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对芳尘春来还有约 逐流水花落也无缘

　　其实朱三娃子说那些所谓流氓话都是给橘姐听的，是的，我们最美丽最善良最勤劳的橘姐也在这场盛会之中。而朱三娃子是为了表现自己，引起她的注意众才说那些下三滥的话。而橘姐骨子里最反感最厌恶的就是这些没素质的人，哪怕之前有一丝好感，此刻也荡然无存了。不仅荡然无存，还对之前赠予的好感表示极大的鄙视。
　　男同胞们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流氓话，女同胞们自然能够推己及人。听到流氓之语，不禁纷纷回头张望。原来是乾水镇副书记朱云的大儿子朱校成，他那个“校”的读音与“叫”同，但周围人都给他起外号“猪老叫”。于是他解释那个字念“笑”，别人不听，还是念“叫”。他倔劲上来再也不搭腔，人们重新给他起外号叫“朱三娃子”，因为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分别是朱美丽与朱夕菉。
　　兴民他姑胖二娘最能调治人，用几句村言俗语治了他一下，在座的人听了轰然一笑。朱三娃子才老实了，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电影。他的老实可不是因为胖二娘嘴厉害，是他听到笑声中也有橘姐的一份。那完全是鄙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所爱之人所鄙笑，简直是大街上拉粑粑既丢人又下作。是啊，他喜欢橘姐，就不能在她记忆中留下不好的影响。以前在班上今天给一个糖，明天给一个果，上课前护送，下课后打水。殷勤如仆，不厌其烦。当然，对于他的一切殷勤所赠，橘姐都是坚决不受的。一个不受，一个不收，这些好处当然不愁有人打包了。司马不北就是第一人选，她可是橘姐最要好的朋友，两人出双入对，在学校同吃同睡，如同女梁祝。
　　陈继才坐到第一排的位置上，与卫英一起观影。卫英还为他准备了热水壶和馒头片，两人正低喃私语时，路口上打来手电筒的光。这肯定是来看电影的人来晚了，陈继才商人本性，纵然是一分一厘的利益也不会轻易放手。他赶紧离开座位向路口小跑而去，卫英顺目而去，看见陈继才的屁股嘟囔摇摆的样子，活像一头走秀的肥猪。又看到路口上打手电的也是个学生，穿着海蓝校服，身材高而不刚，举止踟蹰，眼神暗淡，一脸茫然卑弱之表。当陈继才向他收取票钱，他表现的扭扭捏捏，无尽的惆怅哀怨。陈继才也是生平第一次遇上此等人，折磨的没了脾气，不得不半价出售。
　　那同学翻遍了上衣下裤，又把书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来搜摸，最后在一本书里翻出一分硬币来。此时他已满头大汗，左右袖子来回的擦，松了一口气把硬币交给陈继才。陈继才见钱眼开心也开，好兄弟似的搂着学生肩膀向“观众席”走来。他把这位腼腆幽怨的男同学带到卫英旁边坐下，卫英满脸疑惑的望着他，而他却若无其事的和几名技术人员闲聊抽烟去了。这位男同学名叫钱福亮，红石村人。上头一个哥，下面三个弟。十五六岁，嘴唇上有点碎胡子。他平时见了女的最紧张，一紧张就低头出汗流鼻涕。他坐在卫英旁边，书包还背在肩上，书掉了一本在脚下。但他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一副军姿模样，丝毫不敢乱动。卫英只觉好笑，平时只说自己是天底下最内向最胆小的人了，没想到身边这位比自己更胜一筹。
　　随着电影开始，大家屏气凝息，再音乐的陪衬下，但见屏幕上赫然三个大字——《庐山恋》。那歌声悠扬，质朴无华。随着女主角的出现，底下的村民们发出“啧啧啧”与“好好好”的赞叹声，尤其是男青年更是夸张的吹口哨尖叫。朱三娃子再起高调冲着橘姐大喊：“你们都是什么眼，这哪比得上我们橘姐呀。”
　　“朱三娃子！闭上你的大猪嘴！”前三排正中央站起来一个短小精悍的女同学，她就是司马不北。她嗓门大，声音利，目光如电，嫉恶如仇。亲近的人叫她“北北”，敬而远之的人管她叫“司马大侠”。旁边坐的就是蜜友橘姐，橘姐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被提名，且是反感之人。她驼腰倾倒，尽量躲过反感之人的视线。
　　“司马大侠一发火，只能暂时蛰伏了。”旁边的狗头军师常子川建议着，朱三娃子默下狠心，一定要得到她，非她不娶。
