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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家访余波

作品名称:高级中学      作者:溪水常流      发布时间:2024-09-12 14:35:46      字数:4078

  我的最后这个预判,不幸被校长变成了现实。
  临近黄昏,校长在“大乐都”又一次赢了个花天酒地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教育局李立科长的电话。
  李立科长说:“你们学校有一个举报电话,对方很不满意,要是不给个说法的话,就继续往上反映。”
  校长心里一哆嗦,问:“女生宿舍楼的事?已经整修好了呀。”
  李立科长说:“不是,是关于一个老师不作为的事。”
  校长心里灰蒙蒙的,同时,从底部升上来一股无名火,说:“具体点儿,怎么回事啊?”
  李立科长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是下午上班不久打来的,对方好像喝了酒,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好像是学生问这个老师问题,结果这个老师不但没有解答,还当众对学生说了刺激的话,学生受不了,告诉了家长,家长受不了,打了教育局的举报电话。”
  校长心里一沉,焦虑夹杂着对教育局办事效率低下的不满,说:“下午刚上班的事,怎么才通知啊?我担心,我们没有及时调查处理,进一步引起家长的不满,已经向上反映了。”
  李立科长说:“耽搁到现在的原因,是这个家长把电话打到了财务科,财务科接电话的小于接了电话后,可能觉得与财务工作无关,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刚好又下乡了,小于刚回来才想起这件事,就转过来了。”
  校长放下电话,就拨打了大哥的手机。
  正在召开高三级部月考分析会的大哥正在发言中,所以,就按了拒绝接听键,但是,没容大哥说完三个字,校长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大哥意识到,校长如此急迫地打他电话,必定有非常急迫的事情,便只好匆匆中断了分析,出了会议室,接了校长的电话。
  校长劈头盖脸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搞得嘛刘铁?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大哥连忙解释说:“你忘了,校长?正在开高三级部的月考分析会呢。刚才不方便接你的电话,你马上又打过来了,我才意识到一定是有什么急迫的事。”
  校长说:“都火烧眉毛了,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大哥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儿了,问:“什么事?省厅的人下来了?”
  校长说:“要是省厅下来人了,我还挑不出你的毛病哪!让人恼火的是,事情出在学校内部!怎么搞得嘛,刘铁?家长的投诉电话都打到教育局了,你却还蒙在鼓里!”
  大哥一紧张,汗就冒出了一身。
  大哥擦把额头上的汗珠儿,底气虚浮,如天空飘忽不定的柳絮,问:“投诉什么啊,校长?”
  校长怒气未消,说:“我出门在外,家里就全靠你了,刘铁。你千万多上点儿心,把老师和学生给我盯紧了!一个省教育厅加上滨海市教育局的明察暗访就已经够闹心的了,我们再后院起火,真的是无法干这个工作了!”
  大哥愤愤然,胸腹起伏,如一只被踩住了脊背、挣扎不脱的蟾蜍,说:“我早就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了,校长。今天,算是我郑重地跟你提出辞职申请,等你回来,我再提交书面辞职报告!”
  校长的口气立即缓和下来,说:“对不起啊,刘铁。我也是一时情绪失控,没把持住,你别往心里去啊,刘铁。”
  大哥的情绪却没法跟上校长情绪的极速转变,大哥依然心绪难平,不仅难平,而且加上了把持不住的委屈,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上心把老师和学生盯紧啊?又要分析月考成绩,还跟田野到学生家里……”
  校长意外,问:“什么到学生家里?”
  大哥就把赵钢引发的童英丽家长投诉电话的事简单做了说明。
  校长说:“不会这么巧吧?我要找你查证的,跟你说的事情是一致的,只不过,家长的电话打到了教育局,并且扬言,如果不满意,还要往上投诉。”
  大哥说:“应该是同一件事啊,校长。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学生她妈很诚恳、很感动地保证,打电话给教育局,按照我给她编的说法收回投诉,她怎么又反悔了呢?不但不收回投诉,反而再一次投诉?毕竟,她的孩子还要在咱学校念书,就凭这一点儿忌讳,她,包括她男人醒酒以后,也不至于再去投诉啊?”
  校长说:“哎,投诉电话是下午刚上班不久打的,打错了科室,到现在才转到了普教科。你这么说,就对上号了,只是,他们没有按照你说的意思,及早撤回投诉。”
  大哥有气无力,嘴里发出的每个字符里都充满了疲惫和无奈,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然后,静听校长进一步的训示。
  校长却没了声音。
  两人沉寂良久,大哥平复了一下心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态平和,说:“校长,要不,我再打个电话给童英丽的家长,了解一下吧。”
  校长说:“好。完了,及时给我个电话,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我就等明天早晨回学校。”
  
