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要灰心

　　​李烁优得这个怪病已经一年了，每每经期就要请假两三天，老师同学都习以为常。李烁优扛得住便躺在宿舍，扛不住便到堂姐的出租房里去住。堂姐上班没时间照顾她，她也没甚胃口便连饭也不用给她送。她就吃了药睡下等着两天一到病自然就好了。
　　李卉没有手机，李烁优打电话回去都是沉默寡言的李满接的，他知道女儿病了也不操心，只让她买些止疼药备着。李烁优月假才回去一趟，李卉知道后让她去抓点中药调理调理，因为自己病着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她。
　　李烁优到县医院抓中药吃了两个月也不见好，恰好又一次来月经她实在扛不住了只好去打针。那天是周末医务室还没开门，她想到县医院收费太贵便决定去小诊所。那个诊所走路只有十分钟，趁有些力气她披上薄外套就出发了。
　　李烁优刚走出校门就将出门时，喝的水呕了出来，她提前备了塑料袋所以不会吐得到处都是。走了没几步她又呕了起来，胃里实在没东西了便把那胆汁也吐了出来，满嘴苦苦的又带点回甘。她走走停停加上太阳一晒很快就没了力气，她大口呼吸着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都不够她吸的。十分钟的路她磨蹭了十分钟才走了三分之一。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予出现了。
　　“啊呀，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予见她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忙上去扶她起来。
　　“我要去下面那个诊所……”李烁优有气无力半蹲着扶着予的手。
　　予说:“我来背你吧。”
　　李烁优怕她背不动便不肯，予已经摆好了姿势让她上去，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李烁优还是趴在了她的背上。
　　校外的路都是下坡路，巷子里又窄，予慢悠悠走着生怕两人摔倒，天热加上背着李烁优她很快就汗流不止。坚持着走到三分之二处她急忙放下李烁优说:“不行了，歇会歇会儿。”
　　李烁优心里内疚说:“不远了，我们走过去吧。”
　　予看她又吐了实在不忍心，她本来也要强就说:“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送你到目的地。”
　　李烁优搂着她的脖子，虽然颠簸可是总忍不住想睡去。
　　“搂紧我……不许睡。”予喊醒她，“我想到我回儿童院的某一个……我带了许多课本回去……虽然我都没看……”
　　李烁优鼻子一酸，哑声说:“我怎么会只有几本书的重量？”
　　予调整姿势不让她滑下去说:“不许哭哦，其实我也是很害羞的……就当提前背我女儿了……”
　　眼看着诊所已经出现，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大口喘息着艰难迈步。不知道是多么难堪可怜的姿势惹得路过骑摩托车的大叔要载她们。
　　予可很自豪地说:“不用了，我们到了，谢谢！”
　　予可将她放下来自己也累得坐在台阶上扇风，总算平安送到了，她咧着嘴开心笑着。
　　予陪着李烁优打过点滴后又将她送回宿舍，看她好了很多再也等不了要出去吃饭，饿了这大半日她已经到极限了。
　　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病的多了李烁优有点害怕起来，生怕下一次自己扛不住。现在的她好像看到血就有点发怵，还没呕吐呢肚子就先疼起来。她心里害怕一连串的反应便紧接着就来了，于是原本两天就能好的病又加重了一天。
　　一次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身体不舒服心里也实在想家就向老师请了假，爸爸连夜到学校接她。回去的路上她不受控制吐了很多次，李满怕她跌倒每次都停下车来，又见她光呕不吐便拍打着她的背。李烁优吐了一路，胆汁都吐出来不少，人又累又困靠着爸爸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很多次都是自己能忍则忍。她的朋友们在她难受的时候帮了她不少，这是她没想到的，她感念大家的好所以总爱流泪。她的心好像越来越脆弱了，会在无助的时候想家，会因为一丁点的小事感动很久很久……
　　回到家里李卉看她总是呕吐才明白原来女儿的病已经比较严重了。看她呕不出东西也要干呕，她便兑了温水让她喝，又熬了稀饭喂到她嘴边。李烁优不吃不喝她便哄着她:“吃一些，胃里有点东西才不会那么难受啊，你哪怕有点东西吐都是好的。”
　　第二天李烁优打过针又回到家在屋里睡觉，小姨来串门妈妈便把她的情况说了一说。小姨说:“以前我还是大姑娘的时候也痛经过，当时在大哥那里打了一针就再没痛过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那样的针水。”
