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合作 28、消息

　　27、合作
　　
　　这趟目的很简单，签约合作，马上回绵州忙碌。300万，想想都让人激动。公司二十多号人，买进卖出迎来送往，辛辛苦苦一整年，才1000多万。印好小说就是300万，太划算！再说私人，马上进账上百万，知识就是金钱！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闲得无聊翻书，读隋唐演义看不起乱七八糟故事，起争强好胜心写小说，在天涯居然如此火爆，偏偏遇到小野子的文化公司。人世间总是阴差阳错，发生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好多人好些事躲也躲不过，就如上次来南方的风流。
　　铃铃铃铃。半梦半醒中被吵醒，接过电话，妩媚的女声问先生要不要服务。这可是四星级宾馆，居然还有这种电话。立君清醒过来，不停地按遥控器，画面闪跃，却什么也没看。多年以前，最喜欢看电视，参加工作后也热关国家大事。与小野子交往后，每天必看新闻。知道了电视上的镜头大多是摆拍，各种报道是支付宣传费的结果，但依然坚持。小野子走后，慢慢看得少了。现在宁愿陪女儿看《喜洋洋灰太郎》，也不看新闻。想到小野子，就猜她为啥没出现？今天来南方虽说是临时决定，但她一定知道，这帮人肯定会报告。立君终于明白了酒桌上感觉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可伍妹儿又该在哪个位置。是不是人生走到了某个点上？又浮现出小野子姣好的身姿，卑鄙念头次次鼓动，灵魂正在某个阴暗角落沦陷。
　　起床时虽近八点，感觉还很累。小张告诉立君，肖总在三楼早茶间等着。立君忙忙地到了，虽是卡座却很雅致。小张要了普洱，点了粥小菜和糕点，便忙去了。
　　“不好意思，昨天没陪你。”小野子大大方方地说。
　　“知道你忙，就没打电话。”立君反倒不好意思，“我来，想把合同签了，好开工做事。”
　　“心有灵犀，你若不来，我也打算跑一趟。有些事当面才说得清。”小野子呡口茶。
　　“跑一趟，啥事这样重要？”
　　“你们算下来，税是几个点子？”小野子问。
　　“九个点子吧。”
　　“我是十三。上次三万这次十万，贡献越来越大。”
　　“啥意思，有想法？”小野子在打主意。依法计税，国有企业无所谓，私人公司却迥然不同。
　　“不划算。10万套按行规算是700万，稿费给过了，版税10%，印刷运输300万，再加点儿人工管理，各种费用在那儿摆着。纯收入几百万，做不了假，得缴一大笔。”小野子看着立君，“想同你合作合作。”
　　“不是在合作吗？”立君笑。
　　“你晓得我说啥。不为难你，合理避税，不是偷税漏税，不犯罪。”小野子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年企业，办法多得很。得帮帮我，今天吃不出个办法不散席。”
　　“吃个早茶，还成了鸿门宴。”
　　“算是吧，你得表个态，不能白吃了。”
　　“说来听听。”
　　小野子判断，这套书会持续大卖，说印10万实际还想多印点，只是合同签10万，按这个上缴税费，多出来的得想法，要不然太实在，自己挣不了多少钱，全为国家做了贡献，税务部门不但不会感谢你，还会怀疑你。立君觉得不用想办法，搞出版的哪个不知道盗版翻印？都明目张胆。书是按规矩申报的书号，三审三校，印刷后走正规渠道发行，不过印数多了点儿。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是正规操作。
　　“多出来的如果额度太大，太显眼，不好办。”
　　“私对私好办，国企不好弄。”
　　“如果多印10万，又是几百万，哪儿去找这样的机会？”小野子咬着水晶虾皇看立君，“我不高尚，也不想白费力气。只想多挣钱，日子过好点。”
　　“你好办，公司是你的，你说了算。我是国企，进出有规定，不好摆账。”立君嘴上说着，心里却开始打转。
　　“有没有两本账？”
　　“风险太大，随时上门查。”
　　“找家代购材料，你挣工时劳务，就没痕迹。”
　　“一般的交往，谁敢这样？还不等于送死。”
　　“我爸绵州公司正常，可以试试。”
