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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胡春动怒掷棋子 刘贺跳水救张程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03-01 09:34:21      字数:8775

  诗曰:
  ——《说茶》
  翠鸟鸣叫空中飞,鱼翔浅底不觉累,
  禾苗久旱逢甘霖,君子最恋天河水。
  
  上回说到打造丹北镇码头是杨会长武断的杰作,在让杨会长私欲膨胀的同时,也给丹北镇带来了利益和繁华。不曾想,一手遮天的杨会长却被扈熊等几个年轻人耍了,塞翁失马,鸡飞蛋打的杨会长气急败坏之余却又意想不到让这几个年轻人给争足了面子和荣誉。天河水茶楼几位老翁在棋盘上交锋正酣,胡春举棋不定,跑船的刘贺凑热闹又牵出了喝酒的话题,被一位老者激了将。
  激将的老者是孙师公,孙师公教过私塾,懂得多,肚子里墨水浓,丹北镇的人都很敬重他,见了他就尊称他为师公。
  刘贺对孙师公笑笑,说:“让孙师公见笑了,酒桌上常听人们这么说,都想激对方少说话多喝酒,我就也照搬过来,附庸风雅。见笑了,见笑了。”
  胡春在王存心里是个梗,这个梗当然还是源于扈雄,因为扈雄是胡春的外孙,是他让他这个老头子大病一场,险些撒手归天。他见不到扈熊,就把对扈熊的怨气转嫁到了胡春身上,所以,只要胡春在,他就不愿意和他正面相对。他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见棋桌边热火朝天,自己反倒在这里受冷落了,就耐不住性子也凑过来了,边走边说:“别扯远了,现在只说下棋,我来替老胡说下一句,应该是落子无悔大丈夫。”
  胡春抬眼看了看王存,说不上来是感激还是好奇,又开始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车”,犹豫不决。
  老李开始催:“老胡,别磨蹭,等你这一步等得头发都挂霜了。”
  胡春放下车,又拿起了“炮”,抬头看了看老李,回奉道:“有那么严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你听说过吧,我在想我这一步怎样跨出去,让你好好数数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老李轻蔑地一笑,说:“别说大话,走你的棋吧。王老倌说得对,举棋有定,落子无悔,不许悔棋!”
  “不悔就不悔,少说废话,看招!”胡春被激怒了,“啪”地将棋子落下。
  “好棋!”给老李助威的人兴奋地叫起好来,刘贺随口说了一句:“哈哈,老胡,你死定了!”
  上了岁数的人,自然都忌讳人们说“死”字,刘贺随口之言的“死”自然指的是下棋,胡春却觉得他是有意在咒人,心里不快,恼怒地看了一眼刘贺,说:“你才死定了,你现在就去死,没人拦你!站一边去,我看不说话就急死你!”
  刘贺的脸一阵热,还想说什么,身边的孙师公朝他摆摆手,又用手指了指棋盘。
  “好棋!张网以待,就等你上钩了!”老李把目光盯在下面的“车”上,动手要去拿。
  看着老李洋洋自得的样子,胡春大惊失色,他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拦住对方的手,满脸堆笑:“老伙计,刚才看错了,让一步,让一步!”
  老李用手挡过,说:“刚才老伙计们还说‘把酒多言’、‘落子无悔’,是不是啊?你是当君子啊还是当小人?”
  胡春慌了手脚,他身边的人无不为之惋惜,一个个摇头嗟叹,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七嘴八舌为他指路破招,然而,没有一步是能让他扭转乾坤的好棋。
  在老李不停地催促下,胡春被动地拱了一步“卒”,老李一个马后炮打过来,弄得老胡措手不及。看着败局已定的残棋,老胡“忽”一下站起身,“啪”地把手里把玩的棋子朝棋盘上一扔,说了句:“这棋有啥来头!”
