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家长会

　　年轻人把王星汉的车子停好，上了带来的车辆。王星汉和吉洪才及两个年轻人摆手告别。小伙子说：“技术再先进，也不如真人。你不告诉他路，没法自动了！”
　　翁美霞见他醉醺醺的样子，说到：“喝多了？”
　　王星汉说：“不多。没办法，本来想和洪才聊一会儿，就回家。又来了两个，不去不好的。你们吃的什么？”
　　小强说：“烧鸡、猪头肉。”
　　翁美霞说：“妈妈做的酸菜炒肉、蒜汁圐圙挺好吃的。我学会了，回去也试试。”
　　王星汉看到老父亲王启圣脸色红润，就说：“酒不能喝多，年龄大了，身体顶不住的。”
　　王启圣本来就很高兴，加上酒精的刺激，就更加激动。他抚摸着孙子的头说：“不多喝，高兴了就喝二两。发家看娃娃，小强将来一定有出息，到时候也考博士，当科学家。”
　　小强一仰脸，说：“我不当科学家，我到乡里当干部。”
　　一家子被孩子的话逗笑了。
　　王启圣笑着对老伴说：“你整天说乡干部多么有用，都影响孩子了。将来，小强要是非要到乡里工作，星汉他们两个会埋怨你的。”
　　汪秀华说：“孩子大了自有主张的，不用你这老骨头操心。要是真在咱武罗当个乡长，我还真能够沾上光呢。”又转脸对王星汉说，“你请洪才吃饭的吧？”
　　王星汉说：“哪里。我来了，他们不会让我请吃饭的。县城的红军和德华过来了，说了一会儿话。在红军的兔肉馆吃的。”
　　汪秀华说：“红军那个孩子也挺实诚的，我赶集的时候见了，总是嘘长问短的，还给过一只熏兔子呢？”
　　
　　晚上，王星汉问小强在哪里睡觉。小强说：“我在北院，跟奶奶爷爷睡。”
　　夜里，小强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母亲。说是梦，其实也不是梦。雅馨真实地来到小强面前，对小强说：“以后，你爸爸给你的那个京城的公交卡要常带在身上。”
　　小强说：“我不在京城，用不着公交卡。”
　　雅馨说：“公交卡是用不着，那里面不是有周总理的照片吗？是让你要向周总理学习。还有，那里面有我和你爸爸的照片。你只要带在身上，我就能看到你。”
　　小强说：“记住了。”
　　雅馨说：“新妈妈好吗？”
　　小强说：“还行吧！”
　　雅馨说：“记住，要在新妈妈面前学乖，不可任性。上学就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过一段，新妈妈有了小宝宝，会没时间管你的。”
　　小强说：“我已经说了。今天新妈妈说让我和爷爷奶奶去京城，我们都说不去了。”
　　雅馨说：“记着带公交卡。这样我能看到你，等你长大了，我就离开去该去的地方。我们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
　　小强说：“我知道。”
　　雅馨说：“要好好学习，不会的问老师，把当天的事情都弄懂了，再玩耍。”
　　小强说：“我知道。我都是年级第一。”
　　雅馨笑了，说：“知道你聪明好学，就是不要骄傲自满。学无止境，艺不压身的。”
　　小强没有吭声，只是会心地一笑。
　　小强嘟嘟囔囔的说话，爷爷奶奶以为他在说梦话，听不清楚说的什么，感觉怪怪的。
　　当然，他们的梦里也梦到了雅馨，而且再次说让小强在老家读书生活。他们发现小强生活更有条理，更加乖巧，举止行为超出了一般小孩子的正常思维。
　　
　　王星汉惦记着泥湾天文台的事情，看到父母和小强都愿意留在老家，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想早一点回京城。告诉父母的时候，小强说话了：“后天学校开家长会，我想让爸爸参加家长会。”
　　大人也许没有感觉，小强的同学都认为小强没有父母，每次开家长会都是爷爷去，他没有面子，于是，就提出来了让王星汉去开家长会。
　　这个要求不过分，甚至让王星汉有些动情。他知道，雅馨的去世，最连累的是小强。于是，就答应了，并且说，我和你妈妈一起去。
　　小孩子的家长会也许是所有会议中最奇特的会议。老师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大多用最朴素的最直截了当的话语表述小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学习成绩的好坏。王星汉上学的时候，父亲王启圣最爱开家长会。他一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唯独在开家长会，当老师表扬星汉学习好的时候，他有了特殊的满足感成就感。这时候，不论的村干部还是街坊邻里平时怎么有钱有势，当说起孩子学习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了脾气。那时王星汉也是自豪的，老师从来没有在家长会上反映过他的不足，他一直是老师表扬的对象，同学们学习的标杆。开完家长会回来，父亲总是给他买些好吃的。
　　如今，他去开儿子的家长会，他已经没有了父亲那时的自卑，不论是自己的身份还是孩子的成绩，都足以自豪。他定了定神，心想在学校有可能碰上熟悉的家长，告诫自己要保持谦和低调。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微笑。
　　家长会由小强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杨娜主持，30多岁，美丽大方，她讲了学校的要求，从学校走出去的名学生，详细说了期中考试成绩以及每个孩子的表现，要求家长要配合学校做好工作，共同把孩子培养好。最后，她说：“今天，我们班里表现最好的学生小强的家长，也是我国著名科学家参加了我们的家长会，他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小学初中都在这里上学。我想，大家经常让孩子向小强学习，你们想不想听听我们的科学家是怎样培养孩子，怎样认识学习，怎样当家长的吗？”
