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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徒弟和儿子同时命丧黄泉

作品名称:案发天龙小区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4-02-21 09:46:46      字数:9803

  五年前,一位叫高成名的英俊漂亮年轻人被郑希望领进高盛电脑公司。他向老板高盛介绍说,这孩子家在外地,是我战友的儿子,战友在为国戍边中牺牲了。孩子现在大学毕业找不着合适的工作来找我,求老板将他收下。高盛是退伍老兵,对部队和从部队退下来的老兵,有一种特殊的情结。当初郑师傅只是一名清洁工,那年冬天高盛铲公司门前积雪时认识了他,听说郑希望是一名退伍老兵,特别想学点儿技术,高盛便毫不犹豫把比他还大几岁的郑希望招进店,手把手教会了他维修电脑。现在郑师傅又带来自己战友的孩子,而且孩子的爸爸又牺牲在戍边前线,他没理由拒绝烈士的孩子。当即,高盛便对郑希望说:“孩子我收下了,月薪五千,由您带他。您一定把自己的维修技术全部毫无保留的教会孩子,将来孩子可以凭着这一身本领自己创业。”
  从此,这个叫高成名的年轻人就成了郑师傅的徒弟。老板高盛不知道,此时的郑师傅,早跟从前的郑师傅不是一个人了,他早不是高盛刚认识时那个退伍老兵和朴实的农民工了。
  还是在高成名没来的一年夏天,郑希望单独去一个住户家维修电脑。给他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白皙的脸蛋,微胖的身材。女人上身紧身粉色T恤衫,下身黑色短裤,嫩藕一样圆润的双臂和两条肥白的大腿晃得郑希望的目光无处搁放。
  门开得太窄,郑希望进门时不下心碰了站在门边女人的胸部,他立刻心惊肉跳,浑身有种触电的感觉。扭头看一眼女人的胸部,我的妈呀,那两个带着黑乳罩的乳房像两只大馒头一样鼓突胸前。他不由得想起老婆的那对乳房,确切地说那不是乳房,是耷拉在胸前两条干瘪的口袋。
  郑师傅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问女人电脑在哪儿。女人把他引到北边的一间卧室:“都趴窝好几天了,连机都开不了,能修好吗?”
  “我先打开看看。”郑希望用工具将电脑打开,又操作几下键盘,“得换硬盘了。”
  “电脑上的东西不会丢吧?”
  “我带着优盘呢,先拷在我的优盘上,换好硬盘之后,我再给您放进去。”
  一番操作,硬盘换完了,郑希望重新把刚才拷进自己优盘上的东西按原样放到电脑的桌面上,两只手在键盘上操作几下。
  “好了,您操作几下适应适应新的硬盘。”郑师傅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想到后背又碰到那两坨软软的发面馒头,身上又酥地一下过电。原来郑希望操作的时候,女人一直弯着身子,在他背后盯着屏幕。
  “换硬盘加维修费共一千三百二十。”郑希望报出费用,希望女人赶快拿钱放他走人,再过一分钟他都熬不住了。
  “您扫我还是我扫您?”女人问,拿出手机。
  “现金。”郑师傅说,心里话,你把“扫我”改成“x我”,我一分钱都不收。
  “您等着,我去客厅给您拿钱。”女人说,就往外走,不知走得太急了还是拖鞋不跟脚,脚下一趔趄,身子就要仰面倒地。郑希望赶紧窜过来,双手抱住女人……
  两人提上了裤子,女人说我身子给了你,还要钱吗?郑希望假装疯魔算了算:“八百吧,我回公司得交账。”
  临走前女人主动加了郑希望,让他下次再来。“别瞧你长得精瘦的,还挺有劲儿的,把我都弄疼了。”
  郑希望把女人抱怀里又摸了摸胸前那两大坨子肉:“不弄疼你对不住减免那五百二十块钱呀!”
