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唏嘘依旧逢而不识 同命相连终得善报
作品名称:弱水铭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6-11 14:10:34 字数:12692
话说,自谦独赴赤心会,待将渊源盘出,把车行之事了结,又同迟水豪、迟水蛟,陈缘过往的叙了旧情后,却经不住二人非要设宴款待,便只得留下,一同往码头去了。
如此,等来至一处酒楼外,迟水豪一看,当下心中一沉,遂问迟水蛟道:“怎的在这定下酒席?”
迟水蛟不解道:“有何不妥,平时咱们不都是在此么?”
而见迟水豪面带为难之色,自谦也是心生疑惑。但再看那酒楼,与旁边的一处客栈,皆是挂着“待归人”的牌匾,顿时就明白怎般回事了。
于是,便佯装不在意地笑道:“水豪哥,无妨的,当是认不出来,另避开点就是了。”
迟水豪心中一叹,便忙叮嘱迟水蛟道:“记住,待会儿若见到英子,休要当着她的面,喊自谦兄弟的名字。”
迟水蛟挠了挠头,疑问道:“这是为何?”
迟水豪白了他一眼,斥道:“你管恁多作甚,记住我的话就是了。”说完便带着自谦进得酒楼,而迟水蛟口中嘟囔几句,则也跟了上去。
因早有赤心会的兄弟过来定下酒席,此时看得迟水豪、迟水蛟到了,站在柜台里的胡鑫,忙走出相迎。而见英子不在,自谦就也安下心来,便随着被引上了二楼的雅间。
倒是胡鑫看着他,一副车夫打扮,且相貌丑陋,却怎么都瞧不出有甚过人之处,不禁心下难解,他是如何同迟水豪、迟水蛟攀上关系的。但兄弟俩也无意引见,自是不好多问,就告了声忙活去了。
便这般,待上得菜后,迟水豪刚对自谦说过几句感慨之言,以来为席前预热,但早已等不及的迟水蛟,就直嚷着啰嗦。称爷们的话皆在酒里,倒虚头巴脑个甚么劲,遂而饮在一处。
偏近几年间,自谦常借杯中物浇愁,实有几分量的。如此,正是对了哥俩的脾气,便更与之亲近了几分,一时三人喝的,那是好不快活,直至酒过三巡,方才缓了下来。
只听迟水蛟大笑道:“痛快,想不到自谦也是酒中之人,实在对俺的脾气,不似那等忸怩之辈,娘们一般的不爽。”
说着,又对迟水豪咧嘴笑道:“大哥,今个你可别拦着俺,须让咱吃个尽兴才是。”
迟水豪戏谑道:“平时管着你,是怕你酒后惹祸,不然再像上回那般,被自谦教训一顿么。”
迟水蛟面色一红,翻着眼珠就道:“你也不是甚么正经人,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说笑几句,自谦少不得便聊起了在蓿威州时,跟随江虎子,同肖辉、龙波等几个忠义堂的兄弟,一起饮酒的趣事。而这般,也令同为道上混的迟家哥俩,一时向往不已,皆称,有机会定要前去结识一番。
遂之,迟水蛟又惋惜道:“偏是段二哥今日不在,不然咱们兄弟几个凑于一处,该是何等热闹。”
迟水豪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自谦不就在这城内么,你还怕见不着怎的?”
怎知,迟水蛟闻过,铜铃眼珠子一转,便对自谦笑道:“我说兄弟,你也别干甚么拉车的营生了,来咱赤心会好了。有俺们在,保管你吃喝不愁,又何必出那份苦力。”
自谦笑道:“水蛟哥,多谢你的好意了,我拉车是另有它因的。况且,仇大少也待我不错,还是不麻烦了。”
迟水蛟不禁撇嘴道:“恁的无趣,咱赤心会又不是龙潭虎穴,倒怕个甚么劲。”
迟水豪遂喝道:“休得胡言,这才刚灌几碗黄汤,就又把不住嘴了。当自谦像你一般草包不成,人家念了一肚子书,若想寻个体面营生,何用你来安排。”
自谦便笑道:“无事的水豪哥,水蛟哥也是一番好心。”
说过端起酒碗,又道:“今个自谦有幸与二位兄长相识,来,我借花献佛,敬上一杯。日后若遇着甚么难事,还要仰仗两位哥哥呢。”
迟水蛟方黑脸一展,遂端起酒碗乐道:“对啦,俺就喜欢听你这话,如此才像自家兄弟。自谦,且把心放进肚子便是,今后谁胆敢惹着你,你水蛟哥第一个不答应,来,咱们干了。”
迟水豪不由好笑道:“你这性子,就似六月的天气,怎恁的反复无常。今日便看在自谦的面子上,且不拦着你了,只管敞开量喝吧。”
迟水蛟就笑嘿嘿着道:“还不是打小随了咱爹和你。”说着,也不顾迟水豪翻起白眼,遂将那酒碗一碰,便同两人一饮而尽。
却正吃喝说笑的尽兴,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迟水豪抬眼瞧去,登时心头一紧,暗叹道,终究还是遇上了。再看自谦,也顿然朗眉深锁,星眸中遂透出一股复杂之情,任是心生悸动,偏一时不知所措,来者不是英子又能是谁。