  大哥满怀真诚地拨通了童英丽家里的电话,询问给教育局回复电话、撤回投诉的事。
  童家大嫂接了电话,满腔热情地说:“打了,你们刚走,俺就打了,是个女的接的电话。”
  大哥问:“大嫂,您打的哪家的电话啊?是教育局的电话吗?”
  童家大嫂热情的话语里充满了肯定,说:“肯定没错。俺就是按照孩儿她爹拨过的号码拨过去的,并且按照你说的,跟他说了。他开始没听明白,俺又说了一遍,他才听明白了的样子,然后,就挂了电话。”
  大哥想了想,又问:“那,你能不能确定,接你电话的人,跟接你家大哥电话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童家大嫂没加犹豫,说:“不是不是不是。孩儿她爹打电话的时候,俺在旁边听见了,是个女的接的;接俺电话的,是个男的。怎么,有问题吗?”
  大哥忙说:“没有没有,挺好的。那,大嫂,您再没有往别的地方打电话吗?”
  童家大嫂有点儿意外,说:“没有哇。怎么,还需要俺再往别的地方打电话,解释一下吗?”
  大哥忙说:“不不不,大嫂,不需要不需要。我是说……我是说,要是您家大哥睡醒了,您千万多费点儿心,跟他说说,要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直接给我们打电话沟通,没有必要再往别的地方打电话了哈。”
  童家大嫂连忙说:“放心吧,刘校长,孩儿她爹一醒来,俺就跟他说说,他听俺的。”
  放下电话,大哥就呆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神色幽幽地慢嚼细咽着莫名的孤独与悲伤,直到上第一个晚自习的铃声敲响,韩梅嫂子的电话响起,才回过神来。
  大哥说:“对不起啊,有点儿事情,刚弄完,忘了跟你说我就不回家吃饭了,一会儿得陪几个领导下去吃饭。”
  大哥挂了韩梅嫂子的电话,这才想起给校长打了个汇报电话,然后就推开了教科室的门。
  大哥神色凄凄,说:“走,下去吃饭。”
  我说:“我吃了。”
  大哥说:“吃了我也得陪你下去吃饭,我刚才已经跟你嫂子说了。”
  我说:“什么陪我下去吃饭哪?再说,我今天值班,要是不值班,早玩儿‘牛郎织女会’了,还能等到现在?”
  “这我不管,反正你得下去吃饭,你请客,我吃饭。”大哥执拗起来,音质里带着明显的湿气,再看看他那原本厚重乌蒙的眼皮里浸着的两团半是透明半是浑浊的泪水,我忙不迭地说:“好好好,我请你。”
  
