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学做衣服

　　小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们穿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母亲亲自用手工缝制，这一方面是我们兄弟姐妹多，家里经济条件差，请不起裁缝，付不起工钱。再一方面母亲懂得做一些简单款式的衣服且又勤快不嫌麻烦。母亲常念叨“要想家庭日子过得好一点，有些方面能省就省一点”。尽管请不起裁缝师傅做衣服，但我们姊妹六人的穿着并不比那些富裕户家庭的孩子差，甚至还要光鲜靓丽。我们姊妹哪怕是穿一件洗得脱了色的旧衣服走出去也是很醒目的，因为我们的衣服重在干净。父母亲平时不喜欢那些邋里邋遢的孩子，常教育我们：“爱干净旧衣服也像新衣服，不爱干净，一件新衣服穿得邋邋遢遢又有什么好看的呢？”也确实，我常见身边有些同龄孩子一件新衣服穿得像膏药片一样贼亮，站近还闻到有一股怪味，估计那件衣服一年难得洗几次。
　　随着日月的推移，我和弟弟妹妹们逐渐长大，衣服也要穿得多了，穿得大了，再靠母亲那双手既要操持家务还要给我们缝制衣服，不用说也是顾不过来的。在后来家里经济条件逐渐改善的时候，为了减轻母亲的一些负担，一年之中聚拢一些布料，父亲就建议从近边请一位裁缝师傅来家里做几天衣服。一些冬天的夏天的大人的小孩的衣服统统就着那几天时间全部做好。请裁缝到家里来做衣服除了要付给不菲的工钱之外，一日三餐还要好菜好饭好招待，都是近边几个熟人，招待不好面子上过不去。再说，那也是为了让人家把衣服做好点，线路缝得结实点，穿出来漂亮点。听一些经常请裁缝上门的亲戚朋友们传说，请一个女裁缝要比请一个男裁缝好多了，女裁缝除了缝衣做工要精细点，每餐吃得也不多。如果请一个男裁缝，一天三餐饭就够你花费的了，除了好菜好饭供着还要上烟上酒款待。当然，人家不会问你要烟要酒，但那时的男人基本上人人都能喝几口，抽几支，你还需问及吗？待他吃饱喝足再抽上一支烟，一天的时间也就基本去了一半了，所以，一些男裁缝大多数都是呆在家里接点零散生意，没哪个敢请上门。
　　我在家时，父母亲曾请过两次裁缝师傅上门来做衣服，那时我还小。在我结婚后随军到丈夫部队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丈夫为我在娘家买了台缝纫机，我也自学了一些做衣服的技巧，从那时起，娘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衣服基本都由我这个没拜过师没学过艺的土裁缝来完成。后来，我之所以能自己裁衣缝衣，这一方面是我很爱美，另一方面也是看到父母亲请那两次裁缝师傅上门做衣服给我的启发。看到请裁缝师傅上门做几天衣服父母亲既要付那么多工钱，还要一天不停地忙碌着弄些好吃的供着，看到这一切，我心里常想，如果我会做衣服多好啊……如果我有缝纫机多好啊……如果……那样，父母亲就不用花费那么多钱去请裁缝师傅，也不会费那么大劲去给别人弄好吃的了。但是，对于那个时候来说这仅仅只是我的遐想，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现实中根本是无力办到的事。不过，一些遐想往往会激励你不由自主地付之于行动，有时会让你不知不觉地实现。
　　裁缝师傅在我家做衣服的那几天，我在学校上课都难以心安，巴不得早点下课回家好好看看裁缝师傅做衣服的技术。但是，每次等我放学回到家里人家基本上也就要收工了。还好，一次正好遇上了一个星期天，这就给了我一个极好观看的机会。那一天，我就像一个侦探一样守在裁缝师傅身边寸步不离，眼睛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我默默地用心看她裁，仔细瞧她缝，脑瓜子也不停地在暗暗琢磨着这是怎么裁的，那是怎么缝的，并一点不漏地牢记着。
　　看到裁缝师傅轻松自如地脚踏缝纫机，双手拿着衣料灵活地在机针下推进拉出，那机针不停地一上一下运转着，“嘎哒嘎哒”的缝纫声宛如一阵阵天籁之音，那一切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羡慕至极。我人站在一旁，心却在跃跃欲试，巴不得裁缝师傅能放下手中的活让我来踏一踏机子就好了。不一会功夫，见一块布料在裁缝师傅手里转眼就变成了一件成品。
　　“哎呀，有台缝纫机多好啊，这要让我妈妈用手工来缝不知要辛苦缝多少天哦！”我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要你爸爸也买一台机子给你呀！”裁缝师傅看着我对缝纫机那么着迷便笑嘻嘻地说。
　　“买台机子给我有什么用呀？我又不懂得裁衣服，更不懂得缝衣服。”我感觉好像真的有台机子在面前摆着一样，自叹有点莫奈何。