只见其将一坛酒放于桌上,俏然笑道:“水豪哥,水蛟哥,之前我在客栈那边忙活呢,这不刚听胡大哥说,你们正在这里招待客人,就拿来一坛‘圣仙’陈酿,倒有几个年头了呢,且尝一下如何。”
而这牟乳县的‘圣仙’陈酿,便是从那早年的地瓜干老烧酒,逐步演变来的。才致今时入口醇香、浓郁不烈,饮后是齿颊留芳,更价钱公道。
闲言少叙。就看迟水蛟遂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立时酒香四溢,便欢喜道:“还是英子妹知道心疼哥哥。”
说着忙给迟水豪和自谦满上,还未等二人怎样,自己倒先是一碗而进,遂又大笑道:“着实痛快。”
又见几人好笑地瞧着自己,迟水蛟嘿嘿一乐挠了挠头,但却突地记起,英子于鹰嘴崖时,不正是住在自谦家么,今日重逢还不知该怎般欢喜呢,遂暗骂自己之前怎就忘了。
便自以为是的拉过英子,笑道:“英子妹,按理儿说,你送酒来咱当承你的人情,但今个你却得多谢我和水豪哥才是。快来瞧瞧这是谁,你俩可是——”
但话音未落,迟水豪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也惹得迟水蛟登时不满道:“你踢俺做甚?”
再看其直冲自己打着眼色,遂又鄙视道:“大哥,你酒量也忒的差了,难不成这就醉了?”倒气得迟水豪是一阵头大。
也在此时,英子方打量起自谦,却是不由一怔,转而稍是寻思,便惊喜道:“你,你不是——”
还不待他人怎样,迟水蛟就哈哈笑道:“俺便说么,你俩咋能不认识呢。”
迟水豪也遂之心中叹道:“终于还是认出来了。”
倒是自谦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微微笑道:“那年客栈雨夜,同姑娘酌酒填词,不想还记得在下。”
英子喜道:“怎会不记得,那时先生给俺留下的印象,可是深着呢。”
自谦自嘲一笑,就道:“怕是在下这副丑陋之相,令姑娘记住了吧。”
英子俏脸一红,便道:“先生哪里话,是你的才华着实令人仰慕才对。”
这般,当见英子明明和自谦打小一处、竹马青梅,又日思夜念,如今却物是人非,对面难相认,迟水豪岂能不心生同情,遂暗叹了口气。
而后就笑道:“既然是旧识,也省得引见了,英子,你也坐下吃上几杯吧。”
如此,看英子稍是犹豫,抿嘴笑着坐下,而这会儿的迟水蛟,反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听的是云里雾里,哪里明白在说些甚么,另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于是便问道:“英子妹,你这是闹得哪出,甚么客栈雨夜、饮酒填词的,你不是跟自谦兄弟早就认识么?”
迟水豪闻过,暗道:“糟了,不想还是被这浑人坏了事情。”便无奈地埋下头去,而自谦也是面色一紧。
果然,就见英子怔怔盯着他的眼睛,直好是一会儿,是越看越熟悉,遂激动难掩,便不顾体面的,竟欲去抓住,其儿时被火灼伤的左手以探究竟。
不过,自谦岂会不知她的想法,就急忙躲开,又故作不解地问道:“姑娘,你这是作甚?”
英子遂泫然若泣地道:“你是我自谦哥哥,对么?”
自谦佯作一愣,便假装疑惑道:“自谦,甚么自谦?”
说着又作恍然之状,索性再编造个假名,且连姓氏也一并改掉,就笑道:“我叫甄子健,大概是水蛟哥酒喝多了,以致言语不清,方令姑娘误会了。”
遂转头看向迟水蛟,又笑道:“是吧水蛟哥?”
可迟水蛟被酒昏了头脑,一时哪里能反应过来。却是迟水豪,遂而厉声喝道:“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也见其豹眼一瞪,目光是恁般犀利,这是早年同其他帮会火拼,才会有的神情,迟水蛟登时便清醒了不少,遂就记起在酒楼外,迟水豪对他说过,断不可在英子面前提及自谦的名字。
再思量着,其中定有甚么隐情,是自己还不知晓的,千万别再为此惹了祸事,于是便忙笑道:“是是是,英子妹你听错了。咱这兄弟名叫子健,只因曾认识虎哥,所以俺刚刚才以为,同你也相熟呢。”
迟水豪闻后,方稍是松了口气,没想到其浑人一个,关键之时,也能这般心思敏捷,将谎话给圆过去,随后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休要再多嘴。也令迟水蛟暗自吐舌,忙坐下饮酒压惊。
但英子却如未听见一般,仍盯着自谦不放,只秀目含泪地摇头道:“不,你骗人,不然为何怕俺看你的左手,分明是知道,我能认出你早年烙伤的掌心才对。”
自谦就故作无奈道:“姑娘,想必你也读过圣贤之书,这男女有别,不可肌肤相亲的道理,怎会不懂呢?”
