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项庄

　　在项羽打两个胜仗的一个晴朗的下午，项羽和项庄、项伯在一个挺大军用帐蓬里，他的威武更像要吃人了。他的两旁，项庄和项伯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斜望着从天空的云展云舒里透过来的阳光谈笑着，四条穿着高统靴和因经常骑马而鼓胀的长腿交叠在那里。项庄现有三十来岁，身高六尺五寸，长长骨骼，肌肉坚实，晒得黑黑的脸膛，长长的头发，眼睛里闪着快乐的神色。他们穿着同样的马袿和长袍，长相也像两棵古树似的。
　　外面，阳光斜照到场地上，映照着一簇簇的白色小花在绿色的背景中显得分外鲜艳。项庄骑来的马就拴在车道上，那是两匹高头大马，毛色红得象主人的头发，马腿旁边有一群吵吵嚷嚷一直跟随着主人的狗。稍稍远一点的地方躺着一条白色带有黑花斑的随车大狗，它把鼻子贴在前爪上，耐心等待着他主回家去吃夜饭。
　　在这些猎犬、马匹和项庄，项伯之间，有着一种比通常更亲密的关系。他们都是年轻、健康而毫无思想的动物，也同样圆滑、优雅，项庄、项伯和他们所骑的马一样精神，但都带有危险性，可同时对于那些晓得如何驾驭他们的项羽又是风流兮。
　　此地土是一个並非草莽未改、民情粗犷的地区。项庄的女人乙旦高高地站在山岭上麓的草坪上，看见一望无际逶迤起伏的黄色丘陵和底部突露的花岗岩，以及到处耸立的嶙峋苍松。这一切在乙旦眼里都显得粗陋和野性未驯，因为她看惯了满缀着青苔苔蔓的江河湖叉上那种幽静的林薮之美，四下远远延伸的白色沙滩，以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沙地上平坦辽阔的远景。
　　在这个地土，人们习惯了冬季的严寒和夏天的酷热，并且这些人身上有的是乙旦从未见过的旺盛的生机和力量。他们为人诚恳，勇敢，大方，蕴藏着善良的天性，可是强壮、刚健，容易发火。她已离开的那些江河湖叉人常常引为骄傲的是，他们对人对事，甚至对待打仗和争执，都采取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可是这些楚国人身上却有一股子强暴劲儿。在江河湖叉间的生活已经熟透了。可在这里，生活还是稚嫩的，新的，生气勃勃的。
　　在乙旦看来，她在楚国认识的所有人好像都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们的观点和传统都如此地相似，可在这里人们就多种多样了。这些到楚国定居的人来自许多不同的地土，诸如楚国其他地区，赵国，燕国，韩国，以及秦国等等。有些人如乙旦那样是到这里来碰运气的新人。还有些人像项庄则是旧家族的成员，他们觉得原来的老家待不下去了，便到这遥远的地方来寻找刺激。也有不少人在无故迁徙，这就只能说是前辈拓荒者的好动的血液仍在他们的血脉中加速流动着。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和有着各种不同背景的人，给这个地土的全部生活带来了一种不拘礼俗的风气，而这是乙旦所不曾见过，也是她自己永远无法充分适应的。她本能地晓得在如何的环境下应当如何行动。可是，谁也没有说过如今她应该如何做才算随乡入俗！
　　另外，还有一种亡秦势力推动着这个地土的一切，那就是席卷整个中原地土的各种亡秦的军人。项庄也参加亡秦的军队，并且还得到项羽的重用。如是饥饿都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而这个地区的地土还很肥沃，在大量生产各种种吃食。食物便是本地区的脉搏，耕种和收割便是这黄土心脏的舒张和收缩。从那些弧形的垄沟中财富源源涌来，同样源源而来的还有骄矜之气。建立在葱绿田野上的骄矜。如果食物能够使他们这一代人富裕起来，那么到下一代该更加富裕多了！也因为这里物产丰富，可以养活许多人，所以各路亡秦的军队都汇集在这里，乱哄哄的。直到项羽带着楚军到这里安营扎寨，加上太张，太乙，丁飞这些侠义和牛逼会所的诽语流言，才使这个地土的黎民百姓有了恢复元气的希望，项羽和他的军队也特别的受到欢迎。
　　一会儿项羽来了，这可是女人见了云和雨，男人见了风和流，无论女人或男人都十分看好人的完人。他带着虞姬，项竹，何仙姑，太张，太乙和丁飞来跳风来了。她们和项羽，项伯，项庄兴奋地跳着风。接着乙旦，太乐来了。过了一会儿，范增带着乐子班唱和来了。按照跳风的节奏，乐子唱和兮。
