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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作品名称:高楼尽处是天涯      作者:翁玄之      发布时间:2024-01-05 09:12:19      字数:6986

  旧历的腊月初六,林西平携李若凤到区民政局领取结婚证,事隔两日,又在镇计生办领取一张生育许可证,他们如此顺利地得到两证,不知道中间历经了多少人世故事。李若凤带着林西平,到鲁州城最有名的婚纱摄影楼,不惜花掉两千元钱摄下了千姿百态的婚照纱照,留下更难复加的醉人时光!从影楼出来,又前往百货商厦每人买一套漂亮的婚装,同时为双方的父母各备一套礼服,以备婚礼时候着穿,总价值又不在两千元以下,这使林西平很是吃惊——天哪!她这样的奢侈花钱,将来独自的生活还不要我的命咋得!
  这还不够,他们又在家具店选定了一套上等红木沙发橱柜,藤木席梦思软床,一张制作考究的写字台及配套座椅。又往家电专柜选中二十九英寸大彩电,电冰箱洗衣机……那价值更让林西平深感汗颜!他跟在李若凤的背后,完全是个小跟班,他也不说话,若凤问他的时候。他只有深深的点头,并无丝毫的意见与评判。他做梦也不可能想到,他的今生会享用上这等的东西来,他对李若凤的爱更是提升了一个层次。
  一切结束以后,他笑嘻嘻地问若凤说:“你的那个卡片就能当钱用吗?”“是啊,你没有见过牡丹卡吗?”“才刚刚听你说呢,你的那上面还有钱没有?”“有是还有一些,你想用一点?”“不,不,我是说,只让你花钱,唉!”他从口袋里掏出六百元的现金,塞在若凤的手里,“到那珠宝店里买一个你相中的戒指吧,我一直就积攒了这些了。”
  李若凤看了看那六百元钱,颇踌躇了一会,又将那钱送回到西平的手里,说:“算了吧,回家给你的爹妈,老人家就你这一个独生子,现在结婚总要表示表示,我看老人家也积攒不下几个钱,这些钱就作为他二老给我的改口钱吧,我们这里时兴呢,典礼时候不要让他们为难啊。”
  “是。”
  林西平惟命是从,他觉得李若凤不只是外表的美丽,她更有一颗善良的深解人意的心。他们选购完所有的婚备之物,相牵着手来到近旁的一家“合力”快餐店靠窗的方桌前落了座,李若凤让西平坐在那里,说西平文人身躯,耐不得这样的逛街劳顿,自己挑选饭菜去了。
  林西平巴不得立即坐下休息,他稍整整衣物,向着快餐店内广阔的人群张望,他突然发现在另一个靠窗的方桌前,正有他的同窗好友、昔日恋人方晓慧坐在那里。她的身边靠着那位头顶光秃,浓长胡子的中年美术教授,对面亦有一男一女与之同桌共餐。教授一边吃菜喝酒,一边与他的朋友在高谈阔论,手舞足蹈。方晓慧坐在那里,并不插言,夹菜喝水仅当应付场合,她的双眼流露出忧郁与悲伤。
  其实,自林西平进得这间快餐店来,她或许已经看见了。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直到林西平的眼光与她霎时的相对,四只眼睛在相同的时间里发着明亮的光芒。从这样一种光芒上,能够感觉出他们还是彼此的相爱。“唉,那教授的容貌气象,怎能与西平相配?只是她爱慕那繁华的城市罢了!只是她爱慕他的生存环境罢了!”他又看看忙忙碌碌取饭取菜的李若凤,容貌形象自然过晓慧几分,口袋里的钱也远远超过她。然而,腹内的墨水哪里比得过她?倘若谈论文章文学,那她就毫无任何颜色可赏了。而方晓慧,自然有林西平相当的才华。唉!现在他身居偏僻的山村小学,又没有什么本事调动到城市来,才华管什么屁事?更何况不是大才华!既然如此,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况且如今各人都似乎有了各自的归宿!此时此刻,他们都沉沉地低下头去。
  就在这个周六的下午,放学以后,林西平带着李若凤回到他的老家,向他的父母传达了他们结婚的消息。老两口见到儿子领回如花似玉的姑娘,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李若凤蜜甜的嘴巴加上给老人买了那一大堆衣服食品之类的物品,更使得他们欢心。他们觉得老天爷终于给以慈悲,将漂亮且懂事的儿媳妇给送来了。吃罢晚饭,李若凤早早的睡下了,林大妈将西平叫到厨房里去,小声问:“小李什么户口?”
