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调入初中部任教 暂离单位

　　暑假眨眼而过，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学校。
　　“听说这学期要调四个老师出去。”好友向我透露，我没吱声。以往厂内教师调进调出已成常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过后，领导告诉我，说我们单位要和松柏学区联合办个初中部，课室暂从我母校常宁三中借用，教师从各小学中抽调。焦厂子弟学校按通知要求抽一个教语文，一个教英语和两个教数学。根据厂部领导商量决定，我被抽去教语文，白贵德老师教英语，王甫政老师和将定勤老师教数学。
　　听到这个消息，我宛如在艰难的探索中突然发现了宝藏，又惊又喜。我怀着二胎正愁无处躲藏，把我抽调出去，这不正好给了我一个藏身之处吗？我在心里暗自庆幸，虔诚感恩，感恩上天在我为难之时给了我一个最好的安排。
　　在初中部开学前，我接到一个通知，要求全县初中部语文老师集中到本县罗桥五七大学办一个月学习班。
　　“罗桥远在常宁县的角落里，中途还要转车，妹子，你从没去过，又怀着身孕，不参加可以吗？”母亲耽心着。
　　“我怎么好意思不参加。”我也踌躇不安。
　　“还是请假不参加学习班吧！”父亲也很操心。
　　到那么偏僻的山沟里去参加学习，不光是父母亲操心，就连我自己当时也有点耽心，但学习又不得不参加，我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左右为难。转而，我又想，我仅是个普高毕业的小学代课老师，能调我出来教初中，这说明领导对我极大的信任。再说，初中语文老师学习班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在学习班里多学点东西说不定对我今后的教学工作也有一定的帮助。于是，我暗示自己，不能退缩，再苦再难也要参加。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父母亲，父母亲听了后心情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妹子，你的想法是不错的，你有你的工作，我们也不想阻拦，只要你自己好好注意身体就是。”
　　“爸爸妈妈，我要出去学习一个月，外孙女崽崽就辛苦你们照看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的，外孙女崽崽乖巧听话，舅舅阿姨们也都很喜欢她。”父母亲开心地说。
　　本地参加学习班的没一个同路熟人。出发那天，我按照通知要求和提示，带上一点简单的行李独自从松柏长途汽车站坐车出发。在汽车上，为了保护肚里的胎儿免受震动，我屁股不敢落坐。我把行李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紧紧抓住座位的靠背，踮起脚尖，靠脚尖的弹力减少汽车行驶中对全身的震动，靠双手的臂膀稳住全身的平衡。就这样，从松柏到常宁，汽车行驶了三四十公里，我就站了三四十公里，一直到县城下车。
　　下车后，已是吃中饭的时候。我先买好到罗桥的车票，然后就近在车站旁边随便买了点吃的填了一下肚子，接着又转车向罗桥出发，在车上我照样是站着。一些旅客好奇地看着我，兴许他们在纳闷，为什么舒舒服服的座位不坐偏要站着，我向他们报以微笑了之。通往罗桥的路是一条山村小道，没有一丝平坦可言，到处坑坑洼洼。汽车随着那高低不平的路面东摇西摆，旅客们就像坐在摇篮里一样。要像往常，那类似坐摇篮的感觉我倒是特别喜欢，可当时不一样。在那摇摇晃晃的车上，要想减少全身的震动，就全靠我那双脚尖的弹力；要想稳住全身的平衡，就全靠我这双有劲的臂膀。幸好，我虽没练过武功，但我可能是遗传了父亲的武功因子，天生“四肢发达”，手臂有劲，脚尖有力。
　　不一会儿，汽车在罗桥停了下来。
　　下车后，我四处张望，并没见有什么五七大学的影子，“师傅，请问五七大学在哪里？”我顺便问一个同时下车的中年男子。
　　“嘞嘞嘞，你看，那就是五七大学。”我顺着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哦哟，还有那么远呀！”我不禁自言自语。
　　“不远，你就顺着这条小路走那么一二十分钟就到了。”中年男子又指点我。
　　看着远处那隐约可见的几栋房子，三面环山，前面空旷，空旷的地面在太阳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好像是一片正待收获的农作物。
　　我顺着羊肠小道七弯八拐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到达五七大学后，见报名册上有很多老师早已先到了。我和所有的女老师都被安排在一个大寝室里。
　　“老师，你是吃国家粮的吧！”我刚走进寝室，一个女老师问我。
　　“是的。”我纳闷，还有吃其它粮的吗？
　　“吃国家粮的要自己到财务科去买餐票，吃农村粮的自己带了粮食的买点菜票就行了。”我知道了，原来有的老师是来自于农村，为了节省资金他们可以自带粮食。
　　学习班第一天报名，第二天正式上课。每天上午下午都是学习业务，晚上自由活动，星期五下午搞一次义务劳动，一切安排得妥妥贴贴，井井有条。
