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乡

　　12月18日，王星汉和翁美霞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在单位附近的饭店摆了5桌，主要是翁美霞比较近的亲戚和双方单位同事、朋友。王星汉父母在老家没有过来。婚礼有孙家恒主持，他高度赞扬两个人在科学探索方面的精神和取得的成就，讲述了两个人大难不死的幸运和造化，祝福两个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翁美霞父母非常高兴，不论年龄、长相、资历都很般配，除了有个孩子外几乎完美。但现在，孩子少了，条件好了，到也没有负担。老两口这些年就愁女儿的婚事了，现在大事落地，终于放心了。
　　单位的同事开玩笑说这份子钱是给谁的？王星汉说，你们结婚我可都随礼了，反正不给我礼不行。翁美霞说，他们结婚我也随礼了，不给我也不行。同事说，我们不能吃一回喜酒随两份礼，你们俩要都要礼就得再请一回。一个年轻人说：“至少星汉哥得再请一回。”旁边的一个使劲拍了他一下。显然，这就有了再婚的意思。倒是大家也没有往心里去，高高兴兴的好闹了一阵子。
　　新婚之夜，带着忙活的疲劳和兴奋的满足，翁美霞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童雅馨。梦太真了。梦里，她是在家里自己的房间里，童雅馨坐在她的床边，笑着说：“美霞，我当时说我们可以共享，现在你咋独占了。”
　　翁美霞感觉不好意思，想说什么，可是嘴里就是发不出声音。
　　接着雅馨又说：“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们刚结婚，好好过二人世界。不要接小强过来，他已经熟悉了那里的生活环境，让他在老家跟着爷爷奶奶更好。”
　　翁美霞想说，自己会好好待小强的，可是就是发不出声音。
　　醒来，她对王星汉说：“昨晚梦到雅馨姐了，太真了。”她无法说雅馨交待的事情，说了，就好像她是借梦话来说自己的心思一样。
　　王星汉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有平行的多维空间的话，她应该在那边忙碌了。”
　　翁美霞说：“我原来什么都不信，现在，我感觉这宇宙中还真有个精神的世界。”
　　王星汉说：“婚假过去一半了，我们明天就回老家。”
　　翁美霞说：“好，看看小强，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三个人都来京城，反正也有住的地方，我们也有这个经济能力。”
　　王星汉说：“回去看情况吧！”王星汉总觉得童雅馨的梦似有所托，所以，自己也有意取消原来让小强来京城的意思。
　　
　　周六，王星汉开车从京城出发，不到四个小时就到了老家武罗县。说王星汉开车，其实，就是他坐在了驾驶的位置。输入目的地，汽车就进入自动驾驶的模式。王星汉说：“过去没有驾照不让开车，现在好多路段不让人开车。我感觉还是和驾照结合起来，才感到踏实。”
　　翁美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扭头看看他，说：“其实，这世界变来变去，都是科技水平的变化，人的智力没有多少变化，秦朝汉朝的政治谋略比起今天来毫不逊色。”
　　王星汉说：“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追星，真正找到宜居行星了，像张卫民这样的人也要到新的星球吗？然后，在那里重复现在的斗争、污染、杀戮？过去对工作一往无前，现在，倒是怀疑人生了。”
　　翁美霞说：“别怀疑了。享受一下自动驾驶吧！不用担心警察扣分了。”
　　对王星汉来说，这是一次普通的回家，尽管他不经常回家。对翁美霞来说就不同寻常了，自己是以新媳妇的身份见公婆，又是从京城到农村，这两件事来说，都是新鲜的。
　　两人中午前就赶到了家里。怕家里买东西不便，王星汉带了许多成品的熟食。回到家一看，家里饭都准备好了，是按照家里的习俗，备了一桌八大碗的席面。主厨是妹妹和妹夫。当然，对于吃饭王星汉和翁美霞都不在意的。应该说一家子的主角是9岁的小强。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说社会变化快，说奇闻异事多。老两口看着漂亮的儿媳妇高兴地问亲家身体好不好，说春天要来农村转转等等。
