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品名称:高楼尽处是天涯 作者:翁玄之 发布时间:2024-01-18 10:42:43 字数:3329
再谈眼前的事情。他们这边要赵兴传校长给他们解释,然而楼下,又是一阵的嘈杂,一帮人又按住一个老师正在拳打脚踢……
陈莲英赶紧跑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林西平:脸上已经铁青,鼻孔里涔涔地流着血,正呆瞪着眼睛喘粗气。她知道,林西平文弱的状态,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毒打?她看着他的样子,眼泪就一下子下来了。
“西平,西平,你怎样?”莲英对着那些已经在寻人的家伙,“你们这群混蛋,干吗打他啊?”
有一个人立刻就跑过来,对着她的嘴巴“啪”的一掌。
陈莲英流泪拉起林西平,将他揽在怀里,从衣兜里掏出电话报警。她知道,今天找不到陈江、于俊民,他们如何罢休?那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呢?
有学生听到了报警的电话,告诉吴天,不一会儿,那群人匆匆上车扬长地去了。
恰在这个时候,收卷的铃声响了,楼上又骚动起来,各考场的监考们在紧张的气氛中把试卷收起,送到学校保密室去,等待教委来专人送达区教育局。
赵兴传几乎是带着哭腔一般地在陈莲英身边叨念:“第九场可算完了!第九场可算完了!”
林西平在陈莲英的看护下被送进庾阳卫生院,天早已经黑得实了,外科大夫们匆匆赶过来,只见他的腿上、腰上、手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鼻孔还有冒血。
各项检查结果,无什么大的内伤,但是皮伤的厉害,大夫们重点将他嘴角的开裂处进行缝合。其他伤处,尽是药膏纱布并输液消炎处理。
陈莲英更是跑前跑后,当主治医生拿钳子翻开林西平嘴角肿胀的血淋淋的新肉时,她又一次的流泪了,嗫嚅说:“西平,忍着点……这一帮混蛋……这一帮流氓。”
庾阳一中的老师们知道了这件事情,纷纷来看望林西平,带着同情与愤恨,大家共同表示:如果不给他们严惩,老师们是不会答应的!
刘端成也来了,后面跟着松和,提着一篮子鸡蛋与整箱牛奶。陈莲英把大致的情况说给他听,端成皱着眉头:“刚才汪主任打来电话,很生气,年关弄出这样的事情来,简直是胡闹!”
“什么意思啊!汪主任他是……”陈莲英疑惑并加生气。
“派出所联系了汪主任,说吴法领儿子住进了鲁州中心医院。刚才区教育局给汪主任来了电话,说庾阳一中的老师体罚学生。教育局自然是生气的,电话来让必须查明情况,越是年关,越要做好信访稳定工作。你看,正在这风头上,唉!这陈江真是……”
“校长,不只怪他们……他们是在防卫啊!”西平解释说。
“恶人先告状!”陈莲英愤恨地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想办法一点点处理了吧。”端成说,“陈校长先回家吧,松和留下照顾一下西平。”
“校长,我没事,都不要陪在这里了,等会儿问问医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回家了。”西平说。
“这怎么行?看你的脸,伤成这个样子。”听到林西平的话,值班护士过来对他说。
陈莲英跟着刘端成走了,在出院门的时候,她又回头望着西平:“要听医生的话,不要自作主张。”
“嗯。”西平听话地点点头。
张松和体贴地问西平想吃什么喝什么,西平说什么也不要的。
“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若凤知道没有,给若凤电话让她来吧。”松和说。
刚换好输液瓶,松和对着西平说,医院的饭食不知怎样,他要到外面给你弄一点好吃的,就且等待一会,买一点回来两人慢用,因为他们二人都还没有吃晚饭。
张松和出去了,屋里空荡荡的,一只石英钟表哒哒地在走自己的路,输液器里药液一滴滴均匀的往下滴。林西平闭上眼睛,感叹着世道的不快!
——唉!倒霉的陈江,你怎么就招惹了这样的泼皮无赖,看看这些管事的人们,有谁为我们老师撑腰!可是能怪谁呢?
林西平默默地想。
床边是一个女人微微抽泣的声音,将林西平从悲哀里唤回来。他睁大眼睛,就看到谢碧菡正按住鼻子看着自己流眼泪。
“啊,碧菡,你来了!不,不要哭,我没事。”
“看这些……混账东西,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她看着头脸包扎的西平,哽咽着说。
“只是一些皮伤,不碍事的。”他翻身要坐起来,但是腰的疼痛迫使他立即又躺下来,龇牙咧嘴地直呻吟。
“别动!”谢碧菡瞪大眼睛,张开手扶按他,并嗔他说,“这个样子,坐起来干吗?”
