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梅相亲，公婆绝望

　　这天，李虎刚走进张龙家，就听见两位老人哀哀哭泣，十分悲伤。他急忙进去一看，顿时惊呆了：堂屋的房梁上并排悬挂着两条绳子，原来两位老人要一起上吊自尽！他连忙扯下绳子摔在地上，拉住老人仔细询问原因。开始两位老人只是哭泣，都不肯说话，李虎再三劝说、求告，他们才渐次开口说话。
　　他们告诉李虎，今天一早，儿媳小梅一句话没说，就带着他们的孙子金梁回娘家去了。他们背后向知情者打听原因，却是小梅的父母亲听说女婿张龙牺牲的消息，悲痛之余，多次劝说女儿趁着还年轻，重新嫁人，组建新的家庭。他们劝小梅说：“你没了丈夫，公婆年纪又大，一个女人家里田里的活都要干，该多么劳累！累倒、病倒了，连个知疼知热、说安慰话的人都没有，多么孤寂悲伤！”又说，“一个女人死了丈夫，村里的人就会另眼看待，什么污七八糟的风言风语都会有，难听死了！叫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开始小梅还没有动心，说我有儿子，我就一辈子守着儿子过活。但经不住她父母亲再三再四地劝说，就动心了。昨天，她父亲又过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把小梅拉到她房间里说话。他们觉得蹊跷，就躲在窗外面听。只听见她父亲说，已经托人为小梅找好了对象，催着她今天赶回娘家相亲。小梅听了这话也没有表示反对，看样子她是同意了。昨天夜里，老两口一夜不曾睡着觉，商量说，如果小梅真的同意去相亲，天亮就会见分晓。果然今天一早，小梅也没有吃早饭，也不给他们说明情况，自己躲在房间里哭了一会，换了一身新衣服，就带着金梁一声不响地回娘家去了。婆婆在后边撵着喊她，问她去哪里，什么事，小梅也没有回答。两位老人看着儿媳和孙子渐走渐远，又回忆起昨天听到的小梅父亲的话；加上村子里人们的种种传说，认定小梅、金梁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抱在一起大哭一场，认为与其老来无依无靠悲惨死去，还不如及早一死干净了事，于是他们就做出这一决定。
　　李虎说：“你们看，多危险！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嫂子和金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你们就做出这种决定，岂不是太冒险了？万一事情是假的，你们不是白白葬送两条性命？再说，嫂子今天就是真的去相亲，一次未必就能成功，她又何必把金梁带去？这里面问题多着呢！没有见到嫂子，没有听到她亲自说出口，一切都不能算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二老相信我，一定会帮助你们调查清楚的，还你们一个明明白白、千真万确的实事，既不冤屈嫂子，也让你们二老认清楚实事真相。”两位老人听了互相看了看，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虎又问两位老人：“除了小梅父母亲劝说小梅再嫁、相亲的话，村子里还有些什么传说？”
　　老人说：“传说多了，只是怕我们听见了难过，都不肯当着我们的面说。大伙背后都传说，小梅的父母亲求亲拜友，到处托人说媒，已经为她找好了对象，要小梅趁着年轻尽快改嫁，否则，年纪大了，就没人要了。一个寡妇守着二老一小过日子，孤苦伶仃，没商没量，没人帮助，愁也把她愁死了！”
　　李虎说：“嫂子还年轻，你们也不能要求她一辈子就这么过。她如果愿意再嫁，也是合理合法的，政府也是允许的，支持的。您二老也要跟上形势，想得开些，不能强行阻拦她。”
　　两位老人听了李虎的话，叹息说：“如今自己的儿子没了，儿媳还年轻，要改嫁，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也没有理由阻拦。只是她不应该把金梁带走，金梁可是我们张家唯一的一条根啊！趁着我们还能行能动，把孙子养大成人，我们也算老来有靠了。不想今天，儿媳竟然什么话也不说，就带着金梁一起回娘家去了。你想想，她这一去，金梁还能回来吗？她如果想把金梁留给我们，今天就不会带他走了。”老人流着眼泪说，“儿子牺牲了，孙子又被儿媳带他走了，我们老两口子今后还怎么活下去啊？倚靠谁啊？”
　　李虎听完两位老人的话，感觉情况严重。他流着眼泪，上前抱住两位老人说：“你们想错了，如今是新社会，新国家，人民群众当家做主。你们是烈属，国家尤其要照顾好你们的生活。再说，不还有我吗？龙哥牺牲了，嫂子走了，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我会像龙哥一样照顾你们的衣食住行，生养死葬，决不食言！”