　　母亲汪秀华一直对儿子不在身边有怨言，最后还是说到了这上面。对王星汉说：“当时，你姥爷活着的时候说我，不要让孩子考大学，考上一个就等于扔一个，走远了，就顾不上家里了。原来总说他不懂，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呢？现在看，远了还真就顾不上家了。”
　　父亲王启圣说：“你就不要一直唠叨这个了。说一百遍了。他们家都羡慕我们家星汉呢！我们村有几个大学生？更不用说博士了。”
　　妹夫说：“妈，那是了。星汉哥可不是一般的大学生，人家是著名科学家，外面传的好响亮的。那叫什么，如雷贯耳，皓月当空。”
　　汪秀华说：“还如雷贯耳呢？我看两顶博士帽也比不上一个乡干部！孩子上学，我们家里卖棉花看病办农合，多少事，都是他同学吉洪才帮助办的。人家在乡里教学，都能办事。要是在乡里当干部，亲戚朋友、邻里八舍都会高看的。对了，星汉这次回来一定去看看洪才，他每次见到我们都非常客气，问长问短的，比亲戚都好。”
　　翁美霞虽然没有在农村待过，但也知道农村办事不方便，不如城里更讲规矩规则，就说：“妈，京城不远，开车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这次想让你们三个都去京城呢！”她转脸对小强说：“小强，想不想去京城上学啊？”
　　小强说：“不想。我愿意跟着爷爷奶奶。我是班长。”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自己吃过的骨头扔给了黑色的田园犬，说，“出去吃吧！”小狗冲着骨头跑了出去。
　　翁美霞笑着说：“去京城上学也可以当班长的。”
　　小强说：“不去。昨天做梦妈妈说了，说让我在这里读书，到高中的时候再去京城。那时就可以住到学校。”
　　小孩子说话轻松自如。但听话的几个大人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星汉、翁美霞和父母和都做了同样的梦，都梦到了童雅馨的嘱托。
　　汪秀华说：“你们刚刚结婚，等稳定下来再说。我和你爸爸身体还行，就让孩子在老家。小强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和几个小伙伴玩的挺好。前院子里还有只小山羊呢？小强喜欢小动物，一只狗，两只羊。除了写作业，几个小伙伴就和小动物耍了。比星汉小时候条件好多了，轻松多了。京城，还没有这个条件呢？”
　　王星汉父亲说：“其实，说我们照顾孩子，也对。说我们离不开孩子，倒是真的。京城我们不习惯，你们就不用费心了。有空多回来看看就行了。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了，不要再说了。”
　　大家谁也没有说梦里的事情，梦里的事情倒是影响了大家的决策。谁也说梦是空的，空的梦就这么影响着人们。可梦要是实的呢？
　　王星汉给父亲和妹夫倒了些白酒，自己说下午想开车出去见同学就没有喝。父亲和妹夫也不好酒，应承着喝点就说不喝了。最热闹的是小强，拿着饮料挨个和大家碰杯。到每个人前碰杯都有一句祝酒词。和翁美霞碰杯的时候说：“祝阿姨越来越漂亮！”
　　汪秀华说：“小强，以后叫妈妈啊！”
　　翁美霞笑着说：“孩子小，先叫阿姨吧！”又抚摸着小强的头说，“你这个小大人，真会说话，人小鬼大，不愧是班长。”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院子里有个小孩大声喊“强子”。汪秀华说：“小强，大军来了。去给大军个桔子，吃饱了，你们耍去吧！”转脸对外甥说，“吃饱了，也和他们玩吧！”两个孩子每人拿了两个桔子，带着黑狗就去找大军玩了。
　　王星汉说：“妈，大军是谁家的小孩？”
　　汪秀华说：“西过道的。你和他爸爸是同学，就是六子家的二小子。天天长在咱家，和小强玩的好。没有随他爷爷，学习不太好。”
　　王星汉知道，大军的爷爷是村里的代课老师，后来转正为正式教师，算是文化人了。王星汉的名字还是老师给改的，他小名叫铁柱，老师说这个名字有点土，说孩子聪明，好问问题，将来有出息。按照村里的迷信说，是天上的星星下凡的。就引用曹操的诗句“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名句，改叫王星汉。后来，王星汉发现了银河系的黑洞，回家时，老师还说看来起名字昭示了未来，是有定数的。现在，看着院子里老师的孙子，想老师坟上的树也该老高了。
