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找到雪娇了

　　包房的门被推开，一老一中年两个女人站在门口。门里门外的人看到对方后都先是一愣，丛影缓缓站起身，“雪娇！”她先喊出了第一声。
　　“大影！”中年女人回应她，随后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大叫，奔向对方拉起了手。
　　“真的是你！这一晃都快四十年了，要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我也是，当年才多大呀，现在……老了、真的老了。”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
　　“谁说不是呢，这是、王姨吧？身体还好吧？”
　　“好、好，我啥都好，哟，这是……”
　　“我堂兄弟小政。”
　　“那位黄老师呢？”陈雪娇四下看了一眼。
　　“他有事回去了。”丛政回答说。
　　三人感慨唏嘘一番后坐下来。点完菜后。
　　“你这么多年去哪儿了，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陈母长叹一声。
　　丛政给每人倒了杯茶水。
　　“当年的事我听说了，都说我死了，其实没有，这里面的事可复杂了。”
　　“当年死的人是赵月吧？”丛政突然说。
　　“你咋知道的？”母女俩同时看向丛政。
　　丛政笑笑：“当年下落不明的一共有三人，王萍和陈姐已经证实了，只有一个赵月没有证实，可能是她的存在感很低吧。她的去向是被亲妈接走了，之后再没听到她的任何消息，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父亲，父女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恨，四十年也该化解了，怎么会四十年不联系呢？即使不走动，逢年过节的来看看，平时打打电话总该可以吧。到了一定的年纪，结婚生子终归有一点消息传来吧，没有、一点都没有，所以极大的可能是，当年死的人是赵月。”
　　“哎呀，你弟真聪明，脑子真好使。”陈雪娇大写的赞赏，“听说你是开侦探社的，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得有那个脑子、得特聪明。你弟不光脑子好，人也好，要不你们家都过得这么好呢，都是能人啊，天生的富贵命。”
　　陈雪娇夸完后，母女俩的眼光黯了下来：“这小伙子说的没错，死的不是我家雪娇，是赵月。是个苦命的孩子，要是活着也像雪娇这么个年纪了。”
　　“我现在不叫陈雪娇了，叫陈艳娜，你们还是叫我雪娇吧，听着习惯。”
　　“您和那司机认识？”
　　“那是我老公的姑父，我老公一直叫我雪娇，他也跟着叫雪娇了。”
　　“当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丛影问。
　　陈家母女互相看了一眼，陈母先说了：“说来话长，得从我年轻时候说起，我是外地来桃源的，老家不是这里的。十六岁那年，我爹妈要把我嫁给一个大我十岁的二婚头，拿我换彩礼，我不愿意、我爹妈逼我，彩礼已经收了，不嫁也得嫁。当时，雪娇爸来我们村里做木匠活，见过几次面，觉得挺老实可靠的，我决定赌一把，让他带我走、私奔，反正嫁给那个二婚头也没好日子过，不如赌一把。她爸同意了，我们一起跑了，最后在桥南镇安定了下来。那时候不像现在，只有领了证才算结婚，我和她爸尽管没领证，但也算数，叫什么……”
　　“事实婚姻。”陈雪娇提醒说。
　　“对，事实婚姻，以前法理上算数的，后来就没有这个说法了。我和她爸以为就这么安定下来了，我寻思着和家里联系联系。我没敢给家里写信，给同村一个要好姐妹，用现在的话说叫什么闺蜜，给她兄弟写了信，要她联系一下孩子她舅，也就是我兄弟，我们姐弟俩偷着联系了几年。出事那天，我弟正好来桃源市里办事，顺便来看看我。姐弟俩几年没见，自然特别高兴，我让雪娇去村口的小卖部买酒。”
　　陈母停了下来，上菜了，一盘盘佳肴端了上来，丛影倒满了三杯酒，三个老女人推杯换盏。
　　“我们家是外来户，我和那些小孩怎么说呢——”陈雪娇边吃边喝边说，“不能说玩不到一块吧，但总感觉不是太贴心。当然了，你除外，你也是外来户。我和赵月的关系好，经常一块玩。她是个苦命人，爹妈离婚，她被扔给了她爸，她爸娶了后妈，又生了儿子，能对她好吗？穿破衣、吃剩饭，保证不死就行。她总来我家吃饭，我不穿的衣服、不要的玩具都给她，我们还学着电视剧里一起结拜了呢，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陈雪娇哽咽了。
