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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 结 局

作品名称:缘来缘去      作者:天使雅丽      发布时间:2024-01-14 16:05:42      字数:4949

  美娟不理会她的不安,她也没有察觉到,她根本没去察觉。她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问;“红根回来了吗?”“不知道,我没上那儿去。”美娟很快的穿好了衣服,提上了鞋子,拉着妩媚说:“走,咱俩再去看看。”“这样好吗?”妩媚退缩不前。“怕啥,也不是去做神弄鬼,咱们正大光明的事。你不去,我自个儿去。”美娟放开手,经自出了门。
  她是个赤脚医生,夜里行走出诊看病是惯常事。一出门就“腾腾腾”地大步向男宿舍走去。屋里妩媚犹豫了一阵,也跟了出去。
  俩人到了男宿舍门口,美娟推开门,伸手打开了电灯。屋里没有红根,还是刚才那副样子,“干猴”还在打呼噜,似乎天塌了也没有他的事。
  美娟上炕把小皮箱拎了出来,皮箱没锁。打开箱盖,她从里面拿出一叠信。这叠信中,好多信封上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就找到了那封来自朝农的信。
  妩媚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动作,心口跳的很厉害。她看见美娟的双眼里,被激怒了的烈火直往外喷,目光变得十分怕人,是她从没见过的。美娟一行行默念着,心里像火烧火燎一样难受,胸腔几乎要憋炸。她出着粗气,喘息起来,似乎屋子里的氧气已经被她消耗殆尽,马上会使她窒息。看完了信,她一言不发的递给了妩媚。
  妩媚不敢接,又不敢不接。拿着信纸眼望美娟,像是等到发布赦令。妩媚不敢在屋里呆下去了,她觉得陈红根马上会回来。
  “你看吧,”美娟闷声说,“我明白了,明白了他身上披的那张假皮。”这句话引起了妩媚心中的共鸣。她心里好像出了一口气,一下子也忘了陈红根马上会回来。展开信纸,低头看着。信上这样写着:
  “亲爱的:
  自从你毕业返队以后,只收到你一封来,已经给你写了六封信了。可是,至今还是没有接到你的第二封信。
  “你生病了?还是有其他事不在队里?你一定很忙,再忙你也应该给我写封信,哪怕写两行也好。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呀!这两天,我是坐卧不安,饭不香,睡难眠,迷迷糊糊就会看见你那魁梧俊美的身影。我要病倒了,最近一点也没有心思听课,感觉自己要支持不住了。那件事情我实在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好。看来再也瞒不下去了,给你去信,你一直没有回信来。我只好告诉了我姐姐,同他商量怎么办。姐姐骂我了我一顿,我都忍了。她要我来找你,她说干脆结婚算了。
  “我现在心里很为难,想来找你,你却一直不给个回音,思前想后好几夜,也想不出个办法来。我也知道,毕业就结婚,人家会说笑话的。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再拖下去不就更麻烦了吗?
  “亲爱的,就这么办吧,只要跟着你,到农村来我也情愿的。人家会议论我们,结婚以后都会过去的,你说是吗?你快给我来信吧,你快拿主意吧,我一切听从你的主意,我真为你担心。
  祝你健康!
  你的心上人一月六日”
  妩媚看完了信,心里为这个她还不知道姓名,也没见过面的女学生惋惜。她明白,陈红根一定也像以前欺骗她那样,骗了那个女学生。陈红根是不会要他的,一定又把她抛弃了,现在她该多难过呀!慌张地把信纸塞给美娟,不安地说:“他回来了怎么办?”
  “怕什么!”美娟咬了咬嘴唇。把信塞进衣袋,合上皮箱盖,迅速地把皮箱送回原处。
  
