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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部分

作品名称:凤凰涅槃      作者:李旭      发布时间:2024-06-20 08:13:34      字数:5655

  3.1
  今天看到一条新闻,不少地方出现了歧视新冠阳性转阴的患者,甚至到了解除劳动合同、拒绝招聘、邻里相欺的地步,并且不是一种个别现象,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这实在是一种自私根劣性的完美表现。我们现在,天天调侃外国人如何无情无义,咒骂外国人如何没有人性,张扬民粹多么厉害,当看到曾经患过新冠肺炎的病人在祖国人民心目中的地位的时候,我浑身发冷。
  人们不知怎么了,很快创造了一种“疫情猛于虎”的社会环境,看看抖音、头条等等的视频,实在唯恐天下不乱,说他们是今天的社坛流氓并不过分,他们道听途说,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把一个社会弄得乌烟瘴气。这实在是对道德道德、对法律的绑架。政府真不能心慈手软,对这些人一定要严厉打击!
  何止是新冠,国内被歧视的病人实在太多了,比如艾滋病患者,比如各种残疾人。看看那个余诗人,不管她的诗写得多好,她永远在一些人心中得不到其他健康诗人的待遇,连那些道貌岸然的评论家和她所属的那个圈子里的所谓精英都容不得她。
  还有癌症。
  癌症病人没有明显的被歧视的特征,但这只是没有明显。我没有见过一个企业在招聘时会在知情情况下,去招聘一个曾经确诊过癌症的病人,哪怕这个癌症病人是治愈的。我也没有见过一个商业保险公司敢于接受一个被确诊过癌症的病人的健康投保,那怕是已近治愈的!
  对晚期癌症患者来说,在他人的眼里、心里就是“死人”。对这些还在苟延残喘的“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躲避。中国人信仰多元化,在背地里,左头磕给菩萨,右头磕给真人,转身就会给上帝鞠躬。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会向共产主义致敬。但怕鬼、避鬼的道家心思是都保留在骨子里的,所以,对于癌症晚期病人,人们的内心深处,除了同情怜悯外,还有深深的厌恶。
  这需要科学意识的增强。鬼怪意识占据主位的原因,就在于科学意识、法律意识的淡薄。这还需要社会不断营造法制、公平、博爱、自由、有情的社会环境,否则很难改变这种现状。
  
  下午,接徐老师信息,拟收入《迟朴集》的小说《鸭子的命运》《代价》以及一部分诗词,共计2万字左右,因涉及到疫情描写,需要报送中宣部审核,他说如果报中宣部审核,估计没有一两年审核不下来,并且还不知道能否审查通过,他建议把这些东西删掉。我同意了。
  3.2
  早上起来,天气不错。之领说今天天气好,咱可以转转去。我说要转就去远点,咱们坐地铁,到天安门广场看看。之领问我走远了累不累,我觉得没问题,于是两人向广场出发。
  我们在公益西桥站上车,天安门西站下车。下车的时候,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有警察牵着警犬来回溜达,还不止一条。我估计可能有什么警卫任务,这是我第一次在地铁站看到警犬巡逻。出地铁口的检查也十分严格,不仅查看行程码、健康码,还要逐一检查身份证。出了地铁向东走去,又经过了三次检查才来到天安门下边。这时我的游兴已经索然无味。但好不容易来了,还是要重游一番的。
  广场上游人稀少,可以说门可罗雀,这倒给照相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站到国旗下面,我请一位警察给我两照张相,警察很愉快地答应了,照了之后还问行不行,非常热情,不能不叫人佩服首都警察的素质。
  上次和之领来广场是十年前的事了,儿子还没有结婚。那一年之领在油田检出了纵膈淋巴瘤,来北京协和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前后检查了20多天,结果都指向了癌症。当时我非常迷茫和哀痛,不知用什么办法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步不离地陪伴在她身边。