  “当然是农村的。”
  林西平愣了愣,立刻明白母亲的意思,说:“妈,别看她是农村户口,工资是我的好几倍呢!不管什么户口,不都是挣钱吃饭养家糊口嘛。”
  林大妈即刻就变了脸色,愤怒地说:“你堂堂一个大学毕业,怎么能肯去找一个农村姑娘?今天在咱家,咱们好好地待她,明天赶快把她给送回去,从此断绝了事!”
  “不行啊,妈妈!”
  林西平压低声音争辩道。“怎么不行?我和你爹拼死拼活把你供出去,就是为了我们儿孙后代再不做农民,你考了大学,本如了我们的愿,谁知你竟弄一个农村的姑娘来!将来结了婚,把户口转来,你又不在家,让我与你爹咋整?再有个孩子,当然是随他妈妈的户口在农村,是农民,这样,我们供你上学还有什么意思?不行,我不同意!我绝不答应这事!”
  “不行啊,妈妈!”
  林西平此时声音有些哽咽,他对着母亲说:“对不起啊妈妈,我躲在那样的地方半年来,无亲无故,无人理会,有正式工作的姑娘谁肯嫁给咱?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晓慧,不是听说我去了庾山当即就散了?咱们没钱没关系,想调出来就难比登天了。人处在那样的境地,想找外面户口的对象是很难的;这事我也思考了很久才做了决定。再说,李家也不是寻常农村家,她的父亲是村支部书记,两个哥哥都是百万富翁,家里都是两层的楼房,若凤的单位在全省都很有名,工资高我八倍。她本人买了镇上的户口,也分了楼房。不再有田地,也不打算把户口迁来,现在自庾阳镇的经济发展看来,将来极有可能划为单列区,全镇都会享受城里人的待遇呢!她现在基本也算正式工人了。”
  “这算什么正式工人?一个庾阳镇还能能到哪里去!”母亲仍是不悦。
  “况且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她肚子里也怀了您的孙子。”西平说。
  “啊?!你……”林大妈几乎没有晕厥过去,她呆怔了好久,竟流下眼泪来了,小声抽泣着说,“我的愚拙的儿子!你还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啊,怎能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来呢?让别人怎样看待你啊!”
  
  北风卷着天鹅毛一样的大雪,从遥远的天外仆仆地吹来,天地是银样的洁白,鲁中山区这一片广袤的土地,都实实地笼盖于冰雪之中,一片覆压、一片死寂。然而玲珑湖畔沿商业街正中盛华大酒店,却是张灯结彩,人声喧闹,一派热闹景象。
  林西平和李若凤都穿上漂亮的婚装,坐在头一辆披彩挂花的乳白色轿车里面,后面跟随十八辆一例黑色桑塔纳轿车,每辆车前都系着绸做的红花,车窗贴有大大的喜字,载着李家的同族宗亲,从庾山李家出来,沿着庾阳的环镇公路,缓缓地驶来,这一双幸福的新人,在开有暖风空调的轿车里面,相互依偎,甜醉不禁。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住,就有两万响的鞭炮悬在半空中双列齐鸣,中央大厅里金碧辉煌,鲜花斗艳,香气弥漫。猩红的地毯伸向大厅外,天花板上吊满彩灯彩带彩球,拉花灯笼,四壁的扬声器里播放着庄重典雅的《婚礼进行曲》。鞭炮鸣过,西平用颤抖的手拉着李若凤的手,从容地站向神圣的红地毯,那一刻林西平的内心是激动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他的婚礼会如此的奢华气派!