  “又不是我惹你,你发什么疯!”老李瞪大眼睛,也抓起一枚棋子砸到棋盘上,“啪”地一声响,仿佛是棋子和他俩过不去似的。
  一时间,吵吵闹闹的小通间一下子冷清了不少,观棋的人都愣了愣,等反应过来,老胡已经气冲冲地走到了门口。
  “有本事你过来别走!”老李扯着脖子大喊,气咻咻的。
  “我不走等你小儿子抓我呀!”胡春扭头回了一句。
  人们慢慢散去,没趣地回到了座位上,沉默了少许,开始唠起闲话来。唠话自然先从胡春开始,接着是家长里短的家事,鸡毛蒜皮的琐事,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虽然没有固定的话题,但说的最多的还是胡春的逸闻轶事。
  “下次说啥也不和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了,动不动就使性子发脾气,没一点儿风度。”老李呷了一口茶借机掩饰自己的窘态,愤愤不平道。老李名叫李贵,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他家经营的是生活日用品的杂货铺,什么锄头镢头牛鼻卷,铲子勺子火钳子,宣纸砚台笔杆子,锅碗瓢盆煤炉子,总而言之东西很多。他卖东西时老出错,不是给买家多拿了就是给买家多算账了,为此没少受大儿子和大儿媳的数落。大儿子总嫌他碍手碍脚,店里就不指望他了,连清理垃圾也不让他插手,他没事可干,除了在房后经营一小块菜地外,就是到天河水喝喝茶,消遣消遣时间。这一次是胡春先邀他下棋,没想到交锋到最后胡春给他来个难下台,他当然心里不是滋味儿,见人们用各种眼神偷觑自己,表情就更不自然了。
  有人开腔就有人接腔,刘贺也开始接腔抱怨:“刚才他不也给我个下马威吗?下棋不就是图个乐吗?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儿?真是的,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王存也开始插话了:“难道你们还不了解咱这个老朋友?胜了,神清气爽,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很有面子;输了,总要找借口撒撒气。他棋艺不精,每次被对方将军,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越是这样,人们就越是爱逗他,总是想方设法想出他的洋相。”
  孙师公解释说:“各人都有个脾性,都的藏得住自己的态度,有的藏不住,老胡输棋发脾气不是一回两回了,见怪不怪。”
  李贵:“有本事他该别走,看我怎样羞辱他。你们还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离开场子,就到处乱吹,说什么他‘打败丹北无敌手’、是南北棋王的大师兄,依我看,他不叫胡春,应该叫胡吹,整个丹北镇也难以找出像他这样的第二个人来。”
  刘贺:“胡吹?太对了。他不是常说年轻时候赤手空拳打死过一匹狼吗?你们觉得这可能不可能?”
  李贵:“那算什么,他在我面前说过他给人家担大缸一挑子担了四口缸,一天走了上百里路。别看一口缸,少说也有三十斤,轻重无所谓,你们想想,四口缸怎样绑?绑了怎样担?”
  刘贺:“他小闺女就是缸窑村的,呃,这个老家伙不是去小闺女家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贵:“回来有些天了。唉,这个人,说不上来哪里是他的家。按理,他小闺女招了女婿,小闺女要给他养老,可这些年偏偏他要住到大闺女家,赖在这里了。你们都不知道他的心事,这事瞒不过我。”
  人们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李贵,不约而同地问:“他能有什么心事?”
  李贵打开了话匣子:“此人老丈人姓宋,跟前没儿,他是被招来的上门女婿。在他跟前,老婆又偏偏生了俩丫头,虽然都跟他一起姓胡,但毕竟不是儿子,老婆第三胎还没怀上,就一伸腿走了,他一心想延续香火的愿望算是彻底泡汤了。”
  刘贺:“他不会再续一房?”
  李贵轻蔑地冷笑一声,说:“他本身就是个穷光蛋,地没地房没房的,靠的是老丈人的一点家底维持生计,他倒是想续,谁跟他?他守着两个女儿和一个不干活的老丈人,日子过的凄惶凄惶的。等到胡大妮还不足十八岁的时候,他就托人说媒,把大女儿嫁到了咱这里。”
  孙师公追问了一句:“那不就是就是咱镇上的扈老三吗?”
  王存也接了一句:“原来也姓胡呀。”
  李贵:“人家的姓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人家的扈是扈三娘的扈,不是他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胡。胡大妮到咱镇子后,头胎就给扈老三生了个大胖小子,后来又生了俩丫头,这还没有引起他动心,因为他把宝押到了胡二妮的头上,本想一心一意把二妮养活大,再给二妮招个上门女婿,让她多生几个顶门户的,男孩都随他的姓,女孩随便。可二妮偏偏肚子不争气,一连给他生了三个丫头孙子,这三个丫头还都要随女婿的姓。为此,他和小闺女、女婿经常打嘴官司,动不动就摔碟子砸碗的,他一气之下就住到了大闺女家。”
  孙师公恍然大悟:“不识字的人还真当他和扈老三是一个姓呢,原来是风马牛不相及。别看咱们一个镇上住着,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家事。”
  李贵:“扈老三给他儿子起名叫扈雄,越长越壮实,胡吹越来越喜欢,领孩子遛弯儿,逢人就夸他孙子如何如何机灵。在他面前,你们千万别提里孙外孙,他忌讳,更可笑的是教孩子写名字时,他偏偏教孩子写胡说八道的胡。”
  王存:“那扈老三愿意吗?”
