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部队的日子之二：参军前的婚礼

　　
　　那时候，真是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看着敲锣打鼓的人们来家里报喜，连龙经老人高兴得脸上乐开了花，连龙成和秋菊也专门从县城赶回来为她送行。
　　但时间太紧了，按照规定，连国花必须明天一大早就得去县城报到。可家里还有一大堆事还没有安顿停当。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赶紧去公婆家报喜。
　　其实，就报名参军一事，连国花从一体检完，就专门找了一趟胡德顺。
　　她没有去胡德顺家，而是按照她俩的约会暗号，每周日下午四点整，准时在胡德顺家旁边的山坡上见面。
　　自第一次相亲后，不知为什么，连国花竟对这个名叫胡德顺的小伙子产生了好感。每次出诊，或者到山坡上查看中草药的长势，都情不自禁地要绕道去胡德顺家看看。
　　尽管胡德顺和她同属一个村子，但相距比较远，从她家到胡德顺家，最少得走半个小时，其间还要翻半座山，跨一条沟。
　　如此地去了几次，连国花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山里，也毕竟她是姑娘家，人们的思想比较落后，按照规矩，没结婚是不能见面的。更不能去公婆家。尽管人家父母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高兴。但她又不能不见，几次接触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个小伙子。
　　为了避嫌，在最后一次去胡德顺家时，趁他父母不注意，悄悄告诉他以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没想到胡德顺高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恨不能天天都在一起。
　　从此，胡德顺家旁边的那条弯曲山路，成了他们约会的地方。只要不是下雨天，他们准会按照约定的时间见面。
　　在这里，他们边走边谈，边说边笑，度过了一个个美好的时光。
　　在这里，他们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无话不说，建立了最真挚的情侣感情。
　　在这里，他们谈家庭，谈父母，谈孩子，谈未来，憧憬着美好的幸福生活。
　　虽然在他们的心里，已经把对方看成最亲近的人。深深地爱着对方，想着对方，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对方，但他们从来没有越雷池半步。
　　他们的爱是纯洁的，也是神圣的。这让她一次次暗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此刻，他们又一次行走在这条弯曲的小路上，初春的天气虽然阳光灿烂，但呼呼的山风吹在身上，觉得还是有些乏人筋骨。
　　他们两人穿的都是过年时缝制的新衣服，厚厚的粗布棉袄棉裤，厚厚的粗布棉鞋。只是胡德顺的一身是深蓝色的，而连国花除了裤子和棉鞋是深蓝色的外，上身套了一件花格子外罩，脖子上围了一条枣红色四方围巾，艳得如一团火，把红扑扑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好看。再加上两根乌黑的长辫搭在胸前，显得整个人既朝气蓬勃，又风姿绰约，引得胡德顺不时地侧目细看。
　　“咋啦，我今天穿得不好看吗？”连国花红着脸问。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胡德顺笑着说。
　　“哦，知道了，是穿得好看。”连国花重点强调了一句。
　　“是的，特别好看。”胡德顺刚一说完，忽然明白不对劲。“好呀，你会给我下套了。”说着，他猛地抓住连国花的胳膊，轻轻向前一拉，连国花就整个人倒在他身上，胡德顺刚要拥抱，连国花马上推开了他。“咱可说好了，未结婚前不能拥抱，你不能违约。”
　　“不是违约，是情不自禁。”胡德顺笑着辩解，脸也微微涨红。
　　“那也不行。”连国花更是满脸通红，她佯装嗔怪道：“再说了，我只是衣服穿得好看，人又长得不好看。”
　　“你就好好给我下套吧！”胡德顺又要上前。
　　连国花赶紧躲开，问：“是你说的呀。”
　　胡德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是往前一拉。这次她没有要拥抱连国花的意思，只是认真地说：“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连国花的脸再一次红到了耳根，她轻轻地挣脱胡德顺的手，羞涩地说：“逗你玩呢。”
　　“我知道你在逗我。”说着，又情不自禁地想拥抱连国花。
　　连国花赶紧挣脱：“不是我不想，我是想在结婚那天，把最完美的我给你。”她羞赧地看了看胡德顺，继续说：“不过，最少还得等两年以后，说不定时间更长。”
　　“啥意思？”胡德顺不解地问。
　　“我准备当兵去，今天到公社体检了。”
　　“没听你说过。咋想起当兵了。女孩子也能去？”胡德顺更加不解。
　　“是那个征兵的指导员动员我去的。说去了可以在部队给人看病。”连国花看胡德顺依然困惑地看着她，赶紧补充：“本来只是想去试试，没想到体检通过了。这不就直接来给你说，连家都没回。”
　　“可你当兵去了，我咋办？”胡德顺红着脸问。
　　“就两年时间，回来你才二十，还不到结婚年龄。”连国花笑着说。
　　“谁知道你回来还认得我不？”
　　“这话说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咋会不认得你？”
　　“说得好听，谁信呢？”胡德顺把脸扭向一边。
　　“不信呀？”看胡德顺不回头，她直接走到胡德顺对面，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指着天。“你要不信，我就对天发誓，我要敢忘了你，就天……”
