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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劳作初始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4-15 08:44:46      字数:8924

  午后,肖梅真、韩月牙母女俩歇息一会儿,就各自去了,陈继昌也在屋里打着盹。而岳阕明回到厢房,再想着接连发生的事,总感觉像提前安排好似的,要不是孙仁的计较,怎会促成眼前的缘分。
  躺在暖烘烘的炕上,也觉得很是满足。要真能扎根这里,没什么大是大非,作为这些朴实农民中的一员,安安静静过点日子,哪怕地下的父母知道了,都会感到欣慰。
  也正想着呢,就听李思前在外边喊自己,于是赶忙出了门,原来是生产队送来了口粮,及做饭用的柴火。闲聊几句,和张弛等人不同,孙仁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卸下车后,岳阕明自是要领回属于他的那份,倒惹得尹秀茹埋怨说:“怎的,你还真不想跟俺们搭伙,分出去单过吗,以后上下工的不嫌麻烦呀。”
  而见岳阕明没有吭声,李思前又说:“在外边住就可以了,有我们几个女的在,做饭也能省事不少,别多想啦。”
  “真不用,在家时我自己早习惯了,谢谢你们。”岳阕明当然也很感激。
  “你快别犟了,不过吃顿饭的工夫,要是看着碍眼,不搭理就完了。”知道是因为孙仁,张弛忙扯了他一把,低声劝着。
  “实在不行,俺们做好给你端过去吧。”
  “我做饭真的还成,有机会让你们尝尝,不用担心的。”虽然梁燕红着脸,也轻声细语的为自己考虑,但岳阕明仍婉拒了。
  这一来,李思前几个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孙仁,见都为岳阕明着想,心里更是有气,哼了一声,也不再帮着搬东西,竟转头先走了。
  “不用理他,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这样小家子气。”尹秀茹眼珠一白。
  “他在学校是革命先锋,造反司令部的红人,原以为毕业会被特殊分配,谁知道空欢喜一场,那时就常找成分不好的同学出气。”李思前也无奈的说。
  “我还以为政治觉悟真有多高呢,敢情是心里不平衡,拿人撒气呀,”张弛握了握拳头有些不忿,“妈的,也就是凑在一块没办法,不然谁惯着他。”
  “你可忍着点,咱们刚来别惹麻烦。”梁燕就忙劝着。
  “哪能呢,”张弛嘿嘿一乐,“混了几年社会,咱心里还是有数的。”
  “你在学校那会儿,就是不安分的主,不会下了学仍喜欢打架吧?”岳阕明又忍不住地调侃。
  “吃过一次亏,害得当兵没走成,脾气早就改了不少,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张弛叹了口气。
  “你小子不会进过局子吧?”
  “大姐,你当局子我家开的,想进就进,咱不过负了点伤,躺到医院去了。”
  看着尹秀茹意味深长的模样,张弛两眼一翻,也引得李思前和梁燕一阵好笑。而说着话,等将一车东西都归置妥当,因怕他们不会使用土灶,被陈继昌传授过的岳阕明,又特意教了起来。
  也正当几人灰头土脸,弄得满屋子烟时,幸好妇女主任田云英,带着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过来了。等说笑两句才告诉,大队怕知青不会生火做饭,特意派个人帮上两天。
  随后就拉过身边的女孩做了介绍,说是叫孙玉叶,眼下在幼儿园里当老师,也是大队会计孙孟生的二闺女。而端量着她,既不显得怯生,又干净利落,三名女知青忙讨教起锅灶上的营生。
  也一见几人很快熟悉起来,田云英自是放了心,又询问过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等事,正想走呢,因岳阕明怕再面对孙仁,就忙随着一起去了。
  而两人出了门,见他要回陈继昌那里,田云英就笑着说:“事情我听过些,没想到这一弄倒让你捡了便宜,梅真嫂一家可都是好人,绝不会给你脸色看的。”
  “我明白,田主任,陈大爷一家待我很好。”岳阕明也真诚的说。
  田云英点了点头,“眼下是穷怕了,早上分队才会出现那种情况,但咱陈家庵人心眼不坏,日子一长你就清楚了。”
  “作为革命老区的人民,不用想也能知道,我们都理解的陈主任。”
  “你们理解就好,不然陈家庵大队的脸,可丢到姥姥家了,”看着岳阙明不似说好听的,田云英欣慰笑了笑,“有难处也尽管言语,别不好意思,虽然大忙帮不上。”
  “好,谢谢陈主任。”岳阙明答应着。
  “客气啥,俺家也是七队的,咱们以后可要在一起出工了。”田云英又是一笑的说。
  “陈主任也要参加生产劳动?”
