红英更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知道幕后有人在操纵,在威胁见证人,在与她对着干,或者有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在紧紧地跟踪着她,查她的鞋印，看她都找了哪些人，对她虎视眈眈，图谋不轨。
　　她想到此,不由得嗤之以鼻,放声大笑，心说几个跳梁小丑,能撼动无产阶级专政这棵大树吗？我严红英从干上公安这一行起,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把一切交给了党，交给了这个蒸蒸日上的国家。我若徇私舞弊,不能秉公执法,就对不起亲生父母对我的培养,对不起警校老师对我的教诲,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头上闪闪发亮的国徽,愧对佩戴的金色的盾牌,愧穿这一身警服！
　　她走出办公室,深深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顿感心旷神怡,抬头望见蔚蓝的天空中飞鸟鸣叫着飞过,暗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几个跳梁小丑，能阻挡住历史车轮的前进么？事实总是事实，谁也掩盖不了，只不过一向情愿地表演一下而已，到头来还是事与愿违，落得个无可奈何花落去。
　　她排除林孝勇、朱永福等人干扰，梳理一下思路，认为已水落石出，该是收网的时候了,越是在此时，她越不敢松懈大意,便拨通了助手小李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