　　学习班的伙食一点都不好，别说没有荤菜，就连蔬菜都是炒得黑不溜秋，让人看了没一点胃口。每餐吃饭时都有一大桶不要钱的汤摆在外面，任凭老师们喝。与其说是汤不如说是刷锅水，汤的上面漂了一点点葱花和几片菜叶之外，没看到一滴油星。一些家境贫寒的农村老师舍不得买菜，每餐就靠那点汤送下几口饭。我本身就没胃口，看到那些菜和汤我更不想吃。头几天，我每餐都端了饭和菜，可没吃几口就有点反胃，只有丢弃。幸好食堂旁边有个潲水桶，说是接些剩菜剩饭喂猪的。我把剩下的饭菜就都丢进那个潲水桶里，施舍给了那些猪，可以说没造成浪费。那个时代，大多数人饱肚子都困难，哪还有什么剩饭剩菜去丢弃。我只不过是因为当时有怀在身，胃口不好的特殊原因，不然，我也没有什么饭菜丢给你去喂猪。
　　一天，我端着一钵饭菜正在发愁，不吃，肚子饿，肚里的胎儿发育需要营养；吃嘛又难以下咽。猛然间，我看到一个老师正在吃红薯，见他吃得那么津津有味，连红薯皮都舍不得剥掉，虽然是个白心薯，也把我馋得口水直流。
　　“老师，这红薯是怎么买的？”我顺口问。
　　“这不是买的，是我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那个老师回答。
　　“哦！”我不好意思，有点失落。
　　“老师，你喜欢吃红薯是吗？”那个老师马上问。
　　“嗯嗯，我以为是食堂有红薯卖呢！”我腼腆地点了点头，尴尬地说。
　　“这个是我没动的，你拿去吃了吧！”他把钵子里另一个完整的红薯递给我。
　　我盯着红薯，犹豫片刻，本不想接，怎奈口里的哈喇子不争气，便接了过来。我满脸绯红，把手上一钵饭菜递了过去：“老师，你把我这钵饭菜端去吃了吧！”幸好那钵饭菜我还没动过筷子。
　　“不要不要，我吃饱了。”那个老师把手摇得像拨浪鼓。
　　“端去吧，我没吃动过的。”
　　“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也要吃嘛！”那个老师憨厚地说。
　　“我吃这个红薯就够了。”我再次把那钵饭菜递到他面前。
　　“你这么喜欢吃红薯，下餐我多蒸几个给你吃。”他接过我那钵饭菜，笑嘻嘻地说。
　　“那以后我就把饭菜端来给你，我们换着吃。”
　　就这样，我每餐把饭菜端来和那个老师换红薯吃。
　　过了几天，那个老师对我说：“你餐餐光吃红薯也不行，干脆我们把饭菜分着吃，你也吃点红薯吃点饭吧！”于是，他从我的饭钵里仅分出一小部分饭菜来，又从他饭钵里拿一个大红薯给我。简单的言行，我看到了他的善良。没想到，这样饭和红薯夹杂着吃，我顿觉胃口大增。
　　在学习班里有不少农村来的老师自带红薯，他们连菜都舍不得买一点，每餐就光啃几个红薯，我感叹他们的不易。
　　学习班的老师都是来自本县各个学校，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学习班，虽和大家比较陌生，但相处一段时间后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特别是我们女老师中有几个性格开朗健谈的，每天回寝室后就有说不完的笑话和一些小道消息。
　　一天，一个女老师刚进寝室就像广播似的跟大家说：“告诉大家一个喜事，我们学习班里某某男老师和某某女老师相爱了。”
　　我听后笑了起来：“呵呵，这才来多久呀，就爱上了？”
　　“王老师，你不要笑，还有让你更好笑的没跟你说呢！”另一个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女老师抢过话茬，笑眯眯地看着我。
　　“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呀！”我好奇地也跟着活跃起来。
　　“前几天一个男老师托我来做介绍，说他……很喜欢你，哈哈……”那个女老师神秘地一顿一说，话刚出口，自己就捂住嘴巴笑得前俯后仰。
　　我惊讶地看着她，寝室里其他女老师却不以为然，只是跟着呵呵偷笑。
　　“我告诉他说，你莫打人家的主意了，人家女儿都有一岁多了。”那个女老师接着又对我耳边小声说，“但我没说你现在又怀孕了。”
　　刚开始到学习班时，女老师们对我的情况都不了解，聊天时，我只告诉她们说我的女儿有一岁多了，没透露我又怀孕了。因为我身子骨小，穿着衣服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我有四个多月身孕了。后来洗澡时有女老师发现了就偷偷问我是不是又怀孕了，我才说出实情。
　　“你这个崽古子（方言：亲和的对对方的称呼），我首先还以为你生了女儿肚子没收缩呢！”
　　旁边几个女老师知道了实情也都说：“哦哟，你有四个多月身孕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你是个冒结婚的妹子呢！”
　　除了每天的业务学习，星期五下午要搞一次义务劳动。我们的义务劳动就是收获房子前面那一大片黄豆，拔了黄豆之后还要把土挖好，让下一批学员来了直接播种。我们没有什么具体分工，大家都是根据自己的能力愿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老师，你不要去拔豆子，这根扎得很紧拔起来太费劲，你就慢慢把这些别人拔出来的捡到一堆去就可以了。”我的好友老师小声对我说。
　　相对于每天坐在教室里磨墨挥毫，在空旷的田野里搞点劳动，那是一种轻松愉悦的享受。大家在一起一边劳作，一边说笑，开心不完。兴趣来了，有的甚至忍不住放开喉咙高歌一曲。那随意的清唱比舞台上的演出更引人入胜，随之而来的就是这边唱那边和，把一个秋收的劳动场面烘托得热火朝天。
　　日也盼，夜也盼，一个月的学习班终于结束了。临行时，除了我归心似箭，其他的老师似乎都有点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