  “可不是吗,不然还不得喝西北风呀,”见岳阕明疑惑,田云英又笑着解释,“除了支书和大队长、会计,再算上赤脚医生会脱产,其余支部成员都要出工,并且还担任了各队的记分员,不过有工作需要,就另当别论了。”
  岳阕明这才明白,既然支部成员班子都要参加生产,那就别提小队长了,更应该带头干,想来领着几十户奔生计,肯定轻松不到哪里。而说过几句,两人也各自去了。
  但等再回到住处,岳阕明将分发的物品收拾好后,又想了想,就出屋扫起了院子。总不能白住人家这里,什么也不帮着干,那实在说不过去。
  而此时陈继昌已经睡醒了,打窗户见到后,就走出来说:“小岳,你不用忙活,这点营生我捎带手也干了。”
  “没事的陈大爷,反正我也闲着。”岳阙明仍没停下。
  “闲着就好好歇歇,以后可没这么轻快的时候啦。”
  “下乡插队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再说还年轻着呢,总不至于累死人。”不知不觉,岳阕明的脸上也时不时有了笑容。
  并让陈继昌看出他的转变,自也替着高兴,就只好由着去了。而两人说着话,等岳阕明清扫完院子,又问:“陈大爷,咱们村的水井在哪儿,我再把水缸挑满。”
  “小岳,你倒让我想起了当年来队伍时,他们也是这样帮着乡亲们干活的。”陈继昌呵呵笑着。
  “我哪有资格跟革命先辈比,陈大爷,您就别笑话我了。”岳阕明不由得脸上一红。
  但陈继昌虽没再多说什么,却也能够猜出,他肯定是因为白住在自己家中,觉得过意不去,既是这样,又怎好拂了那片心意呢。
  于是就找了水桶让岳阕明挑着,带他来到街对面,那座被拆毁的家庙旁边,有一处菜园子,于正中间有一口不是很大的小井。
  再等教着将桶放到井中,怎样左右摇摆才能把水打上来,而岳阕明也一趟趟的担着,直至水缸已满,两人就蹲在那里,又拉起了话。
  只见陈继昌将烟袋装满,笑眯眯地递给了他:“来一口,解乏着呢。”
  “我可不抽,这味道实在享受不了。”岳阕明摆手一笑。
  “虽说不是个好习惯,但有时心里烦,或是干活累了,能坐下抽上一锅,还是挺管用的,”陈继昌将烟点着,狠狠吸了一口,“以后出工你就知道了,这东西对咱庄户人家有多重要。”
  “我爸也抽烟,说打仗时能缓解神经,不过后来被我妈逼着戒掉了。”岳阙明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可不是怎的,我支前那会儿,每当看着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吃不下饭,也只有抽口烟硬扛着。现在想想,比起以前,眼下能有个安稳日子,真是很知足了。”陈继昌感叹着。
  而岳阙明点了下头,又见他眉目间夹带着伤感,自也清楚陈继昌三个儿子都牺牲了,此时断不能随着聊下去,免得再勾起过往,于是就说:“陈大爷,要不您给我尝口吧。”
  却是陈继昌一愣,当乐呵呵地把烟袋递给他,而等岳阕明吸了一大口,引得咳嗽不止后,又好笑地说:“你这种抽法不呛着才怪呢,刚学时要轻着点,再慢慢吐出来。”
  但随着岳阕明试了试,果然好受一些,可刚想再来两口,陈继昌又把烟袋拿了过去,称这玩意也能抽醉人,还是悠着点吧。而后就让他回去找来铁锨、䦆头,把年前窖在地里的白菜、萝卜挖出了几颗。
  见岳阕明不懂怎么回事,又告诉着,和放在地窖一个道理,这样才会保持新鲜,再算上腌制的,一直能吃上几个月,不至于开春没菜下饭。