　　还没等连国花说完，胡德顺一把捂住她的嘴。赶紧说：“我信，我信。”
　　他看了连国花一眼，认真地说：“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是走得再远，我也等你。”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打算去我家给我爸妈说说？不怕他们生气？”
　　“这才体检通过，还没结果呢，我想等正式通知书下来了，再给二老报喜。”
　　胡德顺一听这话，觉得也有道理，就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继续沿着弯曲的小路往前走。
　　这次他们没有分开，而是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甜蜜的样子，让刚才还在乱飞乱叫的小鸟顿时安静了下来，紧贴在路旁的树枝上，羡慕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
　　“让你赶紧去你公婆家报喜，你咋站着发愣呢？”母亲的一句催促，把连国花从沉思中惊醒。
　　她赶紧回过神来，大声说道：“我这就去。”说着，就朝外走。
　　可刚走出院门，迎面就碰见未来的婆婆带着几个人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还没等她开口，未来婆婆倒先大声质问起来：“你这说当兵就当兵，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考虑到我们家德顺的感受没有？”
　　看到未来婆婆生气的样子，连国花赶紧赔笑：“姨，我正要过去到家里给您和姨父说说去呢？”
　　“我要不来，你还想去我家？”婆婆正眼都不看她。
　　连龙经老人一看这情况，赶紧上前赔笑：“来来来，她姨，别生气，先坐屋里暖暖身，你看这大冷天的。”说着就给屋里让。
　　秋菊也在一旁赶紧附和：“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坐吧！”
　　“不进屋了，咱先把话说清楚。”未来婆婆站在原地根本不动。连国花的母亲就赶紧搬来凳子，笑着说：“那就坐下说。”
　　连龙经老人非常镇静，依然满脸赔笑：“孩子当兵，这是好事，你们也应该高兴呀！还要说清楚啥？”
　　连国花的未来婆婆一听这话，也不搭理他，直接对着连国花说：“行，当兵是好事，我们应该高兴，那就结了婚再走。要不，你一出去，心就大了，不要我儿子咋办？”
　　连国花真的不知道未来婆婆原来是为这生气，赶紧笑着说：“姨，你咋会这么说呢？我就是走得再远，也不会不要德顺的，将来我还全指望他呢？这一点请您放心。”
　　“你别给我做保证，我就是不放心，还是那句话，当兵可以，跟我儿子结了婚再走，要不，就别想走。”未来婆婆依然不可罢休。
　　“姨，您这不是在逼我吗？我就是想结婚，也不到年龄呀，咋结？”连国花确实有点着急。
　　“别再拿这话蒙我，你们订婚都两年了，一直说你年龄不够，不能结婚，你现在都十七岁了，该结了吧。我也打听过了，特殊情况可以结婚。”几句话把连国花说得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咋办。
　　这时，连龙经老人说话了：“这样，亲家，你先不要着急，现在就找人问问，如果政策允许，咱就马上结婚，我一百个同意。”
　　“不用问，婚姻法我还是多少懂点，女孩十七岁是不能结婚的。”连龙成胸有成竹地说。
　　“可我来的时候都问过队长了，特殊情况下，女子十七岁可以结婚。”未来婆婆十分有把握地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觉得还是再问问吧！这可不是儿戏，违反政策的事咱不能干。”连龙经老人边说，边让女儿找队长过来。
　　其实，国家颁发的宪法连国花是看过的，男的二十二岁，女的二十岁，才是法定结婚年龄。按照这样的规定，别3说女子十七岁不能结婚，就连胡德顺这个二十岁的小伙也还差两年。
　　可是，在他们山里，祖辈留下的风俗，男十八岁、女十五岁结婚的，比比皆是，根本不是啥新鲜事，几百年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变过。现在虽然是新社会，有了新规定，但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放宽年龄的。
　　如今，未来婆婆抓住这一点不放，看来今天这婚是不结还真的不行。所以，在连国花找到队长之后，队长的回答也是肯定的。
　　于是，一场简单的婚礼，就在那天晚上草草举行。
　　参加婚礼的人数并不多，无非就是公婆家的五六个人、他们生产队较近的七八个人和连国花叔婶及全家三口人外，再无别人；酒席也只是简单地炒几个菜、喝几瓶酒，就连举办的仪式也简单到只给祖先和二老各磕三个头，给参加婚礼的人敬几杯酒，其他的一概省略。但每个人的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毕竟这是一件大喜事。
　　时间确实太紧，紧得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晨，当连国花在亲人们的一片欢笑声中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知道，这是她人生中的又一次远行。
　　但这一次，有别于以前的任何一次。因为，她长大了，已经是一个为人之妇的人了。
　　此刻，连国花忽然感到，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
　　这担子一方面来自对学医的渴望，一方面来自于对连医堂岐黄之道的早日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