英子顿然俏脸羞红,遂垂眸不语。待转念寻思片刻,又玉颈一仰道:“不对,那水蛟哥为何会说,你认识我兄长呢?”
自谦笑道:“我是打蓿威州归来的,曾一次机缘巧合,才有幸结识了虎哥。因得知我要回牟乳城后,便嘱咐着如若遇到难事,就寻水豪哥和水蛟哥帮忙,不然凭着咱一个拉车的,又怎能同赤心会的大当家和三当家攀上交情呢?”
如此,再闻着这沙哑的嗓音,又看着他丑陋的相貌,及满头的白发,并微微佝偻的腰躯,英子是怎么也无法同心中那个俊雅脱俗,玉一般的人儿融入一处。
这般,虽有些失落,但也更加庆幸,倘若她的自谦哥哥,果真变成如此样子,那自己还不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么。故而,等稍缓了情绪,只当是思念所致,遂难为情道:“是俺鲁莽了,望先生谅解。”
而迟水豪瞧了自谦一眼,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另一旁的迟水蛟虽然不明事情因由,但也自知差点惹了麻烦,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讪不已。
如此,自谦便笑道:“哪里话,谁还没有失态之时呢,更何况还是因念旧情,足见姑娘是个重情意的女儿家了。”
但又见英子强颜一笑后,落寞地于一旁黯然不语,又顿令其心疼难耐,是道不出的凄苦。再忆起两人打小的过往,竟忍不住眼圈泛泪,就忙别过头去,偷偷擦拭。
这般,看得场面略显尴尬,迟水豪忙向迟水蛟递了个眼色,二人遂说笑着打起圆场,这才令气氛稍有缓和。再待英子单独向自谦斟酒赔了不是,并听他说了一些有关江虎子的近况后,那紧绷的俏脸方又舒展开来。
因江虎子曾有家书告知,已有了心仪女子,此时少不得便向自谦打听起来,自己未来嫂子长相如何、性子怎样、哪里人氏等等,更渐是心情轻松、笑声愉悦。
也令自谦心中一阵好笑,暗道:“若是日后,虎子哥带着俞清嫣回来,二女见面时,还不知该怎般有趣呢。”
如此,等聊过一会儿,英子却又猛然想起甚么一般,遂问道:“先生,那年你起早离开客栈时,可曾落下一只青石镂空的无暇吊坠么?”
自谦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笑道:“那夜你请我吃酒,又劝我看淡人世之事,便当是赠予姑娘的谢礼吧。”
英子含笑道:“那可不成,先生不也陪着我相聊甚多么,俺又怎能要你的礼物,我这就去拿来还你。”说完,便欲出门。
自谦忙劝住道:“本来就是买给我打小一处的妹妹,可惜分别已久、难再相见,留于我手中也是无用。且不值钱的小玩意,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英子为难道:“可是——”
而听到这里,迟水豪已是明白,定是自谦特意买给英子的,便也劝道:“英子,都不是外人,何况自……”
正当自谦的名字呼之欲出时,忙又改口道:“何况子健兄弟和虎哥也是相识,就如你的兄长一般,便收着好了。”
英子方才点了点头,又对自谦抿嘴笑道:“那就多谢先生了,我也很喜欢那只吊坠的。”
自谦欣慰道:“姑娘客气了,你喜欢便好。”
这般,两人一言一语间,虽说有些亲可,但相比早年的情意,却显得恁般生分,倒让迟水豪感到十分别扭。于是就有心帮上一把,哪怕为他们挽回一点点也好。
遂而便调侃道:“你俩也忒的客套了,甚么先生姑娘的,又不是唱戏文,英子以后就喊子健哥吧。”
英子俏靥一红,便轻启樱唇道:“子健哥。”
这一声喊过,就如同穿过岁月回到鹰嘴崖般,顿令自谦鼻子发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以致那丑陋的面容,便不停地抽搐着,满脸的疤痕,也显得更加狰狞。
遂忙低头掩饰着,才颤声应道:“嗳。”
这时,迟水蛟也大笑道:“如此才好么,都是自家人,何必像个娘们的婆婆妈妈,只让俺瞧不惯。”
英子掩嘴笑道:“水蛟哥,你又说胡话呢,甚么娘们的,难听死了。”
迟水蛟嘿嘿一乐,就道:“英子妹,你也不是不知俺,大老粗一个,哪里会甚么咬文嚼字的,休怪休怪。”说的英子又好笑了起来。
而趁着二人逗趣之时,自谦便对迟水豪低声感激道:“水豪哥,多谢你了。”
迟水豪含笑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却是思量片刻,就也低声劝道:“你也看得出来,她待你的情意,不妨再考虑一下吧。”