  之后,又指着眼前光秃秃的菜园子,说这是唯一几块在村内的自留地,还是当年来队伍那会儿开垦的,等春天播种时,大队应该会适当的分点给知青,离得近也方便。
  “陈大爷,这不算搞副业吧?”岳阕明开玩笑地问,“我爸妈不在后,没了生活来源,那时为了偷着倒卖点东西,可没少折腾。”
  “你那叫投机倒把,跟这不搭边,咱种菜只留着自己吃,又不是拿去卖,不然真要被割尾巴了。”陈继昌一乐。
  “但我看您还养着猪和家禽呢。”岳阕明感到疑惑。
  “那也不准私自出售的,为了供应肉给城镇居民,养肥了要按等级卖到公社食品站的,至于鸡鸭下的蛋,除了自己吃,也差不多是这个理儿。而且还能为生产队积肥算作工分,又能换钱贴补家用。”陈继昌就详细告诉着。
  “不能多养几头卖吗?”岳阕明又问。
  “虽然上级有平价饲料补助,可人吃的都不够,哪有那么容易,”陈继昌笑了笑,“好户的一年也就能养两头,大的卖到食品站,再换个屠宰证,杀了小的留给自己。”
  “那养一头的呢?”
  “卖生猪时,会把总钱的一半,折成票给你,就能拿着到食品店去买肉了,当然也可以要全款。”见岳阙明什么都好奇,陈继昌也乐意解释,而说着,又装满了烟袋锅。
  岳阕明恍然,看来禁止农民养猪、养家禽的传言,是不可全信的,终究国大地广,到了基层,又以讹传讹的,少不得有被歪曲的时候。
  接着又有些感慨,就说:“战争时,老百姓出人出力,太平了,宁肯自己吃苦,也要保证城里人的生活,确实不容易,应当被铭记的。”
  “有啥记不记的,”陈继昌吸了口烟一笑,“老百姓可没想过这些,只要是国家安排的,那就照做,肯定没错。”
  这样,等两人说着话回到家中,陈继昌自是忙活他的去了,而岳阕明又在厢屋待过不多时,当看向父亲送给自己的手表已经四点多了,就开始准备起晚饭。
  虽然肖梅真让他搭伙,但这个年头粮食紧缺,自己一个大小伙子,又是能吃的时候,哪里好意思。况且,出了一天工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再多做一个人的饭。
  因插队第一年,上级为知青提供了商品粮,每月都有大米、白面、豆油,虽数量不多,却相比农村已经很好了,且还有十几块钱的生活补助。
  也正当他将米掏干净,并多做了点,以便也让陈继昌一家改善下伙食,这时大虎闯了进来,闻着味,转悠在锅灶前“汪汪”地叫着。
  而不时,肖梅真和韩月芽也前后脚到家了,见岳阕明正在做饭,刚想再劝他一起搭伙,可瞥眼瞧见了米、面等稀有物,娘俩相视一眼,又给憋了回去,就急忙离开。
  “婶子,我特意多做了些,等会儿咱们一起吃吧。”岳阕明跟出门来。
  “不用,俺们自己做点就好了,你快忙吧。”肖梅真回头讪讪笑了笑。
  但看出她显得不大自然,岳阕明愣过后,而再转念一想就理解了,也暗怪自己粗心,指不定会被认为是因有商品粮,中午才拒绝的搭伙。
  因此忙说:“婶子,我想了想,您要是不嫌弃,就让我随着您们家吃饭吧。”
  可这会儿的肖梅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岳,你还是自己做着吃吧,乡户人家清汤寡水的,别再亏了肚子。”
  “婶子,知青也只分一年的商品粮,日子长了细算起来,还是我沾了便宜呢,”岳阕明就诚恳的说,“何况能同您们在一起,让我又像有了家一样。”