　　“我也记得这事呢，刚好今天大哥值班，她吊完水回来倒没有再吐了。”李卉说。
　　小姨李芸说:“要好好调理调理，这都高三了别影响高考才好啊。”
　　李卉想起不久前遇到一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自称有治腹痛的偏方，只不过须得是经期用力过猛引起的腹痛才管用。李烁优自己说没使大力气，但说不准她记不清了呢？她拿不定主意所以只好问问妹妹。
　　李芸说:“可以试一试，说不定吃好了呢？有些时候这些怪病就是讲究缘法的。”
　　下午李烁优好的差不多了，李卉便带着她到那老太太家里去。
　　老太太住着两层小洋楼，傍晚还有人来抓药，在村里有些名声。老太太给李烁优把脉只说没有大碍吃两副药就能好，便回药房包了两包药递给李卉。
　　李卉拿了药回去就熬给李烁优喝了，剩下的则倒进饮料瓶里让她带到学校喝。喝过药李烁优没觉出好还是坏，只服用了几次没接着治疗相当于白看了，她还是老样子每月必发病。
　　上了高三资料费也比前两年贵得多，班主任发下教材让大家在周末晚上将费用交清。一向为要钱为难的李烁优更是感到绝望。
　　晚上她趁着还没熄灯、宿舍楼吵吵嚷嚷的时候给爸爸打了电话。她说:“老爸，我们又要交一笔资料费了。”
　　李满问:“要多少钱呢？”
　　“一千多点。”
　　李满听了之后吸着凉气说:“刚刚卖松脂挣了两千五，你大叔家急着用钱先还了一千，你这里交一千，再加上你们姐弟的生活费……还没捂热就没了嘛。”
　　李满不住苦笑，这一两年他几乎把人情都用光了，到处借钱却照旧是入不敷出。
　　“唉，要不然我不上学了，我回家去吧，我不知道以后还得花费多少钱呢？”
　　李满虽然也无奈，但是眼看着女儿不到一年就高考了，他也不甘心，想让女儿试一试。他还有个私心就是不想未来女儿因为上不起学埋怨他。如果她没考上，那他已经尽过力了。他说:“再难也要坚持坚持，我会去凑钱的，你先不要想这么多了。”
　　挂了电话李烁优情绪失控，不顾宿舍的人大哭起来。她想着温饱都不能解决，为什么偏要追求这么多东西。她和弟弟总是为着生活费担忧，她自己少吃一点没关系，但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她已经十八岁了尚且不能接受家里的变故，弟弟正是敏感的年纪不知道他心里会是多么难过……她越想越伤心哭得越来越激动……
　　宿舍的人先是愣了愣谁也不敢劝她，等她慢慢止住了才让她不要想那么多。她们知道平时大家在周末分享好吃的东西时她从来没有拿出什么分享，本以为她是一毛不拔，原来竟是真的困难。以前对她的偏见这一刻才真正没有了。
　　南浅和周舟平日和她走的更近，便劝她毕业了就好了。
　　“我巴不得明天就毕业。”李烁优抽泣着说。
　　周舟说:“坚持住，好歹拿个高中毕业证书，不然你前两年的学也是白上了。”
　　李烁优叹了一口气，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概就是这样吧。舍友的宽慰并没有让她舒心，她带着沉重的心情失眠到半夜。
　　寻自从上了大学睡得越来越晚了，晚上又和朋友喝多了酒半夜了还没睡意，看她还在线便问:“你们的高三这么舒服的吗？不应该早就累趴了？”
　　“唉，我都无心学习了。”李烁优说。
　　“又怎么了？”
　　“需要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家里似乎难以支持。如果考不上大学，这辈子是不是就完蛋了？”
　　寻说:“女孩子比男孩子好很多，起码可以找一个有钱的老公，这样不也能衣食无忧么。”
　　李烁优说:“可是不一样的，又不是自己奋斗出来的。”
　　“有什么不好么？找个有钱人结婚生子，变成黄脸婆……人都是要老去的啊，何不如舒舒服服的老去。”
　　李烁优撇了撇嘴:“其实我还挺羡慕老年人的，起码他们有本事活到老年。现在的我真是为未来担心，我不确定会不会还没老去就先被饿死。”
　　“所以还是那句话，学习的路走不通就找个有钱人嫁了吧。”寻坚持说。
　　“我觉得你看不起我。”
　　寻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我没有哦，你先看不起自己的，所以我只好照着你的想法说下去。”
　　“好吧，确实……”
　　寻难得温柔的语气说:“我跟你说啊，其实你挺明事理的，所以不要再自我否定什么的，毕竟比你废柴的我都活过了那么久……”
　　“没办法，可能是性格问题比较自卑。”
　　“这年头啊，谁都有点问题，我就有点社交恐惧症什么的。你啊，要试着去重拾信心什么的。”
　　“我……尽量吧。”
　　“睡吧，我也睡了。”
　　道过晚安，李烁优陷入了纠结。她有点被鼓励到，但是现实又很痛苦。也许人都是要经历低谷的吧，就先坚持到毕业再说。那时，会有新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