  一离开女人的家,郑师傅就有点儿后悔,就为了过那么一小会儿的瘾,损失五百二十块钱。虽然他手里的八百块钱只交店里七百就够了,可是要不来那么一下子,自己就能赚六百二十块钱。给儿子在区镇上买的一套房子刚付完首付,每月还得还贷,紧跟着就得给儿子张罗媳妇,处处都需要钱呀!老婆没挣钱的本事,只在家里归置几亩地。儿子虽说一月也能挣几千,可却是个月光族,经常还伸手朝家里要钱。虽然为儿子太能花钱的事他没少训斥过他,可是训斥完了一分钱都不少给,唉,谁让就这么一个孩子呢!无论如何,下次绝不能再找这女人了。
  可是这种事又完全由不得郑希望。刚过三天,女人就给他发来微信,说她想他了,想得难受,要他赶紧来。郑希望说我也想你,可是我就是一个农民工,腰包太瘪玩不起你啊!女人说我不和你要钱,你介绍人来就行。郑希望想了想,就把自己过去给修过电脑的几个客户的电话告诉了女人,说这几个人和我年岁差不多,家里都挺有钱的,其中一个老婆还离了婚。这事我不好直接和人家说,凭你自己的本事吧!介绍完这几个人的第二天,郑希望下了班就去了女人那里,女人说话还真算数,那次还真没跟他要钱。后来他又陆续介绍了几个客户,女人从此再没和他要过钱。
  两个人的关系从嫖客和被嫖成了情人关系,除去定期去女人家里睡觉,郑师傅偶有休息时,还带着女人去市里逛逛。当然不能白逛,吃饭之外,也要给女人买些她喜欢的衣裳和饰物。郑师傅记得为女人花的那笔最大的钱是在贵友给她买的一枚钻戒,花了整整三万。算起来,其实比嫖资还多。房贷要还,女人要嫖,钱打哪儿来?从请他修理电脑客户身上来。郑师傅因为技术高超,很多客户甚至到店里找老板点名要郑希望去修。郑希望成了高盛电脑维修公司的招牌人物,也成了本区有名电脑维修技师。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郑希望不怕,因为名声越大,他要的维修费就越高——不是老板高盛加的,是他自己加的。正常维修费交到店里,多加的部分归自己,不是半对半劈,是他留的多,交的少。这部分钱一般老百姓称之为黑钱,也就是说,郑希望挣的黑钱比交给店里钱多得多。
  郑希望发现女人还有两个正当花季的女儿。女人告诉她俩女儿刚刚大学毕业,不想挣老板赏赐的几个有数工资,在家里和几个志同道合的男同学自主创业。天天在家里待着能创什么业呢?郑希望觉得挺纳闷,很想问问女人。又一想,不是自己的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再说,现在的年轻人电脑玩儿得相当熟,电脑就是他们的眼睛和嘴和手脚,好多人足不出户靠开网店发家致富,靠手机直播带货发家致富,靠短视频靠……反正足不出户发大财的比比皆是。他挣的钱算是辛苦钱了。
  后来就有了老板让他带战友的儿子高成名。他跟老板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星期日放我一天假,我带这孩子到我们家里坐坐,联络一下感情,摸摸他本人及家庭的真实情况,这样以后有什么问题我能对症下药。
  老板同意了。
  郑希望又给自己儿子打了电话,说今天甭管有什么事都不许出去,一定在家里等他。
  果然,郑希望带着高成名进家以后,发现儿子郑直躺在院儿里的葡萄架底下的躺椅上玩儿手机,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冷饮和几样水果。
  “你妈呢?”不见老伴儿迎出来,郑希望走到躺椅跟前问儿子。
  “别烦我,游戏正打到裉结上!”郑直嚷。
  “哥。”一旁的高成名叫了一声,郑直这才发现父亲的旁边站着一位陌生的英俊小哥,扔下手机,狐疑地看着对方。
  “名牌大学毕业,我新收的徒弟高成名。”郑希望故意儿把“名牌大学”四个字放前边,而且加重了语气,就是想震一震三流大专毕业不成器的儿子,“还不快起来和师弟握握手?”
  “师弟好。”郑直还算给父亲的面子,起来握握高成名的手。
  “你妈哪儿去了?”
  “我妈赶集卖蒜去了。”
  郑希望看看表:“快中午了,咱们就不等你妈了。郑直,你开车,爸爸请你们小哥儿俩到镇上那家有名的京东大饭店吃饭。”
  “正饿着呢!”郑直说,“这就走吧!”
