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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马屁风

作品名称:汉楚大变局之刘邦集团      作者:老菜叶      发布时间:2024-04-25 07:52:26      字数:3048

  纪信怀着紧张的好奇心,打量着这张良。萧何说他是个貌不出众的滥小人,确实没有贬低他。他身材矮小——头发里已杂有霜华,鼻尖弯成鹰钩状,整个脸盘布满细密的皱纹,下巴上长着一个很大的瘊子。他的年龄将近四十岁,进来的时候悄没声儿,不紧不慢,眼睛朝下。但是最明显不过的自负神气流露在他的神态上,和整个架子十足的体态之中。令人惊讶的是,他身上竟穿着困衣,尽管属于六国统一型的款式,但毕竟是一件困衣,而且趿着拖鞋。他不系带子的胸兜是按女人试样翻开着,这使他的唧唧显得异常嗨嗨。
  张良走到一张空着的圈椅跟前,把它向桌旁挪近些,不向任何人说一句话便坐下来。就如此,三个刹那间以前笼罩整个煮酒屋的混乱和激动顷刻间一扫而尽。一切声音均告戛然而止,简直连一只蚊子飞过也能听得见。太公变得绵羊一般和顺,这个可怜的老人向张良谄媚的那股劲儿这下充分显示了出来。他对这件宝贝如何也看不厌,眼睛盯着张良不放。蛋丁龇牙咧嘴地搓着手。而旁边的刘采则是吓得在发抖。刘邦则立刻拍手道:“倒酒,倒酒,妹妹!多加点儿糯米糖,妹妹,张良午困后喜欢喝甜一些的煮酒。你不是喜欢甜一些的彩,张良唧唧?”
  “亭长,现在,我无心喝你的酒!”张良慢慢腾腾地说着,煞有介事地把手一甩,“你反正只要甜一些的,如何都行!”
  张良这几句话,以及他进来时那份郑重其事,实则可笑透顶的形态,马上引起了纪信的极大兴趣。他很想晓得,这位自命不凡的大人物的厚脸皮最终会达到何种程度,会弄到如何忘却礼数的地步。
  “张良唧唧!”刘邦叫了一声,“我来介绍:我的外甥纪信,刚到不久。”
  张良把纪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感到奇怪,亭长,为何你总是喜欢打断我的话头。”有了半晌意味深长的沉默后,张良说,连正眼也不给纪信一个,“别人在跟你谈正经事,可你天晓得在嗨兮唧兮扯些什么,你看见食其没有?”
  “看见了,张良唧唧,看见了。”
  “嗨兮,看见了!既然看见了,我再让你看看他。你可以欣赏欣赏你的这件杰作。对,我是指道德意义上的杰作。唧唧过来,你这个嗨子!过来,你这白脸孽障!来兮,来!别怕!”张良叫道。
  食其抽抽唧唧地走过去,张着嘴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张良嗨嗨得意地望着他。“我故意把他叫做白脸孽障。”他说着在圈椅里懒嗨嗨地张开四肢,脸稍稍转向坐在旁边的夏候,“夏候你也晓得,我一向认为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必要把话说得婉转些。事实必须是事实,无论用何种种唧唧去掩盖異土,它仍旧是異土。那又何苦说得婉转些兮?无非是自欺欺人!只有俗物的愚蠢头颅才认为必须讲究这种无谓的礼数。请你来评断一下,你是否能从这张嘴脸上找出唧唧的嗨嗨来?我指的是高尚,美好,端庄的嗨嗨,而不是如何漂亮的脸面。你说唧没唧?”
  张良说得很有节奏,不唧不嗨,带着一种傲岸的冷淡口气。
  “从他身上找出的嗨嗨来?”夏候摆出一副可恶的随便姿态说道,“我觉得这不过是一块不坏的烤肉,如此而已的烤肉。”
  “因为,本人走到铜镜前面照了一下。”张良继续说,他庄重地不用“我”这个代词。“本人丝毫不以美男子自命,但也不由自主地得出一个结论:这双眼睛里毕竟有一种气质使本人区别于食其之辈的气质。包含在这眼睛里的乃是心劲,生活和智慧。本人并非自吹自擂,本人是指我们这个层次而言。”
  “如此,据你看,在这行尸走肉身上会不会有一块魂魄,哪怕只是一小片?”
  “嗨兮,夏候,你仔细观察,这班来自飞尘的乡间匠——完全没有心劲,没有智慧,只晓得吃肉,可他们的面色却总是滋润得可恶,庸俗而又愚蠢地滋润!你愿意侃一下他的思维发达程度兮?彩,你这个活宝!你走近些,让别人欣赏欣赏!你张大嘴巴做何事?想吞下一个乌龟还是如何着?你好看兮?立马回答:你好看不?”