  陈红根带着疲惫的神色,走进屋来。看见她俩在屋里,奇怪地问:“你们还没睡觉?”他自个打了个哈欠,揉揉困的要合上的眼皮。“还在整理什么东西?”“整理黑材料。你好用它往上爬。”美娟愣愣的刺他一句。红根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口角生气,讨好地说:“美娟,我是有不对的地方,不过,你不要误会了,我对宏展没啥坏心……”“你的好心谁不知道?”美娟截住他的说,“要不要把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红根被问的发了愣,困意也跑走了。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望她的眼睛,觉得凉到心里。她的脸色不是冷漠,而是分外的可怕了。什么是事得罪她了?红根还不明白。他不相信,她会因为宏展生那么大的气,可她为什么语言刺人?
  “你、你不要,不要生气。我对你,从来,从来是一片真心的。”他难得说话这样结结巴巴。
  美娟听到“真心”二字,一阵恶心,像吞了个苍蝇。她霍地站着起来了,抢上一步,一把夺过插在红根上衣袋里的钢笔,正是二年前送给他的那支钢笔。“咔嚓”一声,钢笔折成两截。“你这是,这是为啥?”红根心慌了,舌头像打了结。“为啥?你自己还不知道?”美娟厉声斥责,“你自己说,还想害多少女人?”“我.我.我……”他“我”了半天,没有下文。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你以为啥事都做的很保密,别人就不知道?呸!不要脸的东西!”
  一口唾沫飞到了红根的身上,红根这才意识到,大概就是宏展知道的那件事败露了。他顾不得弄清美娟是怎么知道的,马上把自己的脸换成一副哭丧样。泪水在眼眶里滚动,一副委屈的样子。他用手擦一下衣上的唾沫,嘴里嗫嚅说:“你不要听别人瞎说,我对你真的没有二心呀。”
  美娟见他还要买弄他的“真心”,她感到扎心扎肺似的难忍。她感到耻辱是那样深,自己以前怎就没识透他这张假皮?竟幼稚的接受了他的所谓的爱情?
  “卑鄙的东西,我让你再说!”美娟突然扬起了手臂,“啪”的一声,怒不可遏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陈红根的脸上。
  红根被打的眼冒金星,脸上立刻出现四道指印。他用手捂住脸,倒退几步。他的脸上带着指印,带着唾沫,带着肮脏的丑恶。美娟不愿再看见这张脸,大喊一声:“滚出去!”她忘了这是男宿舍。
  这一声把“干猴”也惊醒了,他张开迷糊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看屋里的几个人,马上又闭上眼,装作没醒。红根被她一声喊叫,吓得一哆嗦。但他仍不死心,赖着脸皮说:“你、你、你不把话说到明处嘛……”“没什么可说的,咱俩分手!”美娟一字一句,如同锤子砸在钉上。她从衣袋里掏出红根送给他的日记本,刚想甩出去。猛地想起里面抄有“诗选”又把手缩了回来。她马上干脆利落的扒下日记本外那张塑料的封皮,夹在封皮里的两张照片,不情愿地飘落在地上。她把封皮愤愤地一甩:“还你这张假皮!”
  塑料封皮打在红根的身上,落到地上。他心里一阵绝望地喊叫:“完了,无可挽回了。”这时,他反而冷静了。看美娟手中没有封皮的日记本,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即使你要绝交,咱也不留情面。”他的舌头又灵了起来,一字一字吐的很清楚,“哼!你自己小心着点,日记本儿上写的那些东西。”
  “嘿嘿”美娟报以一声冷笑:“畜牲,这就是你的‘真心’。”
  无耻的威胁,仿佛是给她雪耻似的,反倒是她那颗沉重的心轻松了些。她向前跨了一步:“告诉你,我抄的东西全在上面,没有撕。你去告密吧。看你能换个什么官帽子。”她又跨前一步,逼视着这个卑劣的东西。
  红根以为她又要扬起手臂了,吓得连连倒退。退到门口,转身破门逃了出去。“原来是个胆小鬼,怕挨打。”美娟轻蔑地说了一句,恢复了往日的神志。
  “美娟,你真厉害,敢打他。”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妩媚,对美娟佩服极了,“这是男宿舍,他竟吓得滚蛋了。”“哟,我还当作在咱们宿舍里呢。”美娟这才意识到是在男宿舍,忙说,“那咱们走吧。”
  “咱们把宏展的东西,搬女宿舍去吧。替他保管一下,省得明天又让别人来这里找什么罪证。”妩媚提了这么个建议。
  “好,先把箱子拿走,别的东西明早来拿。”美娟七手八脚把桌上的梳子全扔进箱子。妩媚心里有点不满意,没敢吱声。盖上箱盖,两人各拿一头的拉手,妩媚另一只手又去夹了一个被子,一前一后向女宿舍走去。“干猴”睁开眼,望望四周,见没人了,吐吐舌头,伸手把灯关了。
  两个姑娘回到宿舍,美娟把箱子放下,看看手心,还很气恼地说:“真倒霉,好手碰烂肉,脏了我的手。”她不管妩媚怎么设法安置箱子“落户”,自顾往洗脸盆里倒水,她往手上搓了很多肥皂,好像手真的很脏似的,稀里哗啦洗了起来。洗净了手,把脏水倒掉,又倒了一盆水,开始洗脸。
  洗完脸,看见妩媚还没有把箱子安排停当,正往箱子底下垫木板。她也没上前帮忙,脱衣服上炕了。妩媚放好了箱子,洗了洗脸,脱衣上炕。听见美娟问她:“你的红毛衣哪去了?刚才你还不是穿着吗?”妩媚脸有点红了,难为情地说:“那趟回来我忘了给宏展拿衣服了,我看她穿的单薄,夜里挺凉,要走十好几里路,我又不敢再回来取,就把我的毛线衣给了他。”“这样鲜艳的东西,他会要?衣服也小他怎么穿呀?”“他、他不肯要的。我说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见,小倒不要紧,就是紧身点,那更暖和。”
  美娟忽地意识到,妩媚现在对宏展分外关心起来,关心的程度有点特殊了。她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褥子底下摸出一个日记本;“这是宏展的,给你吧,你替他保管。”“怎么,你没有烧掉?”妩媚感到很奇怪。“我干啥要烧掉?那是假的,这本才是真的。”美娟神秘地一笑。“我还真以为烧了。”妩媚轻轻捶了她一拳,“你真鬼,不早点说,宏展刚才提起日记本,我说让你填灶坑了,他惋惜的很。”
  美娟看她很有兴致的在翻看日记本,把自己那本没封皮的日记本拿了出来,翻到扉页,递到妩媚眼前:“你看,这几个字的笔记和你的日记本上的字一样吗?”
  妩媚一看,八个清秀工整的字“异处一心,共勉共进”。她觉得这八个字是宏展写给她,她拿过日记本,仔细地比较起来。八个字比日记本上的字工整,但完全可以辨认出,一个人的字迹。她情不自禁地把两本日记本都贴到胸口:“咦,真是一样的呢!”
  “你这么喜欢?把扉页撕下来给你吧。”美娟看她的动作直发笑。
  妩媚想了一想,又看了一眼,没有撕,仍然还给美娟:“还给你,这不是他送给我的。”一时竟忘了美娟在男宿舍扒日记本封皮的情景,以为这日记本是宏展送给美娟的。
  “这也不是他送给我的。”美娟想把扉页上八个字的来历解释一下,想到要提到陈红根就懒得讲了。“管他是给谁写的干啥。”美娟撕下扉页送给妩媚,“往你那日记本上一贴再合适没有了。”
  妩媚把扉页夹在日记本中,心中荡漾起幸福的浪花。她又把日记本贴到胸口。她一下子搂住美娟的脖子,亲热地叫唤:“美娟好姐姐,你真好!你真好!”激动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看。她顾不得擦,忘乎所以地在美娟的脸上,一下一下亲吻着,泄发着心中的情感。“你这是干啥?我又不是宏展。”美娟一把推开她。
  妩媚“咯咯咯”笑着,她的全身心被幸福笼罩。想不到,半天之中,她不仅有了一个真正爱她的情人,又有了一个如此宽宏大量而贴心的好姐姐,难道这还不够幸福吗?她贴近美娟的耳朵,像述说什么秘密似的悄声说:“真的,宏展说,他想把这个日记本送给我,可惜烧了。想不到你替我保管着。”“你编造出来骗我的吧?”美娟故意装作不相信。“全是真话,一点儿也不骗你。宏展还说,他会回来的。”
  “那你怎样对他说的呢?”美娟又故意地追问。“我说,我等着他!”妩媚无不骄傲的回答。
  美娟被妩媚的兴奋感染了,一把也搂住了妩媚的脖子,两个大姑娘,像小孩一样拥抱着。
  