西平就将下午监考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与她听。
谢碧菡亦颇悲凉了好一阵子以后,从自己手提的小随包里拿出一个精致小盒子来:“给你吧。前些日子有人送参片给妈妈的,说很有好处,看临近新年,成这个样子了。”
林西平睁大眼睛,看谢碧菡拿着这样贵重的礼品,急急地说:“我身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心痛。我年轻,哪里就用这样的东西来?你拿回去吧,你看,还真把我当病号了。”
“人都躺在病床上了,还硬嘴?反正我也不知道给你拿什么东西来好!听妈妈说这是滋补良药哦,你要这样,我就生气了!”她把脸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林西平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抗她,是十分不礼貌的。
见林西平没有什么动静,谢碧菡又把头转过来看看他,她从口袋里取了一块软纸,蘸一点清水,很小心地擦去林西平嘴角上残留的血迹。
似乎有一股暖流从林西平的心脏涌向了全身,他顿觉周遭火辣辣的,她看着他,他看着她,那眼底的深处,都放射出一种奇异的光线来。
外面楼道里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谢碧菡紧张地向门外看去,却是一中年护士查房来了。那护士看看他俩的样子,随口就说:“啊呀!林老师好艳福啊,弟妹真漂亮!”
谢碧菡的脸立刻就红起来了,惊讶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哪?我们是同事!”说完,转身走出门外去了。
中年护士也觉得自己太过冒失了,讪在那里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把你们当做……唉!看我这人真是的……”
西平苦笑笑,对她说:“护士姐,她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才刚毕业的,她还没有男朋友呢。”
“哦,怪不得呢。”她再次表示了歉意,做了西平身体方面的询问后出去了。
谢碧菡又进来了,她的脸依然是红红的,余怒未消的样子,低声说:“疯子!尽一张破嘴乱说!”
“她在这里已经道歉了,看得出,也是爱开玩笑的人,就是不看是怎么一回事就乱说。”西平说,“算了吧,不要与她计较了。”
“才不跟这类人计较的!好了,我回去了,你好生静养着,过一天我再来看你。”
“啊,碧菡,天黑了,等张主任回来送你回去,你自己走,我怕……”
“不,不要让别人见着再说长道短,外面月光明亮得很,再说,”她想了想,“放心吧,我妈妈在外面等着呢。”
“哦,是这样,难为他老人家……”
松和进来的时候,碧菡已经出院门了,他们没有碰面。
他把两大碗馄饨并几个煮熟的山鸡蛋放在桌子上,拉来旁边的一把凳子,坐在那里喂西平吃,林西平是千般的不好意思。松和却不这么想,尽最大的力量照顾这个冤枉的病号。
饭吃完了,松和自己吃剩下的部分,边吃边气愤地说:“吴法的人,竟然把陈江老婆的理发店砸了!而且电话一遍遍催到家里学校,要陈江连人带钱一起到鲁州中心医院。”
“啊?怎么如此猖狂!”西平忿忿地说。
“刚才路上遇见钱主席,正同刘校长往镇上去汇报。他们这样闹腾,让陈江他们怎么过?还要怎样闹法!他打了我们的人,砸了庾阳二中与陈江老婆的理发店,应该怎样赔偿!”
“也只有这样了!”
李若凤到医院来了。
进门就是一套絮叨:“还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呢,还不如乡村百姓!干吗动不动就去打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女儿哭一声,你都心疼的掉眼泪,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你打人家,人家就活该打你!”李若凤看见病床上的林西平,那股气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
“你!你知道什么!”林西平对她的指责感到很委屈。
旁边松和赶快过来给她解释,把他所知道的情况详尽地告诉她。
“可是事情到来之前,你干嘛到第九场去!你就不知道避避风头?人身都保不住,还要考试成绩干什么!你出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女儿怎么过?你想过我们的感受吗?我在电话里听到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松和与西平都没有说什么话,既然她是带气来的,就让她多说几句,消气就完了。
“张主任既然在这里,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回去给刘校长汇报,医疗费你们学校解决,他多少也算工伤。”
松和诺诺地点点头:“弟妹放心。我向校长汇报就是了。”
“我原以为你满肚子文化,现在我发现,你是十足的书呆子,大傻瓜!连我这大老粗也知道明哲保身、趋吉避凶,你学的文化,到哪里去了!人家都高高兴兴准备过年,我们是什么罪过?”
她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了,又是单位打来的,是深圳那边的客户来了,须要她立即回厂接待,她在病房里逡巡徘徊了几遭以后,握住张松和的手:“麻烦你照顾他了,那边的事情,没有我不行。”
“你去吧,这里有我呢。放心,我会照顾他的。”松和坚定地说。林西平将头歪在一边,跟她打了一个手势,她便急匆匆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