  郑家院子的布局是传统的子母院,里边是子院,有正房五间西厢房三间,院子东边是葡萄架兼凉棚。正值夏季,葡萄架上垂下一串串儿绿莹莹珍珠一样的葡萄,浓密的葡萄叶儿完全遮住了六月骄奢的阳光。子院通向外面的母院儿之间有座巍峨气派的灰砖门楼,与雕梁画栋的正房和西厢房很匹配。外院就简单了,西北边挨着子院围墙的是两间车库,车库南边是卫生间,和子院里的房子一样的雕梁画栋,连卫生间南边的猪圈盖得都跟小庙儿一样精致。
  “郑伯伯,您这个宅院就跟神仙住的宅子一样。可不像我们家,房子院子都破破烂烂的。这些年我妈一个人供我念书,过得特别节俭。我不在家,连一顿炖肉都舍不得吃。”饭店的单间里,高成名喝着茶,感慨地说。
  “国家不是有抚恤金吗?”
  “有,还不少呢!其实足够我们娘俩儿生活的。我妈舍不得花,说攒着留我大学毕业以后,将来在北京结婚买房用。”
  “这些年你妈也攒了不少钱了吧?”郑希望问。
  “我妈那天跟我说过,快一百万了。”
  “你知道北京买一套两居室七十平米楼房多少钱吗?”
  “得四百万。”见高成名摇头,一旁的郑直说,“我爸爸去年给我在区镇上,就是县城吧,买了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四万块一平米,三百二十万,首付一百五十万,还了一年多房贷了,现在还差一百多万,得十年才能还清。今年房价涨了,五万多一平米了。”
  高成名伸一下舌头:“我妈攒那俩钱要想买房,那不是杯水车薪吗?看来我不能在北京工作,还是回老家工作。我们那个小县城,楼房一平米才五千块钱。我妈攒的钱差不多够买两套房子了。”
  菜陆续端上来,郑希望给高成名和儿子各加了一箸菜:“听伯伯的,保准让你在北京实现买房的梦。”
  “我听说您的工资在咱店里最高,一个月不过就一万块钱。您是怎么攒下那么多钱,给我哥买楼房的呢?是不是赶上拆迁了?”
  “你说得没错,靠工资攒钱买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我手里有技术,我有名望呀!”郑希望说,在徒弟和儿子面前,毫无保留把自己每次去客户家里修电脑时,总是比公司规定多收个三五百,遇上特别富裕的客户,根本不用他张口就甩出他一两沓钱,还问够不够?当然,对这样的客户我也特别上心,每次留下名片以后,总是和客户说,只要有需要您就打电话找我,就算半夜三更我也来。
  “这句拍马屁的话水平太低,简直是虚情假意无的放矢,再有钱的人家也不会因为电脑有点儿毛病就半夜三更请人到家维修吧?”儿子郑直一点儿都不给老父亲留面子,当着高成名的面讽刺他,“其实您倒不如这样说,哪怕我正和相好的高潮迭起呢,也立刻退出给您修电脑。”郑直最后这句话是有的放矢的,他不止一次偷看过父亲的手机,知道父亲有个相好的,两人常在一起睡觉。有其父必有其子,在这方面郑直不亚于郑希望,他有时都想让父亲把他相好的拉出来比试比试,看看谁的更漂亮。
  “放肆!”郑希望用筷子轻轻敲一下儿子的头,“你以为没有半夜三更找我去修电脑的?有,就在一星期前,你老爸我就遇见过。”郑希望说那是一个房地产富翁,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小情人生的,娇惯得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小情人的儿子不好好上学,就爱玩游戏,放学回家后什么都不干,一头扎进书房玩电脑,吃饭喝水都要保姆送进去。那天半夜小情人儿子正在玩《皇室战争》,电脑突然卡壳,游戏没法玩儿了。哇哇大哭的孩子立刻去卧室捅醒富翁爸爸,要他把电脑给修好。富翁立刻就给我打电话,当时我正做梦发大水,自己掉进水里快被淹死的时候,富翁的电话来了,告诉我立刻来他家修电脑,他的司机已经开车去接我。感谢富翁的电话把我从大水中救起,我哪敢迟疑,穿上衣服鞋趿拉着鞋就往外跑,正好富翁的车子也到了。”
  郑希望夹一箸猪肝放嘴里慢慢嚼:“虽然是手到擒来很小的毛病,但是我也假装鼓捣了一个钟头,目的就是让富翁多赏几个钱。”郑希望端起易拉罐,呷了一口燕京纯生啤酒,“你们猜那次富翁给我多少钱?”