　　汪秀华说：“六子是瓦工，现在组织了个松散的包工队，农闲的时候，在附近给人家修房盖屋的。”
　　王星汉说：“我知道，我们小时候在一起。高中的时候还说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去北京干建筑活，当瓦工。他是真当上瓦工了。”
　　母亲说起家里的事情就没完没了的。说那段围墙倒了后，还是六子帮着修好的，没有要工钱。说那一年种棉花，到乡里卖棉花，需要排老长的队伍，还要把棉花扛到棉花堆上，是人家洪才和收购站上的人说了好话，让我们从后门进去，还没有让我们自己扛。那时候，你爸爸就扛不动那么大的棉花包了。小强上学的事，洪才可出力了，省了钱省了力。王星汉心想，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母亲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他回家一次，母亲就要念叨一次。
　　翁美霞在旁边听着，只是笑。
　　王星汉打断母亲的话，说要到乡里去看看洪才。母亲这才说：“去吧！带点礼物，人家没有少帮咱。”
　　王星汉说：“知道，车上有。晚上我可能不回家吃饭。”说完就自己出门，到街上开车去了。
　　汪秀华继续和翁美霞说话。问翁美霞父母身体可好，说翁美霞皮肤好，简直就是电影明星，是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媳妇。
　　一直不说话的父亲说：“咱村里最漂亮的媳妇，你这是夸儿媳妇吗？”
　　翁美霞没想到农民公公能这样幽默地说话，也咯咯地笑了。顺着话说：“村里做农活，风吹日晒的，再好的皮肤也会晒黑的。妈，我看你们就考虑到京城吧！我有一套房子，星汉有一套，住的开，有个大事小情的也好照顾。”
　　母亲说：“你们有这个心意就好。咱村二龙家，去城里，给儿媳妇带了一大堆东西，人家儿媳妇嫌不好，根本没有让进门，就把东西给扔到垃圾箱了。气的二龙媳妇哭了好几天，说死了也不会到儿子的城里去的。你们有本事，还懂事，我很高兴了。再说，家里还有星云他们两口子呢？离这村就二里多地。”
　　正说着话，妹妹王星云过来了。笑着说：“嫂子，这是给你们做的新棉花被子，是大号的。”
　　翁美霞看着朴实善良的小姑子，感到无比亲切，一个劲地说：“谢谢了。”顺便把给小姑子买的一件羊毛大衣给了星云，夸赞说，“星云才是真漂亮，根本不像一个十来岁孩子的母亲。”
　　汪秀华说：“一家子，谢什么！现在好了，不愁吃穿。我结婚的时候，棉花还紧张，舍不得用好白棉花，自己用红花，白花要卖钱的。”说着，自己笑了，眼里含着泪花。
　　翁美霞看着这个妹妹，心想，虽然农村辛苦，两个人种地，打工，一块打拼过日子，其实，这样的生活才更有人情味烟火气，更像似原始的本元的生活，如同电影里的《天仙配》。可又想，真让自己到这里过农村的生活，怎么也接受不了的，就如同回到了十年动乱的年代，又上山下乡了。
　　妹妹说要回家了，翁美霞随着汪秀华送出大门。回头对婆婆说：“妈，我去看看小强。”
　　王星云看着身姿妖娆的年轻嫂子，对母亲说：“我嫂子真好看。”
　　汪秀华叮嘱星云说：“人家京城的人，是大科学家，你比不了的。我们农民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你们两个要带好孩子，不能放到他奶奶那里就不管了！得像个过日子的样子，不能东跑西跑的不着家。”
　　王星云说：“我知道，不用你管。我要开个理发馆，耍个手艺，比种地强，风里雨里的也不挣钱。”
　　汪秀华说：“开门市乱，和啥人都要打交道的，不如过个安稳日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星云听不进去，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回去吧！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做。”
　　汪秀华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心想，这世道，日子好过了，心也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