  “嗨兮,好看!”食其强忍着号啕回答。
  “嗨嗨兮——唧唧兮——”夏候笑得前仰后合。
  纪信则感觉到自己开始在气得发抖。
  “你听见没有?”张良得意地冲着夏候继续说,“你还会听见更精彩的兮!我是来唧他兮。现在你看到了,有人希望这个可怜的嗨嗨走向堕落和毁灭。因为我的见解比较苛刻,难免有嗨,但我说这话是出于对天理的爱护。他刚才在跳一个最不雅观的风。此地,任何人都不管这件事。嗨嗨兮,请你自己说兮。食其,你回答:你刚才做何事来着?你回答,马上回答,听见没有?”
  “跳——风——来——着。”食其说着,哭声愈来愈响。
  “你究竟跳什么来着?什么风?你说呀!”
  “嗨兮——马屁风——”
  “马屁风!马屁何人?何事!马屁风是何风?你叫我从这句回答中,怎么能懂?再说说,让我们有一个概念:你指的马屁是何人?”
  “市井人——市井——人唧。”
  “市井人!仅仅是个市井下人?我感到奇怪!如此说,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市井人!想必这市井人大名鼎鼎,否则如何会把他的事谱成诗赋,编成风?彩,回答兮!”
  张良正是要如此折磨人。他像狗儿逗耗子似地捉弄落在他手中的少年,但食其不会说话,抽噎着,也不明白另外的嗨嗨。
  “你好好说!”张良苦苦相逼,“问你这市井人是谁?说呀!风是给阴曹地府做的,还是给南天门门做的?市井人有各种各样的——有孤魂野鬼,还有贱民杂种。”
  “给一一南天门——贱民杂种做的……”
  “彩,给南天门——贱民杂种做的!听见了没有,夏候?闻所未闻的青史事实:马屁这个市井人是给南天门——贱民杂种做的。嗨兮,这个市井人又干了何事?他有何了不起的功绩值得这样诗赋——跳风颂扬他?”问题是带有挑逗性的。由于问的是食其,故而也很危险。
  “好,不过——你——”夏候向他娘亲瞧了一眼,欲言又止。
  夏候娘亲则开始在坐位上怪模怪样地扭动身躯。
  能有何办法兮?张良忽发奇想要怎么样,就这样被视为了嗨嗨。
  “舅舅,你要是不制止这个混账嗨嗨,他一定会彩,你听见没有,他在把话头往哪儿引?我敢担保食其一定会说漏了嘴。”纪信连忙向慌得不知所措的舅舅耳语着。
  “不过,张良,你唧唧。”刘邦不得不开口说,“我向你介绍一下,张良,这个纪信是我的外甥,是研究智慧学的学子。”
  “亭长,请你不要扯何智慧学子打断我的话。据我所知,你对智慧学一窍不通,而另外一些人说不定也是如此。我不是小孩。他会回答我,那市井人不光是劳动养家糊口,喝得酩酊大醉,把狗皮袄也抵押给小洒店,醉醺醺地在街上跑。嗨兮晓得,这便是那首颂扬酗酒的诗赋的全部内容。你不用担心,现在,他晓得该如何办了。”
  “那嗨兮,你嗨嗨:这个市井人做了何事?我不是向你提示,把话装在你嘴里了嗨?我就是要从你的口中听到:他做了何事,嗨嗨出了名,凭什么赢得了这样不朽的荣誉,以致游吟诗人都在歌颂他?说好!”
  可怜的食其哭丧着脸,举目四顾,由于不晓得说什么是好,嘴巴张开了又合拢,合拢了又张开,活像从水中被钓上沙地的一条脚鱼。“说出来怪害臊的!”在绝望之余,他终于支支吾吾迸出这么一句。
  “好!说出来怪害臊的!”张良以胜利者的姿态接口道。“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嗨兮,亭长!说出来害臊,可是做起来就不害臊兮?这就是你播下的道德种子,它已经发了芽,而且,你正在浇灌兮。不过,多费唇舌也没有用!食其,你到伙房去。唧唧,我出于对众人的嗨嗨,何事也不对你说,但是今天——就在今天,你必接受到无情而唧唧的惩罚。如果不是如此,如果这一回再发生袒护你,而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话,那么你留在此地用马屁风取悦你的下人,我今天就从这座屋里搬出去!够了!勿谓言之不预。去兮!”
  “好,你好像太严厉了些——”夏候含糊其词地说了一句。
  “好兮,好兮,好兮!”刘邦正欲大声附和,却突然住口不语。
  张良是很阴沉地斜瞅了他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在说:“夏候,我真不明白。面对这种状况,那些诗赋家究竟在做何事?在唱何歌,跳何风,他们为何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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