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学霸的力量

　　一
　　
　　母子俩商量好，林静就回到赵老家辞工。周奶奶非常惋惜地说：“你写的那些散文我们看着不错，还正准备给你找地方出版呢，你这为了儿子把自己全耽误了！”
　　“爷爷奶奶，谢谢你们为我操心，为我所做的一切。可能因为生长在农村，骨子里生来就有农村人的传统思想。我这人胸无大志，在北京十来年一直在看书学习，平时写点东西，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已经感觉很好了。”
　　老两口看着她心意已决，也只得赶快打电话叫司机开车送她回公司并解除合同。做小时工的小玲和桂清、小丫，以及秋媛首先得知这个消息，都显得恋恋不舍。林静给大家说会话，便打电话把此事告诉杜大伟，然而对方却已停机。正以为是欠费了，旁边有人笑道：“是你老公把你拉黑了。”林静这才恍然大大悟，笑笑说：“正好，我也落得清净。”
　　她接着给儿子打过去，向阳却告诉妈妈老板不同意他退股，并对妈妈实话实说道：入股一来从来没有分红。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此时也没有觉得太过于气愤，只是劝着儿子先在那里等着她这就过去。
　　半个小时以后，她乘地铁到了三里屯，见到了垂头丧气的向阳。她没有责怪儿子一句，从向阳手中接过入股合同，仔仔细细阅读。然后进店找到老板说明原因，代表向阳同意不退股，但是又说：“考虑到店里现在资金紧缺，如果非要退股也亏损不少，所以我们也希望生意能好起来，等店里收益好的时候要记得通知我们。不过您当初不透露实情让店员入股，这有欺骗行为哦。”林静这番话说的知情知理，让老板也无地自容。
　　向阳本以为妈妈过来，是要先骂自己一顿再撒泼打滚要钱。没想想到她一没吵二没闹，只寥寥几句话就让老板红了脸，由此也更让他从内心里佩服妈妈。
　　
　　二
　　
　　母子连夜就给老师和学校打了电话，回到家，就着手为儿子收集书和衣服。晚饭后去看望爷爷奶奶，得知孙子又要复读，老两口唉声叹气的说：“钱烧的啵，这么大了，老老实实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多好，瞎折腾。”娘儿俩听完看着笑笑，吐了吐舌头。
　　第二天一早，俩人带上了两大包衣服就去了县城。妈妈把向阳送回了学校，站在校门外，她望着儿子频频回头挥手，一时又高兴地流出了眼泪。
　　向阳终于返校了，她比儿子更高兴，于是就忙着在县城找工作。县城工资低但是她有心理准备，而且已经想好干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以给儿子做饭为主。但是转了一上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饭店和超市都是中午最忙，没法给儿子做饭。如果还干家政，住家肯定是不行的，而小县城没有做小时工的活。
　　她边走边叹气，如果找不到工作，只租房子住下来没什么活，该是多么急人！一阵秋风吹来，秋叶乱飞，又纷纷落下，让她突然眼前一亮：那我就做环卫工人吧！于是她就问不远处正在清扫的工人，打听管理处在哪里。
　　她和那个工人正在说着话，抬眼就远远看见了奋强的车开过来。她挥了挥手，弟弟到跟前靠路边停下了车。她把自己的打算给弟弟说了一下，而奋强立马摇头说：“不行，你在老家扫大街，让村里人和同学碰见，会把你笑话的抬不起头来。”
　　“我有什么抬不起头的，又不是偷人家抢人家的。”林静不以为然的说。
　　“大姐，我知道你没有虚荣心，可是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为向阳想想，他那些同学不笑话阳阳吗，而且他的自尊心那么强。大姐，你出去十来年了，还是这么单纯。”奋强像哥哥一样对大姐说道。
　　“哎，我还真没想这么多。出去这么多年，不止见扫大街的，就是卖菜的，路边摆摊儿的，掏大粪的，都没有让人瞧不起。人呐，最难的就是在老家混，混好了有人嫉妒你，混不好了有人嘲笑你!”林静苦笑着叹道。
　　“大姐，你就放心到超市干活儿吧，环境比较干净些。中午如果没空给向阳做饭，我给他做，现在咱们去租房子。”奋强说话办事干脆利落，林静默默感谢着弟弟，答应着上了车。
　　
　　三
　　
　　学校附近的一间小平房，一个月二百元，面对面放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靠墙放着，娘儿两个的衣服一人用一个大纸箱盛着。厨房是几家合用，一家一个煤气灶。姐弟俩各种蔬菜都买了些，摆在一个浅浅的水果纸箱里。奋强把一切都给大姐安排好，又回家去拉被子，这就给母子两人安下了家。由于林静不想总麻烦弟弟，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也不太着急。
　　向阳放了学就兴冲冲地给妈妈打电话，今天正好语文有个小考，他居然凭着以前的记忆感觉能考八十分以上。妈妈也对他说今天上午已经租了房子，而且又和舅舅一起去买了日常用品。等向阳按照妈妈说的地址到了出租屋，林静已经做好了饭。奋强这时也拉来了被子等床上用品，并为买回了台灯，蜡烛和两板签字笔，一摞作业本，几本高考必备书。林静又一次感觉弟弟哪哪都比自己考虑得周到，觉得自己这些年虽说成长了不少，然而只是相对弟弟和妹妹在家的生存环境，简直是养尊处优。
