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狗情狗义

　　刘邦是一个转业的青年军官。因为地方政府还没有安排他的工作，所以他们当时还没有房子住。于是他在省城的市郊租了一个住所。这是一套时尚的农村建筑，名称叫二进间。先进的是屋前还有个小院子。他的妻子吕雄同样没有上班。女儿倒是在附近学校临时就读。一家三口，基本上是无所事事。
　　不知是从何日开始，他们心血来潮买了一只狗来养。这只狗刚买来时名字叫做“林肯”。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呢？刘邦没有问，那个给“狗”取名字的主人也没有作过何解释。不过有个事情是不用解释也清楚的，那就是这一家三口，他们的普通话发音都非常不准确。他，特别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叫“林肯”时，叫的不是林肯，而是叫“灵感”。久而久之，他们就把“林肯”这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忘记了。倒是“灵感”这个名字登陆在政府某某机关的宠物花名册上。
　　刘邦租的虽然是农家小院，但因为是省城的市郊，它区别于特大城市，可与一般的中等城市差别不是太大。就是院子里没有多少喧哗，假若没有灵感那就冷静得太令人可怕了。因此灵感是这个农家小院的星光，照射着这个农家小院的黑夜。
　　除此外，这个灵感也和人一样，它还有一些爱好。也可以说是嗜好。它的第一个嗜好或者爱好是这样形成的，那就是说这个院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因为它和别的农家小院一样有一个小厕所。厕所是个什么东西？对于中国的读者来讲就用不着说明一些什么了。对于外国的读者必须说明一句，厕所是人类用来拉屎的。对于人类拉屎的这个东西外国人叫什么呢？真正是出门三无礼，各处一乡风。那名称就太多了。谁都没统计过。在中国用不着统计，它还有一个名称叫就是叫茅坑。除开人类之外，其它要拉屎的动物，对于拉屎的这个东西决不会是叫厕所和茅坑。不说别的动物，就这个灵感，它就不叫厕所。因为它把人类的这个厕所看成是一棵果树。不论是桃子，杏子还是苹果它都爱吃。灵感的这种嗜好是非常讨人厌的。它对刘邦的牛肉，对吕雄的猪肉骨头，对他们女儿的蛋糕都不感兴趣。它感兴趣就是这一家人在厕所里拉出来的屎。每每在他和她们拉屎时，这个灵感就心不在意地在院子里踱踱，啃啃泥土热热嘴。有时它守在厕所门外，就像是静静地站在水果树旁边。看到他或她们从厕所出来，它就兴奋地嘶叫几声，或者顿顿脚。那意思相当明确，他们拉出来的不是屎，是黄油油，水灵灵的果子，它感谢他们又让它享受一顿了。
　　刘邦和妻子，女儿看到这种情况确实于心不忍。他们认为他们让灵感吃这种东西真是太对不起灵感了。所以他们就研究吃什么样的食物拉出来的屎最美，符合灵感的胃口。世上无难事最怕有心人，他们果然弄清楚了。吃最精致的食物拉出来的是真正的屎，臭不可闻。而吃那些粗粮拉出来真的不像是屎，还确实像是水果，这水果才新鲜呢。为了对得起灵感，刘邦全家不得不改变饮食习惯。再也不用那种精而又精食物了。改用粗粮，他们是心甘情愿地降低了全家的生活水平。要说灵感对他们家有何帮助的话，也仅仅是这么多。
　　灵感的第二个嗜好就是用头去撞墙，好像它要演出这样的一个故事。
　　在这个农家小院里要恢复理智的当然不是灵感，而是刘邦与他的家人。
　　在发现灵感这样痛苦之后，刘邦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也许他是潜意识的作用，他就在灵感用头撞墙的那个地方打开了一个墙洞。果不期然，灵感是很快地明白了，它是马上从这个墙口跑了出去。
　　谁料这灵感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刘邦对于灵感的这种情感的流露毫无思想准备。在这个农家小院中灵感寂寞无聊的这种情况，他倒是丝毫不感觉到奇怪的。即使这个院子再美好，但独自在这儿呆着，有多少精彩有趣的事情能够发生呢？正如雨季总归会转为旱季。令他惊讶的是，他怎么忘记了人类和这种动物完全可以和其它动物，进行默契与交流啊。因为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有过动物的陪伴，然而现在他却记不得了。但是除开人外，其它动物是不会改变的，因为它们已经是定了型的创造物，不那么容易改变。它们和人一样情感丰富，想当然，它们也可以表达出关于情感的事。