  也听过这话,肖梅真心里一酸,稍是沉默就点了点头,而后又交代韩月芽:“帮着你岳大哥做饭吧。”
  但等她去了北房,当韩月芽同岳阕明来到厢屋,却又犹豫着问:“岳大哥,你是怕我妈想多了,才要搭伙吃饭的吧,如果是的话大可不必,俺们没事的。”
  “我看是你想多了才对,”岳阕明嘴角一扬,“本来白住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好意思再给你们添麻烦。”
  “那你刚才为啥又••••••”韩月芽倒不明白了。
  “你只当我是厚着脸皮,想要一种家的感觉吧。”
  而见岳阕明轻轻叹了口气,韩月芽也不再多想,只说:“岳大哥,米饭闷好了,我来炒个菜吧。”
  “不用,你教了一天的书,歇着吧,今天让韩同志尝尝我的手艺。”岳阙明一笑。
  “岳大哥,你,你还是叫我月芽吧。”韩月芽脸上为之一红,只觉得喊自己同志有点别扭。
  “行。”岳阕明含笑点头,却也干脆。
  不过倒令韩月芽,不知怎的,脸上又是一红,就忙掩饰着说:“那,那俺给你打个下手吧。”
  这一来,两人就一个添着柴火,一个挥舞着锅铲,等一通忙活后,将一盆香喷喷的米饭及一盘炒白菜,端到陈继昌和肖梅真面前时,也让公、媳俩是一阵感慨。
  平时别提大米这些紧俏商品,就连花生油都不舍得多放几滴,要不是春节杀猪再熬点白油,哪里能撑过一整年。当然,少不得也说沾了岳阕明的光。
  且夸着他的手艺,肖梅真又感叹着:“想想三年自然灾害时,眼下还有啥不满足的,当初世林他娘,咽气前躺在门板上,嘴里直念叨着‘饿死了,饿死了’,但凡有一口吃的,也不至于那么走了。”
  “行啦,你也别忆苦思甜了,咱们难得好好吃上一顿。”陈继昌就笑着说,之后又让韩月芽拿来散酒,非要同岳阕明喝上一杯。
  但也令他开起玩笑:“陈大爷,您老下午才教会我抽烟,晚上又让我喝酒,那这顿,全当我的谢师宴吧。”
  “爹,小岳还小呢,您咋能教他那些东西。”而肖梅真一听,就埋怨着。
  “这有啥,乡下地方不抽个烟、喝个酒的还能干嘛,不就图一解闷吗,”陈继昌倒不以为意,“再说小岳也二十多岁了,都能当爹的人,哪里小啦。”
  却当肖梅真无奈摇了摇头,又见韩月芽吃吃笑了起来,就故作没好气的说:“你也不小了,都能当妈的人,心里可要有点数。”
  “爷,您瞧俺妈,又扯到俺身上了。”韩月芽一羞,嘟起了嘴。
  “别理你妈,尽操心的命。”看着自家孙女,陈继昌是满眼的疼爱。
  果然,肖梅真想了想又说:“也不知那边几个孩子会不会做饭,要不过会儿我去瞧瞧吧。”
  也惹得陈继昌、韩月芽一阵好笑后,岳阕明就告诉大队派了人,过去帮忙几天,这才让肖梅真放下了心。并已得知和几名女知青在一个生产队,又称明早喊着一起上工。
  这样,等吃完饭,因乡下地方没什么娱乐,天冷也不是街上纳凉的时候,陈继昌和肖梅真又不爱外出串门,另韩月芽还得备课,聊过一会儿就散了去。
  而岳阕明自也回了厢屋,当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即使难以入眠,但翻来覆去的还是睡着了。再等第二天清早被肖梅真叫醒,又去喊上李思前几个,就开始了他们插队后的第一次出工。
  或许大多人都认为,冬天是没有农活可干的闲暇时候,难得能歇上一歇,可对生产队时期的社员来说,却是一个不亚于夏、秋农忙的季节。
