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婚（三）

　　结婚（三）
　　
　　（一）
　　眨眼间，秀泉结婚就到了第三个年头了，好友小刘和小孔都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快乐宝贝，那天——正月初六，是他们三对夫妇共同的结婚纪念日。正值春节期间，厂里放假，三对夫妇聚在了一起，做了些好的下酒菜，买来了赊店大麦曲酒，准备好好庆祝一番。
　　酒过三巡，话题就落到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身上。小孔夫妇给孩子取名叫张扬，他们夫妇都是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而他们希望女儿是个张扬个性、出人头地，有特色、有能力的女中豪杰；小刘呢，是个儿子，他们夫妇给儿子取名叫李海洋，他们企盼儿子有大海一样的胸怀和作为。两个孩子都属羊，小名都叫阳阳，他们希望孩子们都有一个阳光一样的童年。
　　自然，话题也转向了秀泉，大家对秀泉那态度，可以说是群起而攻之。
　　“秀泉，你咋恁别扭哩？结婚不要孩子，那你结婚是做甚？”小孔的爱人先发了话。
　　“秀泉，你看张大哥多么喜欢孩子，你为啥就不要孩子哩？”小刘的爱人也说了话。
　　“是啊，秀泉，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家庭生活才算完满呢！”小刘也劝秀泉。
　　张行健则不说话，逗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们玩，他前天到南阳去办事，买了两个小汽车玩具，两个孩子都很喜欢。
　　小孔说：“就说我们阳阳吧，虽然哭闹起来也累人，但还是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我和她爸都不爱说话，自从有了孩子，我们多说了恁多话。有时想起来，都是些废话，可正是这些废话，是那么甜蜜，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乐趣。”
　　小刘趁热打铁地说：“就是嘛，看看厂里的同龄人，哪一个不是有了孩子，就是正在怀孕的，你们两个还犹豫个啥？”
　　“秀泉，我也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孩子的女人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张行健突然插了一句话。
　　小刘说：“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有根有据的。”
　　说实在的，张行健的话里有些埋怨的成分，又有几分批评的意思。秀泉在那一刻间决定要一个孩子，她相信自己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她更相信母亲遗传给她的基因，母亲能够孕育出他们七个小生命，而且个个健康。自己的子宫也必然是一片肥沃的处女地，良好的种子来到这土地上必然能孕育出一个鲜活、健康的生命。秀泉有这样的自信。

　　（二）
　　两个月后的一天，张行健请小杨到家里来吃饭，秀泉要给他们炒一盘青椒炒肉，可是那青椒的味儿让秀泉一阵恶心、干呕了起来，小杨问张行健：“怎么啦？秀泉怎么啦？她是不是妊娠反应。”
　　一句话提醒了张行健，他赶紧接过秀泉手中的炒菜锅，忙活起来，秀泉则一头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哭了。她伤心的是，自己怀孕的事丈夫没想到，却是老同学小杨先说了出来，她真没想到丈夫有时候竟然那么粗心。
　　从那以后，张行健对秀泉的爱护步步升级，秀泉喜欢吃苹果，他每过一个礼拜就去一次南阳，买上一提包苹果，一个也不舍得尝，全部给秀泉享受。
　　秀泉的肚子渐渐突出起来，上楼下楼开始不灵便了，张行健主动承担起买粮、买菜、买煤等家务活。以前这些活都是秀泉干的，张行健从没想到这活有多累。现在，他开始体会到了，原来，老婆为自己和这个小家付出了这么多！他从内心深处感激秀泉，感谢上苍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为了让秀泉吃上更好的苹果，他争取到一个到烟台出差的机会。烟台是他的故乡，他深信烟台的苹果营养最丰富、最可口，于是弄了两筐苹果发快件带回了河南。这使秀泉很感动。
　　
　　（三）
　　有一天，秀泉趁着张行健喝多了酒，大着胆子试探他：“张行健，听医生说，被动吸烟对胎儿不好，你能不能为了孩子戒掉烟？”
　　张行健醉眼蒙眬地说：“什么？让我戒烟？我告诉你秀泉，我宠你、爱你，那是因为你贤惠，你要想以孩子为借口管住我，那是扯淡！”
　　近两年了，秀泉已经深深尝到了大男子主义的危害。他们夫妻关系很好，从不吵架，这都源于秀泉的服从。秀泉在结婚以后短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忍让和温存，已经由一个假小子变成了真女人，只要她试图改变一下张行健的个人喜好，必然要碰钉子。
　　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但她内心深处却很悲伤。她觉着张行健对她的爱是有条件，这就是不要干涉到他的个人喜恶，否则，免谈。她曾经问自己：“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她没有勇气否定这种生活，她想过：也许这是自己的爱心还不够，没有把他的心暖过来，另外结婚时留下了太多的不愉快。
　　秀泉在日记中写道：“我反对大女子主义，也不想让自己的爱人顶上‘怕老婆’的罪名，但是，我也渴望他能改掉身上那些流氓无产者的习气。但是，我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她对自己说，婚姻是需要用心经营的，有了美满的婚姻，才能使爱情之舟有一个平静的港湾。我为这一切而努力奋斗，不惜牺牲自己的个性。特别是有了孩子，一定要给孩子一个平静的成长环境。我既然不能改变他，我只有改变我自己。