  那一段时间,我和之领转了不少地方,我们住在协和医院旁边的一个快捷酒店,出门不远就是地铁站,西去两站就是广场,我们每天晚上都到广场散步,一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广场上就熙熙攘攘,雍和敦穆,老人放风筝,儿童打水仗是绝对的靓点所在。特别是那风筝,都带着灯。我两还买了一串,但怎么也不如北京人放得好,后来我放风筝的兴趣就是在广场培养出来的。
  那次看病被我称为“癌变惊魂”,还专门写了一篇散文收入到了《阅读故土》一书中,几乎所有看过这篇散文的读者都流了泪。因为这次看病是以喜剧的形式结尾的——就在最后决定做活检的时候,一个叫钟旭的教授,看完片子,研究完资料后给出了结论:高烧引起的淋巴结肿大。
  人世造化无常,十年过去了,夫妻两人的地位发生了变化,现在是之领陪着我一个实实在在的癌症病人逛广场,估计她也会想起上次的经历来。
  本来想瞻仰一下毛主席纪念堂的,但已经封闭,不对外开放。我们顺着中轴线一直往南,沿前门大街向前,是前门烤鸭店,上次我两就是在这里吃得烤鸭。今天到了这里正好到了吃饭时间,我两再次故地重游,走进了前门烤鸭店。地点、吃饭的位置,两人的心情都和上次差不多,不同的是,上次排了两小时的队才吃上,这次诺大的一个大厅里只有三桌客人,寂静的服务员地毯上的走路声都能够听到。
  饭后来到大栅栏的瑞福祥,我非常想给之领定做一件衣服,但被之领坚决地拒绝了,我知道他现在没有心情考虑买衣服。
  3.3
  通知3号或者4号做第三次化疗,今天去做血常规和肝肾功能,白细胞竟又降到了3700,低于4000的正常值。不知是怎么回事,怎么恢复正常之后,忽然又低了下来。有可能是药物释放周期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自己身体素质发生了变化。现在担心的不是白细胞低,担心的是这样的指标是否会影响化疗。有朋友就是因为白细胞低而终止化疗的,那样的话,手术有可能会拖延下去。
  这几天的心情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虽然肿瘤缩小了,但毕竟还在,依旧很大,变数实在不是医生可以把握的,病情的严重程度是令人恐惧的。但毕竟化疗有了疗效,还有了手术的机会。但愿下步的治疗也和这次一样,步步顺利。
  现在一个最大的担心就是疫情,不论是医院所在地区还是居住地区,只要有一处有个阳性,治疗就会被迫中断,一旦中断,再重新开始,那又是一个漫长的周期,但愿一切能够顺利。
  3.4(二月二)
  今天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天气也特别好,蓝蓝的苍穹,漂浮着几块儿像大山一样的灰白杂糅的云彩,有的还镶嵌了金边儿。如果不是周边的高楼大厦,我几乎会肯定,这是我的故乡坝上的天气,这样的天气我太熟悉了,但在北京,还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的。之领说:“又一个好日子,今天龙抬头,咱去住院,咱们的头也借着龙光抬一抬,说不定这次做完一拍片子,瘤子没了!”
  之领去办住院手续,我则带着身份证到医院南门等待慈善机构给送药来。之领的手续办完后,也赶了过来。快9点的时候,打来了电话,说送药的来了。就见一位40多岁的男人,骑着一辆电动车,驮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冰袋和药,因为帕博丽珠单抗需要冷藏保存。来到了门口喊道:“领药的准备好身份证来领药。”轮到我的时候,送药的说:“大哥,别着急,慢一点,咱先给您拍个照片,再给身份证拍个照片,上传后等二三十秒,就给您拿药。”我说:“不着急,您辛苦了,你们慈善机构的员工真是不容易,谢谢您了!”他说:“您高看我了,我不是员工,是自愿者,今天堵车,要不我早到了。”听说是自愿者,更令我肃然起敬。我说:“师傅,和您合个影可以吗?”“好啊,不过您等等,我把药发完,让患者踏踏实实去输液,咱再照相。”“好!”等到药发完了,之领给我和师傅拍了照片,我向自愿者鞠了一躬,向住院部走去。
  到病房一看,还是上次的病房,并且还是10号床。今天刘主任没来,宣大夫和李大夫值班。我询问白细胞的问题,她们说正常,也没有揭示原因。
  今天同屋一个病友,是一位看上去比我大一点的老人,在等待配药的时候,我和他聊起了病情,他说他肺上是个11厘米的瘤子,两次化疗后缩小到了6厘米。我把我的情况和他做了介绍,两人都很兴奋,都对治疗结果充满了信心。老兄对我说:“现在的科学发达了,年年都有新药上市,咱现在用这个药,抗药性有了的时候,又会有新药接替。癌症就是个慢性病,一点都不可怕!”