自谦无奈苦笑,但又该如何去说心念静安之事呢。况且,其已然成婚,自己还苦苦追寻,而外人又怎会明白,这之间看似荒唐的一切。
见他垂首不语,迟水豪刚欲再劝,便闻迟水蛟瓮声道:“你俩背着俺说甚悄悄话呢,也忒不讲究了。”
迟水豪瞪了其一眼,没好气道:“哪里都有你,酒菜也堵不住那嘴么。”
迟水蛟遂咧着嘴道:“这酒菜一半还未到呢,离咱那嗓子眼且远着了。”
自谦就笑道:“那好,水蛟哥,今日俺便陪你饮个痛快。”
迟水蛟乐道:“这才像句正经话,不然,岂不糟践了咱英子妹的一番情意。”
英子笑道:“水蛟哥,你只管喝就是,不够我再去拿。”
迟水豪遂打趣道:“英子,你只管让他喝吧,当心又不结账,吃了白食就去了。”
倒惹得迟水蛟眼珠一瞪,便不忿道:“我何时吃过白食了,那是兰丫姑心疼咱,不收俺钱的,大哥你休要嫉妒了。”
迟水豪听后是一阵无奈,却再跟自谦相视着,两人遂“噗嗤”一声,皆忍不住乐了起来。而英子也随着笑道:“无碍的,今个只当是给子健哥接风,这帐就免了吧。”
迟水蛟顿时喜道:“那最好不过,倒省得俺破费了。”
说着挨个斟满酒,又乐道:“还是英子妹可心,也不知将来便宜了谁家的公子哥,能娶得这等一个美娇娘。不然就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俺当嫂子得了。”
迟水豪闻过,眼中遂闪过一抹不自在,便喝道:“你若再敢胡言瞎讲,当心我把你的酒给禁了。”
迟水蛟眼珠一翻,嘟囔道:“那还不如要了俺的命呢。”
而此时再看英子,早已羞的俏面晕红、直至玉颈,遂一把拿过迟水蛟面前的酒坛,娇嗔道:“你还是别喝了,免得酒后失德惹人生厌。”
迟水蛟忙轻扇了自己嘴巴一下,赔笑道:“瞧我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时候。姑奶奶,你便饶了小的吧,只须将这酒给俺,你打也好、骂也罢,咱绝无二话。”
见他讨好般的滑稽样子,迟水豪无奈摇了摇头,看来嗜酒如命的毛病,一辈也改不了了。却是自谦因这句无心之语,不禁暗自思量着,若两人果真能凑一对,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如此,也令英子开怀笑了起来,而后就道:“今日便宜了你,若敢有下回,这‘待归人’的门儿,可休想再踏进了。”说得迟水蛟连连点头称是,急忙将那酒坛宝贝似地捧在怀里。
却正说闹着呢,竟打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惹得迟水蛟是眉头一紧,遂将酒坛“砰”的放于桌上,恼道:“偏恁的晦气,吃个酒也不得清闲。俺倒要瞧瞧,是哪个不嫌命长的,敢在这里生事。”说着就奔了出去。
见其这般莽撞,迟水豪忙道:“咱们还是下去看看吧,别让他又犯浑生事。”便也同自谦、英子出了雅间。
如此,当迟水蛟先下得楼来,只见一后生,正在向赤心会那守门的大汉嚷着,说甚么都要找大当家、三当家的理论,并称大不了舍了这条命等等之言。
而胡鑫,则于一旁忙着劝解,却看得迟水蛟下来了,遂就去了柜台之处。或许是放了心,也或者因为牵扯到赤心会,且自己又不明事由,大有不跟着掺和之意。
倒是再待迟水蛟走近一瞧,登时就乐了,便笑道:“好小子,你是没挨够打怎的,难不成还想三爷伺候你一回?”
这般,当那人回过头来,不是在南城门等着自谦的刘金源,又能是哪个。而见得迟水蛟后,却是丝毫不惧,遂迎过去道:“你别牵连无辜,冤有头债有主,俺任你处置。”
迟水蛟撇嘴笑道:“小子够胆,倒也对三爷的脾气,不然留下来跟着我怎样?”
刘金源呸道:“你休想,若是俺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从此不死不休。”
迟水蛟眼珠一瞪,气道:“混小子,以你这副不知深浅的性子,日后不知要死几回呢。”
而刘金源正欲争辩,却看自谦走了过来。但他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先是上前低声嘱咐道:“金源你记好了,从现在起我叫甄子健,你便喊我甄哥,有甚么事待会儿再向你解释。”
刘金源听后一愣,随即就以为,定是因为前来赎人之故,从而才编造了甚么诳言。于是,哪里敢有半点马虎,便赶忙郑重点头答应。
如此,又见自谦一笑,就疑问道:“你怎会在这里,不是让你回去了么?”