　　两位老人连连摇头：“这怎行？你有你的父母亲，还是一乡之长，既要顾家，又要管全乡的事，也不能为了我们两个快要入土的人，丢了家、丢了全乡的工作啊！除非你把孙子给我们要回来，这样，儿子指望不上了，还有孙子可以指望。”
　　李虎想了想说：“好，相信我一定有办法把金梁完好无损地给你们找回来，二老好好培养他，长大继承张家的基业，为你们二老养老送终。至于农活，我和两个弟弟都会来帮助你们干的，耕牛和犁耙一起带过来；你们二老最多就是锄锄草，管理管理；收割打场，我们也会过来帮忙。至于嫂子，如果她一定要改嫁，我也会帮助她找一个合适的人，合适的人家。她毕竟是龙哥爱过的人，还为龙哥生了儿子，使张家后继有人。她对张家也是有贡献的，走到目前这一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不能恨她，阻拦她，只能尽力帮助她，让她后半生同样有个好生活，好人家。”
　　张龙父亲听了连忙摆手说：“干农活这事，单靠你们兄弟，怕还是不行：两家子这么多土地、农活，两个庄子又相距这么远，来回都要花时间，你兄弟哪能都照顾过来？再说，你是一乡之长，全乡那么多工作还指望你指挥领导干，你绝不能因为帮我家干农活耽误了全乡的工作，这样，下边群众会有意见，上头县里领导也会批评你的。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把孙子给我们要回来就行了，就是救了我们老两口的性命，帮了我们张家的大忙了！地里的农活，就不拖累你兄弟了，我们老两口子干了一辈子农活，现在虽然年老了，还将就干。”
　　李虎说：“您老放心，金梁，我一定给你们要回来，因为他是你们张家唯一的一条后代根。她杨小梅既然要嫁人，可以再生，没有必要把张家的孩子带到人家去；再说，人家也不一定欢喜养活你们张家的孩子。乡里的工作，我是不会耽误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县领导信任我，任命了我，我就一定把全乡的工作干好，让上下都没有意见。地里的农活，如果二老还能干，就先干着，能干多少就干多少，我们兄弟该来帮助，还会来帮助的。以后你们身体干不动了，我兄弟就全部包下来干。”
　　张龙妈妈说：“你说的对，小梅要嫁人，我们也不应该责怪她，拦住她，是我们家对不起她。她等了这么多年，就等着龙儿回来，夫妻团圆，一起好好过日子，想不到龙儿已经牺牲了，她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年纪轻轻的活守寡，咱没有理由再留住人家。你能帮助她找到个好人家，今后过上好日子，我们老两口子也就放心了。”老人说完又哭起来。
　　李虎连忙拉住老人说：“我再说一遍：龙哥走了，我就是你们的儿子！再苦再难，再忙再累，也决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相信我一定说到做到，把事情都办妥当，叫二老满意！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赶快去做饭，在家等着我的好消息。”这样，老人才止住哭泣，在李虎督促下到厨房去做饭。
　　
　　稳住两位老人，李虎立即骑上自行车急急忙忙赶往小梅娘家。人命关天，问题严重，他务必调查清楚事情的真正原因，及时作认真正确的处理。
　　放下自行车，走进杨家院子，李虎看见小梅一身新衣，正带着儿子和父母亲在堂屋里说话。他立即站住脚步抬起右手，指着小梅说：“嫂子，你怎么还在这里谈闲？你家出大事了！你公公婆婆一起上吊了！”
　　“啊！他们一起上吊了？为什么？可救下来了？”小梅听了惊恐万分，不觉站了起来，看着李虎追问道。
　　“不是我赶到得及时，这会子，两位老人就都死了！你就准备回家办丧事吧！”李虎一腔愤怒，责问道，“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公公婆婆可是英雄烈士张龙的父母亲，县乡领导都十分重视，过年过节都要来慰问，如果他们就这么死了，只怕公安局还会来追究你的责任！”
　　小梅更加吃惊，说：“怎么？公安局还会来追究我的责任！”
