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二

　　张凯离开后，小鹿次彬立即给曹开利打电话：“开利吗，听说弟妹来北京了，是真的吗？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是不是真的吧？哦，什么时间来的？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了，都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见外了吧？你这人真是的，麻烦人也得看看谁对谁啊，咱俩这种关系，你这不是客气，对我还用得着保密吗——下不为例啊。弟妹是临时探望，还是长期居住？太好了，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就可以相互照顾了。你看这样好吗，我想请你和弟妹吃顿饭，表示对你们团聚的祝贺。对，让你嫂子也参加。你定个时间。明天，干嘛非要等到明天，今天不行吗？你今天有应酬，那好吧，我们就定在明天晚上。人多了不方便，就你和弟妹，我和你嫂子四个人。对，你嫂子也不是一句中国话也听不懂，几句简单的还是可以听懂的，复杂的日常交流就不行了。你说人要是多了，咱们说中国话，她既听不懂，也没法插言，不就跟个傻子似的吗？人少了尴尬也就相对少些，彼此也方便。好，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曹开利应酬完了回到住处，见客厅里放着旅行箱，进到自己的房间问司马湘：“有客人来？”
　　司马湘有些奇怪的看着曹开利：“客人，什么客人，找你的？”
　　“没客人来，客厅里放的是谁的旅行箱？”
　　“哦……”司马湘一下子明白过来：“我刚才看张伯伯收拾东西，估计是他的。”
　　“张凯的？”曹开利有些奇怪的看着司马湘，“他的旅行箱不放在他的房间，干么非放在客厅？”
　　“我回来之后，就看到他在屋里忙和。本来不想搭理他，可又觉得你们是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不问问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我就进去了。刚开始问他还不好意思说，架不住我一再追问，他才吞吞吐吐地说，是总裁让他搬出去的。我问为什么，他说这公寓是部长级的才能享受的住房，自己就是个销售员，一般的职员没有资格住在公寓里，让他三天之内必须搬出。”
　　“总裁怎么知道他住在这儿？”
　　“他没说。我问他话，总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吞吞吐吐的，看起来有难言之隐，所以我也不好往深处问。”司马湘说到这，看着曹开利说，“我让他等你回来，把话说说，然后再搬。”
　　曹开利一听觉得这小子也不知又怎么得罪小鹿次彬了，一定是把总裁给惹火了，才让他搬出去的。曹开利想到这里感到疑惑，张凯住在这里当初跟小鹿次彬打过招呼，这么一点小事，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估计早就忘了，这小鹿次彬怎么突然间又想起这事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让他搬出去？他觉得应该问问张凯，把事情搞清楚。
　　曹开利推门进了张凯的房间，见他和衣倒在床上，随口问道：“怎么，不脱了衣服睡觉？”
　　张凯睁开眼一看是曹开利，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翻身冲墙躺着，并没理他。
　　“我问你话呢？”曹开利伸手去拉张凯，“起来，我有话问你。”
　　张凯虽被揪了起来，却哭丧着脸，并没拿正眼看曹开利，一副不待见的样子，低下头不说话。曹开利见他这副德行感到好笑，没好气的直言问道：“客厅的旅行箱是你的吧？”
　　张凯见问到旅行箱，只是点了下头，还是没说话。曹开利接着问道：“我听你嫂子说，是小鹿次彬让你搬出去的，他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的？”
　　张凯听曹开利这么一问，脸上一红，却没办法说出实情。自己去告曹开利，不小心说漏了嘴，总裁才知道自己住在公寓里，这要是让曹开利知道了真相，非气的打自己不行。事儿已至此，难以挽回，又不能跟曹开利说，听他这么一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
　　“什么这个那个的……”曹开利见张凯吞吞吐吐，知道他有话说不出口。他这德行让曹开利看着心里就来气，“你是不是因为撤了你的临时领导，心里烦。或者是因为我恢复了职务，你变成一个大头兵，心理不平衡，彼此每天见面，不尴不尬的不方便，找总裁去闹，把总裁惹急了，才让你搬出去的？”