　　
　　（四）
　　秋天，满山的果子都熟了，有红灯一样的柿子，也有毛茸茸的中华弥猴桃，当地人称它是“杨桃”。
　　星期天，张行健和他新交的朋友小汪去弄了一些柿子和杨桃，放在纸箱子里准备慢慢享用。
　　半夜，秀泉爬了起来，她肚子疼得厉害，在屋里转来转去。
　　这时，张行健累了一天，睡得正香。
　　一会儿，肚子不太疼了，秀泉上床睡去。
　　又一会儿，疼得更厉害了，她用手推了推张行健：“行健，醒醒，我快生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肚子疼得厉害，可能要生小孩了。”
　　两个人一阵忙乱，胡乱穿上衣服，拿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和尿布，急急忙忙赶到了厂办医院。
　　厂办医院座落在山根底下，虽然是晚上，依然灯火通明，应该是有人值班，两个人的心里总算有了安慰。
　　可是当他们敲开值班室的门时，里面的医生却是个牙医，医生一听说生小孩的，也慌了手脚。
　　还是张行健急中生智，问明了住得最近的产科大夫安医生的家，一个人大步奔跑着去找医生。秀泉肚子已经疼得厉害，斜靠在值班室的床上忍受着阵痛。
　　产科的安医生是一个对工作极端负责任的人，听说有孕妇生产，二话不说跟着张行健来到了医院值班室。
　　这时秀泉已经疼得走不了路了。张行健抱起秀泉上了二楼来到妇产科诊室。
　　安大夫为秀泉做了检查说：“不着急，还得等一会儿。”然后，就不慌不忙地做准备工作，并嘱咐张行健为秀泉煮些鸡蛋吃。
　　凌晨四点，秀泉又一阵巨痛，安大夫说：“快，把她抱上产床。”
　　张行健的心在激烈地跳动，他说：“儿子呀，咱们就要见面了，你把你妈折腾得够呛了。”
　　安大夫说：“什么儿子，说不定是女儿呢！”
　　“女儿也行呀，只要能顺利生出来。”张行健说。他显然为秀泉担心。
　　随着安大夫大喊使劲，秀泉咬破了张行健的手臂，一个鲜活的小生命诞生了。秀泉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孩子哇哇的啼哭声，伴随着厂部广播室“喜洋洋”的歌曲，使人们的心里充满了欢乐。
　　张行健乐疯了，他到厂部商店买下了所有的糖块，见人就发：“我有儿子了，为我儿子祝福吧！”连医院的清洁工也得到了他的喜糖。
　　“多么漂亮的孩子呀，大眼神、双眼皮、高鼻梁、小嘴巴。”人们都围着新生儿夸个不停。
　　秀泉听着人们的议论，心里那个甜呀，像掉到蜜罐里一样。她想：我终于闯过了这一关，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天哪，谢谢你，赐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孩子，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让他成为对祖国有用的人才。
　　这时，东方的红日升到了高山顶上，把整个伏牛山照得生机盎然，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张行健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9月17日七点三十分。
　　
　　（四）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床上光着小屁股的儿子在舒服地晒太阳，秀泉和张行健双双守在儿子的身旁，看着他的小脸上的一点笑容，他似乎知道爸爸妈妈是那么爱他。
　　一会儿，他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小鸡鸡一挺，便无拘无束地尿了一泡，像小炮射击一样，差点打中妈妈的脸。秀泉没戴眼镜低着头，离孩子很近。
　　儿子的一个小动作，爸爸妈妈又忙了起来，又是换尿布，又是洗尿布。张行健说：“秀泉，咱们给儿子取什么名字啊？”
　　秀泉说：“你这个大知识分子加大诗人，翻了三天字典，取不出个好名字，倒来问我这个没文化的人。”
　　“谁说你没文化，整个胶片厂都称你是个才女。”
　　“别斗嘴了，孩子的户口还没有上呢！”秀泉又接着说，“我觉得叫张旭不错，他和旭日一起升起，一辈子都充满阳光。”
　　“叫张旭生怎么样？”张行健问。
　　“好！就叫张旭生吧。”
　　就这样，秀泉给她心爱的宝贝取了张旭生这个名字，希望像一轮初升的旭日，充满生机和活力。
　　晚上吃完饭，秀泉和张行健烧了一大盆热水，给儿子洗澡。张行健用他那蒲扇一样的大手，捧着小小的儿子，秀泉则用毛巾往儿子身上淋水，儿子大声哭喊着，三口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秀泉他们坚持天天给儿子洗澡，渐渐养成了习惯。洗完澡，秀泉给儿子喂奶，张行健给儿子洗衣服，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由于秀泉的营养不足，奶水不多，不够儿子吃的，他们又给孩子增加了奶粉。可在那个深山老林中是没有卖奶粉的，他们只好每月到南阳买回四袋奶粉。
　　每到星期天，秀泉就给儿子记周记。她记录了一周内儿子的成长变化，说等儿子有了儿子的时候，给他看，让他参考。
　　其实，儿子和其他儿童没什么不同，三翻六坐七爬着，眨眼工夫，就八个月了。他学会了再见（摆摆手）、香香（巴哒嘴表示好吃），还学会了吃饭（喝稀饭）。本事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招人喜欢。
　　秀泉最爱抱上儿子到邻居家串门，听人家夸她的儿子“漂亮”“聪明”等等。小小的张旭生也喜欢到外面玩，常常指着门说：“妈妈，门门。”
　　就在他们沉浸在幸福的小家庭生活时，突然有一天，从张行健的家里拍来了一封电报：“父病危，速归。”顿时，夫妻二人陷入了无限恐慌中，他们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局面，张秀泉做梦也没想到更加危险的情景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