　　“这有什么难的呀，可以学嘛，你小妹仔学东西有什么要紧的啰！”裁缝师傅一边做，一边说。
　　“师傅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出自内心说。
　　那时，我才十几岁，虽然很羡慕裁缝师傅的机子，也羡慕裁缝师傅会缝纫，但心里却不怎么喜欢裁缝师傅做的衣服，因为她做的款式并没比我母亲做的好看到哪里去，也是一样的老土。只不过她是用缝纫机，缝出来的线路要比我母亲手工缝的匀称一点平整一点罢了。裁缝师傅不像我母亲，衣服做好了见我站在旁边也不说要我试穿一下看看大小长短怎么样。她不说我也没顾及那么多了，看着她把我的一件衣服做好了扔放裁剪台上，我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过来就往身上套。我扯扯衣领拉拉衣边，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师傅，那天你不是打好码子的吗，这件衣服怎么做得这么大呀？”看着身上那件松松垮垮，抓起来可以折一大把的新衣服，我既喜欢又郁闷。
　　“哎呀，妹子呀，你娘叮嘱的，说布多就紧布做长点做大点，说你还有长的，衣服大点明年还可以穿。”裁缝师傅耐心地解释着。
　　“待我长高了，衣服可能穿烂了。”拽着衣服那一大把多余的部分，我沮丧地自言自语。
　　“哪烂得那么快呀！这还没钉扣子，钉好扣子就要小一点了。”裁缝师傅一边忙着缝其它的衣服，一边用眼睛瞟瞟我。
　　“好吧，没关系，大就大点吧！”我想，既然是我母亲的要求我也没必要再责怪裁缝师傅了。
　　在母亲做衣服的熏陶和潜移默化中，我早就懂得了一点点缝缝补补的技巧，随之也培养了一种这样的兴趣爱好。平时趁学校放假在家里就喜欢从一些准备丢弃了的纯色的旧被套子上剪下一些好的布块来，用手工缝制一些什么大挎包啦，小荷包啦，再在上面绣上一些花花草草，看起来还很入眼的，很可爱的。记得我做得最成功的，也是最漂亮的是一个大挎包，那是我从父母亲准备不要了的一床纯白色的旧被壳子一头剪下来的一段比较新的布块做的。为了美观我还用粉红色的染料染了一下，再在一面绣上了几朵牡丹花，又在包的四周用一些做衣服剩下的花棉绸缝了一圈荷叶边。那个包是我第一次做的女工活，做工精致，款式别致，挎出去人家知道是我自己做的个个都赞不绝口。
　　自从觉得裁缝师傅做的衣服款式不怎么好看以后，我心里就一直想学自己做衣服，想有一台自己的缝纫机。我知道要想学做衣服得首先学会裁衣服，还要学会打码子，码子打得准做出来的衣服才合身，衣服裁得好穿出来才得体。暂时没有缝纫机倒没关系，可以像母亲一样用手工缝，把最根本的裁衣服学会了才是最关键的。为了学好第一步裁衣服，我买来了一本带图的《服装裁剪书》，空闲时摸索着自己学习裁剪的方法。那时，我还比较小，初中还没毕业，知识面也比较浅薄。我一方面要完成学校交给的学习任务，还要抽空钻研裁剪知识，这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不仅要花费不少心思，分散不少精力，更要占用不少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最要感谢我的父母亲，他们在这方面不但不阻止我，反而很少喊我做家务，默默地支持我。我每天放学回家后基本就是捧着那本裁剪书一页一页地翻，一张一张地看，坦诚地说，那种认真的精神要比我对待学校的学习任务强多了，兴许这就是兴趣的吸引力吧。那些裁剪图中横七竖八标出来的数字不仅字小，而且还很难以琢磨，身边又没哪个懂看图的，母亲虽然懂得裁衣服，但却不懂看裁剪图。于是，我就凭借自己的悟性去猜，去想当然，慢慢地我懂得了裁剪方面的一些术语，知道了衣裤各部位的书面名称。
　　看懂了图文之后我就开始动手学习实际剪裁。实际剪裁没有布料是不行的，我就先在一些旧衣服上下功夫，把大衣服改成小衣服给弟弟妹妹们穿，于是，父亲的几件旧衣服都给我当了试验品。后来，父亲见我对裁剪这样着迷，又见我把旧衣服改得也还像个样子，并没浪费什么。于是，在我参加学校宣传演出扮演越南姑娘需要演出服时，我跟父亲说学校借来的演出服太大了，穿着不像越南姑娘，想自己做一件合身点的穿，父亲顿时就说：“妹子，拿点钱去，你自己到街上去看喜欢什么布料就买什么布料。”父亲一边说，一边毫不吝啬地给了我几块钱。
　　我拿着那几块钱如获至宝，像射出的箭一样飞跑到街上买了一块纯枣红色的新布料。回到家里用水洗一下晾干了，便顺风顺水不用两天功夫缝制了一件演出服。那是我第一次亲自为自己做的一件新衣服。那件衣服虽然是一件演出服，平时穿不出去，但我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爱不释手，时不时翻出来看看。因为，那件衣服不仅仅有我的一番心血，更倾注了父母亲深厚的养育之恩，艰辛的培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