　　立君立即明白了。如果有公司愿意代购原材料，印刷厂只管加工，返回的钱提现，也就没了痕迹没了风险。一切都谋划好了，立君听着很不真实，又被小野子算计了。强烈感觉到依然与肖家紧紧绑在一起。好比武打小说，一个人踏入江湖那一刻就归入了某个门派，从此陷入永远的派系纷争，直至出局。小野子前往南方，立君留在绵州，数年间断了联系，却在网上相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世事弄人，认了吧！立君默不作声，慢慢地品着粥，思绪飞翔。做吧！公司的归公司，私人就有150万，可是一生的保障。不合作，小野子可以盗版，一分钱也没有。盗版该打击，可满街都是盗版书，也没见谁受罚。一日夫妻百日恩。小野子地道，不但没抛开自己，甚至还苦口婆心说合作。
　　“这样大一笔，无论如何都有迹可寻，很好查。”
　　“公和私分开。公家的走公司账，正常的业务往来。私人的，提现给你。”
　　“公家的具体咋走？”
　　“直接给你，做成账外账。你们公司没小金库？”小野子好奇地问，转过头又笑，“当然，也可以划给医药公司。”
　　药店发展不错，街道领导常来动员将药店改为公司，以便成为市场经营主体，完成上级下达的指标。杨主席说只要不增加额外开支，领导们安排的都同意。伍妹儿啥都没管，街道干部就把工商注册等变更手续办好了。益康药店成了益康药业有限公司，伍妹儿由从业人员变成法人代表，认缴注册资金50万，依然以药品批发为主兼零售。店外吊牌一换，药店刹那大气起来。为了合作，小野子做足了功夫。
　　“药店归药店。印书同你爸订合同，只说劳务。公家归公家。公私分开。”
　　“说定了，直接提现给你。昨天本来该接你，事关重大，专门去中山同爸过了一遍。”
　　“小心驶得万年船。”立君下意识回答。
　　“爸也这样说。”
　　不只是小野子在算计。想起同肖叔喝酒的种种场景，立君觉得真该去趟中山，见见这位亦师亦友长辈。不过真的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有这份心就不错了。好多人和事在心中记挂着就好，见面可能会适得其反。翻腾着各种想法，立君两天后拿着合同回了绵州。
　　立君回川，把来龙去脉说给伍妹儿。伍妹儿笑道：“10万套，成本30就是300万，税费20万往上说。小小药店，同谁开展业务，也不可能这样大。如果同意了，进一次出一次，基数高了，税务部门不是吃素的，以后各种费用就要涨。帮公家做事，私人买单，每分钱都是自己的，不划算。就算你一分钱不沾，只要从药店走，都会认为你拿了大头。这年头，哪个还大公无私！”
　　说得有理。如果从医药公司走，不知要摊上好多事。谁来承担？还是走企业稳妥。不能找国企，国企账很规范。也不能找私企，找私企就是给人家把柄，以后怎么办？更不能不能私自提现，那是贪污受贿。好多公司都有两本账，设小金库吧，资金使用按制度办，集体决定，公开透明，明细清楚。小金库是纪律问题，受贿是违反法律。性质不同，结果迥异。一定要清醒，守住底线，不越红线。就算没稿费版税，一家人也够吃够喝，哪用得着贪一分一厘？
　　
　　28、消息
　　
　　立君将全副心思放在印刷上。一定要尽善尽美，让这部小说成为标杆。对上次三万本存在的问题彻底改进，将内页改成轻型胶版纸，让油墨深入骨去，让字看起来像刻上去一样。封面用特种纸，增强入手质感。对墨和封胶做提升，不能让书有异味，还得散发出地道墨香，一上手就能忆起小时候读书的感觉。胶水要速干牢固，保证长时间翻阅不脱落，即便没处理好，形成的干胶也要亮晶晶闪眼。
　　论理应该先完成10万再印另外10万。可市场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如不一气呵成，就给盗版翻印留下空间，眼看银子化成水。立君召集会议，通报签约情况，要求加班加点完成这单生意，承诺按照制度规定给所有人发加班费。立君天天泡在厂里守着，卡着程序守着质量，时时催进度。
　　李主任来电话，东拉西扯些追风捉影的事，最后问：“老大，这几天传的这个事，你是咋想的？”
　　“啥，啥事？”立君一头雾水。
　　“老大，莫说你不晓得啊，这样大的事。”原来经过多方谋划，国资委决定立足机构的成立初衷，马上开始新一轮改革。改革总是摸着石头过河，首先拿几个小公司试水。印刷公司首当其冲，已被确定为第一批改革对象，将很快实施。
　　“与你直接相关，你不关心？”李主任责备道，“老大，不能只拉车不看路，这个节骨眼上，再不为自己想，到头来在哪里领工资都不晓得，就真的亏大了。我们几个虽说回到局里，还天天说这事呢。”
　　立君恍然一惊，这期间一心扑在小说上。上班就去车间盯着，下班就回家陪女儿，不知不觉同局里少了往来。改革的事听说了，却没往心里去。反正改与不改，或者怎样改，关系不大。以前得考虑在行政或企业，端好饭碗，害怕没了工作收入。现在不同，稿费和版税足够无忧无虑过日子。管他改与不改！不过换个角度，又觉得该管。以前是生计所迫，听将令行事，不得不做。现在一身轻松，可以做想做的事，把工作作为事业，那又是另一种境界。