  李贵:“开始不愿意,翁婿常拌嘴,后来清白不了糊涂了,只知道那孩子叫雄雄,谁也说不准是随谁的姓。”
  刘贺:“前两年他不又回到小闺女家了吗?”
  李贵:“那是扈雄吃了熊心豹子胆,截了商会上的马车,跑了。他怕商会会长找他的麻烦,就回小闺女家躲难去了。”
  “嗨,我家生儿要不是那次跟着这小子跑,也不至于落个烈士。”王存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喝起茶来,神态黯然。
  场上人都知道,生儿就是王生,是王存的孙子,也是个不干正事的年轻人。说起扈雄就得扯上他,扯上他就会勾起王存的心病,于是李贵安慰道:“你别只往坏处想,你家出了烈士,杨会长不亲自为你们这几家送锦旗送门匾,过年的时候还敲锣打鼓给你们送对子送礼品,那多光荣?我听我们家李任说,你们以后享受的烈士待遇远不止这些。”
  王存:“谁稀罕这些。唉,见了扈雄,我恨不能咬他两口肉,让他赔我的孙子!死了这么多人,咋不让他死了呢?”
  “他死不死谁知道?胡春不明里暗里也在打听这个活宝?”李贵继续说,“不过,这家伙是属猫的,命大。”
  刘贺:“说起命大,我信。小时候调皮,他和伙伴们下河洗澡被冲进了丹江河的漩涡里,丹江水喝了一肚子,捞上来的时候,肚子像牛皮鼓一样,已经没气了。很多人都说没救了,要不是扈老三两口子轮流对他口对口呼吸,早没他这个人了。”
  李贵:“谁捞的?”
  刘贺洋洋得意:“除了我还能有谁?那次险些连我也搭进去了。他们在水里打水仗正玩得不可开交呢,一个浪头打过来,有三个孩子被卷进了漩涡中,其中一个是扈雄,一个是生儿,另一个是乡下的孩子,叫什么张程。我听到岸上其他孩子喊呼救,急忙赶过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乱摸,先摸到王生,把王生拉上岸,接着摸到张程,把张程也拖上岸。这个时候浑身已经没劲了,但想到还有一个孩子,就也顾不了许多了,再一次下水,感觉自己在水里乱转。你们不知道,身子在漩涡中心的感觉就像是被捆上了绳子一样,挣脱不得,你们还不会知道,岸上天热得让人浑身冒油,水下却冻得让人受不了,我费了好长时间,才摸到他,本来抱着他划水能轻易靠岸,可他却觉得是遇到了救命的稻草,小手死死抓着我的头发不丢,没办法,我连拉带拖憋着气才避过漩涡的地方。别说他在水里那么长时间了,连我都感到体力不支,也跟着喝了几口水,那次真险,事后想想就浑身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李贵:“人家扈老三也没忘记你这份恩情啊,逢年过节不都给你送上重重的礼物?老刘,你知足吧,扈老三待人可比你那侄子强多了。”
  刘贺:“唉,是我糊涂啊!本以为我上了年纪以后能靠我这个侄子给端碗热水,现在看看,他除了向我要钱外,没别的二样,指望他给养老,还不如指望自己,就是以后死了,死不顾尸,无论是谁找地方把我埋到土里就行。”
  李贵:“你侄子是个无底洞,手里有俩活钱就去赌,赌赢了就胡吃海喝,赌输了就张口问你要,这号人靠不住。唉,年轻时要不是你受过挫折,能让他钻你的空子?老刘,你走南闯北,遇到合适的女人找个伴儿,或者遇到老实本分的后生认个义子,将来好有个靠山。”
  李贵旧事重提,无故让刘贺陷入了痛苦。刘贺低头喝茶,神色黯然叹口气说:“找伴儿我就死了心了,花儿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动,倒是想认个义子,可是,谁要咱这个累赘呢?我曾想着将来靠扈老三给端茶递水,现在看看,也指望不上了,他的扈雄就弄得他焦头烂额,他自身难保啊!唉,扈家的家业足以能让扈雄吃喝享乐一辈子,这小子咋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你们说,这孩子小了盼长大,翅膀一硬就不待在父母身边了,整天和镇上一帮混混儿打打闹闹,有时候一跑就是十天半月,镇上耍猴的、卖唱的多热闹,可怎么也拴不住他们的心。”
  孙师公:“反过来想想,咱也打年轻时候走过,火力旺,有力没处使,不惹点事找点刺激就不过瘾。”
  刘贺:“真要是农忙时节收麦子掰玉米,脏活苦活累活让他们干上半个月,看他们哪还有力气出去发狂!”