也看其浑身上下无事,刘金源便欢喜道:“甄,甄哥,俺不是因为担心么,怕他们为难你。”
自谦感激地点了点头,就笑道:“我当然无事,倒是你怎的没回车行?”
刘金源憨憨一笑,遂将因由道出。原来,步正前几个的车夫被放了以后,再也不敢多待一时,忙拉着人力车匆匆离开码头,等到了南城门遇着他,便将迟水蛟吩咐之言告知,说自谦无事,稍后就回。
偏这刘金源只认死理,不见着人是如何也不放心,还当是自谦用自己,才换得了几个车夫回来。故此就不顾阻拦,硬是独自打听着,来到了赤心会。
却当被那守门的大汉告诉,自谦同他们大当家的有交情,且一块吃酒去了,让其安心回去便是,刘金源岂恳相信,非要看到本人才成,不然就不离开。之后,竟执拗地坐于台阶,任怎般劝说只是不听。
偏那守门的大汉,因他是为自谦而来,哪怕心里恼火,也不敢动其半分,否则又怎向大当家的交代。无奈之下,便向身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遂趁刘金源不注意时偷偷溜走,往待归人酒楼禀报迟水豪去了。
这般,刘金源别看平时憨厚,但也有几分机灵的,而后,就借着解手为由,竟尾随上去。直待到了酒楼,那守门的大汉,正想麻烦胡鑫代为通报一声,不想竟见他跟着过来了,更不管不顾地硬往里闯,故才赶忙拦住,方争吵一处。
而等闻过刘金源之言,不仅令自谦动容,就是一旁的迟水豪也连连点头称赞。遂又听迟水蛟哈哈一笑,夸道:“小子有义气,是条汉子。”
如此,再待自谦将几人作了一回引见后,便闻迟水豪笑道:“小兄弟,咱们赤心会有不对之处,还请你原谅。”
刘金源忙抱拳道:“大当家的严重了,是小的多心了才是。”
且听得,刘金源刚才也喊自谦“甄哥”,此时的英子方才有些释然了,证明之前人家并没有欺骗自己。既然姓氏不对,身份相貌不符,恐怕真的是她多疑了。
又闻刘金源尚未用饭,就也不再多去寻思,遂让胡鑫吩咐厨房添些饭菜,便不顾其拘谨不安的推辞,说甚么都要请上二楼雅间一聚。另有自谦、迟水豪的相劝,并迟水蛟又打趣调侃着,倒渐是令他放松不少,也只得留了下。
这般,等几人各自落座,再待胡鑫带着跑堂的,亲自将饭菜送了过来,而迟水豪一看,怎好意思让其离去,忙也叫他随着喝上一杯,且有迟水蛟附和着,如此,就坐在了一处。当然,少不得又被英子引见给自谦。
却当听过胡鑫的名字,自谦不由一怔,遂而便想起,不就是俞可庆的至交,胡烨的亲兄弟么。自己正愁寻不到静安的下落,而眼前有这等机会,又岂能轻易错过。
于是,便诳道:“胡掌柜可是家住北城么?”
胡鑫疑惑道:“甄兄为何这般问?”
自谦笑道:“我时常于那边穿街走巷的拉活,今日见胡掌柜似是有些面善,倒好像坐过咱的车一般。”
胡鑫略想片刻,遂笑道:“甄兄如此说,那应是我哥哥了。他住在北城,经营着一家布艺行,俺们终是亲兄弟,长得确有几分相像,也难免会被认错。”
自谦稍一寻思,北城只不过就那几家做绸缎生意的,该是很好打听才对。故便佯作恍然,又试探着问道:“我说呢,敢情是胡掌柜的兄长,可是那家名叫‘珍颜坊’的店铺?”
胡鑫摇头笑道:“甄兄弄错了,是一家名叫‘弱水缘’的布艺行,在那‘青衿街’上。”
自谦闻后,心中顿然苦涩,自己曾无数次打那门前经过,却不知静安就在跟前。不得不说,若是有缘,天涯咫尺,假如无缘,咫尺天涯,遂沉默不语。
倒是英子听得“弱水缘”的名字后,便不解问道:“为何叫弱水缘?”
