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志向与抱负之一：榜样的力量

　　今天是采访的第三天，和昨天一样，天刚麻麻亮，我就早早地起来，顺着弯曲而平坦的柏油山路往北走。
　　每天早上走路锻炼，是我近几年养成的习惯，一天不走，浑身都不自在。所以，从第一天开始，我就看中了这块山清水秀、凉爽宜人的天然氧吧，是早上走路锻炼的绝佳之地。
　　此刻，风景秀美的秦岭山静得只能听到各种鸟雀的啼叫，习习的凉风吹在身上，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东方的山头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又一个晴好的日子即将来临。
　　走了近四十分钟后，我便回到了如明珠一般闪烁的连医堂。
　　连国花老人刚好洗漱完毕，正好在大厅桌前等着我。
　　我们从第一天晚上就约定好，为了不影响她的正常坐诊，早上赶病人来之前，采访两个小时，晚饭后病人走完，再采访两个小时。其余时间，我把自己关在专门腾出的一间宿舍里，整理采访内容。
　　见我回来，连国花老人笑着问道：“怎么样，在山里走路和在城里感觉不一样吧！”
　　“确实不一样，这里是避暑锻炼的好地方。”我笑着回答。
　　“那就多住几天，好好放松一下。”她说。
　　“不行呀，我的任务也重，得赶紧完成对您的采访。”说着，拿出了本子，等待着一个新话题的开始。
　　听我说让她谈谈当初自己的志向和抱负，老人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她告诉我，如果说她在赤脚医生的道路上一天天成长、成熟的话，那是与她父亲从小的严格要求分不开，与她父亲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分不开，与连家的家训和连医堂的岐黄之道分不开，更与她所生长的社会环境分不开。
　　不管是求学读书还是医学培训，抑或跻身于赤脚医生的行列，她的生长环境都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社会主义建设年代，翻身得解放的劳动人民集体观念非常强烈，当家作主的思想特别坚定，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积极性异常高涨。
　　每天，她所看到的都是战天斗地的劳动场面，听到的都是实现共产主义的豪言壮语。高小毕业后，全国正好掀起“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热潮。连国花更是以雷锋为榜样，学习他的事迹，背诵他的日记，传承他的精神。
　　每次劳动，重活累活抢着干，身先士卒干在先；每次外出，只要碰到需要帮忙的，义无反顾地上前帮忙；只要队长安排的，一心一意地干到最好。不管是培训期间的临床实践，还是预防和治疗常见病的深入村庄，不管是带领社员上山种药采药，还是深入各家各户的独立行医，雷锋的事迹处处感召着她，雷锋的精神时时激励着她。
　　她就要像雷锋那样，做一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自觉地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救治更多的病人，做出更大的贡献。
　　也正是这一原因，在她刚当上赤脚医生的那一年，就被社员们推选为生产队妇女队长。主要负责栽树、种药、搞活经济的农副产业发展。
　　当时，为了让人们填饱肚子，光靠山坡上种植的粮食作物根本无法维持生计，必须有靠山吃山的经济头脑。所以，只要能补贴粮食的不足，任何经济作物的栽种都可尝试。
　　她根据山坡的阴面阳面、坡度大小、土层薄厚、土质优劣，因地制宜地组织社员上山栽树。
　　那一年，毛栗树、苹果树、桃树、杏树栽得漫山遍野，郁郁葱葱。
　　那个时候，大家的劳动积极性真是高涨，只要是栽树，不管男女老少，个个争先恐后。有好几次她因头疼感冒无法起床，准备请假，可一看大伙早早起来在门外等着，一想到自己的妇女队长身份，便强撑着走出家门，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去。
　　那一年她十七岁。一个不知疲倦的大姑娘。
　　由于出色的工作和火一样的热情，以及一心扑救的赤脚医生身份，她担任妇女队长的第二年，就被大队选拔为大队妇女队长。依然负责农副产业的发展。只是，从此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跑得更勤快了，积极性更高了。除了平日行医看病外，她把更多精力花在履行生产队妇女队长和大队妇女队长的双重职责上。
　　白天，她既要带领生产队的社员栽树种药，又要时不时来回奔赴在其他五个生产队农副产业情况的指导和检查中。
