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政府设局查神药 耿家做套窥贪心

　　美领馆人员溜走后，国安部开始对在押人员进行审讯。经审讯方知，美国间谍所犯的罪不是普通的罪，是企图抢走他们心中的宝贝草根女神。
　　结案后，中方将罪犯作为不受欢迎的人遣送回国。同时指派地方公安局对吴梦春疑似装神弄鬼、诈骗钱财一案进行侦查。
　　前去侦查的警察还未到山上，就发现一个老太太扶着一位老大爷往山上走。警察问：“大娘，您这是干什么去呀？”老婆子指着老头子说：“找吴娘娘给他瞧瞧去。”警察问：“大爷怎么啦？”“肺癌，抽烟抽得。在山北肿瘤医院治了一年多也不见好。”“大娘，你怎么知道吴娘娘就能治好大爷的病？”老婆子说：“俺村里有找她治的。俺村那个都快不行了，送老的衣裳都穿到身上了。有人急忙告诉他，说饿狼山有个吴娘娘，治癌症一绝。孩子们听说如此，都没给他往下脱衣裳就把他抬到山上来了。吃了吴娘娘的药还没一个礼拜就轻了一半，半月以后就好利索了，现在人家都下地干活了。”
　　警察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觉得不宜直接上山盘问，应该先在周边走访一下被她治好的病人，掌握起第一手材料，心里有了数再去盘问不迟。于是回去向赵局长汇报了在路上所听群众的反映。赵局长把眼一瞪：“谁让你俩下去调查的？”“是于局长。”“于局怎么没给我说？”“当时你不在，说你去开会了。于局还说，公安部责成地方公安局立即调查此案，来不及等你回来，所以，于局就派我们下去了。”“哦，知道了。以后不准再调查这事了，幸亏你没到山上去。”
　　赵士飞训完了那两个警察，马上给吴娘娘打了电话。说：“伯母，不好了，公安部责成地方公安局调查你呢。”吴娘娘说：“调查就调查呗，我又没做坏事。”
　　赵士飞想，这事也别继续瞒了，公安部都知道了，况且吴娘娘也不介意，再瞒下去还有意思吗？在局党委会议上，赵士飞详细介绍了吴娘娘的情况。与会人员不少已经对吴娘娘的事迹有所耳闻，但不详细，听了赵局长的介绍，无不感到惊奇，这简直就是中国版的天方夜谭啊。赵士飞最后说：“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不信你们可以个别走访被她治好的病人，我刚才就列举了十几个病人，乡镇、村庄、姓名都告诉大家了，好奇心强的可以去打听，千万不要擅自到山上去。”
　　会后，赵士飞起草了一份《关于草根女神吴梦春的调查报告》，他把吴梦春如何成神、如何治病、治病人数及效果，都写在了报告中，甚至连给他爹治病的细节都写上了。他认为，不写则已，写就写明白，省得领导再问也是麻烦。
　　这报告交到市局，市局感到惊奇，便向市委汇报，市委孙书记与韩书记心情平静地指示市公安局报省公安厅处理。山北省公安厅的人收到报告后十分震惊，决定找赵士飞了解情况。赵士飞来到省厅，全面详细地向领导做了汇报，并解答了省厅的诸多疑问。省厅将情况综合后报与省委，省委觉得不宜独自处理，决定转交公安部。公安部一看报告，都瞪得眼大大的，认为这是从未遇到过的案件。于是成立了特别调查小组，由公安部副部长梅莜同志担任组长，对吴梦春案亲自指挥，展开了深入细致的调查。
　　有一天上午，两个农民打扮的男子抬着一个老太婆上了饿狼山。两个男子像是老太婆的儿子。兴科先让男子填上《癌症病友登记表》，从登记表上可以看出，患者是魏爱玉，女，五十一岁，系山北省银山市农民。梦春看了一下病例，胃癌，是从山北肿瘤医院治疗的。梦春说：“银山到这里来够远的，恐怕不是今天来的吧？”“昨天来的，从城里住了一宿，今早乘车来到这里。”“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也会治这病的？”魏爱玉看了一眼陪她来的那两个人说：“我姑妈是济阴的，我听我姑妈说您治这病很有名，我们是慕名而来的。”