胡鑫笑道:“是我家嫂子取的名字,说是弱水三万,只取一瓢之意。”
见其说完,又深情地凝着自己,英子不禁双靥顿红,忙掩饰着感慨道:“想必你哥嫂的感情应十分的好了,不然也不会取这般一名字。”
看胡鑫笑着点头,自谦却暗叹道:“你日后若是知道,他嫂子便是静安,只不知会是何般心情。”
而再瞧胡鑫看英子的眼神,溢满爱意,反倒一旁的迟水豪,却是透着一股酸涩,就登时明白了几分,不免又暗自一叹。可见古之以来,“情”字着实害人不浅。
但虽说往事已矣,不过多年的追寻,如今终得静安下落,日后能那般远远守着,不时的看上一眼,这心情自也好上不少。而再见得迟水豪、英子、胡鑫各怀心事之态,为了活跃气氛,便忙撺掇着迟水蛟同几人吃酒,一时又热闹起来。
如此,待酒过七旬,自谦就趁着醉意,对迟水蛟说道:“水蛟哥,今日小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迟水蛟笑道:“有何不能说的,只管讲来便是。”
自谦叹了一声,就将刘金源和柳叶的身世,及两人有情而不得相守之事,细细道了一遍,望其以后别再去骚扰柳叶。也一番话,听得英子几个皆唏嘘不已。
更令迟水蛟羞愧难当道:“那日实是俺喝多了,方才做出恁般混账之事,以后断然不会了。”说完,忙向刘金源赔了不是。
倒此时,英子终是女儿心性,便难免感到可怜,就问道:“既是这般,那为何不去给她赎身呢?”
便看刘金源面带坚毅地说道:“俺正攒着钱呢,一定会将柳叶姐赎出来的。”
迟水蛟叹道:“傻小子,指着你挣那仨瓜俩枣,何时才能给柳姑娘赎身呢?”也说得刘金源顿时愁眉不展。
却是迟水豪,思量着便问道:“水蛟,你可知那家妓馆在谁人名下?”
迟水蛟就道:“不曾听说有哪个帮会染指,倒是老娘自己养了三五打手,为人还不错,总算善待底下的姑娘。”
迟水豪又稍是寻思,便道:“既然咱们知晓了此事,就帮这位小兄弟一下吧。你带人过去看看需要多少银钱,将那位姑娘赎出来,也算功德一件。”
自谦闻过顿然心喜,而刚欲相谢,谁知刘金源却婉拒道:“小的明白大当家的好意,但俺能自己赚钱给柳叶姐赎身的。”
见他有这份志气,迟水豪心中暗赞,但仍劝道:“现在不是挣脸面之时,难道你就忍心,让那位姑娘受尽屈辱,继续留在肮脏之处,暗无天日的赖以生计么?”
迟水蛟也瞪着眼珠子道:“小子,你以为在妓馆过活,是那般容易么?且不说老娘如何,便是每日去寻欢作乐的,有几个拿你当人看待,都是花钱受用的,不作践一回,怎肯罢休。”
如此,刘金源就登时红了眼圈,虽苦恼不已,却惟闷头不语。而看其恁般样子,英子心中不忍,忙也劝道:“你若怕承不起这份情,便签个借据给水豪哥,先将人赎出来再说。
况且,我家客栈、酒楼,也需要人手的,大可以叫那位姑娘前来帮忙,等日后你俩有了钱,再还上也不迟,总好过眼下这般心酸度日吧。”
而听得英子之言,自谦是暗自称赞,总算打小没白心疼这个妹妹。又见刘金源明显意动,遂起身对迟水豪施礼道:“水豪哥,我替金源多谢你了。这个借据我来打,倘是他还不了,就算在我的头上。”
但还未等迟水豪搭话,刘金源便立时急道:“甄哥使不得,俺的事自己能担着。”
自谦就宽慰道:“若是没有你,只怕我的命早已没了。跟这相比,又算得了甚么。”
再看迟水豪几个皆疑惑不解,便将自己打蓿威州回来,怎料竟生病昏迷街头,又被刘金源所救,方有了今日的营生等事,细细道了一遍。也可想而知,待诸人闻后,岂能不大赞这副菩萨心肠,如此更是有心相助一把。
却这时,就见刘金源思量一回后,遂“噗通”一声跪倒在迟水豪面前,感激道:“大当家的,您的大恩大德,俺刘金源一辈子也不敢忘,今生报答不完,来世定当牛做马侍候身旁。但钱还是由我来借吧,别牵扯甄哥了。”
迟水豪忙将其扶起,说道:“你甄哥是我的兄弟,且他的命又是你救的,那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无须这般言重。”
遂而又考虑着道:“只是你既然有意那位姑娘,就要负起一个男人的担当。不过拉车终不是个长久之法,可有何打算?”
而话音乍落,却听迟水蛟嚷道:“这有甚么,既然英子妹让柳姑娘到客栈帮工,那也叫金源去码头贩卖个海物,如此一来,两人的生计自是不成问题了。”
久未插言的胡鑫也颔首道:“三当家的话在理,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俗言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仅有了安身立命之本,更能好生安顿下来。”
不曾想,刘金源却拒绝道:“不,俺要同甄哥守在一起。”
自谦笑道:“金源,你跟我不同,咱孤身一人、家无一个的,哪里不能讨口吃的。但你定要为柳姑娘着想,不然为她赎身图的是甚么?”