　　晚上，她既要梳理一天来的任务完成情况，又要对晒干的中草药归类和切制，安排好第二天工作。
　　但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药箱从不离身，学习从不间断，对各种常见病的预防从不停止。只要有人找她，就随时把脉诊断，开方抓药；只要一有空闲，就拿出书本，认真学习，哪怕只看一页，心里也充实；只要人员集中，就随时随地普及疾病预防知识，或讲解哪种药材预防哪种传染病，或提醒平时饮食起居的注意事项，或立即叫人熬些汤药给大家喝。帮助人们增强疾病预防知识，让脑膜炎、天花病、蛔虫病、流行性感冒等传染病无处藏身。
　　自担任生产队妇女队长和大队妇女队长以后，除了出诊看病外，连国花几乎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发展农副产品的种植上，每天奔波在各生产队之间，带领群众，开山种药，凡能适合种植中草药的山坡，一块也不让闲着。
　　她知道，生长在秦岭深处的村民，虽然贫穷落后，消息闭塞，但也有其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那就是气候湿润，最适合种植中草药，而且中草药的药性、产量都是关中平原中草药没法比的。但是，虽然山里的野草药成千上万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名贵药材，可那毕竟是零散的，不成规模的，要收集，就得需要人们一点点去采挖，费力费时间不说，数量也有限，很难发展农副业生产。只有大面积人工种植，让每一面山坡都变成生长中草药的试验田，那自然就会形成规模，不但可以满足卫生站的看病所需，还能让多余的药材创收创效，增加集体经济不说，也让每一个工分的单价值得到提高，这是多好的事呀！
　　为此，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队主任和书记，得到支持后，她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钟表，专门抽调几个有经验的老年人，其中就有她的父亲，天天奔波在各生产队之间，查看地形，研究对策。因为只有他们，才最清楚哪面山坡适合于种植什么样的中草药产量最高，药性最好。
　　经过近半个月地认真调查和研究分析，一套大面积种植中草药的方案出台了。接下来就是开始实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问题出现了。因为那个年代，每个大队和生产队的主要任务是发展粮食生产，凡是适合种植粮食的山坡，不能有任何农副产品生长。为此，连国花又专门找到大队书记和主任，看能不能放宽政策，把一些坡陡土少的山坡让出来，种植草药。可大队书记为难地说：“还是服从大局吧。既然上级让多种粮食，首先解决社员群众的温饱问题，我们不能违反政策。”
　　“是呀，你也是大队班子成员，这点觉悟应该有吧！”主任也附和提醒。
　　“那中草药给哪里种呀？”连国花疑惑地问道。
　　“这个嘛，找些边边沿沿的地方种吧，好在中草药好生长，树林里也可以种。你就带着那帮人随便种吧！种成啥样就是啥样吧！”大队书记最后笑算是拍板。
　　好不容易信心满满地调查一阵，到头来却落不到实处，连国花着实蔫了下来。
　　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父亲平静地说：“我想了好几天，觉得这事还是能干，你也不要太灰心。”
　　“没有一面合适的山坡，咋干？”连国花苦笑了一下。
　　“你现在就把那几位老人请来，咱们再商量商量，肯定有办法。”
　　连国花一看父亲那自信的样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跑出去，召集人马。
　　“按理说，上面政策不重视中草药的种植，咱就不种了，还省事。可我看国花这孩子心劲大，一心为集体着想，那我就大力支持，土层厚的山坡种不成，咱就想别的办法。”一位老人首先赞成表态。
　　“就是，既然国花为大家着想，那咱就支持，树林和山顶也可以种植呀！”另一位老人赶紧发表意见。
　　“放心吧，国花，有我们和你爸，还有社员们的支持，药材种植一定能成。”
　　“对，我们大伙都支持你，你就放开手脚大胆干。”
　　听了几位老人的热情支持，还没等连国花开口，她父亲先站起来，笑着说：“还是几个老哥了解国花，这孩子啥都想干好。这不，苦闷了好几天。还是我让她把几位叫来，商量对策。我就知道大伙的想法和我一样，好的山坡种不成就在树林里和山顶上种。”
　　“真是太谢谢几位大叔大伯了，我一定不辜负大伙的希望，把药材种植业搞上去，为集体谋福利。”连国花也站起来感激地作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