  从秋收以后,就开始了挖河、筑水库、修整大寨田,而且各生产队也会开始漏粉条,再把木匠、石匠、瓦匠、铁匠等,平常十分吃香的手艺人聚集起来搞副业,但外出挣钱需交八成给集体,剩下才是自己的,不过每天工分照记。
  又在“冷战三九,夏战三伏,一直干到腊月二十九,吃完饺子再下手”的口号中,县里或公社都会组织精壮劳力,及妇女先锋队出民工,去修水利、挖土方等。
  先不谈什么激情,单就待遇好些,且比在家里能吃得饱,社员们都会挣抢着参加。晚上再成群结队的去看场露天电影,或是文艺队的慰问演出,虽累了一天,却也是快乐的,
  另没去成的,则在“冬天出大汗,农田大改变,农闲变农忙,粮食装满仓”的口号中,在家修补地堰、平整土地,或是打麻绳,用作队里封车、做牲口套用。再不就是割草打柴,搓玉米、剥花生。
  再等转过年开春,民工也出完了,各个生产队又要冬耕冬翻、积肥造肥,开垦荒田、挖塘清沟,为播种做各种准备,哪有得闲的时候。
  并且,队里每年都会买些苇子,碰上雨雪天就让编芦苇席,再由集体卖到公社收购站,这样一家老少也不闲着,或去队部敲花生榨油后的枯饼,多少给折成工分。可以说除了春节,没有一日不在忙着。
  而当肖梅真带着几名知青到了出工点,因二、四、六队的田地,大都在陈家庵西、南山岚,一、三、七队的则在东、北面,所以也顺便把岳阕明和张弛、孙仁,送到了他们的生产队。
  单说,当岳阕明到了七队后,陈开顺已提前给准备好农具,嘱咐了几句,就把陈世林给喊过来了,因觉着两人年龄相仿便以沟通,也好让他多带一下。
  之后,等分配好一天的活计,岳阕明也随着陈世林,来到一座像小山一样的粪场,才知道是攒了一冬的人粪、牛粪、猪粪之类,须捣碎用独轮车运往田里,增加土壤肥力,而上不去的地方,就得两人一组使筐抬。
  也不一会儿,只见男男女女近百名劳力,刨粪、推粪、抬粪的,另有挖水沟,将淤泥送到田里,既能春天浇灌,又能改善土质的,就热火朝天干了起来,满山形成一道战天斗地的壮丽风景。
  但因仍属上冻季节,粪场坚硬无比,岳阕明用䦆头刨过不多时,不仅手冻的生疼,且胳膊也被震地发麻,可初次出工,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而见他十分吃力,陈世林就赶忙告诉:“刚开始干,你得悠着点,等适应几天再说,要不然受不了的,”
  随后,又扯下自己的左手套递给岳阕明,“咱俩一人带一只吧,我前头刨着,你只管捣碎,再给来运粪的上车、装筐就行了。”
  想着昨天他乐观的安慰自己,再看着眼前干劲十足的陈世林,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岳阕明感激一笑,知道确实不是逞能的时候,总要有个适应过程,就只好答应,也接下来,还真轻松不少。
  这样,直等干到八点左右钟,一众社员就要回家吃早饭了。而路上岳阕明遇见李思前几个,虽也累的要命,又出了一身汗,被冷风吹地瑟瑟发抖,但一说起劳动时的场景,都抑制不住的激动,显然是受到感染了。
  “一个生产队的劳动场面,都能这么令人激情澎湃,那当年浩浩荡荡地支前大军,又该是何等的壮观,真是无法想象。”李思前先感叹起来。
  “据说当时支前的人数,比整个作战部队的都多,你想一想就行了。”尹秀茹也感慨的说。
  “是呀,”李思前点了点头,“听我爸讲,那时动员了五百多万民工参加支前,可见人民的解放,离不开他们的功劳,更应当被历史铭记。”