见其仍有些犹豫,便又劝道:“你爹娘皆不在了,更要好生过活下去,让二老地下有知、方能心安,仇大少那里自有我去说,就听水蛟哥的好了。”
这般,刘金源才眼含泪水地点了点头,而一时又感慨不已。哪里想到,只因自己的一次善举,竟换得今日的造化。于是,忙挨个将酒斟满,真诚的一一敬过,再次谢了几人一番。
倒是英子,当闻得自谦竟为无家可归之人后,不知怎的,遂心中一疼,便莫名地难受起来。此刻,虽也彻底打消了对他身份的怀疑,但仍有些不解,既是有了自家哥哥跟赤心会这层关系,为何不寻个好一点的营生,非要做一名车夫呢。
而正欲劝上一回,让其也来码头讨生计,就听迟水豪说道:“水蛟,既然如此,你便趁时辰尚早,带几个兄弟跑上一趟吧,先将那位姑娘接出来。
免得掌了灯火后,又被好色之徒所染,但定要记着,休得仗势欺人,该是多少银钱就是多少,咱们不能让那鸨母占了便宜,也莫要被她讹着。”
迟水蛟笑道:“得了,且瞧好就是。”说着便欲离去。
这时,自谦也起身说道:“水豪哥,还是我同金源,随水蛟哥一起去吧,否则柳姑娘不明真相,还以为怎的了呢。况且,我出来已久,免得仇大少家中挂怀。”
迟水豪点点头,就站起身叮嘱道:“也好,不过你可不能一去不回的,再不露面了。须知道咱们兄弟是一家人,定要常来常往才是,不然日后被我……”
刚想说出被我爹知道,却怕英子多疑,遂又笑着改口道:“被虎哥知道了,还指不定怎般埋怨我呢。”
自谦心头一暖,便笑道:“怎么会呢,日后我于码头拉活,还要仰仗水豪哥和水蛟哥呢。”
迟水豪笑道:“回去也让你们东家放心,以后凡是‘仇记’的车夫,只管来码头拉生意就是。有了任何麻烦,自有赤心会给他撑腰。”
自谦忙抱拳道:“那我便替仇大少,谢过水豪哥了。咱们就此别过,容日后再聚。”
遂又同胡鑫告了声,另五味杂陈地看了看英子,多年后再度重逢,即便心中难舍,但也只得无奈作别。这般,就和刘金源随着迟水蛟,离开了待归人酒楼,并先是召集了几个赤心会的兄弟,才直奔城内而去。
言不多叙。如此,待一行人来到烟华街柳枝巷,当进得怡心园妓馆后,那鸨母一见,竟是迟水蛟带着几个长相彪悍的手下,遂笑脸相迎。
而又抬眼看到,刘金源和自谦也跟在身后,当下心生疑惑。他们怎会凑于一处,不是上回还结着仇么,这才多长时日,难道便消了怨恨?
正心里泛嘀咕呢,就闻迟水蛟说道:“老娘,你也不用忙活了,今个咱们不是来寻姑娘耍乐的,乃有一事要同你商量。”
那老娘忙讨好笑道:“三爷哪里话,有事您尽管吩咐,何来商量一说。”
迟水蛟点点头,遂也不多啰嗦,便道:“咱们想给柳叶姑娘赎身,你开个价吧。”
这一说,那老娘愣过许久,方才醒过神来,就笑道:“三爷,您这是甚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把柳叶纳回家中么?”
迟水蛟嘿嘿笑道:“咱粗人一个要的哪门子婆娘,尽添了心事,不过倒想做一回媒人。”
说着便拉过刘金源,又道:“自是成全这小子。”
那老娘顿时恍然,遂看了自谦一眼,暗道:“原来他还真认识迟水豪。”
如此想过,就酸不溜地对刘金源道:“小金源,你可真是遇着贵人了。”见其憨憨一笑,又不禁翻了个白眼,而后忙请迟水蛟落座,又喊人赶快斟茶。
但迟水蛟却不耐烦地一摆手道:“行了老娘,你也别献甚么殷勤了,有何想法的尽管说来便是。”
那老娘干咳一声,遂舔脸笑道:“三爷能发善举,来为柳叶赎身,老婆子自是欢喜。这丫头命薄,若果真有个好去处,俺也当为她念阿弥陀佛的。”
迟水蛟哼道:“算你有良心,也不枉人家作践自己,为你挣了恁多年的血泪钱。”
那老娘讪讪笑道:“不过三爷您是不知道,柳叶十多岁就来了这里,咱们供她吃穿又教才艺,好不容易方熬到今日的头牌,那花费实是不小的。”
迟水蛟没好气道:“休要言语这些,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在柳姑娘身上榨下的银钱,又何止投下的百倍。我是瞧你平时还有几分善心,这才同你商量,还是别打甚么小算盘。”
那老娘尴尬笑了笑,待顿过片刻,便道:“三爷您虽是大人物,但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迟水蛟冷笑道:“这般说来是不愿意了,我若是就要强买强卖,你又待如何?”