  下午输完出院后,小艳来接,回到家之领已经包好了饺子。
  晚上二根儿寄的海参送来了。这个孩子是几个孩子里生活最困难的一个。给我买的这些海参,足够孩子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孩子们都希望我能够好起来,依然能够和她们在一起,这对我战胜疾病何尝不是一种动力呢。
  晚上开始腿疼,感觉到很疲劳,同时伴有阵阵头疼。化疗反应又开始了……
  3.5
  躺在床上,欲睡不睡,有点像感冒的感觉,手心脚心火烤火燎的热,嗓子有点疼,舌头下面又出现了两块溃疡,不知什么缘故,也可能是化疗副作用的缘由吧,又上火了。身上感觉还有点冷,我意识到是发烧了。量了一下体温,36.7°,对我来说这个体温已经算低烧,因为平时我的体温不会超过36°。还真担心高烧起来,这时的身体素质和免疫力,一旦高烧起来,再引发肺炎,那后果不堪设想。不能管疗效了,需要感冒药来控制,于是吃了一片去痛片,吃了一粒感冒胶囊,看看效果如何。这是上次化疗后医生给开的,一直坚持着没有吃。吃完药,疼痛缓解了一些,脑子却清醒了不少,怎么也迷迷糊糊的睡不着,还能够清清楚楚地想着问题——想着这次化疗后的结果,能不能再小点。上次小了近三分之二,这次不用再小多少,只要能小1厘米,就有可能少切掉一个肺叶。人就是这样,开始时盼着只要能手术就行,现在可以手术了,却又盼着少摘一个肺叶,这就是典型的得寸进尺,人的劣根性所在。我自己劝自己:不要贪得无厌,就是不再缩小,已经是上苍给与的特殊关照了,不能再有非分之想。但转念一想,这不是非分之想,这是科学。前两次有效,第三次一定还会有效的,只不过在于效果大小的区别了。
  前两次总想睡觉,这次却睡不着,自己又劝慰自己,要平静下来,不能被病情牵着人走,自己要牵着病情走。最好的办法是看书,把自己的心绪和书相融合,使自己的灵魂与书中的别一个灵魂相结合,去遨游另一个精神世界,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试着翻了几本,都看不进去,最多的看不了半页。
  说到底还是修为不够,没有可以牵着病情走的道行,慢慢在逆境中修炼吧。
  3.6
  继续服用感冒药。
  和昨天一样,不想看书,躺着又睡不着,很难受,身心一种没抓没落的感觉。想起前一段时间写过几首草稿诗,翻出来修改润色,可能好点。
  迎春
  冬雪成流水,老枝发幼芽。
  春蚕丝未尽,夏到芳年华。
  ——希望从春天开始。
  沙漠之鹰
  大漠孤情野,沙湖碧草稀。
  翅高云际暗,不见老鹰啼。
  ——老鹰不啼,但雄霸草原。
  赏荷
  雾色湖塘碧,蒹葭过小舟。
  群芳争紫艳,只见睡莲羞。
  ——谁的心里都有寄托。
  野百合
  百合山间野,孤芳色气幽。
  牡丹遮半面,千卉不抬头。
  ——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看得过高。
  坝上
  坝上无春念,繁花孟夏开。
  匆匆秋色早,瑞雪告冬来。
  ——病途孤寂之时最想故乡。
  3.7
  早上小艳去单位报到后,即请假赶来拉着去医院做血常规化验。结果白细胞降到了2400,中性也到了1.8,都接近了医生要求的打升白针的极限。这次和上几次的区别还在于红细胞也降了下来,只有3.4,这就是说整个体能都在急剧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的后果是其他各种疾病的增加。
  下午三哥和三嫂打来电话,询问化疗情况,他俩在家经历过一个邻居的化疗,了解一些化疗的副作用,加上莉子不时地通报我的病情,对我的状况比较了解,三哥问:“想吃家里的什么?一天就可以寄过去。不管怎么样,就是吐,也要坚持吃东西,要不就输点液吧。”在家里,吃不下饭的病人都会输一些营养液。