  “对,是他们用小米粥喂养了革命,用独轮车将胜利推过了长江。”梁燕也激动的,富有诗意的说。
  “所以说,那份胜利,除了是千千万万的革命前辈,用生命换来的,也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支援,实在了不起。”张弛又接过了话。
  “细数古今中外,没有哪个时代的百姓,能像他们一样伟大••••••”
  “以你的家庭出身,不觉得话从你嘴里讲出来多么可笑吗?”不想,还没等岳阙明说完,孙仁冷哼一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却这一说,如同被煞了风景,虽然令李思前几个厌烦不已,但也懒得计较,再替岳阙明去争辩什么,为此都悻悻地,失了原有的心情,只沉默地赶着路。
  也再当岳阕明和肖梅真先后回到家中,韩月芽已做好早饭,并先吃完去了学校,可陈继昌仍在等着,两人就稍是洗漱,一块用了起来。
  而同自家公爹问过了岳阕明出工的情况,再看他双手被冻得通红,肖梅真心疼的同时,也怪自己怎么没早些想到,就急忙要去找手套。
  但岳阙明却告诉她:“婶子,来前知青办发放了劳保用品,只是我以为干活容易出汗,就没带,您不用找。”
  “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吧,干活是身上热,可手是露在外面的,那能一样吗?”肖梅真责备着。
  “这不是没经验吗,”岳阙明不好意思的笑了,“也幸亏陈世林,他给了我一只,才好了些。”
  “后午你可别忘带了,不然等到傍晚,天冷的会更受不了。”肖梅真叮嘱着,又坐下吃起了饭。
  “知道了婶子。”
  “世林那孩子,虽成分不好,但心眼还是不坏的,这点随了他爹,”一提起陈世林,陈继昌又接过了话,“小岳,你俩可以多处一处,没啥,不用像有的人那样,都不去搭理。”
  “我知道陈大爷,我和世林也对脾气,”岳阙明点了点头,“况且我俩的情况差不多,没什么好怕的。”
  “唉,”陈继昌叹了口气,“世林这孩子也可怜,打小没爹没妈,又没亲没故的,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成个家。”
  也是这无心的一句,肖梅真见岳阙明脸上随即多了一抹黯然,哪会猜不出,他是由此想到了自己,就忙说:“爹,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只要肯下力气,还能打光棍怎的。”
  “话是不错,但难呀,”陈继昌摇了摇头,“咱们大队连一些成分好的小年轻,都还单着呢,何况世林那样的,就算有闺女看上了,人家爹妈也不见得会同意,一个不小心,那可是一身的麻烦。”
  “爹。”
  看自家公爹啰嗦个没完,肖梅真无奈叫了声,又冲他向岳阙明眨了下眼,这才令陈继昌反应过来,就干笑着连说“吃饭,吃饭。”
  这样,因有一个小时的早饭时间,吃完后,肖梅真和岳阕明还稍微歇过一会儿,才又喊着其他几名知青,一同往山上去了。再等十二点放工,下午一点半出工,五点半收工,不觉一天就结束了。
  也在晚饭后,当见到岳阕明手掌磨起的水泡,为怕感染,肖梅真忙让韩月芽拿来绣花针,用煤油灯烤了烤,就一个个挑破,并用酒擦了擦给包扎上。
  之后,又说起三名女知青抬粪的事情,虽有股不服输的劲,但毕竟从没干过,等到后午时,脚步踉跄着,腰都直不起来了,想必那肩头也不好受。