　　“在日头慢慢走的时光。文王告戒他们，并教他去看被形式，色彩，外表遮掩的东西。去仔细审视别人认为丑陋的东西，直到它变为在他认为是美的东西。在文王告戒他们之前，他所看到的美，不过是烟柱间颤抖的唧唧。现在烟雾消失了，他看到的只是燃烧着的嗨嗨。”
　　“在日头慢慢走的时光。文王告戒他们，并教他去倾听并非唇舌和喉咙发出的声响。在文王告戒他们之前，只听到喧闹和呼喊。可是现在，他能倾听寂静。听到它的喳，喳，喳。正喳着时光的锣鼓和天空的辉烟。宣示着隐幽的奥秘。”
　　“在日头慢慢走的时光。文王告戒他，并教他们从榨不出汁，盛不进罐，拿不出手，碰不着唇的唧唧上取饮。在文王告戒他们之前，他的焦渴是他倾尽溪涧和贮池中的水，浇熄的灰堆上一颗火星。可是现在他的思慕已变为他的嗨嗨，他的焦渴已变为他的饮汁。他的孤独已变为你的微醉，他不喝，也决不再喝了。但在这永不熄灭的燃烧中，却有永不消失的快乐。”
　　就在项羽，项伯和项庄与虞姬，项竹，太张，太乙，丁飞，乙旦，太乐跳风跳到高潮时，刘邦带着张良等人来了。
　　一看到刘邦和张良，太张，太乙和丁飞就迎上前来。虞姬，项竹，何仙姑跟在项羽的身后。项羽和刘邦同时抱拳。
　　“叩叩。”
　　“叩叩。”
　　项羽带兵西行，要去夺取平定秦地。到了函谷关，关内有士兵把守，没能进去；又听说刘邦已经攻下了咸阳，项羽非常生气，就派当阳君等攻打函谷关。这样项羽才进了关，一直到戏水之西。
　　当时，刘邦的军队驻扎在霸上，没能跟项羽相见。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告诉项羽说：“刘邦想在关中称王，让秦王子婴为相，珍奇宝物都占为己有了。”
　　项羽大为愤怒，说：“明天准备酒食，好好犒劳士卒，给我把刘邦的部队打垮!”嗨兮，项羽有兵卒四十万，驻扎在新丰鸿门，刘邦有兵卒十万，驻扎在霸上。
　　范增劝项羽说：“刘邦住在山东的时候，贪图财货，宠爱美女。现在进了关，财物什么都不取，美女也没亲近一个，看这势头他的志气可不小啊。我让人觇望他那边的云气，都呈现为龙虎之状，五色斑斓，这是天子的瑞气呀。希望您赶快进攻，不要错失良机!”
　　楚国的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叔父，一向跟留侯张良要好。
　　张良这时正跟随刘邦，项伯连夜驱马跑到刘邦军中，私下会见了张良，把事情全都告诉了他，想叫张良跟他一起离开。
　　项伯说：“不要跟刘邦一块儿送死啊。”
　　张良说：“我是为韩王来护送刘邦的，刘邦如今情况危急，我若逃走就太不仁不义了，不能不告诉他。”
　　于是，张良进入军帐，把项伯的话全部告诉了刘邦。
　　刘邦大为吃惊，问：“该怎么办呢？”
　　张良问：“是谁给您出的派兵守关这个主意？”
　　刘邦说：“是一个浅陋小人劝我说：‘守住函谷关，不要让诸侯军进来，您就可以占据整个秦地称王了。’所以我听了他的话。”
　　张良问：“估计您的兵力敌得过项王吗?”
　　刘邦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说：“当然敌不过，那怎么办呢?”
　　张良说：“请让我前去告诉项伯，就说刘邦是不敢背叛项王的。”
　　刘邦问：“您怎么跟项伯有交情呢？”
　　张良说：“还是在秦朝的时候，我们就有交往，项伯杀了人，我使他免了死罪。如今情况危急，幸好他来告诉我。”
　　刘邦问：“你们两人谁的年龄大？”
　　张良说：“他比我大。”
　　刘邦说：“您替我请他进来，我要像对待兄长一样侍奉他。”
　　张良出去请项伯。项伯进来与刘邦相见。刘邦捧着酒杯，向项伯献酒祝寿，又定下了儿女婚姻。
　　刘邦说：“我进驻函谷关以后，连秋毫那样细小的东西都没敢动，登记了官民的户口，查封了各类仓库，只等着项将军到来。我所以派将守关，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窜入和意外的变故。我们日夜盼着项将军到来，哪里敢谋反啊!希望您详细转告项将军，我是绝不敢忘恩负义的。”
　　项伯答应了，对刘邦说：“明天可千万要早点来向项王道歉。”
　　刘邦说：“好吧。”
　　于是，项伯又乘夜离开，回到军营中，把刘邦的话一一报告了项王。接着，他又说：“如果不是刘邦先攻破关中，您怎么敢进关呢?如今人家有大功反而要攻打人家，这是不符合道义的，不如就此好好对待他。”
　　项王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