  “一万?”郑直猜,郑希望摇头。
  “两万?”高成名猜,郑希望仍然摇头。
  儿子和徒弟一直猜到十万,郑希望才点头。
  “啊?”俩人的嘴和眼睛都变成了乒乓球。
  “所以,成名你要记住,对待富翁的客户,千万千万不能怠慢。在他们面前,你不要自以为维修技术高超就漠视人家,或者瞧不起人家。为了赚富翁的钱,在富翁面前你把自己当成狗奴才才行。”
  “赚富翁的钱是一个门道,再一个门道就是跟在外边包工程。”郑希望给有些拘谨的高成名夹了一大块东坡肘子,“吃呀,瞧你哥哥,在吃上从来都不落后,吃的肥头大耳的,都快二百斤了。”
  “我哥虽然胖一些,但是富态匀称,一看就是大老板派头。”高成名的一番马屁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一直对父亲带来的压自己一头的高成名不甚热情的郑直,立马端起酒杯,“知我者兄弟也!来,咱哥儿俩碰杯!”随着两个年轻人手中杯子碰出响声,饭桌上的气氛更和谐了。
  “你兄弟俩和谐团结,我看着很高兴。”郑希望说,“咱们还接着我刚才包工程的话题说。郑直应该知道,现在新冒出的游戏厅跟雨后春笋一样多。特别是农民,手里有俩钱就在村里开个小卖部或游戏厅什么的,这两样都少不了咱们会电脑维修技术的。就说我们村的两个游戏室吧,从采购电脑到安装全部包给了我,我一共在两项工程中赚了十万。当然和那个富翁只一会儿就出手十万是没法比的。但是还有后续呢,每家游戏厅顶不济也得有二三十台电脑吧?这些电脑今后的维修自然也是我的喽。当然,乡里乡亲的挣俩钱不容易,我每次维修没狠宰过他们,几百块钱就齐了。再有就是新成立的公司,甭管他多大多小的公司,只要开公司就离不开电脑,我不可能包下所有的工程,但是只要经常有,这份外快就挣着。有时工程太大我一个人没法干,就招募外人干。但是有一点切记,绝不能让本店的同事去干,怕他们嫉妒。当然,我也不能被窝放屁逮独食,每个工程下来,我都拿一部分收益交给老板。不耽误正常上班,还经常往店里交钱,有哪个老板不待见这样的员工呢?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店里说一不二了。吃吃,别尽听我唠叨,把吃都忘了。”郑希望指着一桌子菜对两个年轻人说。
  “师傅,我听您话的意思,这些包的工程大多都是用业余时间干的?”
  郑希望喝了一口酒,又夹一箸摊鸡蛋放嘴里,点点头:“基本上都是业余时间,有时是休息天,有时是晚上下班后,也有上班时候干的。比如给客户家维修电脑时,我手下加快点儿,省下时间就去干工程。”
  “师傅您不累吗?”
  “怎么不累?有时累得我腰疼,干着活儿,恨不得就倒地平躺一会儿。可是毕竟钱是个好玩意儿,谁跟钱有够呢?再说家里的破房破宅院要重建重修,郑直将来结婚要给买楼房,这都需要不少的钱,我不能歇呀!”