　　向阳把桌子拉到床边，让舅舅坐在床上，母子分别坐在两边。向阳郑重地双手端起杯子里的水，对舅舅说：“舅，我以茶代酒敬您，如果没有您的话我可能下不了这个决心回来复读。我知道妈妈这近两年来，一直等着我回心转意的这一天。她盼的已经有点快失望了但也没有强迫我……”向阳的眼圈红了，声音哽咽了。
　　“向阳，你理解你妈妈的一片心就行，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赶快吃饭吧一会还得上学去。”
　　“奋强，阳阳今天考试了，他说能考八十多分呢。”林静高兴地对弟弟说。
　　“哦塞，真不错呀，阳阳好样儿的，还是底子硬呀，这都一年多没摸书本了也没忘呢。行，我把这个好消息给你姥姥姥爷，你姨都说一下，肯定都为此高兴呢。”
　　小屋里快乐的气氛，立即冲淡了窘迫的冷清。10月下旬的小县城，中午明媚的阳光也似乎是一片灿烂的春光，温馨而惬意。
　　
　　四
　　
　　很快，奋强也利用自己在县城的人脉，给姐姐找到了一个私立幼儿园老师的工作。林静异常惊喜，她做梦也不敢想这辈子还能当孩子王，生活以书与画为伴。虽说工资才一千块，她也兴奋地满口答应了，她知道还是弟弟了解自己。让她保持童真的同时，又能把她喜欢的事又一次成为工作。
　　由于中午要在幼儿园陪孩子吃午饭和午休，所以只能把儿子的午饭清早做出来。为了省时省力，又去买了台微波炉。她把工作和照顾儿子的生活一一规划好时间，每天从五点起床至十一点休息，感到忙碌而充实，更富有意义和希望。娘儿俩一天不见面，晚上回来只在一起匆匆吃个晚饭，就各忙各的了。儿子灯下做题，妈妈洗衣服、刷鞋、备课，日子安静而有条不紊。向阳的考试成绩也一次比一次好，常常让老师和他自己都激动不已，而这也更让妈妈、舅舅，以及所有亲人高兴。
　　
　　五
　　
　　林爸爸这半年来在老伴和孩子的鼓励和关心中重建了信心，每天坚持锻炼身体，康复治疗。2016年元旦前夕，儿子奋强又把爸爸安排去住院复查了一下。检查结果一出来医生看着片子都惊讶地说：“哇，你们这半年是怎么做到的，这除了以前的病灶，其他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老爷子现在的状况比之前还要好。”这更是一个好消息。为了巩固一下，医生建议住院输液一周，老爷子也爽快地答应了。雅静陪妈妈在医院护理爸爸，林静每晚往医院送饭。向阳和妈妈一起去，坐在床沿拉着姥爷的手说：“姥爷你现在的任务是静心养病，好好锻炼，我的任务是学习。咱们俩争气全家人都高兴，所以我们得互相鼓劲儿。”把全家人都逗笑了。
　　小姨雅静问外甥：“阳阳，万一这次你考不上怎么办?你是还复读呢，还是接着做美发呀?”
　　向阳沉思片刻说：“小姨，可能咱们家人都害怕我考不上再消沉了。我首先给大家吃一颗定心丸，如果这次考不上我也不会消沉。如果我爸我妈都不阻拦，我会再考一次，或者上不了好大学我上个二本三本也无所谓。妈妈为了我的成长和发展，让我考大学，开始我不懂现在懂了，上了大学就增加了社会竞争力，能更多地得到社会的认可和尊重。”
　　“总而言之，上大学可以帮助你为未来，创造更好的机会和可能性。今年考不上明年咱们还考，一直到考上为止。”林静接过儿子的话说，“我认为上大学是一个梁桥，这边是小路，而桥那边是星光大道，通向更宽阔的高速。”
　　林静只是随口打了个比方，而大家都认为这个比方太恰当了。同病房的人都向一家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六
　　
　　二零一六年的春节，向阳早早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回家过年，然而杜大伟说回不去，活忙。林静在旁边表示很理解，就开始计划置办年货。而向阳说：“妈，干脆咱们俩去到姥姥家过年吧?”
　　“你不知道，咱老家有个规矩，出嫁的闺女就不能在娘家过年。要是没这破规矩，我都不等你说，我更想陪姥姥姥爷一块儿过年。”
　　“规矩不是人定的嘛，你都在北京过了十个年了。咱上姥姥姥爷家热热闹闹陪伴他们过个年，然后给他们买肉，买鱼，花个千儿八百的。”
　　“对，好儿子，还是你懂老妈。过年家里忙，我还能替你姥姥蒸馒头炖肉，干不少活儿呢。”林静笑着说完就给爸妈打电话，但妈妈不同意。她理解妈妈一向是守规矩的，最让她感动的是，妈妈说：“我们家天天都有串门的，人多不清净，影响阳阳学习。”她觉得也是，只好遗憾地作罢。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向阳每科的成绩都在前五十名之内，虽说不算太理想，但已经进步了不少，他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妈妈。他听着妈妈哈哈的笑声，兴奋地在操场跑了一圈儿，老师和几个要好的同学都替他高兴。
　　林静挂了电话，抹了一把额上的头发接着干。虽已是小年，阳光明媚，她回来就忙活开了。烧开水，擦灶台，洗洗刷刷，空荡荡的院子立即有了人间烟火气。只有大门外那站立在寒风中的白杨树守护着她，透出一种骨子里的倔犟一样，枝干都挺拔向上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