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知识是学医之本之二：秦岭山巅采药

　　
　　转眼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暑假期，这是一年中最放松、最自由的快乐时光。连秀明天天在卫生室帮忙，几乎成了连国花最得力的助手。不只是打下手，像看方子抓药的活全由她一人承担，有时一些感冒头疼的轻度患者，也成了连秀明把脉诊断的主要对象。对此，连国花非常满意。
　　有一天，连秀明正在给一个病人抓药，就见干爸从外面走了进来。坐下来自个倒一杯凉开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之后，放下药背篓，问连国花最近咋样。连国花说：“好着呢，断断续续地有人看病。你咋样，还是每天到处采药？”
　　“是的，我就是以采药为生，不采药干啥。”
　　“好着呢，山里人嘛，靠山吃山。”连国花笑着回应。
　　在一旁抓完药的连秀明就接过话问：“干爸采药是有目的采，还是走到哪里就采到哪里？”
　　“也说不定，乱转得多。不过这次准备去秦岭顶上看看，那里攀中芪多。”
　　“那我跟您一块去吧！秦岭山顶我还没去过呢？”连秀明边说边看着母亲。
　　“好呀，只要你爸妈同意就带着你。不过，要好几天呢。”连秀明的干爸把目光投向了连国花。
　　没想到连国花笑着说：“想去就去吧，山里人没去过秦岭山顶，也不是好事。”
　　站在一旁的连秀明高兴地说：“咋样，我妈肯定会同意的。”
　　她正得意地看着干妈，连国花却严厉地说：“不过我提醒你，出去一定要听干爸的话，秦岭山顶很危险的，尤其是晚上，更不能乱跑。”
　　“好的，我一定听干爸的话。”说完，赶紧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
　　连秀明的干爸个四十岁左右的地道山里人，除了种好家里的二亩多山地外，一年四季都以采药卖钱为生。秦岭山里的几千种草药，他几乎都能认识，并懂得每一种药材的药性。因此，他的另一个职业是偶然给人看看病。就是那种近乎草医的采药者。
　　秦岭山里的暑天并不像关中平原那么酷暑难忍，只要你往树荫下一站，习习的凉风就会吹得人神清气爽，浑身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连秀明就跟着干爸上山了。走了不多远，又碰上两个年轻一点的山里人，都是常年靠采药为生的同行。
　　他们就一同结伴沿着弯曲不平的山路向上攀登，郁郁葱葱的大小树木把秦岭山覆盖得严严实实，斑驳的阳光从树缝间透下来，落在阴暗潮湿的花草上，也落在他们的身上，非但不感到酷暑的闷热，反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连秀明被夹在中间，边走边注视着脚下，有好几次都想停下来采挖药材，都被干爸阻止了：“回来的时候再采，现在采满了，背着不重呀！”
　　“不采有点可惜。”连秀明说。
　　“咱们出来要好几天呢，还怕采不到药材吗？”稍大一点的年轻同伴笑着说。
　　“就是，越往里走，好药材越多。不要采这些不值钱的药。”另一个同伴附和。
　　“再说了，我们这一次来，就是为了采贵重药材，不值钱的不要。”干妈说。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连秀明只好停止采药，跟着他们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在她的潜意识里，药材没有贵贱之分，只有用法不同。就像连翘花，它确实很普通，卖不上好价钱，一般人不采它，可它确实有贵重药材不能替代的药用价值。母亲曾告诉她：当年爷爷就是用这种药材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病人。
　　不让采就不让采吧！说不定深处还真有贵重药材呢！这样一想。连秀明马上高兴起来，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加快。
　　不过，刚走没多大一会，干爸就说：“连秀明，听说你背了很多医学知识和药材名称，能不能给大家背背。”
　　这一提议马上得到另外两个人的响应，一起催着让连秀明背。
