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什么是石狮子（三）

　　“嗯。吃饭吧。”
　　老爷子微微点头，让我出乎意料，不过还好没事。
　　我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夜莺，希望她能读懂我的意思，尽早放开束缚着我手臂的手。
　　“看你这眼神，饿了吧？”夜莺完全没懂我的意思。
　　“丫头，去搬桌子。”
　　“行吧！”
　　夜莺一走，我与老爷子面面相觑。
　　老爷子眯着眼，说：“你，怎么看上的她？”
　　“啊？”我摸不着头脑。
　　老爷子摆了摆手，“行了，瞧你这样，我挺放心的。”
　　“吃饭了。”
　　夜莺回来得很快，她将桌子摆在店外，然后急急忙忙地回过头来将饭菜也端了出去。
　　一方矮桌，三张小板凳，但我们端起碗筷准备吃饭时，夜莺忽然又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台白色的手机。
　　我清晰地见她抿嘴，犹犹豫豫了许久，最后还是认命一般的点开了接通键。
　　“喂？”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辅导员啊，吃饭了吗？”
　　然而对方丝毫不想与其嘘寒问暖，直接点题，“你给下一届留东西了吗？”
　　我和老爷子不约而同地看向夜莺。
　　夜莺面色一僵，无声地咬牙，耳朵上悄悄地攀上了几朵红润的桃花，“毕业信物吗？”她无声地长呼一口气。
　　“对，有吗？别告诉我你忘记了。”
　　“那个……”夜莺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我是留了。”
　　“留了？”对面似乎也挺惊讶的。
　　“对。”
　　“那就好，其他人我都不担心，我就怕你又忘了。”对方说教完毕，“说吧，留了什么，我记录一下。”
　　夜莺抬头看向我和老爷子，招呼着手，示意让我们离开。老爷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然后低头自顾自地吃饭。我觉得吧，既然老爷子都留下来吃饭了，我一个人离开了也没什么意思啊，毕竟某些人的瓜嘛！我还挺想吃？索性我学着老爷子的也当做无事发生，低着头吃饭。
　　“喂！信号又不好了吗？”对方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在揭示夜莺以往的黑历史。
　　“啊，没有呢！”
　　然后一阵沉默，对方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干耗着，直接说：“说吧，是什么类型的垃圾。”
　　夜莺脸色红到了脖颈，她最后一咬牙，嘴巴跟个机关枪一样直突突地说：“额，那个……战损版的7928T-5566-ZX型芯片！——算吗？”
　　我恍然大悟，该不会就是那晚自爆的手机吧？也不知以后会赏给哪个倒霉蛋。
　　对方也显然被夜莺这操作给惊到了，好半晌没出声。
　　“行吧！不过你确定芯片好找吗？”
　　“没问题的，手机自爆了，芯片不是耐高温的吗？——对吧？”
　　“对。”手机里长叹一息，“还记得芯片编号吗？”
　　“7875663。”夜莺快言快语，看来是早有准备。
　　“好，7875663，是吧？”
　　“嗯嗯，麻烦辅导员了。”
　　估计对方没再给她好脸色，电话直接就挂断了。
　　老爷子咽下一口饭后，申请严肃地朝夜莺问：“丫头，那芯片不会保存什么个人信息吧？”
　　“放心啦！芯片能记录什么！”
　　“嗯，那就好，学校保密程度也高，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老爷子眉头舒展，“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你的毕业是什么？”我问。
　　“上次给你的那把刀就是。”夜莺扒了几口饭，“那是把横刀，做工挺不错的，我上网查了一下，居然还是黄金时代留下来的稀罕物。也不知道是哪个学长学姐，出手这么阔绰。”
　　老爷子突然精神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丫头啊，要不你干脆别毕业了，学费反正低，你去多蹭些拿回来卖不好吗？”
　　——这算盘……