　　“这几天事情多，忙晕了头，咋说的？”立君问。
　　“说要搞管理层收购，都在猜你会不会买。”
　　“关键是卖好多。钱少可以买，多了咋买得起？”
　　“大约值多少，心里都有谱。不可能又想出政绩，又想卖个好价钱，两边都抓到。天下哪有这种事！”
　　“对啊，不行就回局里等安排。”
　　“我们也这样猜。不过，买的可能性大。”
　　“为啥？”
　　“资不抵债，卖不了几个钱。毕竟有几十亩地，还有两千平房子，机器设备刚换新的。到私人手里，办法多得很。”
　　“道理归道理，想要搞好，得求好多人。”
　　“这些不重要，关键要拿得出钱。”李主任笑，“把身边的人数遍，只有你得行。”李主任就算账：伍妹儿的药店每年挣多少，立君当了几年老总有多少；老太爷能出多少，老母亲能出多少，大姐如何有钱。最后说好久没聚了，选个时间把科长和同事约起，为印刷厂发展出智出力。两人就如以住，先说了请客的大概范围，老李就开始张罗。
　　立君说给伍妹儿听：“他们不可能真的关心我何去何从，最大可能是想从中获益。都不出面，把我支到前面作挡箭牌，成他们代言人。”
　　伍妹儿说：“吃饭聚会事小，搞清你想法是真。改革涉及每个人，名义上每个人都是公招的，可哪个没关系？知道你想法好决定去留。真正决定者不在工人，而是后面的人。请吃饭很正常，不请才不正常。”确实如此，公司每位员工，或多或少都同局里这位科长那位主任有联系，再不济也是局里某位同志介绍的。中国人总是这样，无论走多远，人情关系总把你牢牢缚住，处理好各种关系是最基本的生存技巧。
　　参加工作以来，经历最多最丰富在印刷厂，如果真的离开，一切又得从零开始。况且正在印自己的小说，有着新的体验和期盼。印刷机印的不是书籍，而是实实在在装进口袋的钞票，可不能因为突然出现的改革中断了。管理层收购，无论从什么角度讲都该参与。凭现在条件，总有办法达到目的。如果真的成了私人公司，不但有了资产，成为名副其实的有产者，更重要的是可以放开手脚，做想做却不能做的事，至少能任性地印好自己的书。立君盘算清楚下定了决心。
　　不能急得想清楚了，分析明白一层层往下做。慢工出细活，考验的是耐心和毅力。关键是发动群众，把支持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按照老李的建议，立君把局里所有正科副科都请了，特别注意衔接照顾好局办公室周主任和上任李厂长时间。立君安排小周早早去酒店备下大套间，餐饮按最高标准，酒用五粮液，餐后有麻将室、茶室和KTV。和伍妹儿商量好，无论桌上大家说啥都不表态。
　　伍妹儿担心：“弄这样大的场合，原来的李厂长现在的李科长，会不会有看法？”
　　立君说：“啥都不管，只管吃好喝好，反正是吃公家喝公家，哪有心思说三道四？况且为了啥，难道心中没数？”
　　酒一轮轮敬过去，大家三句不离公司，都说只要立君出马，全局上下肯定鼎力支持。立君有才有德，经验丰富，如果当了老总，不但公司兴旺发达，而且个人会发财致富，全体职工享福。立君表示讲政治听安排，这样的大事哪轮到自己定？大家纷纷出主意，有劝从哪个角度入手的，有说找哪位汇报的，哪位喜欢在饭局上表态，哪位喜欢K歌，不一而足。立君笑呵呵听着，不停敬酒。大家又转向伍妹儿，鼓励伍妹儿支持立君脱离体制单干，早日实现财富自由。
　　伍妹儿说：“这个只能自己定，我尊重他支持他。不敢帮忙拿主意，以后出了问题，会怪到我头上。现在啥都变得快，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没了干部身份事小，丢了饭碗就没法过活，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大家都在旁边打哈哈。
　　“传得有鼻子有眼，无风不起浪，改肯定要改。名义上是国资委作主，实际肯定是局里。”周主任说。
　　“周主任说得对，名义是国资委管，可关键在局里。局长提人选，国资委肯定重视。”李厂长说。
　　“局里肯定希望你干，啥都熟，一家人好办事。”
　　“你在厂里口碑好，都希望你接手。”
　　“来个二不挂五的，死路一条。”
　　科长副科长们纷纷发言。意见一致，鼓励立君勇于担当，投身改革，将在各种场合，向领导推荐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