  这一切,全部是由若凤的两个哥哥置办,林家来人是早等候在饭店里面的了,也不过只是一种摆设,一种附庸,证明是林家人,服从场合罢了,完全地做了客人。拥挤的人们如潮水一样簇绕在他们的周围,五彩的泡沫、撒花抛向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这一对流光溢彩的新人。婚礼司仪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从鲁州市电视台聘请来的。她不只漂亮,更有一套不凡的才艺,说学逗唱,无所不会。她的那一粒甜蜜的嘴巴,确实的连珠吐玉、妙语迭出。她站在大厅正面的一块巨大的龙凤呈祥的匾额的一侧,就如同一位统领三军的将帅,指指点点,庄重幽默,有张有弛,游刃有余。匾前置一张旧式的八仙桌,桌子上端放着一对高大的长颈瓶,上面都燃着一支粗实艳红的蜡烛,两杯殷红的葡萄酒。桌子前面各放六把古式的交椅,上首坐李家的嘉宾,下座坐林家的父母亲属,一一就绪。
  当司仪小姐宣布典礼开始的时候,又有两万响的鞭炮齐鸣,伴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和着《婚礼进行曲》的音乐拍子,林西平举着李若凤的玉手,缓缓地踏进婚礼的殿堂,按着西洋的礼仪掺和中国旧存的习俗:虔诚地叩拜了天地父母,夫妻的相互对拜,听取了主婚人、证婚人及来宾的真心祝福。当李若凤弯下腰去给公婆鞠躬喊“爸、妈”的时候,林西平的母亲,激动地赶紧站起来,颤巍巍地从裤腰袋里摸出一个红红的包裹,递给若凤说:“孩子,别嫌少,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若凤接过来“谢谢爸妈”的时候,这个跛脚的老婆子,在即将坐下的刹那,两腿打颤,一个立闪,险些扑倒在地。幸而若凤手快,将她扶住坐下,她的两眼闪耀着泪花。谁也猜不透这泪花里包涵着什么。西平的父亲张着豁子大嘴只管笑,也没有什么言语,竟像一个十足的傻耄。闹房自然是有的,他们先喝了一口人们精心准备的由酸甜苦辣咸五味凑成的交杯酒以后,司仪小姐又将一个系有金丝绳的苹果放在他二人的中间,让他们只让自己的嘴去啃,说这是共享平安幸福的意思。在两人伸脖颈前去啃咬的时候,司仪小姐偏偏又将苹果移开,可怜他们的嘴巴就牢牢地咬在一起了。交椅上的双方老人们觉得不好意思,陆续起了座位,到二楼的单间叙话去了,这里的司仪也同时宣布大礼告成。然而,他们刚一离开,底下的人便像炸开锅似的,“哄”的一声涌上去,将他二人围住,簇拥着让他们拥抱,接吻。尤其是若龙若虎的那帮地痞朋友,最见不得这样的场合,将大厅里的所有的灯光熄灭,趁乱趁黑地胡摸,不分轻重,六亲不认,达到疯狂的程度。
  起初若凤以为是闹着玩的,象征一下闹房罢了,哪里知道有一些人竟将双手掏在她的胸衣底下了,甚至将手伸到她的旗袍里面,那下流的举动真是让李若凤又气又恼。她慌乱之中狠狠掐了那些不正经的手,又抓住放在她脸蛋的手猛咬一口,伴随着那人们的一声声疼地尖叫,李若凤在惊慌与愤怒之中,向前拉了西平,奋力冲到门外去。李若凤看看自己的衣服多数已拽得不成样子,忙从车里换出另一套衣服来,到卫生间里换下来。西平气愤地说:“没有见过这等粗俗野蛮没有教养的东西!”若凤也愤恨地说:“回头让我哥挨个地整治这一群下流玩意儿!”大厅里,包厢里的餐桌上已经上了菜,人们有说有笑地把酒问盏,喜气洋洋。
