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深山擒贼

　　一大早，常青刚打开办公室，准备打开水去。刚出门，看到一个廋廋、黑黑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走进派出所，一边走，一边张望，一身农民打扮，黑色的裤子上还沾着一些泥土。看到常青，急忙问：“领导，报案在那里报？”
　　常青连忙带他到办公室，从这位农民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常青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村民叫黄家富，家住在离镇二十多公里的黄家洼村。这里全是高山峻岭，平时靠在山区河道里捉鳖为生，练就一种绝活，会在干枯的河道里辨别鳖鱼的脚印，然后在石头缝隙中可以抓到，大的卖到周边县市水产市场，小的在自家门口水塘养大，后在出售，是在周围几十里闻名的捉鳖大王，其手艺还是祖上传下的。今天早上，天刚亮，黄家富到自家的水塘查看，发现水异常浑浊，边上还漂有几条死鱼，用网一捞，发现养的几十斤鳖鱼全部不见了。
　　黄家富家中并不富裕，俩个孩子都在上初中，家属常年生病卧床，全家都靠他捉鳖为生。家属得知家中几十斤鳖被偷，一下的病更重了。
　　常青正在向刘所长汇报，黄家富“扑通”一声跪下，几十岁的汉子呜呜哭了起来，常青急忙扶起，一番安慰。
　　刘所长喊来老胡，绷着脸说：“你带常青到黄家洼村去调查走访，去和村里张书记对接一下。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案子不破，不要回来。”
　　破吉普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爬行，常青紧紧抓住车子里的手把，一阵阵剧烈的颠簸，使人异常难受。看不见天空，山高耸入云，看不到顶，只见浓密的树林，奇形怪状的巨石，底下是无底深渊，道路像细绳子一样蜿蜒曲折。农舍像火柴盒子一样，不规则地排列，有时感到路还没有车轮子宽，车子在空中飘一样。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常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山、这样的路，心，突突地跳，几乎要蹦出胸膛，但是他紧紧地咬住嘴唇，坚持，一定要坚持！终于，翻过大山，来到山腰的一块空地，一排低矮的平房，中间的房子挂了一个牌子：黄家洼村民委员会。
　　吉普车丢下老胡和常青，一溜烟朝回赶去。这是常青来派出所工作几个月来，第一次坐上吉普车，真是终身难忘啊，要不是破这个案件，恐怕还没有机会坐呢。望着渐渐远去的吉普车，常青幽幽地想。
　　张书记、文书和营长早已在村里等候，老胡看来和他们很熟，立即在一些拉呱起来。三位村干部诧异地望着常青，老胡连忙说道：“噢，我忘了介绍，这是我们刚来的大学生常青。”常青连忙弯腰憨笑致礼。
　　简单碰了一下情况，张书记和营长带常青和老胡到达案件现场。一口不大的池塘，塘水浑浊，漂浮着一些白肚子死鱼，塘埂边有一些杂乱的脚印。老胡仔细看了半晌，叫营长拿来石膏粉，一阵捣鼓，把几个不同的脚印模型搞出来了，常青看着直瞪眼，打心眼里佩服不已。
　　黄家洼村只有几十户人家，零星散落在大山的褶皱里，村庄之间有的相距有十几里路，有的还是单门独户，村民们过着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生活。两条小河随着大山蜿蜒曲折，有时钻进茂密的树林里，时隐时现。这里年轻人很少外出打工，喜欢摸鱼捉鳖，倒腾山货，日子过得也滋润。这几天，村民们看到村干部带两位干部模样的人，在村里到处转悠，据说是镇上搞计划生育的干部。
　　一个星期过去了，常青和老胡几乎跑遍了全村的各个角落，逐家走访群众。有的白天，找不到人，就等到晚上，碰到吃饭的点，就随便在村民家吃。村民都非常热情，把自己的腊肉、干笋、香菇等拿出来，炒起饭来，清香满口。
　　“上面黄洼水库里的鱼，上个月被偷了不少，你们公家不管啊？”一位40多岁妇女随口说道。常青一听，立即告诉老胡，两人连忙赶往位于山腰的水库。看水库的是60多岁的老汉，面对老胡的问话，含含糊糊。“好热啊！”老胡自言自语，把白色上衣往上撩了一下，锃亮的手铐在腰间赫然出现，老汉身子一抖，终于交待了。原来，在这个村附近，有李老三为首的李家三兄弟专门在附近池塘偷鱼，卖到山过去的临县市场。后面他们盯上了村里的小水库，先给老汉一些小小好处，然后软硬兼施，经常在夜里偷盗水库的家鱼，胖头、鲢子、混子等。李家兄弟个个身强体壮，蛮横无礼，村里群众都有些惧怕，明知也不敢随便乱说。
　　很快，在村部的一间草房子里，李老三被请坐在中间的木凳子上，一只手被拷在凳子腿边，一大堆横肉，把凳子压得满满的，几乎摇摇欲坠。在熬了一天一夜之后，交代了兄弟三人一起作案的十几起在附近池塘、水库偷鱼案件，但对偷老鳖的事情矢口否认。老胡把石膏脚印对照李家兄弟的脚反复核对了，失望地摇摇头。
　　偷鱼案件破案了，但偷老鳖案件还没有进展。刘所长亲自赶来，对老胡、常青安慰、鼓励了几句，要求继续留下调查，把李家兄弟带上吉普车，准备送往局里拘留。