　　梦春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长生草养生茶，倒出大约一半，说：“你胃不好，怕凉，就服这一半吧。”让爱玉服下后又说：“回家静养十来天就会好的。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其中一个男子对吴娘娘说：“吴娘娘，我想把瓶中的另一半也带回去，因为我们路途远，来一趟不易，万一除不了根儿，就再让老人喝上那一半，心里就踏实了。”梦春说：“不用了，服下那些药就一定会好的。”那男子又央求道：“吴娘娘，还是让我们带上吧，反正开了瓶，您留下也没用。”吴娘娘架不住他央求再三，就说：“好，就让你带回去吧。”梦春把另一半拧紧了瓶盖，递给那男子。男子接过药瓶说：“谢谢吴娘娘。那么这药费和治疗费怎么收呢？”吴娘娘说：“我们是不收费的。”男子说：“不收费？不收费你们怎么生活？再说，这药也得花钱买啊。无论如何也得收下药钱啊。”吴娘娘说：“我们爱友之家从来就没主动向病人收过任何费用。有一些病人痊愈以后，往往会主动给我们捐赠些款项，也有一些不捐赠的，我们就认为他们生活困难，实在拿不出。也有的拿些土产品来，我们也不嫌弃，全部收下。我们就是依靠好心人的施舍过日子。”男子说：“吴娘娘，我们现在就捐赠可以吗？”吴娘娘说：“不可。因为病还没好，现在捐赠没有道理。”男子说：“那好，待痊愈后，我们会来重谢的。”两个男子把老太婆抬下了山。
　　再说调查组已经调查完毕，现在梅莜正在向公安部汇报调查结果。梅莜走到厅中央说：“各位领导和同事们，下面我就吴梦春疑似装神案的调查情况向各位领导和各位同事汇报一下。我们调查组一行五人，去了山北后，为了在当地好开展工作，又在山北公安系统吸收了两人，这样，我们这个专案组共有七人组成。首先我们在山北肿瘤医院物色了两个久治不愈的胃癌病人，一个是银山市的山村妇女魏爱玉，另一个是济阴市蓝岭县的城管局局长王守惠。我和山北的老杨同志化妆成农民先带魏爱玉到山北省济阴市金山县饿狼山找吴梦春治疗。吴梦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长生草养生茶。”他举起药瓶给各位与会人员看。接着说：“就是这种药瓶。只见吴梦春把药瓶晃了几下，从瓶中倒出一半给病人服下，就让病人回家静养，保管药到病除。我以路途遥远为由又要求把瓶中的另一半带回来。我迅速将这半瓶药剂送国家药品检验中心进行检验。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他又举起手中的报告给大家看。说：“检验报告的最后结论是该药剂对治疗癌症无效。”
　　说到这里，在座的各位无不对此嘘唏不已。梅莜接着说：“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因为检验中心只取了很少的药剂就检验出结果来了，剩到瓶中的药剂基本上还是那一半。我接着将这半瓶药给另一个癌症病人王守惠服下。十天以后，吴梦春治疗的那个病人魏爱玉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而我治疗的那个病人王守惠却没有任何疗效。他们患的是同一种病，服的是同一瓶中的药。而检验报告也证明该药毫无疗效，为什么经吴梦春治疗的病人能起死回生，而我治疗的病人就毫无疗效，这是我们必须认真研究的问题。”
　　公安部长打断梅莜的话问：“梅莜同志，你敢确定吴梦春给病人服的与你给另一病人服的是同一瓶中的药吗？”梅莜回答：“我敢确定，因为我亲自看着她从冰箱里只拿出一瓶药，倒出半瓶，把剩下的半瓶放在桌上，一直在我的视线之内。临来时我就要求把桌上那半瓶带回来了。”
　　“梅莜同志，你敢确定吴梦春除了给病人服这种药外没有采用其他治疗措施吗？”“我敢确定。整个服药过程很短，我观察得非常仔细。并且回来后我们就对魏爱玉采取了隔离措施，其他人想接触她也是不可能的。”
　　“好。这个问题就说到这里。下面你再说说她是怎么收费的。”梅莜说：“她治病是不收费的。她的墙上就贴着不得收取病人的任何费用，我把病人带去经过治疗也同样没有收费。”
　　“那么，她不收费靠什么生活呢？”
　　……
　　报告会开了整整一个上午。大家都觉得这是十分惊奇的事。也觉得不宜自作主张，于是将材料综合后又向国务院和党中央做了汇报。中央又派人实地调查一番，也未发现吴梦春装神骗钱的证据，并且经吴梦春治疗的病人的确百分百痊愈。最后中央向相关部门内部宣布：一、对吴梦春疑似装神骗钱一案停止调查；二、对吴梦春事件采取三不一保策略，即不宣传、不利用、不得罪，对饿狼山全方位保护。最后中央领导说：“希望大家认真领会，我在此不宜过多解释。”
　　再说饿狼山上，自从魏爱玉走了以后，前来看病的虽然不少，但大都不值得表述，唯有一位男患者不表不足以飨读者。这位男患者也是从山北肿瘤医院转来的。陪着他一起来的是他的儿子。从他填的登记表上可以看出，他叫王守惠，济阴蓝岭县的城管局局长。兴科问他：“你在山北肿瘤医院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转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治疗？”他儿子王鹏就向兴科说了自己弃医从神的经过：
