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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六安州》第十五章(3)

作品名称:风尘六安州      作者:甄远东      发布时间:2013-02-13 16:44:16      字数:4249

  彭少石走后,沈仪淑关门下班,回家时,父亲沈子儒已经坐在餐桌上了。
  沈仪淑连忙帮母亲摆放碗筷杯盏,准备吃饭。
  沈晓雅一阵风走进来:“新闻,特大新闻!”
  沈仪淑问:“什么特大新闻?”
  沈晓雅说:“施震雷率部向政府投诚,被任命为保安司令部副司令!”
  沈仪淑曾经听王圣亚说过,施震雷有革命倾向,地下党还想争取动员他参加解放军,怎么他一下投诚国民党了呢?
  沈仪淑惊讶地问:“哦,什么时候的事?”
  沈晓雅说是昨天的事,在徐集正式收编的。
  沈仪淑遗憾地“啊”了一声。
  沈子儒不满地训斥沈晓雅:“不管听到什么烂事你都兴奋,我问你,关你什么事?”
  沈晓雅走到沈子儒身边,严肃地说:“爹,关系大得很。”
  沈子儒问:“怎么讲?”
  沈晓雅用手指在沈子儒的茶杯里蘸点水,在桌面上写下“方辰田”三个字。
  沈仪淑被沈晓雅神秘的模样吸引,也凑上去看。
  沈子儒看了看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沈晓雅在“方”字旁边加上“人也”,又在“辰田”两个字上面分别加上两个“雨”字头,方辰田三字变成了施震雷!
  沈子儒恍然大悟,大吃一惊:“真是他!?”
  沈晓雅点点头。
  沈夫人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
  沈子儒长叹:“晓雅啊,你真是个祸害啊,我这个家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沈晓雅无可奈何地说:“我真冤,爹,你说我怎么能知道他就是施震雷啊!”
  沈夫人问:“谁是施震雷?”
  沈子儒告诉夫人说:“你儿子的救命恩人方辰田,就是江洋大盗施震雷!”
  沈夫人大惊:“啊!不会吧?”
  沈晓雅点头认可。
  沈夫人骂道:“你个冤孽啊!你不闯个抄家杀头的大祸,你是不回头啊!”
  沈晓雅说:“得,他当初做绿林响马的时候咱们不知道,认不得他。对不对?我们只认识一个叫方辰田的商人,是不是?他现在当什么司令、副司令,咱不跟他来往。行不行?怕什么啊?”
  沈子儒斥责说:“你说得真轻巧!那些当官的只要想整你,怎么都能找到理由整你!你貌似聪明,却授人以柄,其实你一脑袋装的都是糨糊啊!”
  沈仪淑也责怪哥哥糊涂,说国民党要想整治你,可以随时给你定通匪罪。因为那些人可以说,你认识施震雷的时候,他施震雷没跟政府合作,是政府的要犯!
  沈晓雅不以为然,认为不知者无罪,当时不知道方辰田是施震雷,就不犯法。沈夫人说到那时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沈晓雅自信方辰田到时候会帮自己说话。
  沈子儒恼怒地说:“呸!事到临头他说话有屁用!人家国民党是拿他当枪使,兔死狗烹,国民党天下平定,照样问他罪!而且,共产党来了,也会定他的罪。”
  沈晓雅说:“这我相信。”
  沈仪淑说:“共产党同时也会定你罪!”
  沈晓雅问:“为什么?”
  沈仪淑说因为施震雷是国民党城防司令部的副司令,你和他关系密切!
  沈晓雅说:“除非共产党不讲道理!路是弯的,理是直的。我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就不相信,平白无故,谁还能把我送到大牢去!爹,我陪你喝酒。”
  沈晓雅给沈子儒斟酒。
  沈子儒叹道:“你是一头撞在南墙上,不撞个头破血流不知道疼啊。我的老朋友杜斌丞你们该知道吧?”
  沈晓雅说:“知道,是民盟西北总支部主任委员,我们家客厅挂的水墨松竹梅中堂就是杜先生画的,他怎么了?”
  沈子儒愤怒地一口把酒吞下肚:“是啊,他一直为民主与国共和谈奔走呼号,可前些天国民党当局却以‘勾结匪军、密谋暴动’的罪名把他枪杀了!唉,在专制面前,没人给你公道!”