  校长衣兜饱满,酒足饭饱。离开“大乐都”的时候,已经是春风沉醉、火树银花、灯火通明的夜晚。
  马经理停了“宝马”,等绿灯的时候,试探地问校长:“现在回去,还早得很,怎么样啊,校长哥,你要是酒没喝多的话,咱出去兜兜风、换点儿新鲜空气?”
  校长笑笑,心里想:“你可真行啊,马真金,到现在都不倒出你葫芦里卖的药!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弯弯绕儿,反正你再怎么绕,我就把住一条底线——不上你的套儿!”
  校长轻咳两声,说:“人已经坐你车上了,方向盘在你手里,怎么着,还不得乖乖地听你的啊?”
  “好咧!”马经理打个漂亮的响指,一踩油门,“宝马”便如一头注入了兴奋剂的宝马,冲出县城。
  校长透过车窗玻璃,把渐渐昏暗的外面看了个遍。之后,拍拍前面马经理的后背,说:“你这是要到哪里?该不会是去上次的那个什么什么‘羽华山庄’吧?”
  马经理回过半边身子,加上半个脸,冲校长诡秘一笑,然后,转过去,躲闪过一辆醉汉般飘过来的破吉普,说:“校长哥真是好眼力,好记性啊,黑夜里也记得那个地方,那条路。”
  校长既不遮掩,也不回避,说:“凭感觉。”
  马经理随声附和,说:“那当然,心有灵犀嘛!”
  校长说:“什么心有灵犀啊,是对你胃口的了解。”
  马经理哈哈大笑,说:“校长哥说得太对啦!今晚到‘羽华山庄’,也就是充充胃口。”
  校长闭了眼睛,做出养神的模样,任由马经理的宝马驮着,在黑暗里追随着一路灯光,峰回路转,直达“羽华山庄”……
  
  我跟大哥单独在一起吃了无数次饭,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顿晚饭吃得别具一格。
  大哥开始就态度决绝,悲壮满怀地拒绝喝酒。说:“喝酒肯定醉,弄不好,十有八九,你又得陪我在玉米秸丛子里蜷缩一宿。”
  我说:“不至于吧?咱俩就喝一瓶,低度的38度‘扳倒井’。”
  大哥说:“那也醉。”
  我说:“那就一共喝半瓶,我三两,你二两,或者我四两,你一两。”
  大哥一脸的烦躁,说:“我说过了,半两都醉,你没听懂啊?”
  结果,大哥就闷闷地看着我闷闷地吃了一只烤大虾,然后,自己拿起一只烤大虾,举在眼前,端详过来,端详过去。
  我说:“你不能这样啊,大哥。即便你已经被烤成了这只大虾,也不能轻易没有作为,免得被别人看不起。”
  大哥依然端详着那只大虾,目光里有点儿呆滞的样子,问:“你什么意思啊?明明已经成了烤大虾,死了,还要什么作为啊?”
  我说:“怎么说已经成烤大虾了呢?烤大虾早已没了呼吸,自然没了作为,只剩下任人下肚的份儿了;而你,还有呼吸,还有感觉,还有思想,充其量也就算是刚被丢进了油锅里,最起码还能有点儿动作,应该忍烧烤、油炸而竭尽全力地蹦跶;即便蹦跶不出去,也留下一段儿悲壮的佳话,不是?”
  大哥依然端详着擎在眼前那只卷曲焦黄、了无生气的烤大虾,浑身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悲壮和忧伤。
  我只能进一步激发他的潜能和力量,说:“你看你啊,大哥。明明我吃了饭,你非得要我陪你下来吃饭,而且剥夺了我偷偷摸摸回小屋跟林娜说说话儿、加深加深感情的机会和权利,又不顾我值班,校长随时有可能打我办公室电话,查到我不在岗。结果呢,你酒不喝,菜不吃,害得我酒欲上来,却只能陪你干耗着。你要是不痛快,咱俩就边喝边聊,最后拱进玉米丛里熬一宿,也比这样闷葫芦一样地干耗着好!”
  大哥黯然的目光终于从那只烤大虾身上挣脱下来,瞟着我,忽然淡然一笑,说:“你说,咱喝点儿?”
  我说:“可不是嘛!咱不能多喝,还可以少喝嘛!”
  大哥就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说:“满上!”
  大哥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到半杯酒下肚,就已经醉意朦胧、情难自控了,只是这种失控,走向了昂扬慷慨、口无遮拦、怨声载屋的对面,关于工作啊,生活啊,校园啊,社会啊,等等,一切一切烦心郁闷的事,都不再提及,剩下的仅仅是慢条斯理地喝酒与慢条斯理地嚼烤大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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