　　原来王鹏一直守着父亲在肿瘤医院治病。住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父亲的头发都掉光了。有一天王鹏单位的一个同事杨勇告诉他：“听说金山出了个神娘娘，她有灵丹妙药，专治癌症，无论什么癌均能药到病除。公安部怀疑她诈骗，成立了专案组，我爸爸就是专案组成员。现在正在查她。为了取得有力的证据，想找两个病人做实验，一旦证实她诈骗，不仅让她坐牢，恐怕当地那些染指的官员也要倒霉呢。”王鹏说：“这年头什么荒诞不经的事都有。”杨勇说：“这事虽然荒诞，但对癌症病人来说却是黑暗中的一缕光明。因为无论多荒诞的治癌方法，都可能存在哪怕亿分之一的希望，如果放弃，就只能等死。”
　　王鹏听他讲得有理，就说：“你回家对你老爸说，让我家老爷子去做这个实验吧。医生说，我老爷子是胃癌晚期，最多能活四个月，我让他老人家碰碰这个运气吧。”杨勇说：“这可是公安部部署的活动，里面有哪些道道儿我也摸不上，我只能把你的话向我爸传达一下，至于是否选上我就没把握了。”
　　王鹏是个孝子，权衡再三后掏出两千块钱塞给他那个同事说：“你向你爸爸恳求一下，让他动动心机，无论如何把我老爷子弄上。”就这样王鹏给父亲报了名。
　　过了两天，杨勇他爸亲自来医院看了王守惠。看了病历，又和主治大夫交流了一下，王守惠确系胃癌晚期。就对王鹏说：“由于这个吴梦春治病的方法不靠谱，第一次实验先给魏爱玉做，如果效果好再给你爸做。”王鹏说行。
　　魏爱玉是四月二号来的，当天就回到济阴市招待所隔离观察。并且在四月三号下午，杨勇他爸亲眼看着梅组长对王守惠说：“这半瓶药与魏爱玉服的药是一样的，你服下吧，她好你也应该好。”王守惠服下后，结果人家好了，而自己至今毫无效果。杨勇他爸对王鹏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要不，我告诉你地址，你陪你父亲亲自去一趟吧。”就这样，王鹏父子二人就来到了饿狼山。
　　兴科问王鹏：“你知道为什么服同样的药，她好他不好吗？”王鹏说：“不知道。”“因为这药是神药，它是有灵性的。凡是来看病的都必须对神忠诚方能见效，你父亲根本就没到这里来，更没有对神说说埋在心底的话，这药怎么会见效呢？这样吧，咱兄弟俩到外面看风景去，让你父亲单独对神说说心里的话，然后再服下神药，你父亲的病就一定会好的。”
　　兴科陪王鹏出去了。
　　王守惠问：“神娘娘，魏爱玉也是这样先向您说说心里话好的吗？”吴娘娘说：“魏爱玉和你不一样。她就一个山村妇女，神并不考察她。凡公务员到此神都要考察一下。如果你有违法违纪的情况，向神说清楚，也能像魏爱玉那样药到病除的。你要想保命就必须向神坦白所有违法情况，让神看到你的诚恳，争取神的谅解，还要从今洗心革面，我就保你命，也为你保密。”
　　由于王守惠亲眼看到魏爱玉病愈干活，他就相信了梦春的话。他想，只要让我好了病，不难受了，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的，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于是他又对吴娘娘说：“神娘娘，只要您为我保命、保密，我就说。”梦春说：“那就开始说吧。”
　　“二〇〇八年，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先后担任蓝岭县城管办副主任、区城管局局长等职务。二〇一一年，生活垃圾分类试点在蓝岭县的居民小区全面推广。许多垃圾袋供应商为了让自己公司的垃圾袋得到使用，选择了用钱开路的办法，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的行贿对象。给我行贿的企业中，数额最大的是新月某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其负责人赵某在两年多时间里，先后八次行贿现金共计人民币十二万余元。每次数额五千元左右。小公司也就一千到两千元。一些小公司的目的也不全在中标，只是想先进入这个圈子。
　　“二〇一二至二〇一五年期间，我收受的与垃圾分类相关的贿赂，总计十六万余元。
　　“为了能让自己的受贿行为更加天衣无缝，我设计了一套完整的流程，目的就是让蓝岭县的垃圾袋选用看起来显得更加公平和透明。我定了几个指标，包括产品质量、送货及时等等，让居民打分，分数高的公司才能入选，其实让谁入选在我心里早就定好了。