  沈晓雅感到吃惊:“啊!这也太不像话了!爹,你怎么知道的?”
  沈子儒告诉他是王圣亚告说的,事情也已经见报了。
  沈仪淑说:“国民党现在的本质就是封建独裁。”
  沈夫人用筷子使劲在饭桌上一敲:“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们少谈点国事好不好!?”

  吃完饭,沈晓雅心里还是放不下常艳春,不知道她到底回来没有。他邀上韩西楼,一起去北门看望常艳春。
  路上,沈晓雅问韩西楼知道不知道方辰田就是施震雷,韩西楼说:“你什么都不应该问。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好。”
  沈晓雅也就不问了。
  来到北门常艳春家,韩西楼敲了敲虚掩的门,问:“常老板在吗?”
  常艳春打开房门:“请进。”
  常艳春果然安然无恙回来了。
  只见常艳春手里拿着那个与她形影不离的小石猴,身穿一身素服,在观音坐像前给香炉上香。
  沈晓雅和韩西楼进门后,都有点忐忑,他两人都不安地打量一下常艳春。
  香炉里散发着袅袅青烟。
  常艳春虽然有些萎靡憔悴,但显得很坦然,似乎在她身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她平淡地说:“二位请坐。”
  沈晓雅、韩西楼二人坐下。
  沈晓雅说:“刚刚听说你回来了,我和韩老板来看看你。”
  常艳春深沉地问:“看来沈爷是什么都知道了?”
  沈晓雅问:“你说的是知道什么?”
  常艳春一针见血地说:“知道方辰田就是施震雷。”
  沈晓雅点点头。
  常艳春苦笑一下,问沈晓雅:“沈爷,瞒了你这么长时间,你生气吗?”
  沈晓雅真诚地说:“干嘛生气啊?我们不还是好朋友吗?”
  常艳春坐下:“沈爷,我一个良家妇女,跟一个江洋大盗相好,是不是很下贱?”
  沈晓雅真挚地说:“别这么说,好吗?没人看不起你。同时,我知道你有苦衷。”
  常艳春酸楚地说:“沈爷善解人意,也是在宽慰我。但我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我常艳春跟黑道上的人有来往,很快就会在六安城传开。”
  韩西楼插话说:“那又怕什么?现在人家是保安司令部的副司令,是官场上人物!”
  常艳春疲惫地说:“韩兄,麻烦你动手给我们泡杯茶,你自己也来一杯。”
  韩西楼满腹狐疑,站起来泡茶。
  常艳春回忆说,自己的老家在大别山南溪葛藤山,民国二十一年,也就是三二年,当时,国民党军队和民团在那里围剿红军,因为哥哥廖老五是红军的头领,民团没抓住他,就把她的父母亲和姐姐都杀了。当时自己才八岁,因为年纪太小,又不在家,才免遭劫难。
  常艳春长叹一声,轻声说:“从小,这个世道就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深情地看着手里的小石猴,说这是自己七岁那年过生日,哥哥廖老五给自己刻的。这个小石猴,是她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沈晓雅关切地问:“哦,你哥哥还在吗?”
  常艳春伤感地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韩西楼泡好茶,把茶杯递给常艳春和沈晓雅。他在沈晓雅身边坐下,仔细听常艳春叙述往事。
  常艳春悲怆地说:“父母、姐姐都惨死了,我无依无靠,只好靠要饭乞讨度日,流浪四乡。十岁的时候,我要饭来到南溪镇,被好心的养父常驼子收养,随他改姓了常。”
  沈晓雅叹道:“真想不到常老板身世如此悲凉!”
  常艳春继续说,养父的家景也很穷,有四个孩子。自己也朦胧懂事了,不愿意带他为难。十三岁那年,自己偷偷跟一个流动的戏班子跑了,从此流落江湖。
  常艳春十三岁学戏,十五岁登台,十七岁在戏班子里就独挑大梁,十八岁在皖西梨园界已经小有名气。
  沈晓雅说:“是啊,我早就听到过你的大名。”
  常艳春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抗战胜利那年她二十一岁。有一次在古碑镇演戏,当时古碑镇是省政府所在地,政府官员里有个老官僚,他以请常艳春去他家唱堂会为由,把常艳春骗到他乡下老家,将常艳春软禁起来,威逼常艳春做他第五房姨太太。
  戏班子为此把官司打到省里,由于这个老官僚树大根深,官司居然就没人受理,戏班子无可奈何!