　　“我也想啊，可是今年再留级，可就毕不了业了，多亏啊！”夜莺苦恼道。
　　“哦，这样啊……”老爷子也一脸失落。
　　“……”我默默扒饭。
　　一顿饭吃完，夜莺就从柜台下拿出了一台未开封的手机递给我。
　　回到房间，仍然觉得这手机看起来就像是个三无产品，白色外包装上除了一个三角形的商标，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当我拆开手机包装时，好家伙，除了手机一台，别说什么充电器、有线耳机，他丫的就连说明书都没有一份，这都不能称之为环保了，只能说是吝啬到了极致。
　　虽然我三年没换新机了，但是我并不是隐居了呀！为什么这台手机连个按键都没有？我怎么开机？
　　我晃动着手机，然后狠狠地戳了几次屏幕，最后它终于亮了。屏幕上只有几个软件，看图标就知道，专门用来安装应用的、用来接听电话的、用来看短信的，以及一个……以杂乱的线条为图标的，看不明白，而且点击之后，又没反应，卸载也卸载不掉，整个就是流氓软件。
　　我放弃了，下载一个浏览器后，就搜索了一下我所住的小区，看看有没有关于煤气泄漏啊、爆炸啊、火灾啊这些的。
　　结果呢，查无此地？
　　我皱眉，回想起夜莺曾说过的话，心中不安了起来。我急忙打开电话，输入家人的号码。电话通了，我有些庆幸，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太长时间没关注过最近的民生实事了。那些变异种都已经被人们熟知并且接受了，不知道政府方面是怎么安抚人心的。说实话，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给家里人打过电话了，待会该说些什么呢？聊聊家常，还是简单的敷衍一下，顺便明知故问一下老弟的生日日期？
　　“喂？”我有些小心翼翼，正如夜莺刚才接通电话时那样惴惴不安，这么久没通过话，估计又要被念叨一番，不过都随意啦！只要不催婚就好。
　　“喂？谁啊？”
　　我一愣，拿下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几乎一个数一个数的看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输错。
　　“喂，请问……这是林家吗？”
　　“不是！你打错了。”
　　对面是个男的，语气有些不太好。我道声歉，表示打错了。心中开始慌乱，双手哆哆嗦嗦地按下了另外一个号码，这是我老爸的。
　　不出意外的话……竟然是空号！
　　我又按下另一个号码，这个是奶奶的，可是电话一通，却仍然是个陌生人。
　　最后一次，我看着手机，眼前模糊一片。
　　我抬手捂着眼睛，强忍着鼻子里的酸意，颤抖地深吸一口气，“不应该的，我只是……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这种穿越的剧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
　　再一次在手机上，输入最后一个我还记得的号码，是外婆的。我仍心怀侥幸，说不定因为这几个月没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换了号码没给我讲，是啊！还有某个绿色的聊天软件啊！老爷子用的那个软件，那个界面我怎么会认错？
　　顾不得电话通没通，我连忙打开了手机里面的应用商店，结果手机快按烂了，都没有查找到那个软件。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那么多人在用的！怎么会没有？”我点开手机浏览器，不死心的在网页里找了好久，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外婆的电话也是空号。
　　我换了个思路，在手机上输入了自己以前的号码，而给我的答复是……已停机。已停机，有人用过？是我吗？可我每个月都会充一百元话费的。
　　我麻木了，看看日期，今天是2022年9月3日，日期都对的上，因为九月一号我给游戏充了两百块，所以记忆犹深。那么也就意味着，我可能是在九月二号那天晚上喝完酒回来出了什么事，所以自己说不定还在做梦！自己肯定在现实世界的病床上！或者说现在对应外面的世界，一定是深夜！对！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怎么会有“衍”这种东西了，哈哈！一看就是动漫看多了！老想着穿越异世界呢！