　　“出事的前一天——”陈母接替她说，“村上正好赶集，我寻思着给赵月买件新衣服，不能老穿剩下的。那孩子可懂事了，在我家吃了几回饭，帮我干了不少活。两孩子的身形差不多，我就让雪娇试着穿穿看，被镇上的人看见了。出事那天，我兄弟和雪娇她爸吃喝完了，孩子她舅得回市里了，雪娇吵闹着也要跟着一起去，我寻思着也好，就让他们爷三个一起去了市里，赵月当时也在。我让雪娇把她也叫来了，难得吃一会大餐，一个孩子能吃多少，顺便把给她买的新衣服也穿上了。”
　　“其实赵月也想去的，可没办法带她去。”陈雪娇灌下一口酒，“她带着遗憾走了。”
　　“雪娇他们走后，小赵月也离开了，带着雪娇给她的一盒画片。到了傍晚，我正在家里做饭，有人跑来告诉我说雪娇出事了，我既心惊又疑惑：雪娇不是被他爸和她舅带去市里了吗，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了，怎么会出事呢？难道是回来的路上出事了，可没提到她爸啊。我狐疑着赶到了河边一看，明白了，不是雪娇是赵月，我当时……”
　　陈母顿了一下，点燃了一根烟往下说：“我当时的脑袋‘嗡’了一下：老家的二婚头找上来了，死的尽管是赵月，可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地认下了，一来怕那个二婚头；二来，赵月的家里不好惹，要是被她父母知道死的是她，肯定要讹上我们家的。她爸和她后妈都是惹不起的无赖，他们早就嫌赵月碍眼了，说句不好听的，赵月一死，他们心里乐着呢，能讹钱了。我没办法，只能认下来，我当时就哭了，不是假的，我是真心疼这孩子啊。”
　　陈母抹了一把眼泪。
　　“我让村里人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市里找她爸和她舅，她舅临走时告诉我，他到市里后先找了一家旅店落脚，晚上兴许不回来了，有事情打电话到旅店。我给他们打了电话后去了市里，把事情和他们说了，我觉得一定是二婚头跟踪了孩子她舅，找上门来报复了，阴差阳错，把赵月当成雪娇给害了。我从家里逃出来后，二婚头去我家里闹，要我爹妈还钱，我爹妈不还，两家总打架。我们三人也都这么认为，因为除了二婚头，我们能得罪谁？我和她爸回村里办完了‘后事’，收拾了东西，神不知故不觉地离开了村子，没再回去。”
　　“赵月是替我死的。”
　　“离开了桥南镇，我们一家去外地生活了几年。后来她舅带来了消息，两家的事解决了，我爹妈退还了一部分钱，二婚头再不追究了，他后来也再婚了，日子过得不错。孩子她舅后来了解到，事情发生时，他根本没出过村子。我们一家人回来了，在桃源市里安定下来。雪娇脑子笨，学习不好，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再后来结婚生孩子，她爸的手艺现在用不上了，四处打点零工，挣点小钱。”
　　“原来你和我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啊。”丛影感慨，“桃源不大，怎么一次没遇见呢？”
　　“你住的地方那是高档区，我住的是贫民窟，小西门，怎么见得着？”
　　也是啊，没事，我去那里干什么？
　　“对了，你为啥要找我啊？当年的小姐妹不止我一个啊。”
　　“一是因为我听说了当年死的不是你，我想确认一下，如果真的不是你，我还有个心愿未了。当年，我不小心把你的口袋扔进了河里，你特伤心，我答应赔你一个。谁想还没等我做出来呢，你就‘死’了，而且‘死’在了河里。我以为你一定是为了去河里捞口袋才……快四十年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听说你没死，我下决心把事情查清楚，于是找到了我弟帮忙——哦，对了，这个口袋我藏了快四十年了，今天找到‘主’了。”
　　陈雪娇傻眼了：“你、你说你是不是傻啊，我当天哭完就忘了，我妈又给我缝了一个，我早就忘了河里那个了，你呀你……”
　　“对了，您当天怎么坐上那辆车了？”丛政趁机会问道。
　　“当天我陪我家孩他爸去参加一个亲戚的葬礼，真巧，车上遇见了黄老师，要不，还真不知道啥时候能见着呢，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呀？”
　　“我们俩能认识也是挺‘缘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