  陈红根丧魂落魄的逃出宿舍,这次,他不敢像以前那样耳贴门缝偷听了,害怕美娟会闯出来。他无目的地行走了一会儿,冷风一吹,头脑冷了下来。忽地想起看宏红展的“干猴”已经躺在炕上,现在谁守着审讯室呢?想到这里,他就朝审讯室走。
  审讯室里那盏昏暗的灯打开了,红根探头一看,屋里空空如也。他木然地呆站了一会儿,心想:“他跑了?躲到谁家去了呢?”他没有想到宏展回连夜逃跑。
  这时,乏力、困倦、悔恨、懊丧都袭上脑门,眼皮也支不起来了。整整忙碌了一天一宿,结果还是渺茫无着落。他无精力再去寻访了。
  “明天再说吧!”自个嘟囔了一句,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宿舍。推开门,屋里漆黑。他不敢打开灯,似乎打开灯,美娟就会出现的。此刻,他对这个泼辣的姑娘害怕极了。他摸索着倒在自己的铺位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太阳又从东方升了起来,阳光透进了窗户。合衣倒卧的陈红根被噩梦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忽然发现宏展的箱子和桌子的书纸全不见了,心里又惊又奇怪。便一脚踹醒了“干喉”:“你是怎么看守的?让宏展跑了。”“昨晚上你让贞妩媚来换我的呀。”“干猴”迷糊着眼回答。红根这才想起曾经叫过妩媚的事,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他又踹了“干猴”一脚,大声骂道:“笨蛋,笨蛋!我啥时候让她来换你的?快给我起来,马上报告杨书记去,叫他派人封锁汽车站。”他把肚里的气全泄在“干猴”身上了。“干猴”睡意未清,不愿动窝。
  红根又是一脚:“快滚,快去报告一定要抓住宏展,抓住他……”红根声嘶力竭地狂叫着。
  “干猴”看他这副狂躁模样,只好穿衣走出屋去。
  红根叫完了,屋里空洞洞剩下他一个人。他已经感到失败必不可挽回的临到头上了。因为天已经亮了,南去的客车已经开过去了,封锁、追赶、都无用处了。
  他瘫软地倒下了……
  
  
  
  杨汉懋
  稿完于1979年1月20日
  天使雅丽
  整理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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