　　我把手机随意丢开，然后狠狠地甩了自己几巴掌，咬牙切齿地大叫，“醒来！醒来！睡个屁啊！快醒来！给我醒来！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咔哒！”
　　夜莺此时推开房门，见我那自残般的行径，连忙跑过来阻止我，“你在干什么？”
　　“我要回去！”我怒吼出声，突然怨恨这里的一切，怨恨一觉醒来遇到了夜莺，好像这一切都是在遇到她之后，生活就变得不再普通。
　　“回去？”夜莺一脸尴尬，“我家不舒服吗？还有我这个美少女在这。”
　　她这思维我有点跟不上，我只知道我不应该在这，太奇怪了，哪哪都显得违和，“那这里到底是哪里啊？为什么电话全是错的？”
　　“你冷静点。”夜莺抿着嘴，“说不定你记错了呢？”
　　我心中一惊，摇头说：“不可能。”
　　“可你待的那栋楼，早在十几年前就是一处禁区了。”
　　我感觉周围异常的冷，如坠冰窖。我回想起那一晚，从始至终好像都没看到什么光亮，“可是阳台外的晒衣服，怎么解释？我怎么……我昨天只是喝醉酒了，那是我自己家。”
　　“谁知道呢？”夜莺看着我，“至少国内的身份档案中有你的信息，我查过你，你曾经是在失踪名单上的。而且在你与我签订协议的那一刻开始，刚好是你失踪了三年的时间。”
　　“三年？明明我才……只在家宅了三个月啊……可是那天晚上我还出去喝了酒。”我冷静了许多，从昨天开始，一切的一切都很不正常。我一度以为这只是个真实的梦，但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能不能把失踪名单发给我？”我浑身颤抖，不自觉地握住了夜莺的手。
　　“嗯。”
　　“上面有失踪人的出生年月吗？”
　　“那上面有身份证号。”夜莺在自己的手机上点击了一下，“我正好有这份名单，不然的话……”她抿嘴不再言语。
　　“滴——您收到一份来自封主的密件。”被我扔在远处的手机发出提醒。
　　夜莺可能知道我要做什么，好心提醒我说：“需要查找什么的话，可以直接跟这里面的智能AI说。”
　　“嗯，谢谢。”我捡起手机，默默地将那份名单下载，却没敢打开查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不知何时睡着的，一觉直接睡到了吃晚饭。
　　晚上的这顿饭异常安静，只有碗筷的轻微撞击声。
　　我知道原因在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当然……这或许是一个牵强的理由，可如果自己真的初来乍到，成为这个世界里的外来者，那么以后该何去何从？
　　直到三双碗筷全部完成了它们今天的任务之后，我们三人却坐在饭桌旁一动不动，谁也没起身。
　　我如坐针毡，最后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情况了，“我……对不起。”
　　老爷子摆手，颇为大方，“没事没事！年轻人，看开点。以后她还打你，你跟我讲，我绝对一视同仁！”
　　夜莺嘟嘴，直接鄙夷道：“你清楚哪个呢？”
　　“丫头闭嘴。”老爷子一瞪眼，看似严肃，却莫名有些滑稽。
　　“谢谢。”我低着头。
　　“嗯。”爷爷叹了口气，“小羿啊！”
　　“啊？”
　　“脸不疼了吧？”
　　“没事，这个其实是我自己打的。”
　　“丫头是个女汉子，我懂！”爷爷大手在桌上一拍，吓得我抬起头来，“不过今晚还得委屈你。老头子我晚上有约了，所以店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夜莺脸色一变，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阴阳怪气似的，“是一缺三，还是二缺二啊？又跟那些老阿姨打牌？”
　　“哼！臭丫头！”
　　“略……臭老头！”夜莺做了个鬼脸。
　　“丫头，人生就是要折腾的，不然可就白活了。”爷爷起身，双手背负，嘴里感慨万千，“唉，不管你俩了。”
　　等爷爷一走，我和夜莺就陷入沉默了。
　　“今天，抱歉！”我诚恳地说。
　　“没事。”夜莺用筷子夹着菜放入嘴中，“以前失踪人口回归的时候，痛哭流涕的人都有。你还算坚强，只是自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