　　望着吉普车一溜烟卷起的灰尘，常青心里空荡荡的。他和老胡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深山小村已经呆有20多天了。
　　接下来，还是挨家挨户走访，每天清早，老胡和常青就出现在村庄的道路上，在地上、山上干农活的村民已经和他们混熟了，都热情地招呼，连村子里的狗也不那么凶了；尤其把地方上一霸李家兄弟抓起来后，群众更是精气神高涨了，干活都有劲头了。
　　白天跑了一整天，晚上躺在村部简陋的房子里，常青怎么也无法入眠。两条腿都肿了，全身酸痛，听外面松涛阵阵的声音，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这哪方面出了问题？整个村，几个村庄，翻了底朝天啊，难道是外面来人干啊。可是有谁到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来啊？常青望着黑黑的屋顶，在苦思冥想。突然，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常青脑子一闪，恍然大悟，他急忙去敲开隔壁老胡的房门，只听里面鼾声如雷，好不容易敲开了门。
　　高高的大青山，海拔1200多米，山上树木葱茏，藤类植物缠绕在各种树木上面，盘根错节，遮天蔽地，各种奇石屹立，野兽出没。常青、老胡一行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带着黄家富，还找了一个当地山民做向导，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艰难地向隔壁县的孔城镇赶去。因为根据分析，偷老鳖的很可能是孔城镇市场上收老鳖的人，他们收过黄家富的老鳖，然后尾随黄家富，摸到黄家富家的养鳖塘而实施盗窃的。当然这还是常青的大胆设想，老胡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他们超近道，翻越大青山，向孔城镇市场赶去。
　　孔城派出所在镇政府的大院子左边，独立的三间平房，门口一颗很古老的桂花树。很快，三个长年在街上收老鳖的小贩被带到派出所讯问室。常青和老胡把其中两个凉着，叫联防队员看着，对一位岁数小点的，廋精精的脊梁有点驼的年轻人开始慢慢聊。
　　老胡把主审的位置让给常青，自己则坐在边上，好像有意考验常青似的。常青一看，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叫什么名字？”
　　“王大牛”，
　　“多大？”
　　“22岁。”
　　……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先谈？”
　　“不，不知道。”
　　“是想给你机会唉。因为你年轻，还有好多事情要办，你爸妈还盼着抱孙子呢。他们是没有什么盼头了，好在后代都有了……”
　　王大牛的脸上浮现一阵紧张和恐惧，嘴唇微微发抖。
　　“你最近一个月最远的地方到过哪些地方？”
　　“没有，都在家门口，还有到市场上转转。”
　　“真没有走远？你好好想想？”
　　“真的没有，就在家门口。”
　　“常言到，雁过留声，蛇过留迹，何况人呢？我们公安机关有一种本事，凡是人脚踩过的地方，都能把脚印完整制下来，一対就知道了，你要不试一下？”常青指了指门后几个白色的石膏印盘。
　　王大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腿肚子在发抖。
　　“还不快老实交代，谁先讲，谁从宽处理，不讲我们去问其他人了。”老胡看时机成熟，很很烧了一把火，说着起身就要走。
　　“别急，等一会，他还是个孩子，给他机会吧。再不讲，我们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了。”常青朝老胡使个眼神。
　　时间在一分一分过去，房子里静得几乎听到自己呼吸声。
　　“扑通”一声，王大牛跪倒地上：“我交代，我交代……”
　　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但常青表面不动声色，大学里学习的审讯手法，什么心里暗示法，激将法等数路招手一齐上阵，再加上老胡配合默契，终于使案件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常青一点不敢掉以轻心，知道更艰巨的任务还刚开始。
　　案情真相大白：黄家富经常到孔城镇街道市场卖老鳖，他家的老鳖品味好，价格高，销路好，一些大的饭店争相抢购，引起以王大海、朱凯等人的注意。他们悄悄尾随黄家富，找到了他家养鳖塘，当晚临时喊了王大牛一道，共盗得老鳖100多斤，连夜运往省城水产市场，卖得2000多元，所得赃款王大海得800元，其余朱凯和王大牛平分。
　　2000元的盗窃案，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已经是大案件了。
　　一年后，王大海被判刑8年，朱凯被判刑6年，王大牛因为属于有立功表现，被判刑3年，缓刑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