  正当他二人怒气未消、还在抱怨的时候,婚礼总理事,急急地找他们来了。那人拿出一张酒席安排的清单,一一给他们说明:雅座一楼的不同房间,从一号起分别是:市矿产资源管理局的领导,区矿产资源管理局的领导,庾阳镇矿产资源管理所的领导,庾阳镇土地管理所的领导,庾阳镇财政所的领导,庾阳镇税务所的领导,庾阳镇公商管理所的领导,庾阳镇经济管理委员会的领导,庾阳镇计生委、农委、妇联、科委、教委、卫生院、种子站等单位领导。雅座二楼则是镇造纸厂、镇热电厂、纺织厂、摩托车厂、水泥厂、炼油厂、压力容器厂、锅炉辅机厂、钢铁厂、钢铁制品厂、塑料厂、皮鞋布鞋凉鞋厂、卷烟厂、无线电元件厂、微型汽车制造修理厂、大型彩色印刷包装厂、农具厂、防水保暖材料厂、竹器竹编厂、玩具厂,大德毛纺厂等领导。雅座三楼:安排着庾阳镇八个管区、六十九个行政村村委领导。雅座四楼:李家的远近亲戚。酒店六楼的广阔大厅里则是庾山村的街里街坊、一家一户、邻村的邻里邻舍、老少爷们、大德毛纺厂的一般员工、庾山小学的老师们。雅座五楼,则是李氏弟兄帮场的混混弟兄……算下来总有上百桌的样子。林家来人并不多,靠着这新婚的两口,怎能应付得了!“敬酒是必须的,但是桌数太多,你们且到门口站站,表示一下意思就可以了。”理事说。“李家的大客总不能草草带过吧?”西平说。“紧着点吧,再磨蹭就更晚了的。”
  “是。”
  林西平端杯盘,若凤提酒瓶,一前一后,挨门斟酒答谢。多数是挥手推辞,少数想出洋相的,也并没有捞得上一杯敬酒。就这样吃到天黑雪停,一个个面红耳赤,歪三扭四,才算了事不提。
  且说林西平和李若凤在他们构筑的温暖的爱巢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转眼就到了正月的初十,李若凤到厂里开了一个会,得到了一个让她头脑昏眩的消息:她原先财务科长的位置被耿文德的弟弟文义取代。她同时被安排到细纱车间工作了,而且连车间主任也不是,直接下车间做女工。她气急败坏地跑到耿文德的办公室与之理论。耿文德是一脸的怒气,指着李若凤的鼻子尖大吼:“整天里摸不着你的影子,耽误厂里那么多的事情,厂部意见很大,企业要发展,就不会让这样没有事业心的人站在领导的岗位上!”
  “卑鄙!什么厂部意见,就是你耿文德自己的意见!我每天都是请过假的。再说,我误了什么工作?!”李若凤气愤地说。“你说卑鄙就是卑鄙!反正就是这样了,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耿文德哆嗦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来,恼悻悻地抽起来。两人一阵子气呼呼地沉默。
  “好!”李若凤从桌子上跳下来,“干就干!不就是下车间吗?不是没干过。”
  她从董事长办公室里跨出来,径往细纱车间走去。耿文德看到李若凤就这样铁了心地走了,心中是一阵的酸楚,他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觉得她永远的告别了自己,他痛苦悲伤,握紧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头上。下午,若凤疲惫地回到家里,林西平准备好了饭菜在那里候餐了。见到林西平温情的笑脸,李若凤的泪水一下子倾泻下来,她向西平诉说了她下车间的事情,觉得他们成心地欺负人。西平则劝慰说:“都是一样的,女人一旦结了婚,闲杂事情相应的多起来,将来要生孩子,企业的运作与发展要紧,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单位的大事。下车间就下车间,人家能干的咱也能干。再说,怀孕后多运动并无害处,过几个月后咱们就请产假。”
  李若凤没有说什么,吃罢晚饭,西平说要陪她到玲珑湖散散步,若凤叹气道:“我的妈妈啊,今天在车间里来回走了一整天,还嫌走得不够?”西平讪笑笑,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子电视,若凤便在一个文艺晚会的锣鼓声中呼呼地睡着了。西平慢慢将她抱起,放入床上盖进被中,自己则关掉电视,看起他的新学期所讲授的课程来。次日的晨饭后,若凤仍不能从下放到车间的阴影中走出来,漫天漫地的骂了耿文德一通以后,又拿出她的轮班表,对西平说:“你看,三班轮换,我的尽是夜班,怎么办呢?”