  三哥在视频中眼睛一直望着房顶,没有看我一眼,原来天不在乎地不在乎的情态一点也没有了。
  三哥的电话刚放下,姐姐就给之领打来了电话,说打我的电话没接,询问今天的感觉,之领把电话给了我,我告诉姐姐正在和三哥通话。姐姐说:“再圪扛(坚持)几天吧,一做手术咱们就熬出来了。”看得见,姐姐的眼圈又红了。我赶快说:“今天挺好的,也能吃饭了,放心吧。”
  3.8
  今天是化疗后的第五天,药效释放渐近最大值,也可能是前两次化疗造成的身体伤害还没有结束的原因吧,这次化疗后感觉到比上两次的反应要大得多。
  整个人好像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甚至每一根毛发,都不是自己的,到处疼痛,但不知道那里在疼痛,到处痒痒,又不知道那里痒痒,坐卧起立都必须有特别的大脑指令,付出比平时多得多的力气,否则就达不到目的。
  看见什么都没有食欲,肚子里也没有饥饿的感觉,唯有睡觉,是最能被大脑接受的行为。支撑这种痛苦的唯一动力就是希望,希望有效果,希望还能够苟延残喘……
  明天再去化验血,估计又要注射升白针,升白针的副作用一点不比化疗的副作用小,想起来就觉得恐怖,上次升白针的经历,那就是一次名副其实的死亡经历,那种经历,是一种恐怖的、不安详、不安宁的经历。如果是在这样一种经历中死去,那实在是一种折磨,是上天给予的惩罚,我想。
  晚上趁之领和莉子说话看电视,抱着被子哭了一阵,略解压抑之感。对这种身心具来的折磨,我实在有点扛不住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会不会像姐姐说得那样,能够熬出来。
  3.9
  今天去化验,一起抽血化验的有三个小孩,大的十几岁,小的也就两三岁,都是化疗病人,头发眉毛都掉完了。
  其中一个也就四五岁,长得非常清秀,虽然有病,但很活泼,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和母亲说着什么,没有一点身患重疾的样子。当母亲要取结果让他在座位上等待时,孩子非常听话,坐在座位上,观察着来来去去的人们,没有一点坐不住的淘气感,一直等到妈妈回来才离开座位向妈妈迎去。
  看着这可怜的孩子,我的心里异常的苍凉悲哀,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我的生命可以换回这三个孩子的健康,我会毫不犹豫地为这三个孩子放弃生命。
  抽完血等待结果的时候,我便看着这三个孩子,反复背诵《心经》,希望菩萨保佑这三个孩子。
  一会儿结果出来了,虽然低得厉害,但白细胞为2100,中性细胞为1.7,都没有达到打升白针的地步,升白针暂时不用打了。我忽然感到两条腿有劲了,肚子里也饿了,特别想吃一口蛋糕。
  回到家里,身体感到疲倦,特别想睡觉。但今天是看中医的日子,还需要到广安门中医院去,之领看我的腿像帮了沙袋一样,每抬一次都很吃力,便让我在家休息,他自己去找吴教授,和吴教授说明情况,把药开回来。我同意了之领的安排,她一出门,我就睡着了。
  现在我最大的担心不是我的病,依然是之领的身体,他要有个病病灾灾的,我就会彻底丧失与疾病抗衡的信心。我可以直面我的病情,但不能面对之领有病。菩萨保佑之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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