  孙师公:“种地不是个轻松活儿,累死累活一年,收的不多,还要给人家交租子,镇上有几家去附近乡下租地的?就是有,一年到头很难遇到农忙,想让他们出些憨气力流些臭汗都难。”
  李贵:“扈老三就这一个苗子,舍得让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去出力流汗吗?自小这小子被送进学堂,学的字也不知有没有牙齿多,就开始到街上乡下乱窜起来,越窜越野,越野胆子就越大。扈老三开染坊,任凭从乡下请雇工也舍不得使他,那么大的小伙子,空有一身力气。”
  孙师公:“人各有志,有人爱种地,有人爱打鱼,有人喜欢偷鸡摸狗,有人喜欢广交朋友。依我看,这个扈雄有点正义感,他逃出去未必是坏事。”
  李贵:“和他一起出去的几个都有了下落,唯独他还还没信儿,胡吹暗中也不知打听了多少人,单从我家李任那里就问了好几回,他来这里明里是喝茶,其实是想从下江人那里探听扈雄的下落。”
  王存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扈老三老实本分,靠力气靠本事开了染坊,可偏偏遇到个这样的丧门星!要不是他,我家生儿也不会……”
  李贵急忙打住王存话头:“扈雄把染布当成一回事儿吗?他和扈老三明里暗里对着干,扈老三气得常说,也不知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这辈子来找他索账来了。唉,他要是能安分守己来码头上扛几天麻袋,自己也能挣俩活钱,也不会看扈老三的脸色。”
  刘贺:“还不如托人给他讨一房婆娘拴住他。”
  李贵:“试了,没用,这小子死活不上扈老三的套儿。他在外惹事儿,扈老三不知为他擦过多少回屁股,最后一次竟然去摸了老虎屁股,关键时候要不是妇协会出面,扈老三两口子也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刘贺:“真没看出妇协会,开始我以为这是个什么破组织!一群娘儿们哼哼哈哈说几句,咿咿呀呀唱两声,再不就是红红绿绿的纸朝墙上贴贴,就也算立了个门户了,一到黑上还不是各自的男人拉着各自的女人回家。现在看来,是咱没眼光了。”
  李贵:“开始我也和老刘的想法一样,却真不知道人家妇协会是个名正言顺的组织,别看平时国民政府不管,关键时候,妇协会出面,地方势力就也要权衡个一二三来,难怪杨会长要让她们三分。”
  孙师公接腔:“嗯,依我看,咱这里的妇协会还是办了不少好事。现在女子解放了,也开放了,你说现在大街小巷还有哪个年轻女子裹足的?别小看女子裹足,那是对女子的残害,有哪个裹足女子走路顺顺当当的,干活儿利利索索的?”