  常艳春被关在这个老官僚家的后花园,有三个老婆子日夜看守。眼看是厄运难逃,却不料施震雷闻知此事,他带领手下人马,洗劫了这个老官僚家,把常艳春救出虎口。
  沈晓雅是富贵中人,怎么也想不到常艳春的身世如此凄凉,听起来就像是跟听传奇一样。
  沈晓雅诚恳地说:“常老板,你什么都别说了。你们是患难知交,肝胆相照,让我很感动。我不但不会轻看你们,而且对你们这种患难知交十分佩服!”
  常艳春发出一声冷笑:“哼,沈爷,你小看我了。”
  沈晓雅惊问:“啊,这话怎么说?”
  常艳春悲愤地说:“我对这个世道,恨之入骨。跟这个政府,有深仇大恨。但我是一个弱女子,我只能做个顺民,苟且偷生。可他施震雷是个堂堂男子汉,他闯荡绿林,行侠仗义,我钦佩。如今他明珠暗投,为虎作伥,令我不齿!沈爷,韩老板,我跟他缘分已尽。”
  沈晓雅没想到常艳春居然有这个血性和志气:“啊!”
  韩西楼却急了,为施震雷申辩说:“常老板,他这样做是万不得已,也都是为了救你啊!”
  常艳春愤恨地说:“那就更没出息了!我要问问二位: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能为区区一女子,卖身求荣吗?”
  沈晓雅叹道:“唉,前世情债!他是出力不讨好了。”
  韩西楼说:“常老板,你要是认为他卖身求荣,那你就冤枉他了。他是心疼你,怕当局为难你,是要救你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啊。”
  常艳春严正地说:“韩老板,公与私不能混淆,大与小不可颠倒!他打的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旗号!是有这样的旗号,才有他现在的人马。我过去一直都很敬重他,如今他竟然能为一己私情,不识轻重,出卖气节。这样的人,我看不起。”
  一席话,说得沈晓雅和韩西楼面面相觑。
  常艳春随即不客气地下起逐客令:“二位请回吧,我现在心如死灰,只想一个人在家里呆着。”
  韩西楼欲言又止,无奈地说:“那好吧,我们告辞。”
  沈晓雅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艳春,你要想开一点,看远一点。你多保重,改天我再来看你。”

  巷口的老墙上,布满了斑斑青苔。路面的条石早已被磨去棱角,深深的车辙漠然纪录着岁月的沧桑。
  沈晓雅和韩西楼默默地走在街上。
  沈晓雅感叹说:“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说实话,刚才常艳春一席话,对我震动很大。”
  韩西楼虽然也受到震动,但他知道常艳春跟施震雷交往很深,不相信常艳春会一下跟施震雷一刀两断。但沈晓雅认为有这个可能,他觉得常艳春如果心里没决断,她不会把话当着他两个人的面说出来。
  韩西楼想一想,觉得沈晓雅说得也在理。假如常艳春要是跟施震雷绝交,施震雷那就苦死了。他知道施震雷对常艳春看得特重,他告诉沈晓雅,多年来,除了常艳春,施震雷从来不近女色。
  沈晓雅担忧地叹道:“唉,一对痴男怨女。对方辰田来说,这也只是失恋之苦。怕就怕此一番他被政府收编招安,后果难料啊。”
  韩西楼问沈晓雅担心的是什么?
  沈晓雅分析说,自古以来,被招安的人,有几个能善终?有好下场?你韩老板演了那么多招安被杀的人,还需要问我吗?何况,如今国共两党胜负未定,这样草草投诚,的确是不智之举。
  韩西楼叹道:“唉,是啊,将来说不定谁是王侯谁是寇呢。”
  沈晓雅觉得常艳春也想到这一层了,她与施震雷绝交是怒其不争。
  韩西楼想到徐集去看看施震雷,他把想法告诉沈晓雅,邀请沈晓雅一起去,被沈晓雅拒绝。
  沈晓雅严肃地说:“韩老板,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只认得行侠仗义的方辰田,不认识什么当官的施震雷。”
  韩西楼没想到沈晓雅会这么想:“啊!”
  沈晓雅坦荡地说:“我这一辈子,对当官的人,说客气点,我对他们是敬而远之。要是不客气地说,这些当官的人在我眼里,远没有青楼女子干净。”
  韩西楼叹道:“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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