  “哥,你真幸运,有师傅这么能干的好爸爸。”
  “爸爸,对不起。”一向对父亲很冷漠的郑直,说话声音忽然哽咽,“请您相信儿子,今后我和师弟一块儿向您学手艺,和您共同扛起家庭的重担。”
  “我的好儿子!”从打儿子生下快三十年了,郑师傅第一次从郑直的嘴里听到一句人话,也感动得什么不得了,举杯站起来,“成名你也听见你哥刚才说的话了吧?你虽然不是我儿子,但是你这个徒弟不是一般意义的徒弟,是我最亲密的牺牲了的战友的儿子。只要你听师傅的话跟着师傅好好干,我保证在你结婚前有你一套婚房,我要对得起死去的战友,要对得起你的寡母。”
  师徒父子三人从那天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上班之余四处接工程,为了夜间进出方便,师徒俩索性从店里搬到郑希望相好的家里住,郑直也从农村家里和他们搬到一起住。两年过去了,郑希望盘点一下三个人挣下的钱,竟有三百多万,三一三十一,每人分了一百万,其余给了郑希望相好的。
  郑希望对徒弟高成名说:“如果买一套二手的八十多米的房子,这一百万绝对够首付了。那样的话你就可以把你母亲从山东农村接出来一起住,你妈也还不算太老,在城里找个清洁工的差事干,凭你们娘儿俩的努力,要不了几年房贷就还清了。”
  “我听师傅的。”高成名说,“不过我想买完房装修好了再把我妈接过来,让我妈舒舒服服住着,我心里才踏实。”
  钱分完没多久,又接到个工程,一位郑希望的发小大款为自己小情人开了一个装三百台电脑的游戏厅,从电脑采购到安装包括以后的维修,自然都非郑希望莫属了。也不知是前些日子太累的缘故,还是天气太热的缘故,高成名和郑直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老说浑身没劲儿。三百台电脑的工程断断续续干了一个多礼拜才完工,仨人共赚六十万。坐进郑直开的奥迪A6车里,郑希望先摸摸徒弟的额头,又摸摸儿子的,最后摸摸自己的:“我怎么觉得你们俩的额头好像比我的一热些似的?该不是得了新冠肺炎了吧?要不明儿个做个核酸检查?”
  “北京都多长时间没新冠肺炎了,我们怎么会有新冠肺炎呢?再说我们又都打了疫苗。顶多也就是夜里着凉有点儿感冒呗!”徒弟高成名说。
  “那就趁着这礼拜没有工程,你们俩抽工夫到医院看看,让医生开一些感冒药,赶快把烧退了。十天后可能还会有工程,还得咱爷儿仨得拼命干几天。”
  “发烧可不敢去医院,医生都神经质了,你只要一说发烧,立刻就怀疑是新冠肺炎,立刻就隔离做核酸检查。就算检查出来是阴性,烧不退下去还继续隔离,怀疑你是假阴性。隔离十四天,再居家隔离一礼拜,才能出去。不光隔离我们,您这个密接者也得隔离,连店里的老板和职工都得隔离,还得继续往下查密接者和次密接者。您说这么一折腾,谁还敢找我们干活?不就发烧吗,到药店里买点儿退烧药就解决问题。”高成名摇头。
  吃了退烧药,倒是不烧了,被药逼出来的毒火都转移到皮肤上了,俩人的身上起了不少疱疹,而且越来越多,特别是腰部,很宽的一圈疱疹,就和戴上一条宽宽的护腰似的。郑师傅记得小时候自己腰上起过这种疱疹,妈妈带他去村里一个老中医家里看,老中医说这叫缠腰龙,有的人被缠腰龙缠上以后没当回事,结果被缠腰龙缠死。不过到我这儿你们就啥都不怕了,三副中药就让缠腰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果不其然,郑希望记得刚喝完第二副中药,腰上的缠腰龙就渐渐隐退,喝完第三副中药,腰上便光光溜溜一点儿都不见缠腰龙的影子了。
  几十年过去了,村里那位老中医早已死去,但是有接班人,老人的儿子在村里开了一个门脸,号称“祖传陈大夫诊所”,生意挺好的。现在的医院都实行预约门诊,得用手机预约,老年人不会,所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到祖传陈大夫诊所来看,方便又省钱。这回不妨就带着徒弟和儿子到“祖传陈大夫诊所”看看,估计老陈大夫治缠腰龙的方子肯定得留给他儿子。