  刘贺:“说起裹足,也有个说头。过去不是有这个说法吗?小县城的脸蛋,荆紫关的身板,磨峪湾的个头,李官桥的金莲。”
  王存从思念孙子的痛苦中挣脱了出来,情绪稳定了许多,好奇地问:“行啊,你风里来雨里去,在丹江河上来来回回地跑,跑出见识来了,你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刘贺:“这是说咱丹江两岸的女子长的顺眼耐看,尤其是小县城女子的脸,白、净、美,荆紫关的女子身腰苗条,养眼,磨峪湾的女子个头高,耐看,李官桥的女子会裹足,裹出了三寸金莲,一个比一个裹得有水平。”
  孙师公:“要不人们咋称孙中山是国父呢,就咱男人,原来都是留长辫子的,看短发都不顺眼,嗤笑人家和尚是秃瓢,所以剪辫子运动开始时会那么一帆风顺吗?当时不有个说法叫‘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孙中山不下大的决心推行剪辫子,能有咱现在这样轻松,咱现在都留了短发,你看多精神。”
  刘贺:“倒是这个胡吹,头上没几根毛,还偏偏要留着,怎看怎不顺眼。”
  李贵:“也是,孙中山提倡剪发运动,给了多少人饭碗,你就说咱丹北镇,开了多少理发店,咱们哪个月不去把这些身上的多余部分理掉。头发一理,年轻好几。”
  刘贺:“剪辫子的时候用的都是剪子,后来我跑船见下江人理发用推子,不但快,理出来的头发还齐,我就大胆从下游捎了几把推子回来。嗨,以后找我要推子的人越来越多,要是现在还用手工剪,不知道还要费多大事儿。”
  王存:“我外甥就送给了我一套理发工具,用起来真顺手,可惜了,我头发就成了光秃秃的了。”
  李贵:“你哪个外甥?”
  王存有些得意:“就是韭菜园的张弓长。”
  刘贺:“张弓长?究竟最后一个字是长(chang)啊还是长(zhang)?我记得那个字有两个发音。”
  孙师公:“应该是长(chang),弓弦一拉长(chang),这弓不就张开了吗?”
  王存:“看看人家孙师公,见识就是不一般。”
  孙师公:“你们知道吗?咱理发用的推子还是从外国进口来的呢,不然,咋称它为洋推子呢?”
  刘贺:“咱生活的很多方面还在用洋货,穿衣服用的布称为洋布,做饭用的火柴称为洋火,点灯用的油称为洋油,唉,中国原先多发达,后来越来越落后了。”
  孙师公:“落后就要挨打,软弱必有危机,这话一点儿也没说错。”
  刘贺:“别扯远了,那次扈雄闯了祸,商会大扫荡能放过胡春这个老家伙?”
  李贵:“这家伙是属泥鳅的,又光又滑,见风头不对,拔腿就跑,先是在他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又到了小闺女家。”
  刘贺惊愕后笑了起来:“他娘家?你可真会绕。”
  李贵:“他是宋家的上门女婿,胡家送他出门就好像是送闺女,他再回胡家,不是回娘家是什么?”
  刘贺:“你既然知道他的行踪,你咋不透信给你小儿子?”
  李贵:“儿子们的事儿我向来不插手,管得宽了人家烦。”
  刘贺:“这样说来,这个扈雄也有两下子,连老虎屁股也敢摸。”
  李贵:“胆大、心细,有组织能力,可别小看了这个扈雄,乡下、镇上的一帮混混儿都听他的。他弄了商会的货,有人说是卖了,有人说是送给队伍上了,反正是从那件事以后,他和他的铁杆儿们就没露过面了。没想到,唉,几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最后成了烈……”
  李贵意识到说漏了嘴,见王存神色苍白,急忙装作咳嗽的样子来掩饰。
  孙师公也有意不想让王存难受,就又转过话头问刘贺:“你救了张程,张程家没谢你?”
  刘贺:“这小子的父亲叫张黑土,在修路时被石头砸死了,母亲改嫁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小脚的瞎奶奶,吃上顿没下顿,家里够可怜的了。他们就是有心谢我,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
  李贵只低头喝茶,装作没听见。很少有人知道张程是他的外甥,他妹妹改嫁以后,他就没去过外甥家了。对于张程的死活,他很少过问,见了这小子,他也是绕道儿避过,生怕张程黏上他。
  王存又忍不住了,说:“原来是这样,现在胡吹对外可不敢说让外孙和他一个姓了吧?”
  李贵巴不得王存能缓过神来,听到这里,急忙接口:“这事儿没考究过,这家伙见风平浪静了,就又回到了大闺女家,在家里没人给他玩,就到这里出洋相来了。这不,今儿个棋运不顺,夜里又睡不着觉了。”
  刘贺摇摇头:“不见得,今儿个下午他就又会到这里来喝茶了。这茶一喝,他会把一切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呢,不信咱俩打赌。”
  李贵也来劲了:“赌就赌,赌什么?”
  刘贺:“今天下午他要不到小通间来,算我输,咱俩的茶钱我掏;他要是到这里扎扎脚跟,这茶钱你掏。”
  李贵:“当真?”
