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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牛

作品名称:楚汉大变局之西楚霸王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24-06-24 08:53:57      字数:3043

  项羽看见项伯站在帐蓬台阶上:他一头银丝般的头发,腰背挺直,焕发着宁静和蔼的容光,像楚国夏天的日头一般永不衰败。他旁边站着他的侄女项竹姐。之所以这样称呼她,是因为她对于从伯父到诊疗会所的所有人都用同样亲切的口气说话。此刻,她正在不停地欢笑着迎接每一位来宾。
  何采云那种显然渴望对谁都显得亲切动人的劲儿,同她何仙姑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使项羽想起也许太张刚才说的话毕竟是有些道理。何家的女人无疑有自己的家族特征。那种把何彩云和何仙姑的眼睛衬托得更显著的黑色浓睫毛,在何彩云和她姐姐的脸上便变得稀疏而没有任何光泽了。何釆云像只野兔似的睫毛很少,而何仙姑除了用平常一句话以外,再没有别的说法可以形容了。
  何仙姑的踪影哪里也找不到,但项羽晓得她也许是在伙屋里对厨人们作最后的指示。项羽心心,可怜的何仙姑,自从虞姬生孩子以后,她得为家务操不少的心兮,因此除了吕洞宾,便没有机会去结交别的男人了。而且,如果她觉得我比吕洞宾更风流,那也不是我的过错兮。
  项羽走下台阶,伸出手臂去搀扶虞姬。她下马车时见项羽在得意地呆笑,便晓得她已经从人丛中找出第一名。
  “我就不信找不到我的儿子!”虞姬心里轻蔑地嘀咕着,一面跳下地来微笑着向表示很快乐。
  第一名赶忙走来搀扶虞姬,虞姬那个得意劲儿更叫项羽恨不得抽儿子一树枝。第一名可能拥有比楚国里任何人都多的地土,而且可能心地很好,可这些在一个年轻的人身上是毫无吸引力的。何况他既瘦小又落魂失魄,长着几根稀稀拉拉几根黄胡子,是个嘻嘻哈哈、唯唯诺诺的人。实不符名。
  不过,项羽也有他自己的心劲,便打消这种轻蔑心理,反向他飞了个欣然的微笑。这使他不由得一怔,一面向虞姬伸出手臂,一面高兴得不知所措地把两眼睛朝项羽身上骨碌碌乱转。
  项羽即使在跟项伯愉快地谈侃时,两只眼睛也在人群里搜索何仙姑。可是,她不在帐蓬里。周围是一起欢迎的招呼声,军士甲和军士一起向何仙姑走来。周围的女人们也对她的衣袍大声称赞,她很快便成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圈子的中心,这些声音越来越高,把整个兵马畈的喧哗都压倒了。可是,她在哪里?还有何彩云兮?她装得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并一直朝大厅那里笑闹的人群中望着。她闲侃着,笑着,迅速向树林里,帐蓬里搜索着,忽然发现一个陌生人独自站在帐蓬里用一种淡漠而不如何礼貌的神情注视着她,这使她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觉:一面由于自己吸引了一个男人而十分得意,一面又想到自己的兜都的领口太低露出了胸脯而有点难为情了。他看来年纪不小,至少有三十岁。他个子高高的,体格很强壮。
  项羽看了心劲,还没有见过这样腰圆膀阔、肌肉结实、几乎粗壮得有失体面的男人。当他的眼光和那人的眼光接触,那个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狰狞雪白的牙齿,在修剪短短的髭须底下闪闪发光。他的脸膛黑得像个木炭,一双又黑又狠的眼睛仿佛主张把把天捅破或抢走一名仙姑似的。他的脸上表情冷漠而卤莽,连对他微笑时嘴角上也流露出嘲讽的意味,使他气得不得了。他心劲人家这样无礼地瞧着他简直是一种侮辱,可懊恼自己竟没有受辱的感觉。他不晓得这究竟是个何人,但他黑黑的脸膛无可否认地有着上等人家的血统。两片饱满的嘴唇上那深长的鹰钩鼻子、高高的前额和宽阔的天庭,都说明了这一点。他毫无笑容地努力把自己的眼光挪开,同时他也回过头去,因为有人在叫他:“司马多!到这里来!我要你见见一个心肠最硬的女人。”