　　大家都鼓掌欢迎，有几个家长认识王星汉，还有几个是王星汉小时候的玩伴。
　　杨娜老师对王星汉说：“大科学家，上来给大家讲讲吧！我想，您一定比我讲的好。”
　　王星汉谦逊地说：“谢谢！我本来的听会的啊！”人的名，树的影，王星汉自己知道，他很少回家，更不用说教育管理孩子了。但，让自己上台讲，显然不能说这些。听过多少会，多少会说的是实话有用的话心里的话呢？
　　他走上讲台，给大家举了个躬。然后，慢慢说：“回到家乡，看到自己的学校，看到上学的小孩子，我是感慨万千。常说发家看娃娃，所以，孩子的学习对于家庭的重要意义，是非常大的，知识改变命运，尤其对于我们老百姓来说，要想改家门儿，一定要让孩子好好读书。站在国家的角度，说未来看教育、看青年，也是说学生学习的重要性。我现在有一点点成就，离不开当年老师的教育和父母的培养。大家知道，我父母都是农民。父亲一直为自己没有考上大学而后悔。从这一点说，我们农村的孩子在智商上不输任何人。
　　“其实，上推三代人，城市的大部分人祖上都在农村。我们武罗，有重视教育的传统，从改革开放之后，我们这里的教育一直领先全国的。我想，这是我们值得骄傲的。我把孩子留在农村，我也是看中我们这里的传统文化，重视教育的文化氛围。我知道，虽然我们农业上都实现了机械化，其实，还是比较忙的。我想说，再怎么忙，也要关心孩子的学习。不仅仅是学习成绩，还有他们在班里的表现，我们要配合杨老师做好工作。刚才，我听说，我们这个班里有大个子的欺负小同学的现象，这一点，不论是哪个家长，都要在家里好好管教一下。我想，杨老师要是为难的话，我们家长可以一起出面处理。我个人学习和我对孩子的要求方面，如果有经验的话，就是养成一个好的习惯，这个习惯，不仅仅是学习，包括吃饭、睡觉、劳动、交朋友等等。孩子养成一个好习惯，大人也就不用太多操心了。我们想想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就会感觉多为孩子付出点劳动，对孩子对自己对家庭有很大的意义。”
　　王星汉一个小学同学说：“星汉，你就说说有没有绝招吧！你上学的时候就乖乖的，我们孩子现在又是不好好学，不知道怎么教，才能像你说的，养成个好习惯。”
　　王星汉笑笑说：“没有秘密，没有绝招，多指导，多和老师沟通，多陪伴孩子，少打麻将，少喝酒，就这个！”
　　王星汉想，这教育孩子还真不知道奥秘在哪里，我们只能举例子，要总结出来是不容易的。要不人家说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说得是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的中心说王星汉怎么有出息，说人家的小媳妇多么好看，说人家孩子多么聪明，最后，都忘了怎么把自己的孩子教好。王星汉的参加，本来是小强想让同学知道自己的爸爸，这个天真的想法，让家长会比以往更热闹了许多。
　　回家的路上，翁美霞问小强：“你们班上谁欺负同学啊？他欺负你不？”
　　小强说：“李彪，才转过来的。他爸爸是副镇长。管着派出所呢。”
　　翁美霞说：“欺负你吗？”
　　小强说：“不欺负我，我是班长。我让他抄作业，有时候还帮他写作业。”
　　翁美霞看了一下王星汉，笑了。
　　王星汉说：“说实话，这遗传不能不信。人们往大城市挤是有道理的。”
　　小强说：“听说李彪是吃了不干净的鱼，核污染了，中邪了，和别人不一样了。”
　　翁美霞笑着说：“中邪了，谁说的，怎么中的？”
　　小强说：“班里同学都这么说，说他脑子有问题了，说他爸爸领他去日本旅游吃了核污染的鱼，他现在一瞪眼，像鬼一样。还说，他有可能长到五百斤呢。现在就160多斤，比校长还胖，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翁美霞扭头对王星汉说：“你说我们寻找可生存的行星，就是发现了这样的美丽星球，还要再污染一个不成？我看，你该研究社会学哲学了，先拯救地球，再飞出地球。”
　　王星汉说：“有道理。去除人类的邪恶，也许比新发现一颗星球都难。”
　　翁美霞看到小强脖子上的周总理相片，说：“你知道这是谁吗？”
　　小强说：“知道，这是周总理。妈妈说过，让我向周总理学习。”
　　翁美霞再看看背面是王星汉和童雅馨的合影，闪过一丝惊诧，像似对王星汉说，又像自言自语：“雅馨姐真漂亮啊！”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各想各的心事。王星汉又想起张丽·琼的话，交通事故真有猫腻吗？翁美霞想，自己这个后妈，怎么也成不了亲妈的，她自己心里的事情自己知道。小强想晚上妈妈说的让他带着这个照片，妈妈怎么能在照片里呢？他没有说。
　　
　　三个人回到家里，王启圣高兴地对孙子说：“家长会老师又表扬你了吧？”老人看着孙子，想起了王星汉小时候自己开家长会的情景。
　　王星汉对父母说：“没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早晨就回京城了。现在交通方便，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又叮嘱小强要好好学习，不要骄傲，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说争取将来到了京城读书，也要考第一名。说是那样说，他想，其实第一名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大人有几个是第一名的。他每次回家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这种感受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喜欢城市里那种市场关系，不喜欢农村这种人情社会。反过来又想，城里就是市场关系吗，不也是另一种人情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