那老娘无奈道:“三爷如此说便不对了,你们赤心会再怎般强势,也不能在牟乳城一手遮天吧,总得有个说理的地方不是。”
而迟水蛟正欲发火,却被自谦劝住道:“水蛟哥,先别动怒。”
遂又对老娘道:“老妈子,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这世道虽说有黑有白,却也是从来都不分家的,还真以为你口中的理,有那般好讲么?
况且,但凡沦落风尘的,哪一个不是苦命的女儿家,既然柳姑娘今日有了这等机缘,你何不成全她呢,那妓馆的营生,终究是有损阴德,你就当是在为子孙积福怎样?”
刘金源也哀求道:“老妈子,你便成全我和柳叶姐吧,这份恩情俺自会记在心中的。”
谁知,看其一副可怜之相,迟水蛟哪里还压得住火气,就一拍桌子怒道:“你个大男人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倒求她作甚,真拿咱们当软柿子捏么。”
遂之,又对那几个赤心会的兄弟喝道:“还不给我砸了这地方。”
那老娘一听,登时便慌了,忙拦住陪笑道:“三爷,您干嘛动这大火气,老婆子又没说不让柳叶赎身。”
迟水蛟眼珠子一瞪,仍气道:“那还不去将卖身契拿来。”
那老娘苦笑道:“三爷,您总得给个价吧。”
迟水蛟“哼”了一声,就道:“这还像句人话,我问你,当初柳姑娘家中,将她卖了多少银钱?”
那老娘支支吾吾着道:“五,五两白银。”
迟水蛟闻过是怒不可遏,便骂道:“直娘贼,一个大活人只卖了五两银子,亏三爷还夸你有几分善心呢,那就干脆五两银子赎回去得了。”
那老娘遂哭丧着脸道:“三爷,可别戏耍老婆子了,您去四下打听一下,哪有这等价码。”
迟水蛟便故作寻思了一下,又点点头道:“确实少了些,那你说多少吧。”
而那老娘犹豫着,刚竖起三根手指,意为三百两银子,却见迟水蛟眼神陡然一冷,随即苦着脸,又接连着放下两个,这才令其有了笑面。但她自己心中郁闷的,倒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没曾想,迟水蛟反而说道:“这才像话,也不枉咱夸过你善人一个,那就按你的意思,便十两纹银吧。”
那老娘听后,遂有苦说不出,自己明明比划的是一百,怎的在他口中就成了十两白银呢。却也心知,今个算是被欺上了,不然以后这馆还开不开了,就如丧考妣的,惟有去将柳叶的卖身契拿来,交给了刘金源。
如此,迟水蛟也方打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老鸨,又撇嘴道:“别以为咱们仗势欺人,不坑你的。”
那老娘接过银票一瞧,竟是五十两。虽说这个价码仍相差甚远,但碰到这等煞星,倘若强行将人带走,不也得受着么,遂而便眉开眼笑的谢过了。
并让大茶壶,去将柳叶喊下了楼,也还未等其告知因由,就见刘金源,欢喜的拿着卖身契,已是迫不及待地上前,将事情来龙道了一遍。
柳叶闻后,顿然泣不成声,等稍缓情绪,便感激的,忙去给迟水蛟、自谦磕头答谢。而看她这般,刘金源就也随着跪下,少不得一番挚语诚言,才被拉了起来。
如此,待柳叶稍作收拾,又同那老娘和几个知心姐妹告了声,毕竟相处数载,终究还是有些许人情在的。而后,就不想再于这受尽屈辱之地,哪怕多留片刻,遂头也不回的,跟着刘金源等人去了。
这般,待一众人出得柳枝巷,自谦先是恭喜了刘金源和柳叶一回,便又当着两人的面,对迟水蛟说道:“水蛟哥,咱们之间的渊源,想必你也清楚吧。”
迟水蛟点头道:“自是知道,打小就听我爹说过。可俺不明白,今日又是怎般回事,你和英子妹到底发生甚么了?”
自谦叹了声,便将自己遭遇不幸后,以致同英子相识不相认,及爹娘离世她还不知情等事,大体道过一遍。且又嘱咐着日后切莫说漏了嘴,更不能在迟忠、江远、迟兰丫面前提及。
迟水蛟听过,方是明白所为何故。而其浑人一个,虽然儿女情长之事不甚了解,但却对俞大户和郝氏的过世,是叹息不已,大骂老天瞎了眼,直喋喋不休了一通后,这才点头答应。
而刘金源也才清楚了,为何自谦要隐去真名实姓,原来竟有这等苦衷。待宽慰几句,就忙让他放心,自己以后和柳叶,断不会露出半点实情的。
便如此,当了却这桩心事,自谦忙又向赤心会的兄弟,真挚道谢了一番,并让刘金源陪着柳叶,前往码头安顿好,等次日再进城也不迟,自己则先回车行,同仇大少知会一声。而直待将几人送走后,方才拖着车离开了烟华街,正是:
幸得善心留锦缘,
方是逆境结善果。
欲知后事端详,且见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