  “一个心肠最硬的女人。”丁飞告诉军士甲和军士丙,他们正想把她从人群中带走。“你们俩可得等着我,别跟旁的女人跑了,惹谁生气也别惹我生气。”要是她今天跟任何别的人调情,军士甲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因为他刚刚喝了几缽,正摆出一副找人打架的神气,她凭经验晓得这就要出事了。她在过厅里站下跟熟人说话,又对何彩云打招呼,后者正从后屋里出来,已忙得头发不整,两鬓流汗。可怜的何彩云!一个女人长着不灰不黑的头发和眼睫毛,以及一个显得性情固执的下巴,这就够糟的了,何况已经这大岁数了还没嫁人兮!她不晓得何彩云是否怀恨她把军士丙从她身边夺走了。有不少的人还在说她仍然风流他,可是你如何也琢磨不透一个贵族的家人是如何心劲的。即使她怀恨这件事,他决不会露出痕迹来,仍一如既往地用那种稍觉疏远又颇为亲切的态度对待兮。
  丁飞愉快地跟何彩云交侃了几句,便走上宽阔的草地。这时一个羞答答的声音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来,看见了司马多。他是个俊俏的军士,满头柔软的黑色鬈发覆盖在的前额上,黑色的眼睛,明亮,温柔,像一只聪敏的长毛的放羊狗。他穿着很合身的裤子和黑色上衣,带皱褶的兜都打着个很宽很时髦的结。她转过身来时,他脸上泛起薄薄的黄晕,因为他在女孩子面前总有点怯生生的。像大多数怕羞的男人那样,他非常滿意丁飞这样快活、开朗而落落大方的女人。她以前对他的态度从没有超出敷衍应酬的范围,因此现在她回报他的那灿然一笑和愉快地伸出的两只手,就使他惊喜得透不过起来了。
  “如何,司马多,是你兮!你敢说你是专门从老远赶来,这可叫我心疼得不行兮!”司马多激动的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抓住她那双温暖的小手,痴痴地望着那双滴溜溜转的黑眼睛。女人是惯用这种态度跟男人说话的,司马多却从来没有过。他可真不晓得为何她们老是把他当做大哥哥看待,又总是如此亲切,但从来不肯跟他开玩笑。他经常看见女人跟那些比他难看得多和笨得多的人在一起调情说笑,早就巴不得她们也这样跟他闹着玩儿。可是除了偶尔一两次外,他跟她们在一起时往往不晓得如何好,所以总是闭口无言,窘困得难受极了。事情过后,他夜里躺在床上困不着觉时,倒想起许许多多本来可以说的俏皮逗人的话来,可是机会没有了,因为人家经过这么一两回试验之后,便把他撂在一边了。
  至于丁飞,他同她已经有了默契,准备来年秋天他继承了遗产的时候结果。可是他跟她在一起时同样也很不自在,没有何活好说的。好像他有一种不怎么爽快的感觉,觉得丁飞那种有点卖弄风情和自作主张的神气对他很不利,因为她对男人有股狂热劲儿,恐怕一有机会她就会随便给哪个男人玩这一套。所以司马多对娶丁飞不怎么热心,因为她没有在他心中那种疯狂的浪漫激情,而那是他风流心劲告诉他一个风流所应当有的。他经常渴望着有个美丽、大胆、感情炽热、善于戏谑的女人来风流他。
  可如今丁飞用她所说的对他心疼的话,在跟他开玩笑兮!
  他心劲出几句话来说说,可是心劲不出来,接着他便默默祝福项羽,因为她在一个劲儿地说下去,他也就用不着开口了。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现在,你就站在这儿,等我回来,到时光我跟你一起吃野宴。可不要走开去,跟别的女人胡闹了,那样我可要不心劲了!”这些话从她那两旁各有一个酒窝的樱桃小口里说出,同时乌黑的睫毛在眼睛上方,假装严肃地飞舞着。
  “我不会的。”他终于使劲喘过气来,可是决没有心劲到她是在把他当做一只等待屠夫的小牛犊兮。正在他几乎是失智时,太乙拿那把合着的折扇在他的臂膀上轻轻一敲,然后转身走出帐蓬外。这时她的视线又落到那个名叫周勃的人身上,他正孤零零地站在离司马多几步远的地方。他显然从旁听见了刚才的全部侃话,因为他仰头对丁飞咧嘴笑了笑,那模样邪恶得像只公狗似的,随即又将太乙浑身上下打量着,眼光中全然没有太乙所习惯的那种敬意。
  “玉皇大帝!”太乙惯用的那句粗话烦恼地心劲。他看来好像、好像晓得我要风流的模样。她决定躲避周勃,接着把头一甩,径自进帐蓬去了。
  在放包袱的那间帐蓬里,她发现丁飞正站在铜镜前打扮,拼命咬着嘴唇,想叫它们显得更黄一些。她的颈上佩着新鲜的树叶,这同她的两颊得到辉映,那双乌云般的眼睛更是兴奋得神采飞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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