  “我晚上接送你啊。”西平说。“你也上班,很劳苦的,怎好让你接送啊?”若凤柔声说。“我们是夫妻,怎说这样的话,这是应该的,我们要服从领导的安排,不要与人过不去啊。”西平说。
  “是。”若凤顺从地答应道。
  亘古未变的明日,在茫茫的长天里向着北回归线的方向匆匆赶路,若凤的小腹,也渐渐地隆鼓起来。节令已近了芒种,山村田间的小麦,已经渐渐露出青黄颜色,布谷鸟在绿杨荫里没早没晚地叫着催收。若凤的母亲,早早将小卖铺的剩余物品处理干净以后,搬到镇上精心伺候女儿来了。李福兴整日蹲在村委办公室里,高音喇叭不停地传来村主任一遍一遍下各项通知的令人心烦的声音。因此这老两口田地里的农活,就全落在林西平一人的身上。
  林西平这一天趁早地将他的课调到最先上完,因为老丈人田里的小麦秸穗已经黄白。“麦熟一晌”他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独自扛着扁担提着镰刀绳索,往庾山河岸零碎的麦田走去。这里先进的收麦机器是派不上用场的,只用人手,一镰一镰地削割。林西平初到地头,还是晨凉时候,加上开始的心盛,小麦飞快扑地,然这样的盛气持续没有多久,身体渐渐疲乏起来。临近中午的时候,他的两手已经起了几个鲜红的血泡,吱吱啦啦钻心的疼痛,镰刀渐渐地握不住了,衣服早已透湿,头上脸上的汗水涔涔不禁,就如同无数的小虫子在那里不停地蠕动叮咬。他干脆把镰刀扔在地上:“算了吧,待下午天凉以后再割吧。”
  他把割下的小麦一个一个捆起来,铺好绳索打成挑担,准备一捆捆挑回去。第一担打成,他用手掂掂,确感分量不轻,没法立即地担当起来。看看满地的麦捆,如若不及时挑走,后果是可以预料的。他横下自己坚定的心,将自己猫在扁担的底下,咬紧牙,“呀”的一声,奋力挺立起来。然而,他没有掌握住担子的平衡,后面的麦捆扑哧砸在他的背上,而前头的麦捆嘭的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扁担的前尖指向苍天,后面的麦捆随即自他的背上滚落在地。林西平又气又恼,然而当着很多人的面,他也不便于暴露出来。与扁担绳索生气更是毫无意义的,他重新理好麦捆扁担,又将自己弓在担子底下,这一次他准确地把握了支点,鼓足勇气,一个打挺,那两个大捆“嗖”的同时被举到半空。林西平瞪大眼睛,挺直腰板,稳起步伐,他的肩头如同着了笨重的双鼎,也无所畏惧,一步一步往若凤的家门走去。
  庾山村凡是出来收割小麦的人们都看到了,这样一个大学生老师是如何的劳动了。人们投以同情的目光,很多人都心疼他,在旁边劝他:“怎么不少挑一点呢,从小不曾干过这等粗活,还挑这么多!”“看把脸晒成这个样子,细皮嫩肉的怎受得了啊?”几个人边走边咕哝着什么,大约是埋怨李福兴一家人的长话短话。就这样,他将一上午的所割全部运完之后,自己寻了一点剩饭吃掉,对着空荡荡的房子长叹道:“唉!我爸爸妈妈看见我的这副样子一定会心疼的,两位老人从来就不让我干这样的活啊!我妈妈说的对,我妈妈说的对啊!幸而是老丈人的田地,倘若政策有变,李若凤重新获得田地,那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啊!”
  他自个坐在沙发上,愁苦又袭上他的眉梢来:“唉!那些皮黑肉瘦的农民啊,他们何尝不是天天这样的劳动呢?他们伸长了脖子拉犁整地,烈日下播种施肥拔草浇水,庄稼成熟后却又比赛似的与天老爷抢收抢晒,他们也整日里愁苦哀号不成?”
  “啊,我庆幸自己,能考上大学站在不见风雨的讲台上,比起他们来,算得上幸运的了。”
  窗外,村委的高音喇叭上又传来李福兴喊着收缴公粮与集资捐款等一起大账小账结算的声音,林西平的脑袋里立刻就浮现出人们送给他老丈人的歌谣里的句子:李福兴,腐败王吃尽村里提留粮……啊!眼下又到了老丈人发财的时候了。“林西平啊,你怎么合流到这样的家庭里来了呢?先前你是最痛恨这号人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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