　　现在刘邦再也不敢忽视他和灵感的日常关系了，他赶忙走出门来寻找灵感。这是一个热闹的市郊的村子，说是农村实际上既没有地土也没有农民。除知识层次外，和城市居民没有多大的区别。这里的农家乐比高楼大夏里传出来的阳春白雪更讨人喜欢。正因为如此，刘邦是很快地找到了灵感，它在干什么呢？它在村子的前头拼命地叫喊着，它那嘶叫声简直可以令人心如刀绞。因为它的声音不像是在歌唱。简直像是在哭诉。
　　“灵感！”刘邦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他叫着它的名字把它抱了起来。与此同时，一条不能自报名字的狗翻墙头而出。
　　“掸子！”有个人叫着这个名字打开门跟了出来。毫无疑问，名叫“掸子”的也是一只狗，叫着名字赶出门来的就是“掸子”的主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刘邦问掸子的主人。
　　“该我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很清楚。”刘邦说，“我没有来的时候，你不准你的掸子出来，怕你的掸子跟我的灵感跑了。现在，我要带我的灵感回去，你又把你的掸子放出来，这不就明摆着不让我把我的灵感弄回去吗？”
　　“没有的事，我叫白虎。”掸子的主人自报名字，他说着就蹲下身子把掸子抱了起来。他对刘邦道，“我负责你能把你的狗抱回去呢？”
　　“我叫刘邦，对不起！刚才我误会了你。”刘邦赔了一个不是，就抱着灵感回到了属于他和灵感的这个院子里来。可是好景不长，刘邦刚洗了澡吃了饭，正准备上厕所去拉屎，给灵感晚餐。没料到，这时已经不见了灵感的身影。他想都没想就赶到了掸子所在的那家门前，不过，这次灵感却没有嘶叫，因为掸子已经跑出门来陪伴它。弄得刘邦对掸子的主人不知道是该感谢好呢？还是和上次那样责备好。那知在他还没有作出决定时，掸子的主人就迎上前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白虎说。
　　“是吗？”刘邦说。他打量着在灵感身边的掸子。它在灵感的周围转来转去，一身红色像一团火。弄得灵感还有一点害羞。它在灵感眼里，它是那么的独立，那么的沉着，那么的不可战胜。后来在掸子的眼里，灵感也有一种毫无掩饰的，那种大胆的气派。
　　“怎么？‘林肯！’这是一个美国人的名字啊。可你这是一只德国的狗呢。”
　　“那又怎么样？”刘邦说。又道，“你还不是一只菲律宾的狗吗？却用了一个‘掸子’日本人的名字呢！”
　　“你是军队干部转业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看你说话这么冲！”
　　“也是啊！”刘邦承认后，说，“我和你商量一个事你看行不行？”
　　“你说来看看，只要我能做得到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你看！”刘邦指着灵感和掸子，对他说，“你不认为我们对它们有一种道义和安宁的义务吗？当然我不好说责任”
　　“没错！”白虎非常赞成刘邦这种有人情味的说法。他朝刘邦笑道，“我还可以承认你是狗这个物类的最伟大的思想家。但我不能承认你是实践家。狗类伟大的思想家可以空口说白话。但是狗类的实践家是不容易伟大的，因为这种伟大需要付出代价的，当然不是生命的代价，是物质的代价——钱！”
　　“这是当然，”刘邦说，“市场经济么，可是付出多大的代价该有一说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白虎好像在想着什么，他只知道已经接不上刘邦说的话头了，他于是便问。
　　“刚才你说钱！我说那当然，市场经济么，可是付出多大的代价该有一说了。”刘邦无奈，便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对！刚才你是这么说的。”白虎说着，又道，“那要看你企图的回报是多少？才能决定其该投入多少。”
　　“回报不想太多。”刘邦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他，又说，“只要能让我的灵感在我的那个院子里能愉愉快快地生活下去就行了。”
　　“其实你所需的这种回报不能算少啊！”白虎说，“倘诺要你的灵感在你的院墙内愉愉快快地生活。那你只有把这掸子买回去。对！只有买回去。”
　　“非要买吗？”刘邦说，“借不行吗？”
　　“没有听说过借，当然听说过租。租金也不会便宜啊！而且是有时间概念的。不能保证你的灵感能愉愉快快地生活着。”
　　“不能借，我也不想租，就说买吧。”刘邦很认真地对他说，“你看要花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