  刘贺:“这么多人作证,一言为定。”
  天河水里的茶位分两个档次,一个大通间一个小通间,小通间的档次要高一点儿,茶随便喝,有时候还能听戏,也能在这里下下棋拉拉家常。大通间的设备和小通间基本没啥差别,但大通间里常常去些做工的,你让他们在那里快活他们也没时间,这里的茶一般都是大温一点儿,伙计一端上来,“咕咚”“咕咚”一仰脖子就进到了肚里,嘴一抹,就又去做工了。小通间其实是一个闲人娱乐场,严格地说是老头娱乐场,丹北镇的老头们自找乐趣,发现了这个修身养性的地方,到这里图的不是喝茶,而是在清静中找热闹,在热闹中图清静。
  李贵斯文地揭开杯盖,呷了一口慢慢品,然后点点头,称赞道:“是新茶,清香、绵口。这个杜清真会算计,变废为宝。你们说说,咱这丹江河南北二山,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这山槐、山柿、山榆、山柳、山枣,人家把这东西拾掇拾掇就变成银子了。”
  刘贺接口道:“你可别这样说,人家这不叫算计,人家这叫生财有道。你也知道这自然茶的配方,你咋不也开个茶社?我看你是舍不得铺垫那么大的本钱。”
  王存接过话茬:“就是铺垫了本钱,你也没有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也这么大的场地。”
  刘贺:“难住了别人还能难住你?你那外甥张弓长在镇中心不还有三间门面房?又不做生意,房子空着哩,有一个西施天天坐在门口嗑瓜子,里面空荡荡的,你要是一开腔,他能不给你挤出两大间来?”
  李贵脸色有点不自在,他生怕人们对瓜子西施刨根问底,他装作喝茶,偷眼看王存。王存岔开了话题:“像咱这么大岁数的人今晚脱鞋,明早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上,有了这个地方,消遣个时间,找个乐子,不是很好的享受吗?我想,其他地方的老头子们不一定有这么理想的落脚点,要不然这个胡吹能天天到这里来找对手?”
  孙师公:“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就敢说老胡的大部分烦恼都是他自找的,孙中山都提倡男女都一样,他还在重男轻女,看扈老三有个传宗接代的,他就把这里当成家了。”
  刘贺:“刚才老李说咱这一河两岸什么都缺,我不是这样看的,我认为什么也不缺,别的不说,咱这里河滩上光身子石头多的是,大的、小的、圆的、扁的,什么样的都有,在你我眼里一文不值,你说这里的人谁在乎它?可下江人不一样,要搭船到这里来捡这种光屁股石头,有的说要压菜用,有的说放到门口镇宅子,在他们看来,咱这里的东西都是宝贝。”
  王存:“有这样的人吗?”
  刘贺:“我跑船多年还能不知道?光坐我的船来找石头的人我也说不准有多少!李老倌,有好几次你不还帮人家捡过吗?”
  李老倌就是李贵,丹北镇有个风俗,就是上些岁数的老头一般不直呼其名,要么在其姓的前面加“老”字,比如:老王、老李、老刘,要么在对方姓的后面加老馆,比如:李老倌、王老馆、刘老倌。
  李贵见刘贺问自己,就笑笑解释道:“我是帮他们捡过,还听他们说过什么黄蜡石、虎晶石、园林石,不说别人,我好几次见王老馆的外甥张弓长就去捡过石头。不过,我刚才也是顺口说的,其实,我也认为咱丹江河岸上岸下的宝贝多。不说别的,就咱喝的自然茶,应该就算得上宝贝,只是别的地方的人有眼不识金镶玉罢了。”
  王存听到这里,来劲了:“那是那是,就咱喝的这酸枣叶就是一宝,嫩芽嫩叶充分汲取丹江河日月精华,尽情沐浴丹江河云雨朝露,能促眠安神,还能清热解毒。再说这榆叶,也能改善睡眠状态,喝到口里还绵口爽心,前些年我老伴晚上老是睡不着觉,我让她喝喝这种茶,她不喝,她以为我是逗她玩的,最后我哄她说是在益生堂药店买回来的中药,她才动口,谁知道她当天喝下去,那晚就格外宁静,现在,她就把喝这种茶当成吃晚饭了。”
  刘贺问:“也是,那柳叶呢?”
  柳叶有什么用途?下一回自然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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