　　连秀明本是个很内向的娃，平时就不爱说话，更不爱出风头。此时，干爸让她背诵医学知识和药材名称，这对她来说，简直就跟玩的一样。可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从不在人前卖弄，于是，吱吱呜呜了半天，就是不开口。
　　“咋，不愿意背还是没背过？”干妈笑着问道。
　　她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估计是没背过。”年长一点的同伴笑着说。
　　“我看也是，要背过早就背了。”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同伴赶紧附和。
　　连秀明一听这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背就背，谁怕谁呀！”说着就背了起来。
　　说实话，对连秀明来说，别的什么课文、数理化之类的知识不敢保证全能记住，但要说一些医学知识，《医学三字经》《伤寒论》里的《时方》，母亲从小就教她背，上学后又让她写，到现在不知道都背过多少遍了，根本难不倒她。
　　连秀明刚一背完《医学三字经》，干爸先夸起来。“小明呀，你果然厉害，这么长的三字经都能背下来。”
　　“就是，太厉害了，都把我听闷了。”年轻同伴也连连夸赞。
　　“看来还真是块学医的料。”另一个赶紧附和。
　　“哪呀，都是母亲逼我背的。”连秀明笑着说。
　　“逼你好呀，不逼你，你哪能这么优秀？”干爸感慨道。
　　接着，干爸又让连秀明背背别的。连秀明就毫不推辞地背了起来。直听得几个人啧啧称赞，竟一时忘记了疲劳。等到爬上秦岭山顶的时候，干爸仍意犹未尽地说：“今天多亏有连秀明，给我们带来这么多乐趣，要不然多没意思！”
　　阳光下的秦岭山顶，苍翠欲滴、云蒸霞蔚。连绵群峰就在脚下，纵横沟壑尽收眼底。不要说从未到过山顶的连秀明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另外三人，也一个个惊喜地夸赞不已。
　　“没想到秦岭山顶的暑天这么美，真有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连秀明第一个发出感慨。
　　“那是，要不，你一说想来，干爸就没说二话，满口答应。夏天的秦岭山顶确实很美。”干爸笑着说。
　　“不过晚上的风景也不错，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看看。”最小的同伴看着连秀明说。
　　“我觉得就那样，没啥好看的。”年长的同伴不以为然。
　　“那是你看的次数多了，习惯了。连秀明绝对感到新鲜。”最小的同伴怼了那年长同伴一句。
　　“好了，走吧，咱们还有正事。”说着，干爸见连秀明还在不停地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便喊了一声：“小明，赶紧走。”连秀明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走了大约有一百米的攀缘小路，便见一座悬崖横在面前。走近一看，就在悬崖的半腰处，有一个像窑洞般大小的进口。还没等连秀明开口，她干爸第一个先攀了上去。大声说：“这就是我们的落脚点，这几天就住在这里。”
　　连秀明随之跟了进去。
　　里面除了他们四个人外，还有五六个早先进来的。听干爸说，这些都是采药人。
　　连秀明仔细查看里面的空间，最少有30多平方米的面积，还专门有一个供奉的神龛。从四壁的规整度来看，绝对是人工凿出来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连秀明开口，干爸就告诉她说：“这个山洞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人们叫它藏经洞。听老人说，这是唐朝的时候，为了供奉佛祖，专门有人凿出来的。”
　　“这么坚硬的岩石，要凿这么大的一个山洞，得费大多劲呀！”连秀明惊讶地说。