　　这句话虽然没说到问题的实质，却在某一点上点到了张凯的命门上。他被撤销了临时负责的职务，曹开利却官复原职，这一上一下形成鲜明的对比，彼此之间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相互见面不仅是尴尬，更多的则是怨恨。张凯对曹开利不是一般的怨恨，而是从心里恨，咬牙切齿地恨。这话不能当着曹开利的面说，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总裁已经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在三天内搬出去，我不搬出去怎么办？”
　　“你打定注意了，非要搬出去？”
　　“我说过，是总裁非要让我搬出去。”
　　“你搬出去住在哪？”
　　“还不知道。”他抬起头来看了曹开利一眼，“不行，我就先找个小旅店住下，等找到适合租的房子在再说。”
　　“现在北京的租房价格你不是不知道，别说在总部周围的繁华地区，就是四环之外相对偏僻的地区，租房需要多少钱，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别说自己租一个单元，就是跟人家伙租，一个月没有一千五也下不来。就你现在的条件，一个月就那俩眼珠子，还得给家里，剩下的钱够你吃饭和租房的吗？”
　　“那……”曹开利说的这些张凯以前还真没认真地考虑过，现在一听，脑袋顿时大了。这是什么地方，首都北京，中国的心脏，各种人才聚集的地方。别的不说，单就“北漂”的数量就是惊人的，这些人都要有个住的地方，北京就那么多的房子，租的人多，这房租能不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吗？北京不同于其他城市，别看那么多人口，投入到生产制造中人数的比例却很小，故而她是一个高消费的城市。一个月五六千的收入，在其他城市算是很高的收入了，在北京只能算的上是下层的生存标准，这还得说是有住房的，如果没有自己的住房，只能列入贫民行列。张凯想到这些，眼前除了漫天的乌云，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曹开利看着张凯一脸的可怜相，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当初在沈阳大区任副总经理的时候，绝对是说说道道，吆五喝六，叱诧风云的人物，没想到转眼间竟然混到这步田地。可是这又能怨谁呢？如果规规矩矩地做人，认认真真的办事，一老本分，负责任地把那份工作干好，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吗。曹开利想起这些，真替他惋惜，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惋惜归惋惜，同情也只能算可怜的同情，自己不珍惜能怨谁。曹开利不同于其他人，最看不得落难的兄弟陷入困境时不伸援手。他是有情有义的人，不能隔岸观火，哥们儿受罪自己熟视无睹。不管他做得到还是做不到，更不管做得好还是做的坏，出于自己的良心，怎么说也得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不管能帮上多大的忙，尽其所能的帮，良心上才能过得去。
　　“你先别急着搬，我去跟总裁好好说说，看能不能让你先住在这里，等以后集体宿舍有了空床，再搬过去。不管怎么说，有了住的地方才能栖身，也可以省一点儿租房费。暂时先这么就和着，看看情况有什么变化再说。”
　　曹开利这么做虽然可以解张凯的一时之难，在张凯心里并不感谢他。在他看来，他落到这一步都是因为曹开利的缘故。如果不是在沈阳大区因销售下滑的太厉害，一时心急，拉着他来帮忙，曹开利就不会进入这个圈子，他也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猫哭耗子。”张凯在心里狠狠地说了一句，“你现在春风得意了，在我面前充什么胜利者，跟我玩儿什么笑面虎，装什么大善人，我不吃你这套。”想是这么想，这些话他绝对不能说出口是害怕得罪曹开利，而是根本就没这个胆儿。
　　张凯心里再怎么发狠，再怎么怨恨曹开利，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难题。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该忍的还得忍，他还需要曹开利帮着他解决难题，度过眼下的这个难关。
　　“你又做不了总裁的主，跟他说说能管嘛用？”
　　“先别管他管用不管用，总得去试试吧。你要是不说，肯定不会有反应，更不会主动撤销以前的决定，只有说了，才知道结果。”
　　
　　晚上下班后，按照曹开利和小鹿次彬的约定，曹开利带着媳妇司马湘如约来到小鹿次彬定的酒店。当他们走进酒店的包间时，小鹿次彬和夫人小鹿纯子已经在包间等候了。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曹开利指着司马湘对小鹿次彬说，“这是贱内，司马湘。”然后对司马湘说，“这是总裁小鹿次彬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