  因此,又让韩月芽拿了点酒,带上针跟她过去看看。而到了知青点,孙玉叶帮着做好晚饭,正想走呢,见母女俩来了,就也暂时留了下。
  “月芽姐,这都几天没看到你了,晚上也不知到家里串门去,想死俺了。”孙玉叶拉着韩月芽,显得很是高兴。
  “我放学晚,等路过幼儿园,你们早关门了,晚上还得备课,哪有那么多时间。”韩月芽就解释着。
  而已听岳阕明提过,大队派人在知青点帮灶,却没料到会是孙玉叶,就又逗起了她,“既然你在这边,咋不顺便去俺家坐坐呢,倒尽捡好听的说。”
  “才不是呢,等俺做完饭,天都已经黑了,家里又叫早些回去,哪敢耽搁。”即便知道韩月芽是在开玩笑,孙玉叶也不禁红了脸。
  接着,也为了避免尴尬,并这会儿已同三名女知青熟悉了,就忙拉过她做着介绍,称是自己打小最好的姐妹之一,而还有一个是陈开兴的大闺女,在供销社上班呢。
  得知韩月芽是肖梅真的女儿,那肯定是烈士的后代,至于为什么又姓韩,几人即使有疑惑,自也不便去问,且年纪都差不多,就亲可的聊了起来。
  却这时,肖梅真就笑着说:“你们几个大闺女,往后有的是机会在一起,还是让我瞧瞧肩膀吧,干了一天活,细皮嫩肉的可别磨坏了。”
  这一说,李思前和尹秀茹、梁燕才知道,她是为此过来的,也谢了几句后,就露出白嫩的肩膀,还真都红肿一片,倒幸亏没磨破皮。
  随后,就见肖梅真把白酒倒入一个碗中点着后,再伸手很快沾了点,用掌心搓着,就挨个给三名女知青揉着肩膀,直至反反复复几次,才算完事。
  而不同于李思前,不懂肖梅真的做法,只不时好受了许多,连连地称奇,但尹秀茹和梁燕,那可都是卫生学院毕业的,自然知道是活血化瘀的土法子,于是就问:“肖队长,您怎么还会这个?”
  “叫婶吧,喊啥队长,”肖梅真笑了笑,“以前咱们队伍的卫生所就在这里,俺常过来帮忙,跟一个护士学的。”
  但说完,却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家闺女,并令她神情一黯的低下头去。而一旁的孙玉叶,也忙挽住韩月芽的胳臂,像是在安慰什么。
  不过李思前几个倒没注意,只恍然的点了点头,又问起当年来队伍的事情。而肖梅真就一笑的说:“等以后有时间再讲吧,那两个男同志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回来就睡了,也不知道帮着做饭,还不如俺们仨女的呢。”尹秀茹却一撇嘴的抱怨着。
  “你们几个离开家,应该互相帮衬着,再说以后日子长着呢,总能找补回来。”好笑的同时,肖梅真也开解着她。
  “婶子,要不我去喊他俩吧。”见尹秀茹和李思前都不吱声,还是梁燕开了口。
  “去吧,”肖梅真点了下头,“干了一天活还能不吃饭吗,身子哪受得住。”
  也不一会儿,当张弛和孙仁过来了,果然,两人因挖了一天的沟渠,手掌都磨起了水泡,肖梅真就同样用针挑破,又拿白酒消了毒,再给包扎上。
  等处理妥当,因他们还没吃晚饭,又嘱咐着李思前几人,第二天找件旧衣服垫着肩膀,这样抬粪时会好受的多。并让一定都要记得带手套干活,既不挨冻,手也能磨的轻些,就和韩月芽、孙玉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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