　　李虎见小梅一脸惊惧不解，解释说：“你也不好好想想：如今龙哥牺牲了，金梁是他们张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他们老两口的唯一希望和将来的依靠。你来相亲，嫁人，都是可以理解的，合情，合理，合法，但是，你不应该一声不响就把金梁带过来！你这么做，就等于把两位老人唯一的希望、依靠，给彻底毁了，断绝了！他们还活得下去吗？如果两位老人今天上吊死了，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小梅听了李虎一连串的问话害怕起来，红着脸分辩说：“谁说我不回去了？今天，我只是来相亲的。父母亲到处托人打听，好不容易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几次三番催着我来相看。我能怎么办？也不能让父母亲太伤心，只好过来看看情况，打量打量合不合适；又不是来结婚的，来了就不回去了。再说，就是结婚，我也不会把金梁带走的。”小梅看着李虎推卸责任说。
　　“这些话，你对你公公婆婆说了吗？我听你公公婆婆说，你一早起来，就在你房间里换衣服，换好衣服走出来，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声不响就把金梁带走了；你婆婆在后边喊你，你也没有回头回答一声。你这么做，让两位老人怎么想？不论怎么说，造成今天这种情况，你都有不可原谅的重大过错！”李虎愤愤地说。小梅无言了，低下头沉思，不敢再看李虎。
　　李虎见杨小梅有些后悔之意，缓了缓情绪说：“龙哥牺牲了，你失去丈夫，要嫁人，合理合法，政府决不会阻拦你。但是，你必须说明情况，安慰好两位老人，让他们理解你，同意你的做法。你想：他们为新中国建立献出了唯一的儿子，现在革命成功了，新中国建立了，全国人民都过上了好日子，难道却让他们老两口无辜、无助地去死吗？人民政府拥军优属，绝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我也绝不允许！龙哥为了战斗胜利，舍身炸掉敌人的桥头堡，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是龙哥的战友，又是本乡的乡长，一定要替他照顾好两位老人，照顾好他的儿子，照顾好他这个家！”
　　李虎大义凛然、义正词严的表明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小梅听了十分震惊，竟放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张龙牺牲了，他们失去儿子，可怜；我失去丈夫，同样，也可怜啊！你心疼两位老人，其实，我也心疼他们。这些年，张龙参军走了，我和他们相依为命，多少艰难困苦都熬过来了，只盼着张龙平安回家。可是如今——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小梅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诉说，“他们老了，要为他们的将来考虑；我年纪轻轻，难道就应该这样一辈子守活寡？我也不甘心啊！也要为我的将来考虑。谁可怜我？只有我的父母亲，他们日思夜想，求亲拜友，到处托人为我说媒、找对象，不断带信过来，叫我来相亲。父母亲这么关心我，可怜我，我能不闻不问吗？就只好过来看看。这么做，是父母亲错了？还是我错了？”小梅一肚子怨言。
　　李虎听了小梅的一番诉说，理解她说的都是实情，是她的肺腑之言，解释说：“我很同情嫂子，对于你相亲、嫁人，我一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责怪你不应该一句话不说，一点不向两位老人解释、说明，就带着金梁过来了，你这么做，让两位老人能不那么想吗？结果就出了这种事，多危险啊！你难道一点不后悔？不心疼？龙哥要是在天有灵，难道他不责备你？”
　　小梅面有愧色，又解释说：“我也想过向他们说明的，我又怕他们听说我去相亲，想起张龙，会伤心难过，哭天喊地的，叫我心里更加难过，跟着他们一起流泪，叫我还怎么去相亲？另外，这种事，八字还没见一撇，我怎么好开口说呢？”
　　李虎说：“你也想的太多了。我已经向二老宣传了政府的方针政策，说明你再嫁人是合理合法的，他们也表示理解，不会阻拦你相亲、嫁人的；只是不同意你把金梁带走。你如果嫁人走了，金梁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和寄托，老来的依靠。你要理解他们，不要只考虑自己。今天的事有惊无险，就算过去了。以后，再有相亲的事，一定要先向两位老人说明白情况再走，他们不会阻拦你的。”小梅点点头，没有再作申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