  找个休息天,郑希望一大早就带着徒弟高成名和儿子郑直来了。正好诊所里没人,陈大夫先查看了二人身上特别是腰间的疱疹,又分别给俩人号了脉,沉吟了一会儿,告诉郑希望,说郑大哥您怎么不早点儿带俩孩子过来看呀?要是早点儿,按我爸爸留下的药方子抓药,三副三天包好。现在太严重了,虽然还是我爸的药方子,但是要三十副药,服一个月才能彻底去根,保证这辈子缠腰龙不会再找上俩孩子。
  郑希望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惦着多挣俩钱给徒弟和儿子买楼房娶媳妇,再加上俩人又年轻,就没当回事。“没关系,一个月就一个月。有老陈大夫的药方子,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十多岁时我得过缠腰龙,就是您父亲老陈大夫治好的。三副药五块钱,第三副药完我腰上的缠腰龙就不见了踪影,光溜溜的比原来还平整。”
  花了一千二百块钱,抓了六十副药,郑希望又给徒弟向老板请了一个月假,郑直不用请假,他自打和父亲一块儿包工程以后,就辞了职。师兄弟俩就一齐住到郑家农村的房子里,吃药养病。郑希望老伴儿负责每天给兄弟俩熬药做饭。郑希望呢,只要一有空就骑摩托回来一趟,看看俩孩子的病情。还别说,老陈大夫的方子子就是有神效,刚吃了十副。俩人身上的疱疹就小了,缠腰龙看上去也比吃药之前窄了。
  端午节店里放假一天,郑希望从稻香村买了各种各样的粽子外,还从物美买了不少熟食,又买了啤酒,开着摩托车兴冲冲就往家奔。十来里的路,眨眼就到家了。刚进外院,他就喊俩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出来帮自己拿东西。喊了几声,就猪圈里的猪响应他,不停地挠猪圈门子,整个院子里一点儿人的气星儿都没有。正纳闷着呢,手机响了,是老伴儿打过来的,告诉他俩孩子正在陈大夫诊所抢救,让他快来,晚了就见不着孩子的面了。
  郑希望赶到陈大夫诊所时,两个孩子刚刚去世。失去理智的郑希望,一把抓住陈大夫的白大褂,右手上去就是俩大嘴巴:“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徒弟!”打完医生,郑希望当即给火葬场打电话,让他们赶快派两辆车拉尸体。
  郑希望的老伴儿扑在儿子的尸体上嚎哭:“我的儿啊,你是被人家治死的,你死得冤啊!你那狠心的爹马上就让火葬场烧了你,我的儿啊,你枉有爹娘没人给你申冤报仇……”
  火葬场的两辆运尸车把尸体拉走。郑希望写了个条子给司机,告诉他放进冷冻室里不许烧,扔下老伴儿就离开诊所。
  片刻,郑希望出现在公安局,报案说本村诊所姓陈的大夫用毒药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和徒弟。他强烈要求公安局对死者尸体进行解剖,找出姓陈的毒死徒弟和儿子的证据。
  法医办公室就在楼上,接案人员立即打电话把法医叫下来。法医先询问郑希望,俩死者死亡的时间,郑希望说大概也就二十分钟不到。听郑希望说死者现在在火葬场的车上,法医赶紧打了一个电话,对郑希望说马上火葬场的车就到。因为死亡时间不到半个小时,血液还没凝固,不用解剖尸体,抽血化验就行。
  抽出的血送进化验室之后,法医又详细地询问了郑希望二人生前的情况。郑希望说先发烧,吃了退烧药之后身上起了很多怕疱疹,腰部还起了缠腰龙。郑希望说因为自己小时候得过缠腰龙是已经死去的老陈大夫治好的,所以就带着儿子和徒弟去老陈大夫儿子开的诊所去看,他当时收了我一千多块钱药费,说俩孩子的病一个月包好,谁知他是骗人的呢!我琢磨着他可能看着我家里有钱,心生嫉妒,就故意儿坑害我。
  一个小时以后,化验结果出来了,法医告诉郑希望,诊所那位陈大夫的开的药虽然不对症候,但是可以肯定两位年轻人不是吃了他的药死的。
  “那我儿子和徒弟年轻轻的为什么就平白无故死了?”