　　“所以说，古人还是非常厉害的。”说着，干爸指了指对面远处一个村子，继续说：“那个村子叫大寺村。起源于唐朝，是一个古老的村庄。以前。村子里有个寺院，鼎盛时期非常繁华；在大寺附近有个宝石岩，据说宝石岩上有两颗夜明珠，每到晚上明亮无比，照得整个大寺如同白昼。后来一伙贼人起了歹心，盗走了其中一颗，另一颗随之失色，大寺从此走向衰败，和尚也都一个个离开。“文革”期间，这里的很多佛塔和其他建筑均遭破坏，只剩下当地几户村民的土房。”干爸一边说着，一边从药框里取出一个小褥子，边铺边说：“都取出褥子吧，今晚就住在这里。”
　　山里的夜确实很凉，凉得不盖被子还真受不了。这时，连秀明才知道上山的时候干爸为啥非要让她带一件小被褥，说山里晚上冷，看来还真是如此。
　　那天晚上，连秀明很晚才进洞入睡，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舍得浪费，便坐在洞口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一直望着远处的大寺村。
　　干爸讲的关于大寺村夜明珠的故事，她是第一次听。是否真假，她不得而知，但里面的佛塔和其他建筑均遭破坏，她想应该是真的。要不怎么会成为一片废墟呢？如果那两颗夜明珠的事是真的，如果其中的一颗没有被盗，那该多好呀。
　　秦岭山的夜晚真是静得叫人害怕，连绵起伏的群峰笼罩在黑黝黝的夜色里，浓浓的云雾波涛一样在山间缭绕，深蓝色的天空缀满了繁星，有的近得好像就在头顶。四周不时传来的几声夜莺啼叫让人浑身发毛。但这些，对从小生长在山里的连秀明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她就这么边看边想，边想边看，尽力寻找着秦岭山顶的美丽夜景。
　　此后的几天，干爸带着她，开始寻找贵重药材，如秦贝、攀中芪、扣子芪等。
　　以前，连秀明对这些贵重药材也知道一些，但从来没有采到过，这次跟着干爸出来，也想碰碰运气，采一点回去。但听干爸说，这些贵重药材大部分都在最陡峭的悬崖上，一般很难发现。所以，为了分散寻找。他们四人分成两组。她和干爸一组，那两个同伴一组，早出晚归，到处寻找。
　　干爸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他带着连秀明，哪里最艰险，山峰最陡峭，就往哪里去。为此，干爸拿出了他的攀缘绝招，用一头绑有铁爪的绳子，使劲抛上悬崖，待铁爪牢牢挂在悬崖的缝隙或树杈上时，便把另一头绑在身上，一点点攀缘，到最没人敢去的悬崖上寻找药材。
　　到底干爸厉害，每次只要攀上去，准有收获，不是采一些秦贝下来，就是采一些攀中芪和扣子芪下来。
　　头一天，干爸是自己攀缘上去。从第二天开始，干爸就让连秀明攀着试试。连秀明不敢，干爸就说：“你是山里娃，将来当了医生，肯定要上山采药，不学会攀缘咋行。这都要从小锻炼，将来才有出息。”
　　听干爸这么一说，连秀明就硬着头皮往上攀。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踩空，硬是抓着绳子不放松；又有好几次，她被悬崖上的野枣刺扎破了手，她都强忍着，一声不吭。如此攀缘锻炼三天，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她已经能自如地攀上攀下了。不但采到一些秦贝、攀中芪和扣子芪，胆子也变大了，每到一个新的悬崖底下，便主动要求爬上去，负责采药，干爸就在下面给她防护和指导。
　　这样一直在山上忙活了近一个星期，干爸看连秀明实在太累，就提出下山回家。
　　此时，那两个同伴也正好回来，一听说打道回府。也表示赞同。可当他们看到连秀明的篮子里除了采到的一些贵重药材外，还有很多常见药材，满满装了一背篓，惊讶地问：“你采这么多，能背得动吗？”
　　连秀明就显得非常轻松的样子说：“没问题，这背篓又不大。”
　　这话一出，连走在前面的干爸也不由得点头夸赞。“看来还真是块学医的料。有你传承中医，你母亲该放心了。”
　　通过这一次的亲身经历，让连秀明进一步认识到采药人的艰辛，由此推想到母亲的那次受伤，她更加对医生这个职业佩服和尊敬。
　　人常说，温室里是长不出参天大树的，只有在经风雨、傲严寒中长才干、壮筋骨，练就担当作为的硬脊梁、铁肩膀、真本事。而此时的连秀明，就是在母亲的有意安排下，经历着风雨，迎接着挑战，完美着自己的人生体验，一步步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