　　“我不仅从分管的垃圾分类工作中收受好处，而且在我所分管的环卫保洁、亮灯、综合整治等各项工作都要从中捞取油水。如我曾为济阴某文化传播公司违规设置围挡墙搞商业广告提供便利，先后收受购物卡三万五千元；为环卫站经费拨付、工作考核等方面提供关照，先后六次收受环卫站站长所送现金、超市购物卡一万九千元；为蓝岭某清洁有限公司承接道路保洁，多次收受现金、超市购物卡五万七千五百元，以及电视机三台；为市场内乱摆摊位、违停行为提供帮助，先后八次收受某市场负责人送的现金共计人民币一万六千元；为蓝岭某实业有限公司获取市政亮灯工程补贴提供帮助，接受该公司负责人为自己的房子提供装修，装修费用三万五千元。以上累计受贿金额高达五十万元之巨。”
　　梦春问他：“你受贿那么多，难道你就没有害怕过？”
　　他说：“怎么不害怕？有人送十万以上的钱我从来不敢收，送万二八千的，我就敢收了，因为即使领导知道了也是小问题，况且都是熟人介绍的，领导也不会知道的。再说，其他官员也都这么做。可是这种小贿赂次数多了也就成了大贿赂。”
　　梦春说：“继续讲。”
　　“除了受贿罪，我还有贪污罪。二〇一一年，我让下属以综合服务费、考察费的名义，将蓝岭县城市管理监管中心的公款二十五万元转至某旅行社。此后，蓝岭县城管监管中心组织过两次异地会议，共花费了三万五千多元。二〇一二年九月，我不再兼任蓝岭县城市管理监管中心主任职务。在旅行社余下的这笔钱，也随着监管中心等机构的撤并被人遗忘了。而我却没有忘。二〇一二年九月至二〇一三年七月间，我以监管中心开支的名义，多次动用留在旅行社账户里的公款，先后安排朋友、家人到国内外旅游，共计使用公款八万多元。就这样，这笔公款成了我和朋友、家人享乐的资金来源。”
　　梦春问：“这笔款可在十万以上啊，你怎么还敢动？”
　　他说：“反正这笔钱人们已经忘记了，从账面上也看不出问题来，于是我就开始侵占了。”
　　梦春说：“继续讲。”
　　“我一个女下属，为了向上升，在我的引诱下，到酒店开了房……”梦春喝道：“停！你别到这儿恶心人了。有贪腐的事说说贪腐的事，没有贪腐的事，就别说了！”
　　王守惠说：“神娘娘，我所有的罪恶都说了，没有别的事了。希望神娘娘保命、保密，我和老伴每天都会面朝饿狼山向您跪拜的。”
　　梦春说：“王守惠，你命是保住了。但是，我建议你回去后向组织坦白交代这些罪行。把赃款尽可能地退还国家，一时不能还清的向组织承诺还清的期限。你就这七八十万，压力并不很大，这样你落个自首，相信国家一定会对你从宽处理的。这样你就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能够愉快地度过余生。如果心存侥幸，拒不自首，我当然也会给你保密的，但是纸里能包住火吗？现在国家反腐力度那么大，万一东窗事发，你就没有资格享受从宽待遇了。”
　　王守惠说：“神娘娘，我退钱是小事。如果那样，我的官职、我的前程、我的名誉就都毁了，我真不愿意去自首。”
　　梦春说：“王守惠，你不去自首也只能保一时啊，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决定了这事迟早会暴露的，你以为人家把那事都忘了，万一有一个人偏偏没有忘呢？你干嘛要过这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日子呢？你的所谓官职、前程、名誉早已被你毁掉了，只是人们暂时还不知道而已。你只有主动毁掉旧的‘我’才能诞生新的‘我’。君不见有多少比你严重的大贪官，当他被押上被告席的时候，痛哭流涕，忏悔当初。你才区区几十万赃款，值得等到那一步才坦白吗？”
　　王守惠说：“神娘娘，你开始说若向神坦白了，承诺为我保命、保密，没说让自首。怎么我坦白完了又让自首呢？”梦春说：“王守惠，我承诺过的事绝不食言，命我也保，密我也保。我让你自首是我根据你的案情做出的新建议。这建议采纳不采纳，你说了算，反正我一个小准神，仅能做到保命、保密。万一正神认为你不够心诚，虽然不要你命，但让你时常难受，那样，你活得幸福吗？我建议你自首完全是为你好，你倒认为我是得寸进尺了。”听到这里，王守惠抱头哭泣起来。哭完用手抹一把眼泪说：“神娘娘，我听您的话，回去就自首。”
　　王守惠服下药，也想带上剩下的那半瓶。梦春说：“不用带。只要你心诚坦白，你服下的那些药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