  法医说也许俩人的死正是因为他们年轻。看着郑希望直直的眼神,法医叹口气:“俩位年轻人都死于急性艾滋病感染。”
  郑希望虽然无知,也明白得艾滋病的人是生活不检点,随便和别人发生性关系所致。如果说儿子之前不检点,他信。可是徒弟不是这样的孩子呀,进店以后,天天与自己形影不离。连儿子这二年都学好了,为了包工程多挣钱,把原先的工作都辞去了,和徒弟一起吃住在自己相好的家里。听相好的说她俩闺女很单纯很要强,大学毕业在家创业,每年都挣几十万。而且,四个年轻男女成了男女朋友,商量着哪年结婚呢!
  就在俩孩子死后的当天半夜,郑希望接到一个人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只说一句“查查你徒弟和儿子的银行账号”就挂断了,之后郑希望再拨回去,却是空号。
  第二天,郑希望就拿着俩孩子的银行卡及公安局开具的死亡证明去银行查徒弟和儿子的银行账号,发现两人本应各有一百多万的银行卡,就剩下十多块钱。郑希望立刻又去公安局报案,这回他什么也没隐瞒,把自己为了接活方便,带着儿子及徒弟同住在相好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讲出来。
  几天以后,案子破了,原来郑希望相好的家是卖淫窝点,她的所谓俩闺女其实是她招募来的卖淫女,俩人都是艾滋病患者,假装和高成名及郑直交朋友,和两个男青年住在了一起。听说高成名和郑和直死了,俩卖淫女就把俩人账号里的钱取了出来。
  案子虽然破了,但是两个年轻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虽然老伴儿和高成名的寡妇妈都没指责他,但是郑希望却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自杀了……
  “人家郑师傅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唐宋听完哥哥的讲述问。
  “没死成,被我救起来了。那天我去废品回收总公司送废品回来的路上,看见通惠河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我二话没说,停车跳下河把那人救上来拉回公司。在公司养身体那几天里,我天天陪着他,知道他叫郑希望,郑师傅后来就和我讲了他和儿子徒弟的事。
  郑师傅说他从小是个苦孩子,念小学时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十八岁初中毕业就参了军。从部队回来的当年就结了婚,妻子贤惠又能干,炕上地下的活都拿得起放得下。夫妻俩靠着种地,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后来就有了儿子郑直,他想让母亲和孩子老婆过得好一些,就外出打工,起初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干些拉砖推水泥这些力气活。后来有一次推着装满水泥的小车时,不小心被路上一块砖绊倒,小车翻了,水泥砸伤了腰,再也无法干力气活了,又找了个扫大街的差事。之后遇见了高盛电脑维修店的老板高盛,听他说了自己的情况,高老板就把他招到店里,一直干到现在。郑希望说高老板人特别好,特别信任他。派他外出干活,从来不问他挣了多少钱,他交店里多少就是多少。不光如此,老板还老怕他生活困难,逢年过节的总是悄悄多给他一些钱。“我却瞒着好心的老板赚黑心钱。”郑希望说,“这次出这样的事,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啊!”
  “郑师傅在我这儿住了两天,我天天开导他。我说您六十还不到,有一身维修电脑的绝活,作为一位男子汉,您就这么死去太不负责任,对老伴儿不负责任,对社会不负责任,对高老板也不负责任。人家看您是退伍老兵,对您这么好。您哪能就死了呢?”唐鑫说,“在我的劝说下,郑师傅总算打消了死的念头,从此就开始信佛,可以说逢佛必败,救赎自己的良心。”唐鑫打了个哈欠,“不过我知道郑师傅拜佛救赎自己的良心之外,还有一层是求自己生命的安全。”
  “我就不明白了,不就一个修电脑的老头儿吗,还有谁惦着要他的命不成?”
  “郑师傅觉得那天深夜的神秘电话,不那么简单。说不定卖淫的三个女人与黑社会有牵连,而他报案等于得罪了黑社会,他们能放过他吗?”
  “首都北京还有黑社会?郑师傅想多了吧?”
  唐鑫叹口气:“但愿是他想多了,老头儿挺可怜的。”又是一声长长的哈欠,“我实在困了,睡吧!”
  “睡吧。”唐宋说,黑暗中一双大眼睛瞪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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