　　电影里的男主角看上去很不自然，一板一眼的敷衍女主角，被女主角看作是孔老夫子。随着剧情的发展，男女老少都看得津津有味，老年人抽烟烫了手，中年女嗑着瓜子吃了一嘴皮，少年瞪着大眼往前倾。当电影演到男女主角脱了衣服河中游泳之时，可把这些人惊动坏了。老的说不害臊，小的说耍流氓。男的说皮肤白，女的说胆子大。钱福亮看到这段的时候直接低了头，一盆火烧的脸红心跳，耳鬓处都冒汗呢。卫英也是有些害羞，但大家都坚持看呢，也不好表现的过于抵触。稍微侧转之际，耳听得后排男生炮轰出响脆炸裂的声音，余音绕耳才分辨出来是说：“要脸的女同学们不要看，不要脸的尽管看。”
　　这声音好似道德天尊对万物的教化，内心即便有诸多抵触，怎奈人心都会受到环境和气氛的影响。也许雄性天生就俱备命令的语气吧，如同动物界的雄狮猛虎，咆哮一声，足以威慑万物。卫英也是如此，尽管她心里也抵触这种“裸”的电影情节，可看与不看是她的自由，凭什么要听别人警告，还是那种侮辱性的警告。不服气的当然不止她，这不，一向直率开朗的司马不北率先转身回敬：“闭上你的大猪嘴，这不是你们家猪圈，要叫回家叫去。”
　　旁边橘姐眼睛虽盯着电影看，嘴角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窃笑。坐在橘姐右侧的两个女同学，一个比橘姐个头高，梳着独尾麻花辫。穿着粉衣红裤，脸如苹果嘟嘟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圆润小巧的像句号，她是个十足的贫困生，她父亲在城里的砖厂工作，每天十一个小时，很是辛苦。老人走的早，母亲在家守着几亩地，捎带着照顾她。有一次父亲回来收秋，两口子算账发现钱对不上，父亲怀疑母亲乱花钱，两人大吵一架。第二天一大早就发现母亲不见了，后来才知是坐早班车跑了。
　　家里只剩父女俩，父亲铁了心要把她供出来，三番五次告诫她好好读书，不要辜负父亲的一身血汗。尽管家里一贫如洗，但她似乎有非凡的手段。总可以用平等的外表掩盖起窘迫的现状，比如女性之间的穿衣装扮方便。她骨子里有一种的单纯，她的名字叫梅林。还有一个女孩名叫高婷，她家只与橘姐有一河之隔。她的家庭状况也不容乐观，她的父亲是个小学老师，母亲比父亲大四岁，贵州的。她的母亲是个文盲，也不爱说话，但是很能干活。她的父亲心里憋气就喝酒，喝了酒就打她母亲。究其原因还是重男轻女，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可偏偏生了个女儿。再要努力，可一直鼓不起来。
　　为此她的父亲更加出格，学校一放假，他就夜不归宿，在外面拈花惹草，恣意妄为。为人夫，他自私，他的钱从不交给妻子，也不为妻子添件衣裳。为人父，他自利，只知道从女儿身上要钱，从来不管她的健康与疾病。可是她哪来的钱呢？还不是苦命的母亲日夜操劳所换来的钱，母亲把钱给了女儿，千万嘱托不要被父亲发现，可当一块骨头扔出去，不管是落在水里还是泥里，又怎能逃出狗鼻子的嗅觉呢？离婚已不大现实，只能将就着过了。生在尘埃下，都是可怜人。苦命的人啊，还得在苦命中解脱。所以高婷的性格也带点倔强、孤僻、沉闷和自卑。
　　面对朱三娃子侮辱性的命令，司马不北第一个站起来回敬他，橘姐听她骂的可笑，不经掩口偷笑。旁边梅林、高婷也跟着鼓掌叫好，卫英虽不是学生，也暗暗为学生歌赞。吕兴民的姑姑胖二娘起先盯着电影看，听到学生吵架，又回瞟了几眼，跟左右上下的老乡亲嬉笑着说：“嘿！你们真别说，也就这个假小子能治得了这个官二代。”旁边有和朱三娃子一个村的，听了这话很不服气的说：“啥东西就成了官二代了？他老子说好听点是副书记，说不好听就是个插科打诨的，成天糊弄公家的钱，啥事也干不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啥人啥性，一眼就瞧出来了。”二娘说：“年轻一代总比咱们强，不能用老眼光看新时代的人。”
　　朱三娃子被司马不北顶撞的张不开嘴，几次想爆粗口，又怕损害自身形象。旁边的常子川正认真的看电影，三娃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问他怎么办？常子川把尼龙外套的扣子扣上，脖子一紧，故作寒状，眼睛盯着前面说：“你想搞定橘姐，必先拿下司马大侠。我看她出门没什么计划，你看她还是穿的白天那套，此刻正冻的她双臂互捧。你不如来个雪中送炭，把你衣服扔给她，她兴许态度对你好点，有她撺掇着，这事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